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嘆，成長史］
“無量，那兩個人在哪裏，怎麽找他們，你和他們是不是約在什麽地方見面？”沈正廷喝了一口水，一口氣問道，他已經随身帶着水囊。
“沒有，他們不知道我來找他們，我去問一下。”無量又走回揚月客棧。
沈正廷并沒有出示身份，所以住店是要付錢的。
“掌櫃，請問這裏是否有個惠王？”無量問道。
“沒有！現在沒有，那是很久以前的了，是前朝的王爺，這裏據說是他的封地。”掌櫃見她是本店的客人，所以才爽快回答。
“那個惠王住的地方還有嗎？”無量又問。
“早就沒有了！這的人都不知道在哪呢！”
“那他葬在什麽地方？”
“這誰知道！好歹是以前皇家的人，葬的地方一般人是不會知道的！”
無量皺眉。“那是否有紀念這位惠王的地方，或是他建造的東西？”
“沒聽說過……”掌櫃遲疑，不解眼前的姑娘家為什麽要問有關前朝死去的王爺的事。
“謝謝掌櫃。”無量失望地轉身慢慢向外走。
“沒有打聽到嗎？這惠王與那兩個人有關系？”沈正廷立刻上前問。
無量點點頭。
出了客棧，看看兩邊的街道，沒有她想象的順利。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看到她失落的樣子，沈正廷可是非常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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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量，你要找的兩個人有什麽特征？”
無量明白沈正廷的目的。“他們長相相似，可能是兄弟，一直是一人身穿白衣，另一人身穿黑衣，其他的不太清楚。只知道此二人總向珠寶行賣各種名貴珠寶玉器，經常是失蹤多年的名貴珠寶。”
沈正廷摸着下巴認真思考。“你以前說過他們不在同一地方久留，是不是？”
“嗯。”
“那麽他們很可能是住在客棧……”
無量的眼睛立刻亮了。
“而且他們一定很有錢……”沈正廷繼續道。
無量一下子回過頭，擡頭看揚月客棧的牌子，兩個人來的時候就是沖着最大客棧來的，然後又跳回客棧。
“掌櫃！你這裏有沒有身穿一黑一白的兩個人住店？”無量聲音很急。
相對于的她的焦急，掌櫃倒顯得慢吞吞，看着無量，緩慢點頭。
無量開心地轉向旁邊跟過來的沈正廷，一時激動雙手抓住沈正廷的大手……
這回換成沈正廷的臉騰的一下自紅了。他抓她跟她抓他是兩回事！
無量看到他的臉立刻意識到自己剛剛幹了什麽，所以馬上撒手，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樣又向掌櫃問道。“請問他們住哪個房間？”
“這可不能說，沒有經過客人的允許我是不會把客人的房間告訴別人的！”掌櫃道。
無量一位掌櫃想要消息費，所以将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
掌櫃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不能說就是不能說，這是本店的規矩！”
無量還想繼續加銀子，結果被沈正廷止住。
“揚月客棧就是這個規矩，所有分店均如此。”
“真的嗎？”無量邊問邊收回銀子，偷回來也不容易的。
“嗯。不用着急，馬上就要中午，說不定他們會下來吃飯，一會兒不下來也不要緊，我們守在門口，他們一定會出現。即使真的不出現，以你的輕功，挨個房間找也不是問題。”
無量點頭應是，然後随沈正廷到門口的桌子坐下。
“他們不會已經離開了吧？”無量擔心地問。
“不會，剛剛掌櫃的意思是說他們還在。”
“那就好……”無量時而注視着樓上樓下走動的人，時而看向外面。
沈正廷也在心裏暗暗說道“那就好”，他不必等太久了。
午飯，帕克自動自覺出現，無量又叫了一桌子菜，主菜烤全羊。引得周圍的客人注目，猜想着兩人一狗怎麽吃掉這麽一桌子菜。
浪費食物是個問題。
但是問題很快就解決了。
無量吃飯時也到處看，終于讓她等到了。
從外面進來兩個人正和她想象的一樣，只是那兩個人牽着手讓她有些驚訝。要說是兄弟，好像也不是牽手的年紀了。
沈正廷對食物當然沒有對無量的興趣高，當她眼睛一亮時，他就順着她的眼神看去。
“十一？”沈正廷驚呼。
來人也很吃驚。
無量看看兩邊，更加吃驚。“你們認識！”
沈正廷看清進來的兩個人，的确一黑一白，的确看起來像兄弟，仔細回想，兩人的确是四處找寶！
他一時指着沈正正和閻甜甜說不出話來。
而無量的問題另一邊回答了。
“七哥。”兩人同時叫道。
無量此時看向沈正廷的眼神有些吓人。
沈正廷也不招呼弟弟和弟媳，抓住無量的手立刻解釋。“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我弟弟，我們兄弟都是各做各的事，我也不清楚他在幹什麽！你也知道我想立刻成親，如果我知道你找他，我當然會立刻馬上把他帶到你面前，是不是？”
無量勉強點頭，看向她千裏尋覓之人。“你們也一起坐吧。”
沈正廷也立刻附和。“十一，甜甜，過來一起坐。”然後轉向無量，分別指着沈正正和閻甜甜介紹道：“這是我八弟沈正正，小名十一，這是他娘子，閻甜甜。”
無量又是吃驚不小，看向閻甜甜，仔細一看，應該是女子。向兩個人點頭，這回兩個人牽手就順眼多了。
沈正廷向無量靠了靠，清清嗓子。“十一，甜甜，這是你們七嫂，來，叫一聲！”沈正廷笑的十分得意，一張臉笑得像是在炫耀得到了一塊超級大的糖人一樣。
“七嫂。”被唆使的兩個人乖乖叫道。
沈正正在聽到自己大名時瞪了禍主一眼，而後聽到“七嫂”後，立刻想到的是，自家人，不用客氣了。
“甜甜，你可以吃了。”從放筷子的筒裏抽出一雙，用錦帕擦了擦遞給閻甜甜，她看着桌子已經好久了。
無量又瞪了沈正廷一眼。“誰是……你不要亂說！”她不好意思地看向沈正正和閻甜甜，但對方卻全然不理會無量和沈正廷。
閻甜甜接過筷子立刻開吃，專挑肉，沈正正叫來小二又要了兩碗米飯。
“早晚的事嘛！不對，是馬上的事，找到了十一，問完我們就成親，這是你答應了的！江湖兒女要言而有信，要說一不二！”
無量無奈，只能用力瞪他。卻瞪得他心花怒放。
無量雖出身江湖，但卻對江湖之事知之甚少，知道的“神偷”是自封的，“神捕”本是死對頭，結果變成不是冤家不聚頭，此刻正被“神捕”逼婚。而對江湖上聞名的石月山莊沈家，卻全然不知，因為沒有人跟她說過！
沈正廷也知道此刻她是不會出聲應是的，他如此體貼當然不會硬逼。“無量，吃菜！”夾了一大塊嫩紅的羊肉放在她的碗裏，再不夾就被閻甜甜吃光了。他是非常佩服這位弟媳的，人小小的，卻特別能吃，讓人無法理解都吃到哪裏去了。
安排好閻甜甜的飯，沈正正終于有空和沈正廷說話。
“七哥，你怎麽會來這裏？有什麽事嗎？七哥什麽時候成親的，怎麽也不通知我們一聲？”
“我成親當然會通知你們！我馬上要回去成親！”
“還沒有成親呀！”沈正正看看已被稱為七嫂的人。
沈正正的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陳述事實，但在沈正廷聽來卻是挑釁，意思就是“原來你還沒成親”！
“要不是找你，我已經成親了！”沈正廷把錯誤歸給沈正正。
“找我？”沈正正不解。
無量的事就是他沈正廷的事。“十一，我們是來問你關于四聖獸之寶物的事，你知道嗎？”他既想聽到沈正正說知道，這樣他就可以立刻回去成親，又不想聽到沈正正說知道，因為這樣好像自己孤陋寡聞。
“嗯，知道一點。”沈正正如實回答。
沈正廷看到無量瞬間明亮的臉，心裏又是五味雜全。
“知道什麽就都說出來吧！”沈正廷口氣有些不客氣，他弟弟現在戴着人皮面具，不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他也不用憐香惜玉。
沈正正皺眉。“七哥為何要知道四聖獸之寶物的事？”又轉向無量，猜想定與這未來七嫂有關。
沈正廷也不隐瞞。“你七嫂喜愛寶物，那四聖獸之寶物乃人間至寶，當然想見上一見！”
沈正正知道的關于四聖獸的也不是什麽不可與外人道的秘密。“據我所知，四聖獸之寶物其實并非寶物，而是寶地，是位于不同四地的四塊神奇之地。入寶地之人必是有緣之人方可，其他人根本看不到寶地。”
無量愣着看着沈正正。“寶地？不是寶物？”
“據我所知不是。”
“才不是！”無量堅定地說。“我看過的書上不是這麽說的——”
“那是怎麽說的？”沈正正也眼前一亮。
“呃……”無量有些遲疑，看看沈正廷，又看向沈正正。他們是兄弟，她應該信賴。“我看的是一本殘書，上面不全……”
“嗯，然後？”沈正正還從未見過這類書，古書就更加稀有。
“上面說了二十八星宿的傳說，四聖獸傳說……裏面有說四聖獸之寶物的……”
沈正正有些失望，這些他也知道。
“而你說四聖獸之寶物不存在，只是寶地而已，卻不一樣，那本殘書有提到其中一個寶物的樣子——”
“真的嗎！”沈正正驚呼，引得閻甜甜看了他一眼，也認真聽他們的對話。
“嗯，是說四聖獸之寶物，形狀是……很古老的玉玺。”
沈正正吃驚地看着無量，他也立刻想到了四聖獸傳說中的“得四聖獸之寶物者得天下”，而玉玺便是皇權的象征。那到底是得了天下便順理成章得到玉玺，還是得了玉玺有助于得到天下。想到如果從傳說來看，應當是得玉玺得天下，想到那已經發現三處的神奇之寶地，也應當是得玉玺得天下。
既然四聖獸之寶物卻是寶物的話，那麽四塊寶地又是什麽，與寶物又有什麽關系，一時間沈正正也顯不出個究竟。
“喂！十一！你幹嗎盯着你七嫂！”沈正廷怒道。
沈正正立刻從失神中恢複，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剛剛在思考問題。”為了讨好一下七哥，他直接叫道：“七嫂，書中是記載着四聖獸之寶物，還是四個聖獸之寶物？我只是問記載玉玺的地方。”
無量紅着臉想了一下，說道：“只說四聖獸之寶物。”
“也許四聖獸之寶物只是玉玺而已，那麽可是當今之玉玺呢？”沈正正思考。
無量立刻搖頭。“不是，書中記載是個很古老的玉玺，傳了幾朝便不見了蹤影，後世朝代均是自制的玉玺，幾乎每朝都有自己的玉玺。”
沈正正點頭，四聖獸之寶物不知道藏在什麽地方，也有可能早已成為碎玉也說不定。
無量這時也才意識到四聖獸之寶物說不定真的只是一個，她以前會認為有四個，是因為四聖獸是四個的緣故。此刻沈正正開始時說的話引起她的注意。“呃……十一，”她叫出口有些別扭。“你剛剛說的四寶地又是怎麽回事，那寶地中有寶物嗎？怎麽知道與四聖獸傳說有關的？”
後一個問題把沈正正也問住了，他的确沒有想過是否有關，只是一星老人說有關的，但他直覺是有關的。
“與四聖獸是否有關，的确不得而知，但确實是寶地，因為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見的，對于寶地，無緣人走在上面也完全無法進入，也見不到裏面的光景，至于裏面的東西就不同了，而值錢的寶物卻是沒有。”
“這麽肯定！難道已經找到寶地了？”無量問。
“不錯，已經找到三處。”
“哦！那寶地之內是什麽樣子？寶地在哪裏？”無量躍躍欲試。
“寶地的樣子，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我不是有緣人，所以看不到。不過甜甜是有緣人，她可以進入其中一處寶地。”
“真的嗎？”無量熾熱的目光轉向閻甜甜。
閻甜甜茫然地看着她。
“甜甜，給七嫂講一下‘嗚嗚’住的地方是什麽樣子！”沈正正寵溺地說道。
“哦！”閻甜甜吞下口中的肉，擦擦嘴然後說道：“從深水潭到達‘嗚嗚’那裏之後就會看到許多火麒麟看着我，有大有小，有高有矮，但是‘嗚嗚’最漂亮！”
“‘嗚嗚’也是火麒麟，而且是它們的首領。”沈正正看着茫然的兩個人解釋道。“火麒麟是異獸，世間是沒有的，似馬，但頭上長角，表面似毛似鱗，十分漂亮！公的在水中是銀色到岸上是金色，母的在水中是綠色到岸上是金色。”
無量與沈正廷驚得目瞪口呆。
“那火麒麟是四聖獸嗎？”無量忍不住問道。
“應該不是，它的樣子與傳說中的四聖獸的樣子不符。”沈正正道。
無量點頭。
“甜甜，繼續說。”
“哦！那裏很高，很大，有藍紫色的草，是‘嗚嗚’喜歡吃的，裏面還有一些小水潭，很淺，還有一片的水是溫的，那裏沒有夜明珠，所以比較暗，好像就這樣了……哦，還有一些發綠光的看不懂的字，很奇怪，那些字好像浮在洞壁表面的！”
“字！”沈正正和無量同時叫道。
“甜甜，你從來沒說過有字！”沈正正道。
閻甜甜有些委屈。“我忘記……”
沈正正又立刻道：“沒事！沒事！是我沒有問過你，要是我問你，你就會想起來的對不對？”
閻甜甜笑得很甜點頭應是。
兩人的舉動震驚了另外兩個人。
沈正廷暗下決心，他以後，不，從此可開始一定要比他弟弟更加疼老婆！
無量從未想過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會如此……如此……疼到骨頭裏！她心裏還是有一點點羨慕的。
“甜甜，那些字是什麽，是奇怪的不認識的字嗎？”沈正正問。
“嗯！是我不認識的，其實我也不确定那些是不是字，不過寫得規規整整，應當是字。”
“很多字嗎？”
“嗯！很多！”
沈正正猜想他娘子肯定不記得那些字的形狀。“我們以後回地獄門時你用紙把那些字描下來吧。”
“哦！”
“這還有幾塊羊肉，再吃幾塊。”
“嗯！”
沈正正擡頭看向無量開始說正事。“那些不認識的字可能說明了什麽，等我得到那些字後，我們一起研究一下吧。七嫂看的古書中是否有奇怪的字？”
無量搖頭，她對稱呼已經适應。
沈正正有些失望。“那就以後再說吧……”
沈正正剛說完這句話，沈正廷立刻來了精神，剛剛一直插不上嘴讓他很是郁卒。“你們說完了嗎？”
無量瞪了他一眼，知道他腦袋裏在想什麽，夾了一個蔥花放在他碗中。“吃飯！”
得了“懿旨”，他只能遵從。
在甘西只住了一晚，沈正廷就像催命的一樣駕着馬車離開，無量既然已經答應了他也只能随他。在甘西那唯一的一晚，沈正廷猶豫了很久，他想問他弟媳有沒有懷孕，但這種話怎麽問得出口，因此最後也沒問成。不過他想應該是沒有，否則他弟弟一定會帶弟媳回山莊安胎。
想明白後變得鬥志昂揚，他要立刻馬上成親，生孩子不能再讓他弟弟搶先！
又路過黃沙遍地之處，這回沈正廷很不厚道，讓帕克在外面按着缰繩，他坐在馬車裏面風什麽雪什麽，帕克只能不服地“汪汪”幾聲，誰又聽得懂！
馬車中，他在商量終身大事。
看着他的臉，無量突然覺得小時候沒人陪她玩的過家家是不是就是此時的狀況。
“無量，你跟我回家，然後我讓我爹把聘禮送到你家，怎麽樣？”他的口氣完全不是問話。他不記得他大哥成親時的樣子，但他弟弟成親卻是今年的事。
無量咬咬下唇，猶豫說道：“不行……”
沈正廷立刻站起來，結果撞了一下頭又坐下來。“你怎麽反悔！你說過從甘西回來就成親的！你不可以反悔！”
“我沒有反悔，我只是——”
“只是什麽！”沈正廷着急，又向無量靠了靠。
“只是我爹說過……”
“說過什麽！”
“說過……要，要娶我就要先到他面前，他滿意了才可以……”
沈正廷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什麽，那就先去你家！”後面開始小聲嘟囔。“我可以直接送聘禮，嗯！六哥在京城，他可以做我的長輩……嗯！嗯！”他算計了一下，好像這樣更省時間。
“我們直接去京城！”沈正廷正要向聽不懂話的帕克直接下命令，就被無量拉了回來。
“怎麽啦？”
“我們先不去京城……”
“為什麽？”沈正廷不解為什麽她的樣子好像不像是因為成親這種事的害羞，而是因為別的事情才不好意思。
“要見也要按順序……”
“呃？”沈正廷徹底聽不懂了。“什麽順序？”
“我，我爹的順序！”無量說的很為難。
“呃？什，什麽叫爹的順序？”
“就，就是我有六個爹，要按順序見……”
“六，六個爹！”沈正廷吃驚不小。
無量惱，又瞪了他一眼。
“那，那他們住在一起嗎？”沈正廷不解為什麽有人會有六個爹，難道是她娘太漂亮……
“他們不住在一起！”
沈正廷點頭，想象着要住在一起肯定會打起來。可是這不住在一起，豈不是要費時間到不同的地方！他有不好的預感，好像他的婚期要後延。
沈正廷有些緊張，偷偷看了她一眼，不太敢問出口，不知道是不是禁忌，但好奇的要死，只能硬着頭皮問！
“無量，你為什麽有六個爹呀？”他故意用比較輕松自然的語調。
無量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身世還是應當告訴他，身世也要從頭說起……
十八年前
慧加大師剛剛當上少林寺住持方丈，他的師傅前任方丈智辰大師傳位于他後便下山游歷，他只有三十歲便以佛法精深被推為住持方丈，達摩院、戒律院也由他的兩位師兄掌管，少林寺上一輩人全都雲游的雲游，隐世的隐世。這裏不存在紛争，只有平靜的生活。
此時，豔陽高照，雲彩都懶着走動，只有幾絲停在空中一動不動。
過了早課，少林僧人一片練武，一片念經，一片下山打水，一片菜園種菜，還有一片下山化緣，全寺最閑的人是誰？當然是德高望重，佛法精深，此刻一條腿放在矮桌上，枕頭斜到一邊，流着口水，正與周公論佛法的住持方丈！
“方丈！師傅！”噼裏啪啦的腳步聲和叫嚷聲都沒有叫醒那個住持方丈。
一個七歲的小和尚用力推着方丈。
終于有了反應。
方丈很鎮定，擦擦口水，伸個懶腰，毫不介意自己的形象，懶懶說道：“有客人來了嗎？”
要不是這裏都是單純的和尚，一定會有人誤會他們方丈是幹什麽的。
“不是！是師兄們揀了一個被人丢了的小孩子！”幼稚的聲音說道。
方丈立刻坐直。“怎麽回事？”
“在菜地中間，師兄們找到的，哭的很厲害！”
“多大？”方丈眼睛更亮。
“好小好小……”小和尚伸出手比劃一下。
有着充足養小孩子經驗的方丈立刻斷定那麽大應該剛出生沒多久，立刻跳起來向菜園沖去。剛剛來通報的小和尚叫無嗔，是他從小養大的。
衆人驚，因為一抹黃影閃過眼前，但沒看清楚是誰，不過有經驗的都知道是方丈走過，還會順便感嘆一句方丈好久沒這麽精神了。
世人皆道慧加大師年紀不大卻佛法高深，而內部雖也承認這點，但決不敢提及他的其他部分，免得丢少林寺的臉。
那一身黃衣乃少林寺普通和尚穿的，方丈的袈裟只有見外人時才穿。所以新入門的小和尚都不知道方丈是何許人物，還以為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奇人物，其實是少林寺中最沒有形象的才是，他只在外人面前才撐起面子，其他時刻只有裏子！
方丈在菜園飛奔一圈，一個人影也沒有，種菜的和尚們也不見蹤影。
怒！
以為被人耍了，所以風一般地回到偏殿，無嗔一般時候打掃那裏。
但到了偏殿，結果發現一堆人，是一群人圍成一堆。清亮的哭聲表示那堆人中間有個小孩子。
“方丈師傅終于來了！你跑那麽快，我還沒有來得及說呢，師兄們已經把人抱回偏殿！”
方丈疾步向人堆走去，路過無嗔時還給了他一個暴栗子，七歲的小和尚被打得哇哇叫。
排開衆人。“我來了。”為了順利他立刻擡出身份。
“方丈！”
衆人行禮，讓路。
這是慧加當方丈的好處之一。
看到小孩子時立刻笑開了花。“哎呀！小寶寶！”抱起軟軟的小人兒。“剛出生沒幾天呀！無嗔！讓廚房立刻做米湯，稀的！無癡！取軟被放到我房間！快去！”
看着一臉癡迷的方丈，戒律院首座慧心上前。“方丈師弟，這是個女娃。”
女娃！
就表示少林寺不能收。
“初出人世，善惡不辨，哪有男女之分！這只是個小孩子！”方丈抱着小孩，驅散衆和尚，不理衆議直接回房。
慧心知道他是鐵了心要留下，只能由着他了，他的确太閑，不留下說不定他會鬧出什麽事，過一段時間再說吧。而這一段時間便是七年。
回到方丈的房間，小孩子哭個不停。
“不哭不哭！”方丈抱着小人兒搖來晃去。“你父母扔下你以後我疼你！我疼你哦！”
他又自言自語一陣，自我介紹一番，自我吹噓一遍，吵得小人兒哭得更加響亮。終于，無嗔帶着米湯來了。
方丈經驗豐富，一點一點喂下米湯，小孩子終于不哭了，臉也粉撲撲的。
無嗔在一邊興奮地盯着。以前整個寺裏就他小，現在來了個更小的，他怎能不興奮。
“方丈師傅，給她取個名字吧！”
“沒錯！”方丈托腮思索。
半個時辰過後，“方丈師傅，她叫什麽？”
“呃……”
又半個時辰。
方丈想這麽久實在是想給她取個好聽的，這可是他打算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
“方丈師傅？”無嗔想上手捏一下，看方丈是否睡着了，但還是算了。
“這個……無嗔呀，上次說你這師兄弟們排名時輪到哪個了？”
無嗔噘嘴，果然是這種結果。“嗯……應該是無量。”
“無量？嗯！好聽！我就給她起名叫無量！”
無嗔暗忖，這哪裏是他給起的！
“那她以後就是我師弟，不對，是師妹？”無嗔懷疑，和尚可以有師妹嗎？
方丈終于也正常一點，發現這個不妥。“她是女孩子，不能叫我師傅……”
“方丈師傅不養她了嗎！”無嗔拉住小孩子的襁褓。
“怎麽可能！”又一個暴栗子，不過這次的挺輕。
“那怎麽辦？”無嗔摸着自己腫了又腫的頭。
這回方丈沒有思考很久，奸笑一聲。“叫我爹呀！哈哈哈！無量我的乖女兒！哈哈哈……”
無嗔小聲嘀咕，和尚怎麽可以有女兒！還以為方丈師傅終于正常了一次呢，哪想卻是更荒唐的，連他小小年紀都知道荒唐，而這個師傅只能說是荒唐的師傅！
奈何，方丈師傅不是一般人能勸阻的，他只是個七歲的小和尚，人微言輕。三天不久留于方丈的房間，因為方丈太過開心，狂笑三日，引得無量大哭，但後來不哭了，習慣了。人說，習慣是可怕的，但不習慣也是可怕的！
養大一個孩子是非常不容易的，要聽得懂比佛經還高深的“咿呀語”，要給她喂飯注意衛生，要注意她是否身體正常，不能冷不能熱到，不能磕不能碰到……住持方丈可是辛苦的很。
少林寺內有俗家弟子，所以多一個長頭發的也不是什麽問題。
當無量三歲時，方丈突然決定，他的女兒不能再穿和尚的衣服。不是每個和尚都有女兒的，既然有了女兒當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但和尚去買綢緞布匹一定會遭人側目，于是方丈就派無嗔去買，因為無嗔還是小和尚嗎。方丈之所以欺壓無嗔是因為無嗔是方丈的弟子，方丈要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盯着無嗔，告訴無嗔他看中哪塊布。本可以派俗家弟子去買的，但方丈還想要點面子，而他從不在無嗔面前顧面子，所以丢人也不會丢到哪去。
其實少林寺內誰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布買回來了，方丈就開始既當爹又當娘，親手為無量做衣服。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他是真的沒吃過豬肉。衣服做好了，女兒長大了，穿者粉紅色的裙衫可以滿寺跑了，終于為少林寺增添了一點顏色。
寺內，大和尚小和尚都由着方丈，都寵着無量，平靜的和尚生活也增添了不少樂趣。
無量四歲，很聰明，但也沒有注意到全寺幾百號人她是獨特的，沒人告訴她呀。方丈開始教她認字，別人看什麽書學字她不知道，但她看的是金剛經，無量壽佛經，想當然認的字比別人多，比別人複雜。
五歲時才知道自己應該有娘，問方丈，才知道自己是被撿回來的，也才發現只有她的爹在少林寺。
六歲時，明白原來自己是女的，其他人都是男的，而少林寺本只有男的，而她是特別的。
七歲，戒律院首座慧心大師終于忍不住了，這女娃他也疼，每天伯伯的叫着他也開心，但人是會長大的，少林寺幾百年的戒律不能破。無量也很明事理，提出搬出少林寺。七歲的孩子都比方丈懂事。
慧心大師是打算在山腳蓋一間房子讓她住，寺裏的人也方便照顧，但方丈不同意，嫌棄新蓋的房子太簡陋，這樣太委屈他女兒了。
所以無量便寄居在武當，武當可收女弟子，方丈的師傅與上須真人是朋友，所以上須真人欣然接受。只是，少林寺的方丈也寄居到武當了。
上須真人快五十歲，武功就不用說，為人溫和與世無争，但人總是有忍耐的限度的。看着可愛的娃娃天天叫一個懶和尚爹，他不服！所以向慧加提出，如果想留在武當，就得讓小娃娃叫自己爹！慧加為了留在女兒身邊，只好答應這不平等條件，所以無量便又有一個爹。
上須真人沒當過爹，也沒見過別人怎麽當爹，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辦。
某日早上，趁和尚還在睡覺，拉着女兒到武當山頂坐着。首先講述自己的生平事跡，然後是武當的百年基業，後來是武當武功的獨到之處，再後面是現在弟子的長長短短……中午，上須真人背着無量回來，因為她睡得很香。
又某日早上，和尚還在睡覺，無量在院子裏打拳，當然是少林寺的基本功。上須真人平靜的臉很平靜，上前開始指點他女兒武當劍法，并遞上武當鎮派寶劍，但太重，提不起來，更別說練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