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嚴重的潔癖卻又能在綿綿細雨中行走自如。
陳小葵思索了一秒,發現自己根本把控不住面前人的标準到底在哪兒。
但她這個時候表面功夫是做足了的,目光誠懇,蒙蒙水霧,嘴皮子一翻從容不迫,仔仔細細地誇。
“準确來說,應該是向您學習作息上早睡早起,飲食上搭配得當,運動上準時準點。學校的那句标語:每天鍛煉一小時,健康工作五十年,幸福生活一輩子,再沒有比您貫徹得更好的了。”
挺成體系挺書面,用的還是敬稱。
任免的目光悄無聲息地停了一瞬,落在少女的眼角處。
他關注的不是對方說話的內容,是眼神。
是看起來乖乖巧巧,澄澈明亮,實際埋藏着一點兩點遮掩不住的真心狡黠。
任免目光冷如銀灰色,薄唇繃直又松開,聲線又涼又啞,微微嘲諷,“語言技巧不行,把糊弄敷衍倒是學的不錯。”說的平板無波。
兩人腳步雖慢,但一直沒停。
到最後,是狹小的公車站檐容納了兩個人,一方小世界安靜,只有風在湧動。
要說嘴皮子,對面的人可是辯論賽市冠軍。
陳小葵從來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繼續自讨沒趣,一如既往地學乖,沒接剛才那句話。
任免也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看着街對面。
并排的中間,隔着一個欄杆的間隙,差點又要陷進無邊的沉默。
“爺、殺、回、來、啦——!”
下一秒,人未到,聲先至。
任州興沖沖地提着三個袋子從對面沖過來,長腿七十邁,高高的個頭,人行道上,仿佛在雨中風|騷走位,速度宛如逃命。
他風風火火地沖到小世界裏,仿佛氣息都升溫變暖,随着外套顏色一起,燃起一抹鮮紅的本色,熱熱鬧鬧。
兩束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驟然沖進現場的人身上。
任州很習慣這種三人中間只有他暖場的情況,非常誇張地喘了口氣。
“呼,還好沒等太久……給!”
他盡職盡責地把飲料各自交到對應的人手裏,旋即搓搓發冷的手,嘿嘿一笑,“哥,咱下一站去哪兒買啊?葵姐呢?”
他其實就比陳小葵小一個月,卻一句句姐叫的親熱。
奶茶的暖意隔着杯身滲透到皮膚。
陳小葵專心致志地對着任州看了一會兒,她手裏的傘早收了起來,另一只手又提着奶茶,不得不艱難地提着袋子,揚到空中比劃了一下。
“嗯?”
任州眨眨眼,不明所以。
這種表情下,人看起來更傻了。
陳小葵到底沒忍住,配合語言加以說明,彎了彎眼睛,笑得像新月:“我辦完事了,要回去……你頭發亂了。”
任州也算嚴格意義上的小帥哥,加上陽光開朗,天生就有一種讓人親近的氛圍,只是平日裏大多和任免走在一起,才顯得沒那麽惹人注目。這個時候,眉頭疑惑地微揚,頭發被細碎的雨點打的微濕,剛剛又急速奔跑過,頭頂一整撮黏糊成了一縷,高高翹着。
犬系。
陳小葵很準确地在心裏抓到一個網絡上流行的形容詞。
她看見任州疑惑地嗯了一聲,尾音上揚,一邊擡手撓了撓,卻抓的更亂,越來越像一團毛躁的雞窩,不拘小節,有點像——
少女個子不夠,就只能揚起視線,看得認真。因為剛剛的問話,任州剛巧是面朝她的。一上一下,一來二去,距離有些近。
任免的視線落在遠處,閑散沉靜,像是在自己的世界裏。
唯獨眼皮又跳了一下。
——有點兒像薩摩耶,還得是跳脫旺盛時時刻刻都有精力的那種。陳小葵正好得出了結論,笑意更深。
“算了,你彎……”
“——唰。”
陳小葵搖搖頭,剛要招呼人躬身彎腰,卻瞥到旁邊人驟然擡了擡手,布料摩擦帶出細碎聲響,輕輕松松就把兩個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修長的手在視野範圍劃過。
任免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背包拉鏈,動作利落。他目光不擡,不聲不響地從裏面掏出一包餐巾紙丢給任州,表情沉靜,語氣有些不耐。
“擦幹淨了把你衛衣帽子戴上,別一會兒咳嗽。”
冷淡如風。
完事兒後,又丢給陳小葵一包,輪到這兒,什麽都不說,只是餘光若有若無地掠過眼前人。
少女兩鬓的碎發也微微濕潤,貼着白淨的臉頰,若有若無地氤氲出潮濕的溫柔。
就知道!他哥果然是個口嫌體正直,關愛弟弟的大好人。
另一側,任州傻乎乎地哦了一聲,點點頭,非常狗腿,心裏還挺美。
“書買多了,你做不了也做不完。”
任免順手清點了一下包裏的書冊,調整好背包帶子,勁瘦的身板打得筆直,平淡地闡述事實。他慢慢地把衣袖卷起一截,露出微微顯出青筋的手腕,骨節分明,隐約能看到細密精幹的肌肉弧線,口吻如常,“我們也回去。”
聖上這份善心,來的也太突然了。
餐巾紙躺在提着奶茶袋子的手心,她眨眨眼,詫異地擡頭。
……潔癖的影響之一,就是副業是批發餐巾紙嗎。
陳小葵覺得自己或許是受到了一部分王嫣的影響,重點偏了,腦子裏第一時間冒出來的想法,有點兒不着調。
任免依舊懶得給她一個眼神,很随意地抓了一下頭發,冷若冰霜,高高在上。
碎發濕漉漉的,順着弧度被帶到腦後。整張臉一下子徹底暴露在外,更顯得深邃,骨相優越,側臉如刀削斧劈,任人欣賞。
她幾乎想都沒想,抽出一張衛生紙遞過去,也不吭聲。
任免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接過後,慢條斯理地擦起了手指。
情境和動作,明明都和那天他去通知對方一起回家的時候一樣。
但落在眼裏的,好像不止自己的手指,還有種若有若無的情緒。
反正——
“還要嗎?”
陳小葵的表情明明還是波瀾不驚,聲音綿綿地,黏黏糊糊地往人心裏鑽。
雨越下越大。
背景還有任州瑟瑟發抖的抱怨聲,“車怎麽還不來啊,司機師傅帶帶我……”
任免很淡地嗯了一聲,眼神不擡。
反正,那點蠢蠢欲動的躁動說不清道不明。
連帶着要出口的,關于剛剛對方試圖翻牆的風涼話一起。
像方糖一樣,在水裏化開了。
作者有話說: 謝謝鯨落姑娘的地雷=3=!
阿拉葵:?他幹嘛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