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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1)

謝荨被問住了,扭頭一臉迷茫:“什麽意思?”

她以為謝蓁會跟冷氏一樣責備她,畢竟她自己也知道錯了,未出閣的姑娘私自跟男人見面,傳出去名聲委實不太好聽。可是她當時也沒有辦法,仲尚等了那麽久,總不能一直讓他等下去吧?

謝荨已經跟冷氏認錯了,保證以後都不會再發生這種事,可是冷氏仍舊不滿意,要她跟仲尚斷絕來往。

仲尚哥哥做錯了什麽,阿娘這麽讨厭他?

她想了好久也想不通,以前仲尚也來過家裏,阿娘都沒表現得這麽排斥,為何這次忽然變了态度?殊不知以前是以前,以前冷氏拿他當普通小輩看待,反正跟自己家沒什麽關系,也就有一顆包容之心。如今他居然要來禍害自己的女兒,那就不一樣了!看待小輩跟看待女婿,完全是兩碼事兒。

謝荨還沒想清楚,謝蓁又問她這麽個問題,她自然疑惑:“阿姐也不喜歡仲尚哥哥麽?”

謝蓁一直對仲尚就抱有敬謝不敏的态度,知道此人不良于形,放蕩形骸,所以一直敬而遠之。沒想到他居然會跟自己妹妹牽扯不清,阿荨那麽單純的姑娘,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謝蓁左思右想,覺得還是不能讓謝荨被仲尚給糟蹋了,她就這一個妹妹,當然希望她過得比別人都好。誠懇地點了下頭,“我是不喜歡他,以前聽高洵說他的事……”提起“高洵”二字,她微微一僵,腦海裏浮現出高洵那張笑容和煦明朗的臉,不自覺握緊了榻上的美人靠,直到謝荨叫她,她才從恍惚中回神,收了收心思繼續娓娓道來:“……他是京城裏的小霸王,百姓見了他都要躲着走,是誰都不敢招惹的對象。”

高洵不會主動跟她說這些,都是她不放心妹妹,逼問之下他才說的。

謝荨聽她說完那些例子,難以想象仲尚以前跟人起沖突的模樣,“我看他現在挺好的呀……”

那是因為仲将軍管着他,把他扔軍營裏歷練了!本性難移,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變回來?

謝蓁為了給謝荨洗腦,一股腦兒地把仲尚的黑歷史都跟她說了一遍,什麽今天跟人打架了,明天跟狐朋狗友鬥雞走狗,過幾天又去賭場賭錢……聽得謝荨好一陣唏噓,這些她從來不知道呢!

末了,謝蓁蓋棺定論,一句話總結道:“總之你以後不要再跟他來往了。”

謝荨為難地皺了皺包子臉,“其實……”

她其實沒覺得謝蓁說得多嚴重,因為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現在仲尚跟以前相比有很大的變化。他一心求上進,也沒有那麽多臭毛病,雖然笑起來一樣痞裏痞氣的,但是骨子裏卻大有不同。她也從沒見他跟以前的狐朋狗友來往過,結交的都是京城勳貴子弟,說話言之有物,不如謝蓁和冷氏說得那般不堪。

謝荨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解那麽多的,忍不住想為仲尚辯解,但看謝蓁一臉憤慨的模樣,話在嘴邊打了個旋兒,最後還是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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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蓁問:“其實什麽?”

她扁扁嘴,改口道:“我不跟仲尚哥哥來往,可是仲尚哥哥會來找我……”

這倒也是。

總不能特地跑到将軍府一趟,對着仲大将軍說,讓你兒子以後別來找我妹妹吧?

謝蓁想了想,想到一個好主意,便跟謝荨說了。

謝荨沒有反駁的餘地,合計一番,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當晚謝蓁和嚴裕在國公府住下,住的還是謝蓁以前的閨房。

謝蓁躺在嚴裕懷中,把今天的事跟他說了一遍,“……前陣子阿爹阿娘相中了顧大學士家的大公子顧翊,我覺得顧翊比仲尚好多了,他比仲尚成熟穩重,婚後也會更疼阿荨一些。”

誰知道嚴裕聽完沉默了一下,然後替仲尚說話:“我在蘭陵跟仲崇遠打過幾次交道,他看似輕浮,實則心裏很有想法,再加上重情重義,不見得比顧大公子差。”

嚴裕極少幫人說話,因為他清高孤傲,沒瞧不起人就不錯了,這樣聽他誇獎另一個人,還是頭一次聽到。

謝蓁納悶:“你何時跟他關系這麽好了?”

嚴裕一頓,良久才道:“當初處理高洵的後事時,多說了幾句話。”

屋裏霎時安靜下來。

高洵是他們兩個都不願提起的話題,這個人就像一根刺,紮在他們心底,不疼,卻永遠在那兒。前陣子兩人都不說,是刻意避免傷感,如今毫無預兆地提起,才發現這事兒根本就沒過去,逃避永遠不是辦法,該面對的總歸是要面對的。

謝蓁靜了靜,抵着他的胸膛甕聲甕氣道:“等我生完孩子,我們就回青州看看高洵哥哥吧。”

這一次嚴裕沒有抗拒,摸着她的腦袋點了點頭:“好。”

半響,從惆悵中恢複過來,謝蓁繼續跟他讨論仲尚的話題。

“就算他像你說得那麽好,以前的事就算了,那他今天來角門找謝荨也太過草率,幸好是被阿娘發現了,若是被有心人看見……”她一頓,語氣比方才軟和了點,“他考慮不周,誰知道是不是對阿荨真心的,要是想玩弄阿荨的感情,我是絕對不允許的!正好趁着這次機會考驗考驗他,給他點苦頭吃,看看他的誠意。若是過了我這關,我才放心把阿荨交給他。”

都說長姐如母,這話一點兒也不錯。謝蓁自己的事都操心不完,還要為謝荨分一份心,也真是難為她了。

嚴裕揉捏她的耳垂,笑了笑問:“今天走這麽多路,累着了麽?”

她誠實得很,立馬說累了,“小玉哥哥給我揉揉腿吧。”

孕婦身體容易水腫,她聽從大夫的建議,每天除了走路還會讓丫鬟捏胳膊捏腿,預防臃腫。有時候是嚴裕幫忙,幾個月下來,他的手法倒是熟練不少。

這會聽她要求,沒有含糊,松開她坐起身,擡起她的小腿放到腿上,力道适中地捏了兩下,“行麽?”

她嗯嗯點頭,笑嘻嘻地嗔道:“有點癢……”

嚴裕失笑,故意在她腳心撓了一下,“這樣呢?”

她笑出聲來,杏眼彎彎的,想把腳抽出來,奈何被他握的緊緊的,動也動不了,“不是那裏!小玉哥哥壞蛋!”

到底顧慮着別人,沒有鬧騰得太厲害,嚴裕很快就把她放開了。他擡頭拭去她眼角淚花,啞聲道:“睡吧。”

謝蓁用褥子蒙住頭,哼了哼,不多時便睡着了。

他們在國公府住下第三天,仲尚果真又來了。

這次沒走角門,而是帶着見面禮光明正大來的。

謝蓁當然要見一見他。不止要見,還準備了好長一串話對他說。冷氏原本也要來的,被謝蓁按住了,讓她暫時不要出面,她一個人去就夠了。

來到堂屋,仲尚穿着青蓮色直裰,筆直地站在條案前,腰間挂着兩塊玉佩和一個平安符。謝蓁不由得多看了平安符兩眼,只覺得怎麽看怎麽眼熟,很快想起來,這不是謝荨貼身戴的麽!

他什麽時候順去了?

心裏雖疑惑,但面上卻裝得平靜,謝蓁坐在花梨木八仙椅中,對仲尚道:“仲公子也坐吧。”

嚴裕也跟着過來了,順勢坐在她旁邊。

仲尚沒有客氣,掀袍坐在對面,英俊的面容挂着客套的笑,這次沒有歪着嘴笑得一臉不正經,反而多了幾分嚴肅。他開門見山道:“阿荨妹妹還好麽?”

謝蓁喝了口丫鬟端來的碧螺春,慢吞吞地道:“不太好。”

仲尚立即蹙眉,站起來道:“我要見她。”

上回被冷氏發現後,他本想留下來解釋,但是謝荨被老嬷嬷帶走了,他又被拒之門外,只好暫時先回家。然而回到家中始終不放心,擔心謝荨受委屈,這才沒隔幾天就又過來一趟。

謝蓁擡頭,笑問:“仲公子以什麽身份見阿荨?阿荨是未出閣的姑娘,與你非親非故,你在角門偷偷見她就算了,如今還要到我府上光明正大地相見麽?”

話裏帶刺,仲尚總算明白她的意思了。

這是要讓自己知難而退。

他放松下來,重新坐回位上,目光凝視謝蓁,“我就是想光明正大見她,不知安王妃答應麽?”

謝蓁搖頭,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不答應。”喝一口茶,繼續道:“不僅如此,我還希望你以後都別來找她,免得壞了我妹妹的名聲。”

仲尚眉宇溝壑更深。

她當沒看見,一字一字道:“阿娘已經為阿荨定好了一門親事,你若真為阿荨好,日後就不要再來找她。”

仲尚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差點撞翻了八仙桌上的茶杯,茶托叮鈴咣铛響了幾聲,堪堪站穩。他表情有些震驚,咬着牙問:“說給誰家了?”

謝蓁低頭,抿一口茶水:“顧家大少爺,顧翊。”

……又是他!

仲尚有種小媳婦兒被人搶走的感覺,勉強定了定心神,想知道事情進展到什麽地步了,他還有沒有挽救的餘地:“顧家來提親了麽?定親了麽?”

謝蓁平淡道:“已經對好八字了,阿爹阿娘都很滿意。阿荨跟顧大公子八字相合,婚後應當會合合滿滿。”

都是她胡謅的,其實冷氏和謝立青只不過有這方面的意思,還沒跟顧家透漏,八字也沒對。她這麽說,只是為了刺激仲尚而已,想看看他究竟有什麽反應。

仲尚僵立許久,一句話沒說,謝蓁好奇地擡頭,便見他臉色不太好看,慣常揚起的唇角抿了下來,昭顯不悅。

他握了握拳頭,沉聲道:“如果将軍府先來提親呢?”

總算逼得他說出這句話。

他大概自己都沒想明白,他把謝荨看得有多重要吧。

謝蓁一笑,“那也要看爹娘同不同意把阿荨嫁給你,你要知道,我阿爹喜歡的顧大公子那樣學識淵博,彬彬有禮的後生,而不是仲小少爺這樣魯莽的莽夫。”

她話說完,仲尚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這麽說他要娶媳婦,還得先讨好岳父岳母?

☆、臨盆

? 仲尚還從來沒有刻意讨好過誰,都是別人上趕着巴結他。

但是他仔細想了一下,如果能因此讓岳父岳母對他刮目相看,心甘情願把謝荨嫁給他,他就算讨好一次也沒什麽。

為了謝荨,他可以試試。

仲尚坐在那裏不說話,謝蓁還以為他退縮了,心裏忍不住失望,心想他對阿荨也不過如此……這個念頭剛升起沒多久,便見仲尚握了握扶手重新站起來,桃花眼漫不經心地往這邊一瞟,說話的語氣卻很正經,“如果我這個莽夫讓令尊令堂認可了,是否可以将阿荨嫁給我?”

這會兒倒不酸溜溜地叫什麽阿荨妹妹了,可見還是有幾分認真的。

謝蓁一直想不通他為何要癡纏阿荨,按理說他這種人,喜歡的應該是風花雪月、妖嬈蠱麗的女子,為何卻偏偏看上白兔一樣純真的阿荨?

謝蓁拉回神智,模棱兩可地回應:“那要看仲少爺打算如何讓阿爹阿娘認可了。”

仲尚并不氣餒,與她商定以後,打算回府就立即行動。

臨走前被謝蓁叫住,謝蓁故意補充一句:“仲少爺最好動作快一些,爹娘已經在為阿荨的婚事着手準備了。萬一顧家的人比你先提親,到那時候爹娘答應下來,可就沒你什麽事兒了。”

仲尚僵住,烏瞳一沉,心中很快有了計較,沒有回應謝蓁,大步走出定國公府。

謝蓁讓下人送客,他揮手說不必,人已經走出好遠。

目送仲尚遠去後,謝蓁才捧着臉彎起一雙杏眼,得意洋洋地說:“想娶我家阿荨,可沒那麽容易。”

嚴裕坐在她身邊,由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話,看着她刁難仲尚,竟然有種“夫妻同心”的錯覺。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已經被這個小混蛋帶壞了。

嚴裕端起碧螺春喝了一口,笑睨向她:“你怎麽确定他還會再來,若是他就此放棄了呢?”

謝蓁攤手,一副“那就再好不過了”的表情,“他不來正好,我看阿荨跟顧大公子挺般配的,正好阿爹阿娘也同意。”

嚴裕一噎,無話可說。

回到玉堂院,謝蓁沒有把跟仲尚的對話完全告訴冷氏,只說他送了幾樣賠禮,有琉璃雕荷花筆洗還有一串開過光的楠木佛珠。冷氏對這些不感興趣,直問謝蓁他還有沒有說什麽。

謝蓁實話實說:“他說上回私下面見阿荨确實是他考慮不周,這次專門登門賠罪,希望阿娘不要責怪阿荨,都是他一個人的錯。”說罷見冷氏面色不豫,又補充一句:“不過我沒讓他久留,只跟他說了幾句話,便打發他走了。”

冷氏坐在羅漢床上,擰着眉頭一臉嚴肅,“就算他來賠罪,我也不能再讓阿荨與他來往……”

謝蓁偷偷咧嘴,倚着羅漢床上的錦緞繡牡丹紋大迎枕,摸着肚子笑道:“我看他的意思,是想把阿荨娶回家的……”

話沒說完,冷氏就喝道:“不行!”

謝蓁擡眸,歪着腦袋眨了眨眼。

冷氏這才恍悟自己太激動了,勉強平定心神,心平氣和道:“我是不會同意的。”

謝蓁問:“為什麽?”

她雖然也不太待見仲尚,但是絕對沒冷氏那麽排斥。如果仲尚能改過自新,婚後好好疼愛阿荨,一心上進,她還是不反對的。

再加上今天仲尚在堂屋的表現還不錯,替他挽回了不少分數,謝蓁還算滿意。

冷氏上前握住她的手,猶豫良久,還是忍不住惆悵地說道:“你不知道……我跟仲将軍的夫人有過來往,好久以前将軍夫人就忙着為仲尚物色妻子,聽她的語氣,似乎偏愛心靈手巧、蕙質蘭心的姑娘。再看阿荨,除了會吃還會什麽呢?我擔心阿荨嫁過去會不受婆婆喜歡……”

冷氏當然覺得能吃是福,自己家的女兒自己怎麽看都好,就怕到了別人家受委屈。

謝蓁哪裏想到是這個原因,忍不住撲哧一笑,笑得眉眼彎彎,“那阿荨嫁去顧家,阿娘就不擔心了?”

說到這裏冷氏松一口氣,“顧夫人見過阿荨幾次,言語裏對阿荨頗為喜愛,想來是不用擔心的。”

謝蓁頓時樂了,歪倒在迎枕上笑得停不下來。

要是讓仲尚知道是這麽個原因,還不得嘔死!媳婦兒沒娶着,先讓母親給攪和了。

不過看仲尚那個霸王性子,若他真疼寵阿荨,即便将軍夫人不喜歡,有他寵着,将軍府上下也沒人敢為難阿荨。

仲尚回去以後,派了兩個人去顧大學士府時刻注意顧家的動靜,若是有任何風吹草動,便要回去通報他。如果顧翊跟謝家的人來往,更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安頓好一切,他才回府。

傍晚有兩個軍營的兄弟叫他出去喝酒,他拒絕了,破天荒地在書房裏坐了兩個時辰。

可把仲将軍吓壞了!

仲将軍還以為兒子忽然開竅,要開始讀聖賢書了,當即命令誰都不許打擾,留他一人安安靜靜地待着。其實仲尚哪裏是在看書,只不過在思考該如何讨好老丈人和丈母娘罷了。

他仲少爺活了二十多年,還沒為誰這麽費心過。

仲尚雙臂環抱,兩條長腿搭在桌案上,姿态懶散地維持這個姿勢坐了很久。他盯着窗外的桐樹,桐花透過窗棂飛入屋中,一些落到桌案上,一些飄到他面前。他“呼”地輕輕一吹,桐花向兩邊散去,有一片正好落到手背上,癢癢的,他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謝荨。

他抱着她的時候,也總覺得心裏有一塊發癢,怎麽撓都撓不到,就想把她抱緊一點,再抱緊一點。

那個貪吃的小姑娘不知道在做什麽?

他為了她這麽愁苦,她知道麽?

那個小沒良心的,估計就想着吃吧。

等他們成親以後,她想吃什麽他就給她買什麽,把她養的圓乎乎的,抱在懷裏也不硌手。

嗯……這麽一想,現在苦點兒也沒什麽,反正成親以後她就是他的,關起門來怎麽疼愛都行,還要讓她吃以前沒吃過的東西。

仲尚一直在書房待到深夜,下人奉了将軍的命令不敢來打擾,他夜裏索性直接在這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出門了。下人跟上去問他去哪兒,他直接扔下一句:“別跟着我。”

于是從馬廄牽出一匹馬,一個人騎着往西市的方向去了。

直到暮色四合才回來。

這兩天都是如此,天不亮就出門了,天黑才回來,回來以後便把自己關進書房裏,誰都不見。仲将軍問怎麽了,下人紛紛搖頭,誰也不知道。

第三天下午,仲尚讓人從雲南捎來的南海觀音象送來了,聽說這尊觀音是有名的主持親自開過光的,十分靈驗,弄來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另外還有今年春天新摘的娥眉毛峰茶葉,味道甘醇,茶味飄香,深受官家老爺的喜愛。除此之外還有蓮花翡翠玉洗,金鼠噬瓜瓞紋簪,剔紅纏枝蓮紋文具盤……分別送給定國公府家的各房長輩,他這些天把每個人的喜好都問得清清楚楚,投其所好,那娥眉毛峰就是為定國公準備的,剔紅文具盤是為謝立青準備的,相信兩個人一定會喜歡。

仲尚吩咐下人明日送到定國公府,務必要送到每個人手中。下人忙應下,把哪個應該送給誰記得清清楚楚。

翌日下人回來,仲尚問道:“如何?”

下人道:“小人按照少爺說的一一送出去了,只說是将軍府送的,沒有提起您的名字。除了二夫人沒有收金鼠噬瓜瓞紋簪,其他幾房都很感激欣喜,還說改日要到将軍府登門拜謝。”

二夫人就是冷氏。

冷氏大抵猜到他是什麽心思,所以才沒有收。

仲尚斜倚着菱花門,看來他想讨好丈母娘的這條路,還漫長得很。

接下來只要讓冷氏點頭就行了。

他看着院裏的桐樹想了片刻,忽然想見謝荨了,想看看她,哪怕不說話也好,就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吃東西,都會讓他有種滿足感。

真是着了魔了。

可惜現在定國公府防他就跟防賊一樣,即便他想見也見不着。

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是什麽心思,願意嫁給他麽?還是想嫁給顧翊?

要是想嫁給顧翊的話,門兒都沒有。吃了他的點心就是他的人,這輩子只能跟着他了,誰都不能搶走。

他哂笑,踅身回屋,準備接下來的打算。

在國公府住了十來天,謝蓁和嚴裕準備動身回家。

馬車剛停到安王府門口,嚴裕就被叫走了。

是太子府的人,說嚴韬有要緊事找他,讓他現在就去太子府一趟。嚴裕聽罷不疾不徐,把謝蓁送回瞻月院才跟着那人出去。

臨走前還說:“我晚飯前會回來,你到屋裏睡一會,跟前留一兩個丫鬟,有事便找人叫我。”

越來越唠叨。

謝蓁連連點頭,怕他耽誤時間會讓太子不快,便催着他往外走:“知道了,你快去吧,我沒事的。”

嚴裕不放心地看了看她的肚子,讓雙魚雙雁好好照顧她,這才離開。

她的肚子現在大得厲害,挂在那纖細的身體上,瞧着頗有些觸目驚心。不怪嚴裕不放心,總想寸步不離地跟着她。

嚴裕離開後,謝蓁到內室躺了一會兒,不知不覺便睡着了。睡到一半肚子傳來一陣疼痛,硬生生被疼醒了,她覺得不對勁,揚聲把雙魚雙雁叫進來,“我肚子疼……”

雙魚雙雁一聽就慌了,算算時間孩子正好是這幾天降生,難道是要生了?

還是雙魚冷靜得快,連忙道:“我去把産婆叫來,姑娘在這等等,雙雁好好看着,我馬上回來!”

雙雁連連點頭。

不多時雙魚很快把産婆請來,謝蓁一開始只是微微有點疼,到後來越疼越厲害,等到産婆來的時候,她已經滿頭的汗。她抓着産婆問:“我是不是要生了?”

産婆不敢耽誤,走到床邊摸她的肚子,又掰開她的腿看,凝重道:“王妃要臨盆了。”

謝蓁抹一把額頭的汗,有氣無力道:“去,去太子府把嚴裕叫回來……”

她給他生孩子,那麽痛苦,他不在邊上聽着怎麽行?

☆、龍鳳

? 聽到這話,産婆當時就愣了。

女人生孩子是極其晦氣的事,普通官宦人家的男子都要躲避,更何況這種皇親國戚?王妃這會兒要王爺回來,是不是不太合适?

産婆面露猶豫,正欲勸說:“娘娘別急……”

話沒說完,雙魚轉身就往外走,“婢子這就吩咐人去太子府!”

産婆來不及攔,她就走遠了。

雙魚心中自有計較,斷然不是沖動行事。從這些日子嚴裕對謝蓁的重視程度來看,若是謝蓁臨盆,他一定會在邊上守着的,相反,若是因為擔心晦氣而沒有告訴他,他才會生氣才是。

所以她立即通知一個下人前往太子府,就說娘娘要生了,讓安王爺趕緊回來。

下人拽着一匹馬就往太子府趕。

彼時嚴裕還在嚴韬的書房,兩人分別占了正室內室,中間隔着一道璎珞翡翠珠簾,面前都擺着一個汝窖水仙紋茶杯,茶色晶瑩,茶湯飄香。可惜嚴裕自從坐在這張太師椅上後,連一口茶都沒喝過。

他微垂着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着花梨木雲紋扶手,拇指慢慢沿着花紋的紋路婆娑而去,一語不發,似有所思。

他不說話,嚴韬在書房內室也不說話。

兩人就這樣保持了許久的沉默,嚴韬才慢吞吞地翻了一頁書卷,唇邊含着一抹淺笑,朝嚴裕的方向看去:“六弟考慮得如何?”

說着放下書卷,兩只手交叉而握,撐在翹頭案上,一副靜候佳音的模樣。

嚴裕的睫毛微微顫了下,卻沒擡起來,始終不肯看他,聲音清冷孤高,仿佛不帶有一絲情緒:“二哥萌生這個念頭,已經有很久了吧?”

一句話似一塊石頭落進平靜的湖泊,激起一圈圈漣漪。

嚴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大抵是覺得這個弟弟聰慧,倒也沒有隐瞞:“确實,這個念頭已經在我心裏構思很久了,只不過一直沒有說出口。”

嚴韬忌憚他,還沒問鼎大寶就開始忌憚他。

仔細一想也不出奇,嚴裕在蘭陵表現得太過出色,前面還屢屢擊敗了西夷大軍,元徽帝對他刮目相看,文武百官也對他心悅誠服。嚴韬尚未登基便有人謠傳他更适合寶座,怎能不讓嚴韬心生隔閡?

所以太子把他請到府上,與他商量條件。

這個條件很誘人,嚴韬承諾日後登上寶座,便給嚴裕在東南一片劃幾座富庶的城鎮,封他為榮親王。他可以親自管轄那幾座城鎮,城中官員可以不聽皇帝的命令,直接受命于嚴裕,等于說他在這幾座城鎮中,地位等同于皇上。

嚴裕唇角彎起一抹諷刺的笑,因為側臉對着太子,所以嚴韬并未察覺。

地位等同于皇上……嚴裕點了點扶手,看不出來,二哥為了對付他竟然費了這麽大的心思。

他如果去了封地,手中兵權自然要帶到封地去,到那時候,人不在京城,可不由着他們怎麽說都行了?手握二十萬兵,擁兵自重,随便安一個造反的帽子,都足以讓他成為千古罪人,跟大皇子一個下場。

嚴裕沉吟片刻,出乎意料地問:“二哥怕我麽?”

嚴韬微怔,就連一貫溫和的笑意也僵在了嘴邊。

“二哥擔心我搶走你的位子?”他又抛出一問,語氣平緩,氣度坦然,似乎談論的不是什麽家國大事,而是稀疏平常的天氣。他等了片刻,等不到嚴韬的回答,擡頭往內室睃去一眼,鳳眸清冷,似笑非笑,“二哥大可不必擔心,人各有志,我的志向與二哥不同。我既然幫你走到這一步,便不會中途變卦,喧賓奪主。等到父皇退位以後,你禦極大寶,我做我的閑散王爺,若是邊關有外族侵犯,我便上陣殺敵,若是天下太平,我便閑在家中,照顧妻兒,我們互不沖突,有何不可?”

他們談論的話題不适合被人聽見,是以書房門裏門外早已支開了下人,只剩下他們兩個。

話說到這份兒上已經很明顯了,嚴韬若是再不放心,那就說不過去。

他只得暫時壓下顧慮,站起身道:“有六弟這句話,二哥就放心了。”

其實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畢竟元徽帝還沒有退位,他仍舊是太子,若是今天的談話傳出去,對兩個人都不利。然而他太過急進,嚴裕的功勞就像一根刺刺在他心尖兒上,一日不拔除,便一日寝食難安。

嚴裕沒有接話,跟着他站起來。

出來半日,是時候回家了。

告辭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窗外便匆匆閃過一道人影,接着一個穿青色直裰的小厮來到書房門口,模樣有些焦急:“殿下!”

嚴韬掀開珠簾從內室走出,叫他起來:“何事慌慌張張?”

小厮站起來回話,對嚴裕道:“回禀殿下,是安王府來人了。聽說,聽說王妃要生了!”

嚴裕渾身一震,狠狠地盯着他:“是誰說的?”

小厮如實禀告:“是奉一個叫雙魚的丫鬟吩咐……”

他神色一凜,不再多問,舉步便往門外走。

腳下生風,速度極快。

來到前院後,果見安王府的人正在那裏等着,說的話相差無幾。嚴裕沒想到他剛出來這麽一會兒,謝蓁就要生了,當即片刻不敢耽誤,甚至沒有跟嚴韬招呼一聲,便走出太子府騎上馬背,快馬加鞭趕回安王府。

嚴韬跟在他身後走出府邸,看着他的背影,少頃吩咐道:“去,給本宮也準備一匹馬。”

小厮微愣,“殿下去哪兒?”

嚴韬負手而立,微微一笑,“六弟妹要生孩子了,本宮不去看看怎麽行。”

可是……不太好吧?又不是自己媳婦兒。

小厮心裏雖然不解,但卻沒有拂了嚴韬的面子,畢恭畢敬地應下,很快便從馬廄牽出一匹棗紅駿馬。

嚴韬接過缰繩,翻身而上,“駕”一聲揚長而去。

安王府。

一人一騎飛快地沖到門口,穩穩地停在門口兩座石獅子跟前。門房下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便見對方扔下馬鞭,一陣風似地卷進了府裏。

再一看那馬,不正是王爺的坐騎青海骢麽!

嚴裕徑直走向瞻月院,剛來到院子門口,便聽到裏面傳來撕心裂肺的叫聲。

他心中一緊,加快步伐往裏面走去。

丫鬟從正室進進出出,熱水燒了一盆又一盆,有些不能讓嚴裕看到,他便喝住那丫鬟,問她手裏端的什麽。丫鬟掀開蓋在銅盂上的巾子,只見盆裏的水都被血染紅了,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嚴裕踉跄了下,好不容易穩住,便往內室沖去。

丫鬟們都不敢攔他,齊齊退到一邊。

內室門窗關得嚴嚴實實,正值春末,撲面迎來一股燥熱之感。

謝蓁的聲音從裏面傳出,她已經叫得沒多少力氣了,從一開始的哭叫變成現在細細嗚嗚的悲鳴,貓爪子一樣撓在他心尖兒上:“我疼……好疼……”她擡手抓住床邊的産婆,巴掌大的小臉被汗水浸濕了,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滿含希冀,“小玉哥哥還沒回來麽?我快死在這裏了……”

屋裏有兩個産婆,一個在床尾掰着她的腿,一個在床頭給她鼓勁兒。

床頭那個一邊聽她說胡話,一邊拿帕子給她擦額頭的汗:“娘娘別想這些了,先使勁兒把孩子生出來再說……王爺身份尊貴,是不能進來看您的。”

謝蓁顯然疼得迷迷糊糊了,只覺得自己一點力氣也沒有,随時都有可能昏過去,“為什麽……我……我快生不下來了……”

産婆一聽頓時慌了,這生孩子要是沒了力氣,那可不得了!她趕緊給謝蓁鼓勁兒,讓她想着肚子裏的小世子,“小世子還沒見過爹娘……娘娘一咬牙,就出來了……”

胡說,謝蓁心想,她都咬了好幾次牙了。

正昏昏沉沉間,聽見産婆驚叫了聲“王爺”,她掀眸看去,只見嚴裕正站在床邊。

産婆忙道:“您怎麽進來了……”

說着便要把他往外趕。

嚴裕不為所動,坐在錦杌上握住謝蓁冰涼的手,“羔羔,我回來了。”

床上的姑娘臉色蒼白,渾身被汗水浸得濕漉漉的,他何時見她這麽痛苦過?只覺得一顆心絞成一團,心疼得不得了。

謝蓁有點委屈,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溢出來,落在枕頭上。她虛弱地抱怨:“你怎麽才回來?我都快疼死了。”

嚴裕情不自禁握緊她的手,一個勁兒地道“對不起”。

眼看這樣拖下去不行,産婆不再趕走嚴裕,卻讓他站在一邊免得礙事。兩個産婆輪流給謝蓁打氣,讓她使點勁兒,再使點勁兒。

“快了,娘娘,就快了!”

謝蓁覺得自己快要撕裂了,從沒這麽疼過,她想以後再也不要生孩子了……嚴裕還說要生一窩,他想得美!他自己生吧!

因為謝蓁盆骨小巧,又是頭一胎,所以生起來十分艱辛。這一次足足折騰了四五個時辰,謝蓁床上哭喊,咬得兩瓣粉唇都出血了,嚴裕聽得心肝欲裂,他什麽都做不了,不能幫她分擔痛苦,只能在一旁幹着急。末了把自己手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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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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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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