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推開一瞬，兩個人一個靠在車邊，一個人倒退一步。
夜裏黏着悶熱的空氣霎那凝結。
裴南辰沒想過蘇慕星會‘抗拒’他？
整個人有一點疑惑，但疑惑也就疑惑了幾秒，就被他眉間的沉色隐掉。
蘇慕星則在推完人後有點慌慌地看向倒退一步的裴南辰，濃濃夜色裏，男人那雙銳利的眼眸黑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能吃了她似的。
蘇慕星剛才還強硬擡起的爪子，瞬間縮回去，不過，縮回去後一會，蘇慕星胃裏就有一陣的不适湧上來，想吐。
剛才喝那杯烈酒喝的太急了，所有胃裏不适應。
微微按了按自己的胃部位置，蘇慕星也不在意裴南辰那種可怕的眼神，只想回去休息，張張唇想說：回家。
就在這時他們背後突然就響起了一聲有點尖細的女孩子聲音：“裴南辰，你怎麽也來這了？”
聽到這個聲音後，站在車邊的兩人瞬間轉過臉。
是一個打扮精致，穿着一身定制款寶藍色背心連衣裙，拿着一只小香包的長發女孩還有兩個年輕男女。
一共三個人。
這些人，蘇慕星不認識，裴南辰認識是認識，只是都是他無感的人，轉過臉對身旁的女人說道：“你先去車裏等我。”
蘇慕星皺皺眉，她其實想回家了，“你有朋友在的話，我……”後面的話，蘇慕星還沒說完，就被裴南辰強勢打斷：“進去。”
這幅強勢姿态根本不允許蘇慕星拒絕，蘇慕星瞬間咬咬唇，帶着煩躁和氣轉身就進了後座。
砰一聲，關上門，在裏面先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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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外，已經走過來的蔣翹臉色有點難看，聲音也變得很咄咄逼人：“你車裏那個女人是誰？”這個停車場光線不夠亮，所以她沒仔細看清楚那個女孩子的臉。
但看她那一身妖豔打扮，蔣翹只覺得惡心。
“跟你有什麽關系？”裴南辰很冷淡看向她。
蔣翹瞬間噎語，她可是他的相親對象，他居然只甩給她這句話？難道不應該跟她解釋解釋嗎？
真當她這個蔣宮小公主是擺設？
咬咬牙，就惡毒地說：“你在外面亂找女人，你家裏知道嗎？你奶奶她們知道嗎？你知道不知道外面的女人很不幹淨的？”
裴南辰呵了一聲，覺得有點好笑：“蔣小姐，我們好像沒有那麽親密的關系吧？”要說起來有點關系，也是之前家裏安排相親，他早就拒絕了。
連見面都沒想見。
所以……如果就因為只是長輩嘴上提了一下的相親，就和他扯關系，他覺得是搞笑事。
“另外，能坐我裴南辰車的女人，一定是最幹淨的，收起你的侮辱詞語，別讓我聽到第二次。”
不過，他說這句話，蘇慕星在車裏沒聽見，如果聽見，她可能又要誤會了。
蔣翹被他這句話氣壞了但不敢繼續得罪，裴南辰在滬圈什麽身份什麽脾氣，大家都懂，只能點到為止，重重跺跺高跟鞋，咬牙擠了個：“你……”随後甩甩手裏的香奈兒包，轉頭就走。
她就不信她蔣宮小公主收服不了裴南辰。
蔣翹在裴南辰這邊吃癟，陪同她過來的兩個男女沒本事去得罪裴南辰，只能識相地跟她一起離開。
車內，蘇慕星喝了一杯老白幹的胃裏越來越難受。
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攪她的胃。
想吐又吐不出來。
只能捂着腹部強撐着靠在椅子上。
裴南辰過了會才進來，關車門後，靠在椅背上，擡手按按自己的眉骨，想緩緩剛才的情緒。
蘇慕星胃裏正難受，沒想顧及他，就靠在一旁，想着一會跟他提回家的事。
一時間，兩個人就那麽各自沉默着并排坐在後座上。
誰也沒先開口。
車內靜谧的有些不尋常，蘇慕星覺得這麽待着也不行，想了想，還是先開口打破這種沒有任何溫情的獨處氛圍：“裴南辰，今晚我沒辦法陪你。”
裴南辰正揉按眉骨，聽她這句話，手指瞬間停了下，側過臉，語調一貫的冷淡不帶一點人情味：“你還有事嗎？”
你還有事嗎……
是她有事，現在她難受。
從她從酒局出來到現在……他只在意她‘幹淨不幹淨’根本沒看到她的不舒服。
當然，他也不會覺得，就因為他的一條短信，她得冒着別人覺得她是在甩性子、耍大牌的風險，離開酒局出來見他是多大的犧牲？
她就像他養的随叫随到的一只小貓小狗。
只要他需要，她就立馬出現或者放棄手上的工作跑來見他。
如果是平時，這樣的情況，蘇慕星忍就忍了，本來，她就已經放棄，不會再奢望這個男人會喜歡她，但今天或許是喝了那一杯烈酒的緣故，又或者現在胃裏好難受。
蘇慕星忽然就想，要不……他們今晚就結束吧？
她欠的錢，她會還，不會賴賬。
爸爸後續的錢，她自己想辦法，不去依靠他。
之前因為還存着喜歡他的心思，又因為爸爸後續治療的錢，考慮種種，擔心這擔心那，她都沒膽量跟他提……今天特別想……就恨不得馬上就離開他。
這種感覺就像往她胸口塞了一個氣球，氣球越來越膨脹，撐得整個人難受。
所以在這種難受和‘人借酒膽’裏，蘇慕星忽然就對這個男人笑起來，但笑得比哭還難看，一鼓作氣，把之前沒膽量說的話，全說出來了：“裴南辰，我想……我們要不結束吧？”
她真的膩了自己那麽卑微去喜歡他。
膩了自己作踐自己随叫随到，只為了陪床。
膩了這樣。
蘇慕星說完，裴南辰的臉色漸漸有點微妙的變沉，連帶藏在鏡片後的瞳眸都似潑了一層濃墨般深晦，他從沒想過蘇慕星會提前跟他提結束……起碼，他覺得，就算提分手，也得他先提才行。
而不是她。
聯想到蘇慕星剛才陪酒時表現那麽積極的樣子，裴南辰真覺得蘇慕星想換主了，唇角冷淡扯扯，語調低沉又冷冷：“如果，你想要錢，可以跟我提，我會給你，至于提前結束，不可能。”蘇慕星這種混圈的女人，只要給錢，她就會乖乖陪你。
他知道。
但，裴南辰這次錯了，錯得很離譜，他這句話，直接讓蘇慕星反胃得厲害，這會，車內的冷氣又低，呼呼全吹在蘇慕星身上，讓她又反胃又冷到骨子裏。
以前從來沒有那麽強烈的想擺脫一個人，今晚她已經意識到了。
她真的想離開他。
“我不要錢……我馬上要上節目，不想被人挖到這種不光彩的事。”忍着極度的不适和反胃，蘇慕星找個了爛借口，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卑微又難受，“外灘的房子，我明天就會搬走。”
裴南辰聽着，并不在意她這個借口，淡淡開口：“我這個人，不喜歡毀約，而且，當初我們說好是一年，等一年結束，我不會幹涉你。”
可她一年都不想等。
而且……為什麽一定要一年呢？
“為什麽非要一年？”她真的不懂。
他又不喜歡她，說難聽點，他只是睡她。
既然沒有愛情，光走腎，随便找個女人，有多難？
“沒有為什麽，你要毀約，想過你爸爸嗎？”裴南辰不想和她解釋太多，眼神沉凝，淡淡說：“他後續還是要錢，你有嗎？”
她是沒有，可她已經在賺錢了，就算一時半會賺不到那麽多，她可以借：“這個我會想辦法。”
裴南辰眼底暗暗，“不瞞你說，你爸爸那邊，我昨天又給了10萬。”
蘇慕星一愣，表情開始變得複雜起來，爸爸現在是術後休養階段，後續的錢，的确是由裴南辰在支付，就是因為這點，她一直沒那麽硬氣離開他。
看她不吭聲，裴南辰繼續說：“你想你爸爸好得快一點，就要用最好的藥，我問過他的主治醫生了，用這個藥，可以提前半年恢複。”要是不用，那就慢慢耗着，耗一年兩年都有可能。
醫學方面的事，蘇慕星還是挺信任裴南辰。
當初她爸爸的主治醫生還是裴南辰介紹的。
手術效果比老家的醫生精明百倍。
所以，接下來，她就不知道該怎麽硬氣？
眼神空空看着前方，陷入一片迷茫和糾結。
車內又變成死寂。
裴南辰側眸瞥她一眼，在車內略昏暗的光影裏，有那麽一瞬，他看到了盛汀溪的樣子。
裴南辰不能想她，一想她，鬼使神差地突然就伸手很溫柔地将五指滑入蘇慕星的發絲間，扣住她的後腦，将她拉近自己，近到他們鼻尖碰上，彼此呼吸纏繞，有一種他們馬上要親上的錯覺，但錯覺也只是錯覺。
他們上床至今，從沒接過吻。
連吻額頭都沒有。
每次都是直接進入主題，然後結束走人。
就這樣而已。
事實，裴南辰的确沒想吻她，而是音色冷鹜：“蘇慕星，還有幾個月就好，好好想想你家裏以及……當初你是怎麽問我要錢的？”
當初怎麽問他要錢的……蘇慕星眼眶晃晃，有零星點點的濕意在眼眶打轉。
當初還能怎麽要錢？
當然是……她厚臉皮問他要的。
可……她也沒想不還。
而且，當初明明是他先找上她的……
但她真要再說些什麽好像也沒意思。
她的确要錢了。
蘇慕星垂眸，眼睫有晶瑩挂出來，裴南辰沒看見，而且他已經不想再和她多扯這個話題，利落幹脆松開她，開門，丢下一句：“去酒店吧，我看你今天有事也是找借口。”
随後，都不給蘇慕星說話的機會，直接下車去前面的駕駛位。
而剛才車內的窒悶随着他離開一瞬散開，只留下一點點殘留的檀木梨香。
像魔鬼般纏着蘇慕星的鼻子。
胃裏的嘔意一瞬湧到喉頭，是苦的。
那就……再忍着熬幾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