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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1)

請柬送到六皇子府時,丫鬟正猶豫着該不該往裏面送。

最近六皇子和皇子妃膩得厲害,根本沒有他們下人的容身之地。準确地說,應該是六皇子纏皇子妃纏得厲害。

殿下一回家,恨不得把皇子妃拴在褲腰帶上,時時刻刻帶着算了。丫鬟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自打表姑娘來了以後,殿下和皇子妃的感情似乎變好了。這種好跟以前不一樣,是一種雨過天晴的好。

就比如現在,殿下在書房看書,皇子妃也在裏面,裏面時不時傳來些聲音,她們丫鬟都不好意思進去打擾……

書房裏,謝蓁也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

嚴裕非要她到書房陪他,她答應了,坐在在一邊老老實實地看着書,他忽然把她叫過去,臭着臉問她為什麽一句話都不說。

謝蓁簡直莫名其妙,他不是在看書麽?她不打擾他,他還不滿意了?

嚴裕豈止不滿意,簡直是有很大的落差。她小時候那麽喜歡纏着他,就算他在看書,她也會在窗戶外面甜甜地叫他小玉哥哥。現在她不叫了,他當然不滿意。

他抱着她坐在書案上,下巴抵着她的頭頂,跟自己生悶氣一樣,“誰說你不能打擾我了?”

謝蓁在他懷裏眨眨眼,懵懵懂懂,“你上回自己說的。”

上次她讓雙魚來給他送飯,他兇神惡煞地把人趕回去了,并且讓雙魚帶話告訴她,不要去打擾他。

嚴裕沉默了一下,自己說的話,不得不自己圓回來,“別人不行。”

謝蓁似懂非懂地哦一聲,“我就可以嗎?”

他不吭聲。

謝蓁抓住他的袖子,仰頭想看他的臉,聲音又軟又甜,“小玉哥哥,我可以嗎?”

嚴裕是十幾歲的少年,正值精力旺盛的時候,面對喜歡的姑娘自制力非常不好,尤其謝蓁還這樣跟他說話,他當然受不了。低頭找到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一口含住,一遍又一遍地品嘗她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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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起人來不懂得溫柔,有一次把謝蓁的嘴巴咬破了,謝蓁捂着嘴不讓他碰,他就一邊溫柔地安撫她一邊紅着臉叫她“羔羔”,從那以後才知道收斂一點。

吻着吻着,就漸漸失去控制。

嚴裕松開她的唇,低頭往下,埋在她肩窩重重地喘了幾口氣,“我想……”

謝蓁哆哆嗦嗦,心裏有預感知道他想做什麽,但是很陌生,又很害怕,“你想什麽啊?”

他的手心滾燙,溫度隔着衣料傳進來,讓她不由自主地縮了縮。

這一動刺激了他,怕她又逃走,于是忍不住抱緊她,毫無章法地親吻她。他不禁想起飯後吃的杏仁豆腐,白白嫩嫩的,舍不得吃,只好一口一口慢慢地品嘗。

謝蓁抖如風中落葉,既害怕又不安,尤其被他親到的地方,奇怪得很。

她羞怯地推搡他的頭,蚊子一般開口:“小玉哥哥……”

他以為她只是害羞,把她整個身子都圈進懷裏,嗓音沙啞得不像話,“好不好?羔羔,我們圓房好不好?”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坦白,大概是真忍不住了,想現在就把她占為己有。

一邊說一邊抓着她的手,“我很難受……”

謝蓁想掙脫,偏偏他握得緊,她不能反抗。

嚴裕等了一會兒,等不到她任何反應,禁不住擡頭看她。這一看就愣住了。

她眼淚汪汪地咬着唇,身軀輕顫,擡眸對上他的目光,可憐巴巴地懇求:“等我及笄好不好,小玉哥哥等等我……”

嚴裕頓時湧上前所未有的負罪感,把她從書案上抱下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哭什麽?”

她抽抽噎噎地哭,被他剛才的模樣吓住了,那麽陌生,根本不是她熟悉的嚴裕,“我害怕……”

嚴裕抱着她安撫,“有什麽好怕的?”

他還想說哪有成親不圓房的,但是考慮到她的情緒,在喉嚨裏轉了一圈,又咽回肚子裏了。

他替她整理好衣服,低頭咬了一口她的耳朵,“再哭我就親你。”

謝蓁确實被吓到了,擡起淚眼朦胧的大眼睛,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忐忑不安,“不要……”

嚴裕嘆一口氣,是真的拿她沒辦法。

謝蓁抹抹眼淚,好不容易才把情緒緩和過來,拿手在他腿上蹭了蹭,“我覺得好奇怪……”

邊說還邊撅起嘴,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嚴裕一口氣哽在嗓子眼兒,氣得不輕,“你小時候也摸過。”

謝蓁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向他,脫口而出:“不可能!”

她早忘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事,更不記得她曾經對他做過的事……嚴裕咬着牙,一字字逼問:“你想不認賬?”

謝蓁根本不記得,哪來認不認賬一說。

嚴裕只好摟着她的腰,把那天發生的經過重複了一遍,說到自己尿褲子時頓了頓,最終選擇了隐瞞:“你當時非要唱歌,我根本不想聽。”

謝蓁斜眼看他,“那你上次為何還非要我唱歌?”

他別過頭,“想聽聽你是不是還唱得那麽難聽。”

謝蓁哦一聲,揉揉眼睛,“那我以後不給你唱歌了。”

她見他死鴨子嘴硬,情緒慢慢好轉,狡猾地問:“小玉哥哥想聽嗎?”

他繃着,“不想。”

謝蓁從他懷裏鑽出來,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看得他心虛,最終不得不承認:“……想。”

謝蓁歪着頭,佯裝不懂,“想什麽啊?”

他瞪她,伸手想把她抓進懷裏,偏偏她躲得快,一眨眼就溜到屏風後面。她悄悄探出半個頭,露出一雙月牙似的眼睛,眼見他想站起來捉她,她迅速地縮回頭,小狐貍一樣跑出屋外。

留下嚴裕一個人在書房懊惱。

誰知道沒多久她自己又回來了,手裏拿着将軍府送來的請柬,放到他面前,“骠騎大将軍要過壽,請你過去。”她指了指上面自己的名字,“為什麽我也要去?”

嚴裕絲毫不關心這個,把她拉到懷裏,不高興地問:“剛才為什麽跑了?”

她笑嘻嘻,總是有無數個理由,“我不出去,怎麽知道有人要給你送請柬?”

嚴裕瞪她一眼,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坐好,不許再出去。”

她哦一聲,自己從裏面搬了個花梨木圈椅放在他旁邊,他在看書,她就在一邊玩自己的。

沒多久,她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只露出半張精致的小臉,長睫垂落,不知何時睡着了。

嚴裕撐着下巴看了一會兒,摸摸她滑嫩的側臉,起身把她打橫抱起,抱到裏屋的榻上。

剛把她放下去,她就張開雙臂環住他的脖子,貼在他耳邊輕輕地說:

“小玉哥哥上回唱錯了,應該是‘打哪走,打河走,河裏有泥鳅’……”

十五這日,骠騎大将軍過壽,請柬上寫着嚴裕和謝蓁兩個人的名字。

謝蓁本不想去,但是打聽了一下,冷氏和謝荨也受邀前往,于是立即改變主意,跟嚴裕一起去将軍府賀壽。

仲開邀請了不少人,将軍府門庭若市,到處都是馬車。

謝蓁跟着嚴裕一起走下馬車,把請柬遞給門口的下人,一人領着嚴裕去前堂,另一人領着謝蓁去後院。

後院來了不少女眷,謝蓁幾乎都不認識,她只跟将軍夫人和老夫人見了一面,便領着丫鬟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等候阿娘跟阿荨的到來。

将軍夫人姜氏跟冷氏差不多年紀,看起來很随和,逢人便笑,一點架子都沒有。倒是老夫人顯得嚴肅了一點,不茍言笑,有點不大好相處。

仲将軍和姜氏統共生了五個閨女,四個閨女都出嫁了,還有一個是巾帼英雄,跟着仲開上陣殺敵,沖鋒陷陣,至今沒有男人能降得住她。如今仲将軍大壽,幾個女兒都回門了,謝蓁也得以見上一面。

姜氏秀眉,是以幾個女兒都長得好,各有千秋。唯獨第五個女兒仲柔,遺傳了仲将軍的脾氣不說,連模樣都跟他長得像,一雙眼睛明亮帶着英氣,長眉一挑,活脫脫是個英武的少将軍。

謝蓁看到她的第一眼,還當自己看到了男人。

她穿着胡服,又身高颀長,真不怪謝蓁誤會。

仲柔來到老夫人和将軍夫人身邊,坐下跟她們說話,謝蓁隐約聽到姜氏不滿地問:“我不是給你準備好了衣服,為何又穿這一身?”

仲柔随口答:“穿習慣了。”

再後面謝蓁就沒注意聽了,因為她看到冷氏和謝荨往這邊走來,忙站起來,歡喜地上前迎接。

堂屋,嚴裕送罷壽禮,仲開親自把他請入屋內,留了一個位子,“殿下坐。”

屋內已有不少人官員,見到他紛紛行禮。

嚴裕來得還算早,太子和其餘幾位皇子都沒來。仲開在外頭迎客,幾位大臣便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或是聊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或是談論近日朝中大事,後來見他興致缺缺,也就不再煩擾他。

不多時,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

嚴裕坐在位上,漫不經心地聽着旁邊的大臣談論邊境狀況,偶爾說一兩句看法,低頭喝自己的茶。

沒注意門外進來的兩個人。

仲尚領着高洵走入屋內,兩人換下齊腰甲,身穿常服,倒也不顯得那麽引人注目。仲尚一一為他介紹在坐官員,停到嚴裕跟前,便聽仲尚道:“這是六殿下。”

嚴裕掀眸,看向兩人。

☆、落水

? 高洵穿着黛青錦袍,身高肩闊,器宇軒昂,與仲尚肩并肩站在嚴裕面前,倒顯得有些不卑不亢。

嚴裕認得仲尚,元徽帝在宮中設宴他去過幾次,兩人交情不深,只說過幾句話罷了。

目光一轉,落到他身邊的人上。

嚴裕默不作聲地端詳他的五官,眸色越來越深,最後皺了一下眉,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仲尚拍拍高洵的肩膀,讓他回神,“傻了?”

高洵對上嚴裕視線的那一瞬,便怔住了。

他以前跟嚴裕關系好,兩個人從小玩到大,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雖然這友情沒維持多久,七歲時他們就分開了,但這并不代表他會忘記他的模樣。

高洵怔楞許久,正要開口,忽然想起那天在茶肆,謝荨跟他說過的一番話。

“我阿姐已經成親了。”

“她嫁給六皇子了。”

方才仲尚對他說什麽?這位是六殿下?

高洵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似要把嚴裕看透一般。仲尚在耳旁說了什麽,他聽不清楚,只看到嚴裕薄唇輕啓,慢吞吞地吐出兩個字:“高洵?”

音落,高洵的瞳孔緊緊一縮。

仲尚在旁挑了挑眉,頗為詫異,“你們認識?”

何止是認識,他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當年自己喜歡謝蓁,毫無保留地向傾訴情愫,當時他很不屑,對此一語不發。後來他一聲不響地走了,是自己陪着謝蓁度過了七八年,陪着她長大,如今他又一聲不響地回來,娶走了謝蓁。

說不憤怒是假的。

高洵像在發洩什麽,極其緩慢地問:“你是李裕?”

他微微垂眸,“放肆。”

用這種态度跟六皇子說話,确實是有些沒規矩,然而高洵忍不住,若不是顧忌周圍有人在場,早就沖上去把他揍趴下了。

什麽六皇子?他以為換了個身份,他就不認識了麽!

仲尚發現兩人之間氣氛不對勁,與嚴裕寒暄兩句,便帶着高洵往外走。兩人站在廊下,仲尚坐在圍欄上,擡眼看他,眼裏明明白白寫着:說吧,老實交代。

高洵一動不動,看似冷靜,眼裏卻一片紊亂,凝聚着狂風驟雨。

他控制不住一拳砸在廊柱上,紅着眼睛道:“那個混賬!”

他一想到裏面坐着的是幼時夥伴,就滿腔怒火翻湧。他聽說六皇子今日會到場,想看看對方是何方人物,才會來到将軍府向仲将軍賀壽。卻沒想到看到李裕,他當初離開,就是為了入宮當皇子麽?

為何又要娶謝蓁?為何要動他的小仙女?

廊下來來往往不少人,仲尚卻自得其樂地坐着,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他歪着嘴笑話高洵,“六皇子曾在宮外流落過一段時間,這不是什麽秘事,當年在宮外,你們認識過麽?”

高洵漸漸冷靜,收手坐在另一邊,“還記得我要找的人麽?”

仲尚擡擡眉,“記得。”

他掀唇,苦澀地扯出一抹笑,“如今是他的皇子妃了。”

仲尚微愣,聽到這話第一反應不是別的,而是想問,他要找的人不是那只圓乎乎的小饞貓麽?

後院謝蓁全然不知高洵到場,她許久見冷氏,少不得在她跟前撒嬌賣乖。

冷氏點點她的眉心,“都嫁人,怎麽還這麽纏人。”

謝蓁嘿嘿一笑,開始耍起無賴,“誰說長大就不能纏着阿娘了?”

冷氏看出她心情好,自打她嫁人以後,便很少見到她這般真誠的笑臉,忍不住私底下問她是不是跟六皇子有了進展。她想起跟嚴裕親昵的畫面,忍不住紅了臉,嗔道:“阿娘不要老問我這些!”

她們身邊就是将軍夫人姜氏和其他幾位命婦,要是被人聽見了,她以後還要不要做人啦?

謝蓁悄悄往後面一看,好在姜氏正跟幾人交談,沒有注意她這邊。

她仔細聽了下,姜氏似乎對那幾位夫人的女兒頗有興趣,不斷地打聽她們的生辰八字,意圖再明顯不過。仲将軍和姜氏僅得一個兒子,寶貝疙瘩似的寵着,大抵是寵過了頭,以至于仲尚在外的名聲并不怎麽好,大部分人都不願意把女兒送入火坑。

冷氏兩個女兒,一個已經嫁了,另一個還小,于是便沒在姜氏考慮範圍內。

謝蓁四下看一圈,沒看到謝荨人影,她方才還在這兒,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起初謝蓁和冷氏都沒在意,有丫鬟跟着,應當不會出什麽事。是以聽到吆喝“有人落水了”時,她們根本沒想到那人會是謝荨。

左右看一圈,不見謝荨蹤影,謝蓁才慌起來。

如今正值深秋,湖水冰涼,掉進去寒冷刺骨,若是時間長一點,很有可能斃命。她跟冷氏一起趕到湖邊,人已經沉下去了,不能确定究竟是誰。謝蓁急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趴在岸邊不斷地叫:“阿荨,阿荨!”

仲柔早在她們來之前就已跳下去救人了,好片刻以後,才把人從水裏救出來。

那個躺在岸上嬌嬌小小的人,除了謝荨還能是誰?

冷氏心疼得一顆心都揪起來,顧不得問怎麽回事,忙讓丫鬟脫下衣裳裹在謝荨身上,抱着她為她取暖。一旁姜氏到底是當家主母,立即讓人把謝荨帶到客房裏,準備幹淨衣服為她換上,并不斷地向冷氏賠罪道歉。

畢竟是在她家後院出了事,無論如何都是她的過失。

冷氏和謝蓁的心都挂在謝荨身上,沒時間去想謝荨為何落水。謝荨已經昏迷,無論怎麽叫都沒反應。

仲柔擰幹身上的水,從冷氏懷裏接過謝荨,把她平放在地上,然後按了幾下她的胸腔,她吐出幾口水後,才有緩緩轉醒的跡象。仲柔抱起她,長腿一邁,“我帶她去客房,阿娘先請大夫。”

她比一般姑娘家高,抱起小小的謝荨毫不費力,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出好幾步遠。

姜氏回神,吩咐丫鬟趕緊去請大夫。

謝蓁和冷氏不放心,一起跟在仲柔身後,來到客房。

将軍府的丫鬟做事麻利,很快便把幹淨的衣服拿了過來,給謝荨和仲柔換上。不多時大夫便來了,捏着謝荨的腕子給她把脈,慎重道:“先喂她一碗姜湯驅寒,一會可能會發熱,我先留下一副藥方,若是發起熱來,便照着藥方上的給她煎藥。”

除此之外,大夫還叮囑她別再受寒,今日所幸被救上來得及時,否則很可能對身體有損,日後調理起來便麻煩了。

送走大夫,謝蓁親自喂謝荨喝下一碗姜湯驅寒。

此時謝荨已經醒了,就是身體有些燙,迷迷糊糊地不大清楚:“阿姐,我不是故意掉進去的……”

謝蓁摸摸她的額頭,果真開始燙起來,一邊讓丫鬟去照着大夫的方子煎藥,一邊安撫謝荨:“不是你的錯,阿荨好好休息,沒有人怪你。”

謝荨抓住她的袖子,心有餘悸地說:“有人推我……”

她很害怕,落入水中的時候真以為自己要死了,湖水冰冷,她被嗆了好幾口水,頭一次體會到什麽叫絕望。好在後來有人摟住她的腰救了她,她想問那個人是誰,但是頭越來越重,意識漸漸不清,人也昏迷了過去。

謝蓁聽到她最後一句話,緊緊握住她的手,不無震驚。

當時後院有不少人,站在湖岸徘徊的姑娘也不少,她們剛回京城,更沒有得罪過人,究竟是誰對謝荨下如此毒手?

謝蓁走出屋外,冷氏正在對仲柔道謝。

冷氏至今仍舊臉色發白,不敢想象如果仲柔沒有救人,謝荨會怎麽樣……她不是感性的人,更很少哭,如今忍不住紅了眼眶:“多謝仲姑娘。”

語氣誠懇。

仲柔忙回以一禮,“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夫人無需如此。”

她換回姑娘家的打扮,穿着月白合天藍冰紗小袖衫,配一條蜜合羅裙子,水墨披風,頭上插着水晶簪和碧玉簪,與方才的英姿飒爽截然不同,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韻味。若說方才謝蓁覺得她異類,目下卻覺得她真是漂亮到了極致。

冷氏要到前面跟謝立青說一聲,讓他準備馬車,提前帶謝荨回家。

客房門口只剩下謝蓁和仲柔,以及另外幾個丫鬟。

雖然冷氏謝過了,但謝蓁還是要多說一句:“多謝仲姑娘救了阿荨,若不是你,恐怕……”

仲柔看向她,“你知道她為何落水麽?”

謝蓁一愣,脫口而出:“你看到了?”

仲柔正要說話,餘光瞥到不遠處的人影,偏頭看去,只見仲尚與另一人向這邊走來。

仲尚擔心高洵繼續留在前面會跟六皇子打起來,便帶他到後院走走,沒想到路上聽到有人落水的消息,便來到客房看一看。

打眼看去,仲柔面前站着一個穿翠藍小衫,白紗連裙的姑娘,她不似別的姑娘滿頭珠翠,只戴了金絲翡翠簪,側對着他們,肌膚瑩澤照人,粉腮晶瑩,是萬裏挑一的絕色。尚未走到跟前,高洵便停住腳步。

仲尚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看他,“怎麽不走了?”

他不回答,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

仲尚循着看去。

謝蓁注意到兩道視線,一偏頭,正好對上高洵的注視。

☆、苦澀

? 算算日子,兩人有近一年不曾見面。

去年離開青州的時候,謝蓁才剛滿十四,高洵還是爽朗的少年,如今再見,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高洵比去年黑了不少,大抵是在軍營裏曬的,皮膚是健康的深麥色,身高也比去年高了,昂藏七尺,英武不凡。謝蓁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若不是他看她的眼神太熟悉,她還以為是哪個路過的官家子弟。

仲尚和高洵走到跟前,仲尚叫了一聲四姐,然後看向謝蓁,不必人介紹便能猜出她的身份,“這位想必就是六皇子妃了。”

他們來之前聽下人說落水的是謝家六姑娘,此時寸步不離的守在跟前,又跟謝荨生得有幾分相似的,只能是她的姐姐謝蓁了。思及此,他不着痕跡地拍了拍高洵的肩膀,态度自然地介紹:“這是高洵,父親是青州錄事參軍,與我編入同一支軍營,目下擔任千總一職。”

仲柔是第一次見到高洵,朝他點了點頭,“我弟弟在軍中勞煩你照顧了。”

仲尚聞言,哭笑不得。

仲柔不過比他大了一歲,卻處處端着長者的架子,對他管東管西,甚至瞧不起他的能力。以前他帶那些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回家,她從來看都不看一眼,如今他改邪歸正,結交的都是正人君子,她這才對他勉強改觀,只是每逢遇到他帶人回家,都要感謝對方一兩句。似乎他能有今天的悔悟,全是對方的成就。

仲尚早已習慣她的舉動,倒也沒有阻止,只是笑了一下,抱着作壁上觀的态度。

高洵收回神智,搖搖頭道:“仲姑娘言重,平日都是向崇照顧我居多,不敢在仲姑娘面前邀功。”

語畢,眼神不由自主地轉向一邊的謝蓁。

謝蓁已經認出他了,雙眸含笑,如同久別重逢的舊友,“你何時到京城來的?怎麽沒同我說一聲?”

居然先怪起他來了。

高洵無可奈何地彎起唇瓣,語氣坦蕩,卻不無責備之意,“你不聲不響地來了京城,要我如何同你說?”

謝蓁自知有錯,慚愧地笑了笑,“當時家裏走得匆忙,本想跟你說的,但是你又在軍中,于是只能作罷了。”她沒想到會在京城重逢,既驚又喜,“你自己來的麽?伯父伯母沒有陪同?”

他颔首,“我自己來的,才到京城不久。”

兩人對話十分熟稔,卻又恪守于禮,沒有任何出格的動作。

仲尚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一遍,不得不心疼起高洵來。他對人家一腔深情,但是人家卻一點也不知情,又或者知情了,卻沒法給予回應。

單相思罷了。

仲柔目露疑惑,“你們認識?”

謝蓁點點頭,向她解釋,“我們在青州就認識,小時候家裏常來往,高洵就像哥哥一樣照顧我們。”

仲柔了然。

那邊高洵聽到她說自己像哥哥,只覺得一股苦澀從心底湧上來,說不出的滋味,比吞了黃連還苦,偏偏又不能反駁,這滋味只能自己品嘗,再苦也只能往下咽回去。

以前她是未出閣的小姑娘,是他一個人靜心呵護的花朵,他或許還能心無旁骛地追求她照顧她。如今她嫁了人,成了別人帳中的小嬌妻,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同她走得太近,免得影響她的名聲。

一想到這些,心裏就益發悲苦。

他不能說,只能強壓下這些情緒,轉開話題,“我們來時路上聽說阿荨落水,目下情況如何?還好麽?”

提起這個,謝蓁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眉心擰起,慢慢搖了兩下頭,“不太好,剛剛發起熱來,才喂她喝完一碗藥,現在又睡着了。”

謝荨這一回燒得不輕,深秋的湖水那麽冷,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剛被仲柔救上來那陣她一個勁兒地打哆嗦,現在蓋了厚厚幾層被褥才勉強緩和過來。方才謝蓁出來的時候,她臉頰燒得像蘋果,神智不大清楚,偶爾說一兩句胡話。大夫說如果第二天早上燒還是不退,便有可能引發炎症,要好好重視了。

高洵見不得她難過,想上前摸摸她的頭安慰她,但是一想現在身份不必以往,他這麽做就有點出格了,忍了忍,剛擡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湖邊很滑麽?好端端的怎會落水,旁邊可有人在?”

謝荨昏迷前說過有人推她,謝蓁打算等她醒了以後再問那人是誰,目前人沒找到,她不好多說:“阿荨最是膽小,平常根本不會往危險的地方去……如今忽然出事,也怪我跟阿娘沒有看好。”

說着垂眸,很是自責。

仲柔聽出她話外之意,叫來廊下一個丫鬟道:“你去後院問一問,當時有誰在湖邊,離謝姑娘最近。或者誰看到了謝六姑娘落水時的場景?若是問出結果,便來跟我說一聲。”

丫鬟應下,轉身去辦。

仲柔方才尋問謝蓁是否知道謝荨落水的原因,便是覺得其中含有蹊跷。因為謝荨落水的地方并不容易出事,石頭上也沒有青苔,只有一顆柳樹擋着,謝荨的丫鬟就在幾步之外,豈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出事?

謝蓁對她道謝,她卻道:“六姑娘在我家中出事,原本就是我們照顧不周,做這些不過分內之事罷了。”

她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面對這點後宅小事,處理起來很是得心應手。而且骨子裏有一種沉穩之氣,能讓人覺得很放心,似乎什麽事都能交給她做,她總會有辦法解決。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後,謝蓁不放心謝荨一個人在屋裏,便跟幾人說一聲:“我去照顧阿荨。”

她踅身回屋,看向高洵,“我大哥在前面,你可以去找他說說話。”

高洵颔首,腳下卻沒有一動。

屋裏,謝荨的情況仍舊沒有好轉。

她嘴裏說着胡話,一會兒叫救命,一會兒又嗚嗚咽咽地哭,謝蓁看得心疼,上前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撫,“沒事了,阿荨沒事的。”

不多時,她安靜下來。

冷氏去前院還沒回來,謝蓁便在屋裏陪了她一小會。

不多時冷氏跟謝立青一并從前面趕來,後面還有謝榮,幾人神色都有些凝重。謝立青聽冷氏說完經過,目下情緒已經冷靜下來,跟将軍府的人支會過後,便讓嬷嬷抱着謝荨往外走,立即回家中。

他們前腳剛來,嚴裕也從前面過來了。

彼時謝蓁正站在廊下,婆子剛把謝荨背在背上,她在後面扶着,對面是仲尚和高洵等人。高洵從小就跟他們家關系好,方才見到冷氏和謝立青顧不得答話,這會見謝立青臉色不好,便上來寬慰了他兩句。

謝蓁回頭,謝立青正好在問他怎麽來了京城,他如實回答,一擡頭,正好對上謝蓁的注視,回以一笑。

謝蓁抿唇,勉強彎了彎嘴角。

嚴裕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眉毛擰成一個疙瘩:“怎麽回事?”

邊說邊不着痕跡地隔開兩人,把謝蓁護在另一邊,不讓他們接觸。

謝蓁便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包括仲柔下水救了謝荨,“多虧了仲四姑娘……”她手心冰涼,至今想起來都有些後怕。

不必明說,嚴裕聽出了其中蹊跷,直覺其中不會這麽簡單,應當是有人故意加害謝荨才對。

他問謝蓁:“讓人去查過了麽?”

謝蓁嗯一聲,“仲姑娘讓人去查了,還不知道結果。”

後院的女眷尚未散去,真要查起來應該不難……若不是謝荨昏迷着,現在就能問出來是誰行兇。

謝荨趴在老嬷嬷肩上總是不老實,大概是受了涼的緣故,一個勁兒地打哆嗦,偏偏嘴裏還咕咕哝哝地說:“我想喝紅棗香米湯……”

這一聲不大,謝蓁跟冷氏都沒聽清她說什麽。

唯有幾步之外的仲尚聽清了。

仲尚和仲柔走在前面,負責送客,聽到這句話不免好笑。

……說她是小饞貓,沒想到還真饞,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忘記吃。

他剛這麽想,停頓了下,正好嬷嬷背着謝荨從他面前路過,小姑娘忽然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眼神很迷茫。她看到他,他本以為她就是個普通的嬌氣的小姑娘,沒想到她居然無聲地掉下一滴淚,她不想讓冷氏和謝蓁看到,就轉頭面向他,在嬷嬷背上蹭了蹭。小臉燒得通紅,一定很不好受,但是她從頭到尾除了說一句想喝香米湯外,再也沒說別的話。

仲尚忽然有些佩服她。

她哭過以後的長睫毛濕漉漉的,掀起又放下,期間大概看了他一眼,但是根本沒過腦子,轉眼就把他忘了。

一行人來到将軍府門口,嬷嬷先把謝荨放進馬車裏。

謝蓁不放心,想跟着一塊回家。

那邊高洵把謝立青送到馬車旁邊,謝立青對他印象不錯,再加上他只身一人來京城,身為長輩自然要多關照他一點,便邀請他到家中,“阿荨今日出了意外,我還沒來得及同你說上幾句話,你同我一塊回去,等阿荨病好之後我再好好招待你。”

仲将軍過壽,軍中準許他們出來三日。高洵想了想,應下,“那就叨擾伯父了。”

謝蓁跟嚴裕商量了下,跟他說自己就回去一天,等謝荨病好了再回六皇子府。嚴裕答應了,忽然不知為何改變主意,翻身上馬,把謝蓁也抱上去:“我跟你一起回去。”

☆、真相

? 到底還是不放心,自從高洵出現後,嚴裕就一直處于戒備狀态。

他清楚記得高洵小時候有多喜歡謝蓁,後來他離開,這幾年都是高洵陪着她,他不知道他們的感情發展到了什麽程度,也不想知道。

他把謝蓁抱到馬上,一擡手替她戴上帷帽,慢悠悠地跟在國公府的馬車後面,不快不慢地前行。

謝蓁不知道他此舉何意,只覺得自己坐在馬背上很不舒服,她很少騎馬,以前哥哥帶她學過幾次,每次都磨得她兩條腿生疼,後來就再也沒騎過。她緊緊地抓住嚴裕的手臂,下意識看向國公府的馬車:“我想坐馬車……”

嚴裕把她圈在懷裏,兩手握着缰繩,不高興地問:“跟我一起騎馬不好麽?”

她癟癟嘴,不舒服地換了換姿勢,“我想照顧阿荨。”

他說:“有岳母和丫鬟照顧她。”

前面謝立青和謝榮分別騎馬走在馬車兩側,高洵走在謝立青旁邊,兩人偶爾說上一兩句。不知怎麽,高洵忽然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目光沒有多停留,只輕輕一笑,便轉過頭去。

嚴裕不由自主地把謝蓁摟得更緊一些,薄唇抿成一條線,眼睛看着前方,心思卻早已飄遠,“高洵跟你說了什麽?”

路上有風,不斷地吹起謝蓁臉前的透紗,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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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情提示】
    1.這篇文的劇情占比會多一些,肉肉都是慢慢炖熟。
    2.男主六個,這次男主全處。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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