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真相
早飯過後，方翌晨接到了方浩然的電話，他有好幾秒的猶豫，但仍然接通了。
“爸。”他輕喊一聲。
“翌晨啊……”方浩然的聲音有些急切，“你在哪？趕緊回來，我有話和你說。”
方翌晨眸子沉了沉，抿着唇并不搭話，此時此刻的他不能去見父親。
“孩子，”方浩然急得手發抖，“快回來……”
“爸，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錯了，都錯了，新聞也錯了，不是這樣的，車禍的确是追尾，和小諾父親無關啊，趕緊回來，回來……”方浩然急得猛拍着斷腿，“把小諾也給我找回來啊，都錯了，錯了……”
幾分鐘後，方翌晨已經開着車呼嘯在高速公路上，他手頭裏已經有部分資料，他知道當年的車禍不簡單，他只是想給父親一個交代，想為自己的女人給父親一個交代。
“爸！”方翌晨猛地推開父親的房門，因為跑得急，心裏又是焦躁萬分，于是臉色有些發青，“爸！我回來了。”他快步走近父親。
方浩然緩緩地擡頭，飽經風霜的眸子望着兒子的眉眼，青白的雙頰，片刻之後，會心一笑。
他往門外望了一眼，問道，“小諾呢？”
“我沒去找她，爸！你先告訴我，那場車禍到底是怎麽發生的。”方翌晨半跪下來，急急地抓住父親的手，急急地問。
方浩然愣了愣，輕輕拍了拍兒子的手，他越發顯得蒼老了，肩膀也頹然得下削。
“剎車，的确壞過，”他蒼老的嗓音沒有任何的悲傷，“在我出門前，車子你媽開出去過，沒出停車場就知道了，好在當時巡視的保安幫忙，你媽才沒出事，那個保安你也見過的，那幾年常常到家裏來的那個李叔。”
方翌晨點點頭，清晰地把父親說的每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原來有個修車廠，所以知道是什麽情況，當時就把剎車修好了，車禍前……”方浩然的神情沉痛起來，聲音也沙啞而哽咽，那一幕是他這輩子最可怕的夢魇，“你媽開的車……眼看着後面的重卡已經失控，她喊了一聲，方向盤一打……我知道她是為了救我，否則當時死的那個人，會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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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浩然蒼老的眼睛裏濡出了淚，覆在兒子掌上的手也不住地發顫，這麽多年，只為了妻子那臨時轉了方向的手，他無數次地從夢裏驚醒，醒來後心裏如尖刀刺穿……
“你媽……”方浩然俨然一個傷痕累累的老者，聲音可怖地發顫，“是為了我啊……我福薄，不能和她相守，我只希望我的兒子比我幸福，如果一段感情，放棄了讓你更痛苦，那就找回來。”
方翌晨仿佛陷入了某種漩渦，一動也不動。
“別怪小諾，她承受的一定不少，那麽多年來，她都在贖罪，替她的父親在贖罪，因為愛你，她一直默默地忍受着良心的譴責，她甚至來找過我，讓我把所有我留給她的遺産全部改到你名下，那些我本來留給你們孩子的部分，她都要求全部改到你的名下。”
方翌晨聽到父親的一番話，陡然間一震，倏地擡起頭來。
方浩然想起往日方宅裏的熱鬧，想起杜小諾為了讓他不那麽無聊，還專門去買了對紅嘴鹦鹉回來，天天教它們說爺爺好，逢年過節，她總會變着法兒地在家裏搞這樣那樣的活動，時時刻刻讓家裏充滿了熱鬧和歡笑聲。
方浩然凝思了下，輕輕嘆息一聲，“她珍惜你，珍惜我們這個家……”
“爸，你說，她找你是為了讓你把遺産劃給我？”方翌晨眸子瑩亮，沉聲問道。
方浩然略略一愣神，他沒想到兒子竟然不知道這事兒，他慈愛地笑起來，“怎麽？我原以為你知道，我以為你們倆鬧別扭，一直也沒往心裏去，她後來又和我說了幾回。”
方翌晨腦子裏驀地想起她躲在門外和杜國安的對話來。
“爸，你要給我時間，你以為劃到我名下有那麽容易嗎？他只有一個兒子，而且，他又沒有叫律師到家裏來，我總得勸他嘛！”
“他一分都沒有給你？”
“沒有嘛！要也是給他孫子的啊，我又沒有孩子，怎麽可能有！”
方翌晨眸子一顫，看着父親繼續問道，“爸爸，你當時給她的是多少？她知道嗎？”
方浩然沉思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兒子，“怎麽？發生什麽事了？”
“爸，你先告訴我！”
“嗯，和你的是一樣的，她問我的時候告訴她了，後來她就一直要求我把那些全放到你名下，就連孩子那些，也是。”
孩子？方翌晨的臉色一陣發白，怪不得那個時候，她一直在偷偷吃避孕藥，她從那個時候就沒打算要一個孩子。
“兒子，這事兒，你真的不知道？”
方翌晨默默地搖了搖頭。
方浩然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她父親，想通過她得到我們的家産！如果她的和孩子的股份加起來，就是公司最大的股東……”
“爸！”方翌晨沙啞着嗓音開口道，“我查出病情的那一天，聽到她和她父親的一些對話，我還逼問她，是不是要密謀我們家的錢才跟我在一起，”方翌晨陷入了回憶和沉思，“如今想來，她只是為了拖住她父親才親口對我承認的，而我卻……”
看着兒子悔恨而痛苦的臉，方浩然終于明白了過來，“所以，你們才會離婚，所以，你才會在醫院裏，一心求死……”
方翌晨眸子黯淡了下來，“爸爸，我錯了，也許我應該聽她解釋的，我們浪費了五年的時間……”他一時哽塞，眼裏清亮的淚不安地打轉，随時尋找着機會奔湧而出。
車禍他已經查了一段時間，所有解不開的結，現在都解開了。但是……
“爸，小諾說過，我們彼此一生，不會再有旁人，可是現在我該怎麽辦？”他無助地蹲在父親的腿邊，仰着臉，一雙傷痛不已的眸子在父親的臉上搜尋着，似乎那裏寫着他需要的答案。
方浩然心疼地摸了摸兒子的頭發，“打開心結，問問自己的心。”
“不，爸爸，我知道我的心，你也知道，我只怕，”他悲涼地一頓，“小諾她不知道……即使她知道，那麽因為睿睿的存在，她會寧願放棄我……”
方浩然眉心一擰，良久地，和兒子四目相對而無言，宛如逝水清風終将遠去一般，一種無法言喻的慌張，恐懼感緊緊抓住了他們的心房。
睿睿對于新家有着滿滿的好奇，一雙大眼滴溜溜地轉來轉去。
那些從來沒有見過的，就像童話書裏畫着的燈飾，那些漂亮的簾子，那些看起來好棒好棒的沙發椅子，還有花園裏軟軟的，紮在腳丫子癢癢刺刺的草坪，還有那些被叔叔們拿大剪子剪得圓圓的或者方方的樹，都讓他小臉上一陣又一陣地驚奇雀躍。
申冬青陪着他，耐心地給他解釋着所有的疑問，關于爸爸，關于爺爺，關于他所見到的一切人和物。
偶爾在安靜下來的時候，他也陷入了沉思，似乎事情遠沒有結束，似乎未來，還會有更多更多他無法控制無法抗拒的事情，看着睿睿天真爛漫的模樣，他的心裏會突然驀地驚跳起來。
夜幕降臨，大地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方宅盡管燈火通明，然而卻有一股說也說不明的寂靜的幽暗寒冷遍布其間。
突然，一聲玻璃破碎發出的砰然響音打破了這片寂靜。
書房裏，柳青青驚恐萬狀地瞪大了眼睛，一張美豔無雙的臉此時已是慘白盡無血色，她的瞳孔裏是方翌晨異常冷峻，深不可測的表情。
“你……你怎麽會知道？”她花了很大力氣，才讓自己翻滾的喉嚨裏發出聲音來。
方翌晨如寒鷹般的眸子掃了一眼她精致的高跟鞋邊，碎了一地的玻璃，再擡眸時，寒冷更添了幾分，他平靜無波的嗓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我早該想到，你不是一個甘願屈身的女人，”他深深地凝視着柳青青的眸子，“錯就錯在，你不該認識我。”
柳青青原本慘白的面容瞬間變成死灰，陣陣驚顫的眸子也猛地湧起了一汪熱淚。
“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就是那個寫匿名信的人！憑這麽多年你對我的了解，你難道不認為我會不擇手段去查出寫信的人是誰嗎？”
柳青青兀自咽了下嗓子，驚顫地望着他銳利的雙眼。
“你在我身邊多年，竟然不能體會我失去母親的痛苦嗎？柳青青！”
柳青青眼眶裏的淚終于沖破了一道出口，迫不及待地搶奔而出，她急急擡手抹去，然而胸－中的憋悶讓她痛楚難當。
“翌晨……”
“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為什麽？”方翌晨目光冷漠而疏離，聲音裏盡是隐忍的怒意。
“翌晨！”她擡眼狠狠逼視他，“你是在找借口讓我走嗎？不可能！我不會走的，我愛你，即便你不愛我，我也無所謂！”
“哼！”方翌晨冷笑一聲，“你愛我？早在你親眼見到杜國安對我爸的車做手腳之時，早在你明知道會發生致命車禍，但你卻極力勸說我爸媽同坐那輛車出去之時，你就不愛我了！柳青青，你只愛你自己！就連睿睿，你也別說你愛他，你把他棄置不顧，丢在孤兒院……”
“住口！”柳青青突然情緒失控地打斷他，緊握住拳，扭曲着臉咆哮道，“你沒資格說我對睿睿怎麽樣！你不會懂得我對他的感情！你永遠不會懂！”她不顧一切地吼叫着，甚至額上的青筋也嘶嘶地跟着咆哮，“你可以侮辱我，可以唾棄我，但是你不可以否定我作為一個媽媽對他的感情！”
“感情嗎？”方翌晨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什麽是母子情嗎？你親眼看着我媽去死，親眼看着我失去親人痛不欲生，”他咬着牙，眸子裏寒光盡現，“你居然跟我說什麽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