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__
他憶起了年少時光裏,那時他還穿着初中的校服,與大他一歲的姜祺念的同校同班。
他記得那是個盛夏的黃昏,天空幹淨的不像話,太陽依戀地挂在半空,将雪白的雲朵染出了不可思議的紅粉色。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身體得了什麽病,但父母總是不讓他做任何運動,就算是學校的體育課,甚至課間操都讓姜祺給盯着不讓他參加。
那天,他偷偷跟同學借了輛自行車,軟磨硬泡地纏着姜祺教他。
姜祺本來堅守原則,說什麽也不同意。
後來自己就耍起了賴,憋出一點眼淚,直接找了個臺階就坐了上去。也不再纏他,擺出一副受極了委屈的模樣坐那就不說話了。
姜祺就蹲在自己身邊,柔着聲兒勸了自己好一陣兒,但自己依舊不買賬,賭氣地不去看他。
後來那人實在無法,就跟自己妥協說只能騎一小會兒。自己也幾乎是立刻地就要跳起來。
姜祺卻一把伸手将自己的腰身扣住,語氣略帶嚴厲地告誡自己。
“不許跳。”
接下來就是他期盼許久的自行車教程。
他興奮地握着車把,一屁丨股坐了上去。姜祺趕緊将車座穩住,他緊張又無奈地跟自己說,慢慢兒來,不帶你這麽急的。
那時候的時光可真是快樂呀。
他龇着牙發自肺腑地笑着,車子歪歪扭扭地向前行駛。姜祺熱的将校服都浸出了一大塊兒汗漬。
他一直在後頭扶着自己的腰,還要分出心神顧着前面的路。就在前方拐彎的時候,一輛轎車始料未及地朝他們這個方向開來。
路面本來也不算窄,本來車頭往旁邊側點,就能避過去。可自己當時卻是慌了神,車把不知道該往哪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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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發之際,姜祺一把摟住自己腰身,連人帶車用力往旁邊避去。
轎車飛馳而過,他倆總算有驚無險。
自己早就懵了,待他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姜祺還被自己壓在身下。他連忙起身要去拉那人,卻只聽那人悶哼出聲。
他立刻就慌了,眼淚一下就掉了出來。
他着急問他,“哥,你怎麽了?”
姜祺被自行車把頂到了後腰,那一下着實砸的狠了,讓他一時幾乎都要喘不上氣。
手背被自行車車轱辘那裏翹出的鐵片劃了一刀,鮮血淋漓。
他看到的時候,吓的半死,眼淚就怎麽也止不住地往下掉。他當時是真怕那人就這麽死掉了。
姜祺等緩過最初的那陣疼痛,咬着牙支起身體,他用沒受傷的那只手給他擦眼淚,用比自己更焦急的語氣安慰自己。
“沒事的小願,沒事。”
他們不敢去醫院,更不敢讓父母知道。
晚上回去的時候,姜祺盡量走的小心平穩,他将受傷的那只手揣進褲袋,兩人借口太熱先去洗澡。
到了浴室的時候,大片的血漬幾乎打濕了他整個褲袋,皮肉差點粘在上面。
他鼻子一酸,馬上又要掉下眼淚。
姜祺就像是怕了他一般地溫聲哄勸他。
“可別再哭了我的小祖宗。”
他一下又被他搞怪的語氣逗樂,就那樣想哭又想笑地幫他給傷口消了毒,又給他做了粗糙無比的包紮。
姜祺看着那歪七扭八的紗布,一臉的不忍直視。
他就撒嬌般地就着紗布的位置,輕輕給他吹了兩口氣,又奶着聲威脅他。
“不許嫌棄。”
姜祺就縱容地拿腦袋往他頭上輕輕拱了拱。
“不嫌棄。”
“小願,小願。”
他聽到有人在叫他,一下子就回過了神。
他看着眼前這個男人,與記憶中的那個男孩有那麽一瞬間的重疊。
他恍惚的覺得,原來那人也曾真心待過自己。
他看了眼他手上的淤痕,自虎口起的一圈,已經腫起了一大塊。他站起身,去桌櫃下翻了翻,找出一瓶紅花油。
那人驚喜地看向自己。
他面無表情地将瓶子丢到了床沿,脫掉鞋子,爬進被窩,背對着那人躺下了。
姜祺苦澀地倒出些藥油幫自己揉搓起來。
待手上的油分差不多被吸收幹淨,他躺到了那人身邊,用受傷的那只手輕輕摟住了那人。
許願睜開眼睛盯了會兒牆壁,又緩緩閉上了。
姜祺幾乎整夜沒有睡。懷裏這個曾經讓他惱恨過,後來又無比思念的人就這樣活生生地躺在他身邊。他對他所有的觸碰,想說的話,都帶上了小心謹慎。
他怕,這人就這樣又在他生活中消失。
他感謝那段于他而言最痛苦難熬的時間,讓他理清楚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為自己犯下的錯誤承擔了後果,但,這些都遠遠不夠。
他的小願離他而去,即便他現在找到了他,他依舊無法再次感受他的溫度。
他的心髒明明跳的那麽健康有力,可他就是覺得自己窒息的就快喘不上氣了。
他從來不是個魯莽沖動的人,于許願而言,卻總是因自己不可饒恕的行為,深深傷害到了他,他痛苦地按壓住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