第62章 ☆、結局前篇（下）
“葉醫生，方翌晨現在的情況怎麽樣？”李立的手扶上杜小諾的肩膀，悄然給了她支撐的力量。
葉小敏這時才注意到他，眼角餘光朝他一掃，再朝杜小諾的肩膀一瞥，嘴角一勾，“我說方翌晨那小子怎麽那麽孬呢！原來佳人有伴！”
杜小諾一聽，急忙身形一閃，離李立遠遠地站着，“不是的……”她嚴正地說道。
李立徒然地讓自己的手臂吊在半空，嘴角一抹淺笑，他朝葉小敏投去玩味的一瞥。
葉小敏以同樣的眼神回報了他，加以不以為意地一聲嗤笑，她這輩子就沒相信過有哪個家夥搶得了方翌晨的女人。雖然這個也蠻帥，但和方翌晨全然不是一個等級！
“葉……”杜小諾嗫嚅着走近了她，膝蓋抑制不住地發顫，為什麽她不說話？難道翌晨……難道複發了嗎……想到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她已經心如刀絞。
葉小敏讀懂了她眼裏的慌張，不緊不慢地轉向她，“會擔心？如果方翌晨就這麽死了，你會怎麽樣？”
杜小諾聞言猛然間一個站立不穩，趔趄着往後倒，李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轉眸不悅地盯着葉小敏。
杜小諾的眸子如死灰複燃似的閃了一下，變為了絕望的空洞。
葉小敏用一種高深莫測的表情看着她許久，才道，“你看，你根本比不上柳青青對他的用心，不要以為躲在自己的世界裏，就可以逃避！”
“如果他就這麽死了，你會不會後悔？”葉小敏平靜無波的聲音裏透着憤怒，“你會覺得離開他，對他來說是最好的嗎？”
杜小諾空洞的眼眶裏湧起了清澈透亮的淚來。
“如果我是你，只要他需要我，我會不顧一切留在他身邊，讓他有更多的力量去對抗那些對他不利的人和事，而不是自以為高尚地一次次傷害他還自鳴得意說自己是女菩薩！”葉小敏咬牙瞪視她，“你還不如柳青青的一半！”
“葉醫生！”李立看着杜小諾越來越慘白的臉，出聲制止道，“請別再說了。”
葉小敏用力地沖他瞟了一眼，“下次，他沒那麽幸運了！”說完拂袖而去。
李立看着葉小敏離去的背影，輕輕地颦眉搖了搖頭。
杜小諾平地裏踉跄了一下，眸子裏清亮的淚自始至終都不曾流下。
方翌晨如嬰兒般沉睡着，隽毅的側臉沐浴在一片柔和的陽光下，雪白的床單蓋過他的肩頭，杜小諾從門外看進去，宛若看見一個沉睡的精靈。
方浩然的輪椅在床的一側，他靜靜地凝視着兒子的臉，靜靜地聽着兒子均勻而平穩的呼吸聲，他的臉上有着一種靜谧的哀傷，使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角，他的皮膚，都沉痛地下垂着。
申冬青交叉着雙手倚在牆上，看着方浩然很久很久，終于，他走向前去，輕聲說道，“方伯伯，您不要太擔心了，小敏不是說了嗎？他就是太累了，加上吹了夜風太久，才暈倒的，休息過來就好了。”雖然他是強烈地懷疑方翌晨那家夥是故意的！
方浩然仿佛并沒有聽見，仍然哀傷地凝視着兒子，他多希望回到很久以前，他可以把兒子高高地舉過頭頂，可以牽着他的小手，一邊在花園裏散步一邊講着三國的故事。
那時的他，并不知道這個兒子不是他的……
“爺爺，爸爸睡着了，他醒了您就不擔心了。”睿睿從媽媽的懷裏掙脫出來，走過來趴在方浩然的手臂上，輕輕拍着他的手背安慰道，“爺爺乖……”
方浩然這時才如夢初醒般地一怔，緩緩地扭轉過頭來看着睿睿一臉的天真爛漫，他伸手溫柔地拍拍睿睿的小臉，輕輕地揚起嘴角。
杜小諾看着這一切，眼眶不禁又一陣地濕潤。
“要不要進去？”李立站在她身邊，“如果他醒了，一定很想見到你吧。”
杜小諾呆若木雞地怔在原地，怎麽進去？睿睿在那裏啊！難道要讓他好不容易得來的爸爸又沒有了嗎？他是那麽希望有一個爸爸……
李立看着她默不作聲的側臉，眸子一顫，心底有個可怕的念頭，他握住她的肩掰向自己，“你該不會是想……喂！我只認你這麽一個大嫂啊！你可別不争氣！”
杜小諾擡眸看着他，李立，居然是方翌晨的弟弟，而他們的爸爸竟然是豪翔集團老總李明亮？聽說李明亮在早幾年的時候還和方氏集團鬥得火熱，大概那時是因為婆婆吧……五年前，李明亮突然改了性子各種低調地幫扶，是因為知道方翌晨是他的兒子了嗎？
“你在想什麽？”李立皺了皺眉，搖了搖她的肩，“什麽都不許想，不許你做聖母！聽到沒有！”
“李立，”杜小諾低低地喚了聲，“我只想看到他醒過來。”
“然後呢？你是不是打算連個招呼都不打地走掉？讓他再瘋一次？”
“我……”杜小諾一擡頭，剛要開口，卻聽到身後有什麽聲音在響動，她回過頭。
方浩然搖着輪椅從病房裏出來，正一臉微笑地看着她，他笑得那麽慈愛，那麽和善，讓杜小諾恍惚間以為，一切都回到了以前。
“小諾，”方浩然微笑道，“好久沒見，陪我走走行嗎？”
杜小諾眸子顫抖，心卻暖暖地融化着。
她慢慢地推着輪椅，走在環繞着翠綠草坪的小路間，頭頂暖暖的陽光照耀着他們的影子重疊着。
“以前，”方浩然首先打破了沉默，“你總喜歡推着我到處去曬太陽，”他笑着回憶，“總是開心得像個小鳥似的，後來你不在家裏了，我總覺得家裏冷得像冰窖一樣。”
杜小諾推着輪椅的手顫抖着用力，心髒仿佛被尖刀刺穿，新聞出來了，公公一定知道了車禍的真相，他為什麽還是這樣慈祥溫暖呢？最少也要罵她才對啊！
“好了，我們就在這吧，”方浩然扭頭說道，“你也坐。”他指了指旁邊的石椅，“懷孕的人要懂得照顧自己，你看你，還是那麽讓人操心……”方浩然看着她笑道。
然而杜小諾已是完全不能自已，她淚流滿面地撲通一下跪在了方浩然的身側，“對不起，爸爸！對不起！對不起……”
“哎！怎麽了？小諾……你這，哎呀，快起來！你這是幹什麽呀？”方浩然急急伸手去扶她。
杜小諾按着方浩然的手一個勁地搖頭，恸哭喊道，“不！爸爸！您讓我跪，我很早以前就想這麽做了，對不起！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媽媽！對不起翌晨！對不起……”
她深深地埋着頭忏悔道，“我知道我做什麽都彌補不了對你們的傷害，做什麽都不能讓媽媽重新活過來了，對不起……我不是真的想瞞着你們的……”
淚水如決堤般狂奔不止，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在一陣強似一陣的哽咽中盡量顯得清晰一點，“我開始是沒想到我爸爸會做這些事情，我沒有在意，可是後來我知道後我害怕，我怕你們會趕我走，我怕翌晨不要我，我怕他恨我……我不想失去他，我不想……”她終于不能再說下去，只捂着嘴巴泣不成聲。
方浩然看着她聳動的肩頭，也是一陣淚眼婆娑，他輕輕地開口，“那時你還小……我知道，我都知道，都過去了，孩子，”他摸了摸杜小諾的頭頂，“別哭了，爸爸都知道……”
然而杜小諾還是不住地搖頭，“不，”她顫抖着，“爸爸，我太壞了，我真的太壞了，我自私，我不想讓我爸爸去坐牢，我不想沒有他，我沒有膽量說出那些真相，都是我太自私了……”
方浩然神情凝重地點頭，“我都知道，孩子，事情和你無關，你聽我說，其實那天我們已經知道……”
“爸爸！”杜小諾沒有聽下去，她握住方浩然的手，挪着膝蓋靠近他，“請您不要原諒我，我下輩子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還您的恩情……”
方浩然聽完猛然一怔，神色凝重道，“下輩子？”這孩子要做什麽？
杜小諾頓了一下，抹了一把眼睛，擡着淚眸真誠地望着方浩然，“爸爸，請您轉告翌晨，我有太多太多的抱歉來不及對他說，在他對我百般呵護的那些時候，我……”
“不。”方浩然溫柔地打斷她，“翌晨不會希望從我這裏聽到這些話的，你為什麽不親口對他說呢？”
“我……”杜小諾的心突然刺痛起來。
“孩子，你聽我把話說完，不管你爸爸做過什麽，他都沒有傷害到我，車子在我們出去的時候已經修好了，車禍的的确确就是當時新聞報道的一樣，和你爸爸無關，記住了嗎？”
方浩然看着杜小諾震驚得失去顏色的臉，小心翼翼地再度開口，“所以孩子，別再自責了，都怪我才讓你們走了那麽多遠路，我要是早知道你們分開的原因，我是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的。”
“爸爸……”杜小諾心頭的震撼已經無以言說，多少年來壓在心頭的這塊巨石讓她常常覺得自己就是站在萬丈深淵的邊緣，那些血淋淋的噩夢就像魔鬼一樣纏了她十三年。
如今，這塊石頭就這麽去了麽……不，并沒有……只是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上帝拯救了父親作惡的手。
然而并沒有拯救她自私懦弱的靈魂，她依然罪孽深重！
“你既已叫我一聲爸爸，就該聽我的，翌晨有多需要你，也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爸爸犯的錯不需要你去承擔，明白嗎？”他深深地望着杜小諾的眼睛。
杜小諾眼前模糊一片，她的心很亂，找不到任何的方向。
“這麽多年來，你默默守護着我們父子倆，每天都讓家裏充滿了快樂，原諒我和翌晨都體會不到你心裏的難過。”方浩然說着，也是老淚縱橫，“你的心，爸爸懂了。”
杜小諾垂着頭，任由眼淚如斷了線的珠簾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水泥地面上。
不遠處的拐角，柳青青如一只受傷的小獸一樣伫立在他們身後，而她的手邊，則牽着不明所以，一臉疑惑的睿睿。
申冬青緊跟在她身後，看着杜小諾和方浩然的神情，心裏了然，嘴巴張了又張還是沒有開口，只是無奈地伸着一只手拉着柳青青的手臂。這一家三口就要團聚了，以後沒青青什麽事的了。
“媽媽，阿姨在幹什麽？”睿睿脆脆的聲音輕輕地響起，杜小諾渾身一震，倏然擡頭看到睿睿，急忙撐着膝蓋站了起來，慌張地抹了把眼睛，露出了個溫和的微笑。
睿睿一看，立即撒了媽媽的手朝她飛奔過來，“阿姨！阿姨！”他的聲音震着每個人的心頭，柳青青和方翌晨的孩子居然和杜小諾的感情如此這般好，原來造物主是這樣捉弄人的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