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跳大神（二）
在進步青年吳小雨面前，林漢是先知，追求“真理”的吳小雨，對他的感覺是尊敬和崇拜。
在玉石騙子吳寅面前，林漢是魔鬼，眼裏只認錢的徐寅，雖然畏懼林漢的“神力”，但他更恐懼沒錢，他對他的感情則是敬畏。
而在“鐵板神算”，梅花易學的第三十八代傳人何道泉心中，林漢是不折不扣的神明化身，每次站在林漢面前時，他的身體都忍不住戰戰兢兢地微打着抖。
薩菲羅斯號頂層艙室裏，何道泉獨自一人面對着位于艙內的玄武帝君像，心跳速度仍然比平時快了兩成。
一年多前，當林漢開始在中國布局時，他滿世界地在尋找可堪一用的人才。徐寅是因為懂玉而看被看中，而何道泉則是因為他是個能從有錢人身上忽悠到錢的“神棍”，人送外號“盜泉子”道長。因為太出名了，結果他被林漢派到上海尋找人才的“獵頭人”看中，半夜綁架，然後和徐寅一起被塞進開往德國的客輪送到了基爾的那間啤酒館的地下室裏。
與何道泉一起被綁架的人，除去徐寅外還另有兩位，那兩人和他一樣，他們一個法號癸變泉，一個法號将道子，都是忽悠愚夫愚民為生的職業神棍，被囚禁期間，在開往德國的船上何道泉還和同行們互相交流了彼此的“工作經驗”。
海上颠簸了幾個月後，一輩子都在裝神弄鬼的何道泉，在基爾見到了“真正神跡”，确認了神明真地存在後，和另外兩位同行一起被吓壞了，然後三人一起屁滾尿流地跪在“真神”面前乞求寬恕。
為了适應中國國情，林漢使用的化身形象是腳踩烏龜，身纏大蛇玄武帝君的形象。他并沒有輕易地寬恕這三個神棍，而是将他們關起來，強迫他們讀書和學習。
首先是學習德語或英語，其次是學習國外先進的“傳教經驗”，最後還要學習林漢親自編寫的神話典故。每隔兩個月，都要進行一次考試，除了頭名外，二、三名會受到各式各樣的酷刑嚴懲。
吃盡了各種苦頭後，在今年一月，三人終于出師，然後被送回東南亞和中國。長達八個月的強化訓練和非人折磨的鞭策下，盜泉子，将道子，癸變泉三個神棍妖道，被逼得掌握了一門外語，同時身兼東、西方傳教手法精髓于一身，又吸收了林漢帶來後世的洗腦手法經驗，三人的業務水平提高了一大截。
法號“道泉子”（外號盜泉子）的何道泉，被往新加坡傳教，同時也是東南亞教區的負責人；将道子被派往上海，而癸變泉則被送到越南金蘭灣。
在幾個神棍的聯手下，加上林漢這個穿越者在後世網絡神怪小說裏學到的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結合，今天的林漢已經整出了一套兼容東、西的獨特教義。
按林漢的說法，世界本是在一團混沌，直到某大神開天辟地，将天地分離後，才有了現在的世界。
由于東西方文化有別，在東方這位大神被稱為盤古，而在西方被稱為上帝，其實都是同一人。
開天之後，盤古（上帝）身隕，身體化為世間萬物。而靈魂化為四十九份，四散各處，最後轉生成為東、西神話傳說中的神明。按林漢的說法，亞伯拉罕三大教中的耶酥、先知，佛教的準提和接引，道家的三清、希臘的宙斯，北歐奧丁等等，其實全是盤古的靈魂分身之一。
不算這些“正派正統”的神明，各國神話中的妖魔頭子，其實也是盤古的分身，比如希臘神話中的提豐，北歐神話中的芬裏斯，基督教中的魔鬼撒旦，佛教中的他化自在天，這些皆是盤古的靈魂分身所化。
按林漢的說法，其實歷史的真像是，這些盤古的靈魂分身無時無刻都想重歸于一，但由于分身靈魂受世間不同人種的崇拜而獨自成神，有了各自獨立的思維想法，于是神話傳說中的“神戰”就這樣産生了。
數千年前，一場空前的“神戰”，諸神的黃昏過後，上面提到的神明無論正邪都隕落了。但這些神明的靈魂并未因此而消亡，随着時間的推移，無論正邪，逐漸融合成一個全新的存在，也就是今天的薩菲羅斯教的神明：加百列·薩菲羅斯，而在東方，他的化身則是玄武帝君。
擁有身體後，林漢加快了傳教的速度。為了給這套教義學說圓場，林漢這半年來甚至下場寫書。他從後世洪荒流的小說裏東摘西抄，編寫了一本反映上古時代神明間戰争的小說，名為《衆神之隕》，總字數超過五十萬字，作為宣傳的材料到處發放。
1931年，還珠樓主還沒有開寫後世修真流的祖師爺《蜀山》。林漢編寫的《衆神之隕》三個月前完工，而後大量地印刷發放。深知人性心理學的林漢假小說之名行傳教之實，在亞洲華人圈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而在歐洲，這種将所有宗教一網打盡還給各宗教認個“祖宗”的作法，為他招來了巨大的敵視。羅馬天主教皇就曾手持此書，憤怒地将薩菲羅斯教稱為異端。而在中國和東南亞，華人圈裏暫時只是将這書當成是一本類似“封神演義”的神怪小說看罷了，不過今夜過後，這一情況将會改變。
薩菲羅斯號現在就暫時擱淺在小港灣的淺灘上，他先前利用漲潮的機會進入港灣，最大限度地靠近這座新建的小村落，而後由于海水退去被擱淺在淺灘上，想要重新浮起，得等到下一次漲潮的時候。
這座位新加坡邊緣的小村落，今年三月前是個只有幾戶人家的小村落。三月，林漢得了實體的身體，可以自由行動後，待“德意志號”剛返回基爾港，他就立刻命令信徒發電報給新加坡分部的何道泉，命他在這裏早做準備。
何足道花錢在這裏建了一座玄武真君的廟，而今天正是将“玄武真君”請入廟中的好日子（其實就是将雕像搬入廟中）。
為了增加神秘氣息，林漢命何足道選擇了午夜子時進行。為了增加影響力，何足道事前向當地的華人宣傳，凡是今晚參加玄武真君開光請神的華人，“請神”過後，與會的華人每人發放一美元。
消息傳出後，雖然真君廟地處偏僻，交通不便，但參加廟會就有錢拿的消息傳出後，附近的華人立刻聞風而動，拖家帶口的光臨此地。天黑之後到午夜子時前的幾個小時內，小村內竟聚集了超過兩萬人，人頭湧湧的場面直把組織活動的吳小雨和何足道吓了一大跳。
位于海邊的真武廟前，搭了一座祭壇，上面堆滿了柴火，柴火下壓着一大塊裝甲鋼。這裏離薩菲羅斯號的停靠地點只有三百米外，正屬于其輻射的領域內。
三個小時前，“請神儀式”前的各式各樣的娛樂宣傳把戲就輪番上演。為了這場“請神”活動，林漢特地派人回中國，用重金請人以《衆神之隕》為參考，編排了專門的戲劇段子，同時還根據中國各省戲劇唱腔的不同，進行分類的細化，演化出京劇版、黃梅戲版、閩劇版、越劇版等十幾種版本。而今晚上演的，是首場演出，日後這些融合了東、西方神話大戰劇情的大雜燴，将在中國各地輪番上演。
對于聽膩了各種陳腔老調當地華人來說，林漢搞的這一套無疑讓他們眼前一亮，加上事後有錢拿，現場有涼茶供應，窩頭作夜宵，來到現場“看請神大戲”的華人幾乎一個不離的全等到了子時。
臨近子時，邊上戲臺上的神話大戲唱畢，正戲方才正式開演。
堆滿柴火的祭臺前，林漢從歐洲帶來的十二聖女，外加三個妖道從各地運來的三十七名少女，共七七四十九人，圍成一大圈，以對着祭臺唱着林漢編寫的“神曲”。
十二個已再不是少女的洋妞不懂得中國話，三十七個中國少女也不全會粵語，好在“神曲”歌詞不長，死記硬背，強行硬記強化訓練過後，東、西方四十九名少女，倒也唱得有鼻子有眼的。
子時将至，本應在此主持請神儀式的何道泉，此刻卻在“聖船”的頂艙上，作五體投地狀地趴在地上，氣喘如牛，舌頭幾乎要吐出來。他之所以這麽狼狽，是因為“玄武真君”林漢以“神力”加持在他的背上，讓他趴在地上的身體被加持了超過五百公斤的重量。
比起從前基爾因為學業不過關而受到的處罰，現在的這點處罰已經算輕的了。林漢之所以處分他，是對他送到的這批少女的素質極不滿意——她們中竟沒有一個大學生，甚至連上過高中的都極罕有，近一半的人甚至目不識丁。
林漢沒有現身，但他質問的聲音卻在何道泉耳邊回響：“我從前和你說過多少次了，素質，素質！作為宣傳我的教義存在的聖使聖徒，沒有什麽比提高他們的內在素質更重要的。分布在各地的聖女，是玄武教的臉面，必須擁有極高的素質，淵博的知識，才能讓廣大的愚民聽明白我的教義。可是你今天給我找來的都是什麽人……”
何足道滿頭大汗，忍着身上的負重答道：“真君大人，您要的人實在太難找了。相貌端莊，讀書識字，還要上過大學……這樣的條件，實在……”
“閉嘴！”
一聲厲喝，何道泉的舌頭被拉了出來，象吊死鬼一般地被拉得老長。
林漢知道何道泉說得沒錯，現在的中國，甚至哪怕是在全世界裏去找，要在華人中間找出幾十個相貌過得去，同時還接受過大學教育的女孩子，實在是勉為其難。但不講理從來都是神明的特權，對于手下的神棍，太過講理就說不過去了。手下的潛力，有時是要用鞭子抽地壓榨他，适當地不講理，可以提升他們的辦事效率。
林漢訓斥道：“你只是沒有用心在各地的大學裏傳教罷了。”
林漢當然知道何道泉招不到“大學生美女”的原因，薩菲羅斯教雖然在西歐搞得風風雨雨，但畢竟是新生的東西，在林漢無法施展神威唬人的亞洲，何道泉要想在各地大學賣他的狗皮膏藥并不是太容易。
林漢對何道長一番小懲後，說出了他的要求和答案。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除了到大學裏去傳教外，你還要學會自己培養聖女。國內到處都有人在賣兒賣女，你和将道子商量好了，收集一批資質過得去的十來歲的女童，集中起來，好飯好菜地養着，從小接受教育，進行各方面的針對性培養，十年後就可以大用了。我在人間收集信仰、香火的日子長得很，這點時間還等得起。”
用力地“鞭打”何道泉一番，林漢放過了他，讓他出去主持子時的請神儀式，林漢策劃許久地招攏人心的大劇，也随着何道泉身穿道袍，揮舞桃木劍，口中念念有詞之時拉開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