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夕陽,北峰口外荒原。
影影綽綽的有四、五十騎人馬簇擁着五輛騾車向北奔馳。
這是一支镖局的人馬。
走在前面的四個‘趟子手’拉長了聲音叫道:“威震天下——威震天下,請江湖朋友借道!”
荒原上但見亂鳥驚飛,除了一支镖局的人馬以外,根本連一只野獸的影子也沒有發現。
但趟子手按走镖的規矩,過這可能有‘藏龍卧虎’的草莽之中,還是不能不提起精神,吆喝一番。
他們這個镖局正是日月令轄下的‘威武镖局’,這趟保镖正是由‘威武镖局’的總镖頭陸霆親自出馬。
陸霆不但膂力沉雄,劍術超絕,輕功亦列入尖端高手之林,乃是柴桂松手下愛将之一,立下不少汗馬的功勞。
憑着他的武功及日月令調換和相護之下,威武镖局已是當今天下第一大镖局,镖旗所至之處,無人敢捋虎須!
陸霆一年難得出面一次,此次因為刑部大人卸任告老還鄉,特別情商陸霆親自出馬,送他返回故鄉。
那五輛騾車皆是上好的梨花木特制的官車,車中鋪有錦墊,車廂懸有珠簾,華麗堂皇,和普通的镖車有天淵之別。
珠簾蘭卷,車輪滾動,車廂裏響起悅耳的聲音,車中坐的是一對老年夫婦,由老者陰驽的神色,判定他手下坑過不少人!
另外二部車則是其子女及下人,殿後的二部車則是大箱、小箱堆積着,顯然,這位刑部大人在任內刮了不少的錢。
陸霆雙目半眯,毫不在乎地走在前頭,在騾車前後,各散布着二十名臉色深沉的老者及壯漢!
由步履及神色看,人人皆有一身不俗的功夫。
陡聽一聲厲嘯劃破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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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子手’連忙揚起镖旗吆喝:“威震天下,威震天下!請江湖朋友借道!”
镖旗上繡着一頭斑額猛虎,鬥大一個‘陸’字迎風招展!
‘咻!咻!’聲中,草原上出現二十餘名黑布蒙面黑衫人,正是由典兒所率領在此恭候已久的二十名日月令高手!
陸霆一見來人蒙面打扮,身手矯健,落地無聲,心知來人身手高強,立即右手一招,那二十餘名老者及壯漢立即圍了上來!
陸霆朝凝立當中的瘦削蒙面人一拱手,道:“朋友!攔住老夫,有何貴幹?可知老夫乃是京上‘威武镖局’陸霆!”
典兒沉聲道:“老夫找的正是你!上!”
他身後的二十名老者立即各尋對象躍了過去!
陸霆寒着臉,道:“上!不留活口!”
一場混鬥,立即展開!
典兒瞧着護在車旁的趟子手一眼之後,一見己方之人已立即占了上風,那些壯漢,不到十個回合,立即倒地不起!
嗯!這些老鬼倒是挺聽小典的話,出手又狠又疾,絕不留情,毀去對象之後,立即二人圍攻一人。
陸霆看得心神連震,左手取下鐵牌,右手抽出寶劍,怒嘯一聲立即朝激鬥中的人潮撲了過去!
典兒右掌一揮劈出一股狂飕,獰笑道:“相好的!‘克拉瑪對克拉瑪’,咱們二人來玩玩吧!”
只聽‘砰!’一聲,陸霆身子落地之後,只覺氣血翻騰,揚目一瞧,對方身子一飄,已臨近身來。
左手一揚,鐵牌朝對方揮了過去。
卻覺對方人一閃,自己背後已有一股勁風襲來。
“好快的身法!”身子一偏,右手劍迅即揮了過去!
“哼!脫手!”
陸霆只覺左腕一麻,那面鐵牌已被對方以詭異的手法奪去了,心中不由得一陣震懔!
卻聽“呼!”的一股又勁又疾力道迎面逼來,心知是對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鐵牌砸了過來!
只見他身于疾向後退!
典兒功力通玄,再經前些日子與那十五名美女‘陰陽調和’之後,力道收發自如,一見陸霆後退,右手那一面鐵牌定在手中,緊釘着他。
陸霆瞧着那面鐵牌雖是靜止不動,但是卻已隐隐罩住自己全身要穴,自己要輕舉妄動,必定會劍折受傷!
他只有不住地往後退着!
典兒雙目直盯着陸霆緊逼不放!
陸霆額頭居然見汗了!
己方人慘叫之聲不住地傳進他的耳中,偏偏自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根本無法前去支援!
一位趟子手緩緩地抽出長刀,俟典兒背對自己之時,神色一獰,運集全身功力,‘怒斬狂流’朝典兒腰部揮了過去。
“哼!”
典兒左掌一揮,只聽那趟子手慘叫一聲,身子退飛至官車上震翻了那輛官車,口中直噴鮮血。
看樣子已經離死不遠了!
那位刑部大人吓得全身發顫!那位堂堂一品夫人更是吓得尖叫連連,完全失去了昔時風光之神情!
典兒神色不變地緊逼着陸霆!
緊繃着神經的陸霆牙一咬,怒吼一聲,左掌右劍疾攻了過去!
“嘿!準備‘叫’吧!”
典兒鐵牌迅疾一落,‘锵’一聲,震斷寶劍,鐵牌迅速連揮帶掃,夾雜砸勁,沒頭沒腦地攻向陸霆。
那面沉重的鐵牌在典兒的手中好似一柄扇子一般,攻得陸霆手忙腳亂,滿頭大汗,神色一片慌亂!
陡聽一聲慘嚎,只見陸霆身子倒地狂號不止。
兩條小腿已被那面鐵牌砸斷,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典兒制住他的麻穴,任他哭嚎!
偏首一瞧鬥場,己方已有五人倒地不起,對方剩下七、八個人被夾圍在當中,看樣子也沒有多久的時間可站了!
一想起自己幼時被日月令徒衆折磨之情景,怒火狂熾,只聽他長嘯一聲之後,喝道:“殺!不留活口!”
撲進鬥場中,手中鐵牌狂砸,只聽慘叫連連,被圍在當中之七、八名,威武镖局高手,不是被砸得面目全非,就是被劈死當場!
不久,那些趟子手,亦先後步上黃泉!
地上跪伏着十來人,口中哀聲直求饒!
典兒沉聲道:“殺!”
十餘位高手,服侍十來名手無縛雞之力者,還不是不費吹灰之力,剎那間便已寂然,荒野之中,只剩那夕陽餘晖。
典兒指揮那些老者在三十餘丈外林中埋下那些財物之後,沉聲道:“放火!徹底毀屍!”
連人帶馬、騾車,全部燒光!
典兒命衆人将蒙中及黑衫丢人火中後,沉聲道:“沈兄,辛苦各位了!麻煩你和各位老兄直接回君山,老夫尚須去見令主!”
衆人默默躬身一禮,飄然離去。
威武镖局總镖頭等人在荒野全軍覆沒之同時,京中威武镖局毫無所知,那對石獅子依然威踞在镖局大門雙側。
‘威震天下’四個大金字在夕陽餘晖中,發出照照金光,好似威武镖局的聲勢如日中天,令人不敢直視。
狄碧瑤一行十八人一式儒裝,但仍掩不住那股無形的殺氣。
氨總镖頭于桂華恭恭敬敬地将她們迎進之後,狄碧瑤等人一探知總镖頭果真護镖出去,心中不由暗喜!
趁着于桂華轉身吩咐下人之際,右手一揮,自她袖中射出一蓬藍影,于桂華回首喝聲:“你!”立即斃命!
狄碧瑤低喝一聲:“殺!”十八位女煞星立即沖入局中展開一場大屠殺,事出突然,‘蜂王針’又霸道異常,一個時辰不到便已大功告成。
一百餘名活生生的人,二十餘匹馬、騾,同時斃命!
衆女分別以磁石吸出‘蜂王針’以後,裏裏外外仔細巡查一遍,确定無一活口之後,方縱火滅跡!
柴欣怡等人易容成各行各業角色,自華燈初上即化整為零地進入了慶春花所主持的那家妓院中。
柴欣怡制住那妓女,加以蜂王針斃了三位暗樁後,迅速地将整個妓院查了一遍:“嗯!想不到應春花長袖善舞,将場面弄得如此大!”
她重回後花園凝立半刻,俟其餘二十餘人會齊後,沉聲道:“香柳!你挑幾位姐姐守住院內各個角落。
“另外幾位姐姐随我人內,見人就殺,動作要快!心要狠,事後記得取回‘蜂王針’,再到此處會合!”
半晌之後,立即傳來一陣雞飛狗跳般的慘叫聲!
院後奔出了十來名老者,柴欣怡及另外五位殿主早己持着‘蜂王針’等候了,一見面,不由分說,射了過去!
當場立即倒了七名。
其餘數人方出掌躍身,尚未落地,對方暗器又已臨身,只見他們慘叫一聲,‘砰’然落地氣絕。
柴欣怡六人一進入廳中,只見應春花雙目煞光四射,帶領十餘名大漢,掄刀揮劍阻住了己方之人。
地上已倒斃了不少尋芳客及姑娘。
柴欣怡順手掏出絲巾蒙住面孔,身似輕燕般淩空出掌罩向應春花。
應春花大呼:“蘭花掌?會是你……”
其他殿主一見應春花已經瞧出會主之武功及身份,提足功力劈出如山掌力及蜂王針,剎那間只聽慘呼連連!應春花十餘人立即伏屍在地!
柴欣怡沉喝一聲:“殺!争取時間!”
足足屠殺了一個時辰,方将院內之人全部殲畢,甚至于将聞訊而來的揚州城捕快亦一舉誅滅!
敖近居民見狀紛紛緊鎖門戶,不敢探頭。
衆女迅速吸回‘蜂王針’并為受傷之人療傷之後,十幾支火把齊擲,豔幟高舉數年的妓院立即煙消雲散了!
在柴欣怡指揮之下,衆女化整為零,朝卧龍堡趕去。
江湖上的消息傳播最快了,在典兒趕往卧龍堡途中,先後獲悉了威武镖局及妓院出事的消息,心中稍覺舒暢一些。
因為他自離開君山到岳陽城後,即聽到丐幫發生駭人連環命案,心知必是柴桂松的傑作,可惜察不出他在何處,不由又氣又怒!
自于荒野毀了威武镖局總镖頭陸霆之後,典兒日夜趕路,累了即打坐個把時辰,元氣一複,立即又往卧龍堡前進。
這一日午後光景,他來到洛陽城中,一算時間提早了三天,立即運起‘如意功’化成一名病叫花子。
城中,城外轉了一個圈之後,找了一件破衣穿上,拾了一支木棍當作打狗棒用,他打算一來可以引出丐幫之人,二來可以引出兇手。
因為已往弟子遍布天下的丐幫,自典兒到洛陽之後,竟然連一個叫花子也瞧不見,莫非全躲起來了。
在典兒走向白馬寺後的路上,他發現他的身後已經先後聚集了約五、六十名武林人物,暗暗伺候着他了!
一路上,街頭牆角,每隔十來步,便有三三兩兩與他穿着大同小異的叫花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典兒暗喜:“媽的!标縮着的叫花子,這下子總算出動了吧?嗯!我倒要看看丐幫有多大的實力……”
随着典兒大步前行,那些叫花子敏捷地繞道向前遞移,典兒方進入一座竹林中,立聞一聲:“朋友!請留步!”
典兒默默地轉過身子,擡目一瞧,只見一名六旬破衣老者肅然而立,四周迅速出現了一批鹑衣百結,手橫打狗棒的叫花子。
典兒沉聲道:“閣下喚住在下,有何指教?”
破衣老者欺上一步,沉聲道:“朋友,你是沒有生眼睛,難道還真的要老夫親自動手不成?”
典兒注目道:“在下不識兄臺是準?也聽不懂兄臺在說些什麽?”
破衣老者嘿嘿一笑,道:“就算是老夫放屁好了!”左腳一探,右臂猛伸,五指如鈎,閃電般向典兒當胸抓來。
典兒有意激怒對方,成竹在胸,自然毫不慌亂。
當下木棍一順,腳踩七星,身形輕靈無比地向左側飄飄閃開,口中同時招呼道:“請亮兵刃,幸勿自誤!”
破衣老者一擊不中,既驚且怒,一聲悶吼,返身再度撲上。
典兒一見老者出手辛辣,功力渾厚,以棍代劍‘笑指紫薇’,棍尖一抖,輕描淡寫地向對方左肩點去。
他這一招可視對方之反應,随時于中途改成上挑、下劈、斜砍或橫掃,變化微妙,共計有七式之多。
除非對方熟知這套劍法,或者練有先天罡氣護身,否則單憑這招‘笑指紫薇’,對方就無法讨得什麽便宜!
破衣老者顯然識貨,目睹棍至,一聲輕噫,左肩微卸,疾閃八尺有餘,臉一揚,向左側林中沉喝道:“拿棍來!”
典兒不由暗暗佩服:“嗯!丐幫不愧為天下第一大幫,光憑匆匆一瞥,即已看出這一棍空手化解不得,見聞有夠廣!”
左側林中應聲飛射出一根粗實的木棍,破衣老者反臂一抄,迎接在手,典兒高聲叫道:“早亮兵刃,有多好!”
破衣老者悶哼一聲,不打話,手中木棍一緊,劃起呼呼風響,棍影重重,驀地向典兒當頭軍落。
典兒不敢怠慢,口喝一聲:“來得好!”手中木棍一挺,一招‘鬥換星移’如矯龍騰空,閃電般向來棍攔腰點去。
左手捏訣,斜取對方胸前‘幽門’‘通谷’‘石關’三穴。
這一招劍掌兼施,變化綿綿,可虛可實!
雖然點出的是‘棍頭’而非‘劍尖’,但是以他的通玄功力,以及融合衆多高手的精招,一招出手,端的聲勢駭人!
不過典兒意在試探,他以為破衣老者方才既然識得‘笑指紫薇’的厲害,對于這招‘鬥轉星移’當然更不敢力拼了!
只要對方收招換式,他自然會就勢罷手!
誰知事實大出意料之外,破衣老者卻好似不知道厲害,将棍勢一沉,原式不換,硬生生一棍砸下!
無奈之下,典兒只好手腕一振,真力貫注棍尖,迎向來棍,兩棍于半空中成‘丁’字式一下子接實了!
按理說,一棍挾雷霆萬鈞之力淩空砸下,一棍以獨柱擎天之勢奮力上迎,吃虧的當然是典兒了!
可是,兩棍相接,‘禿’一聲暴響,典兒執棍如初,破衣老者手上那根足有兒臂粗細的桑木棍卻被震脫手飛出!
這還不算,緊接着另一怪事出現了!
破衣老者被震脫的那根桑木棍,飛上半空之時明明是完整的一條,及至落地之後,卻斷成了兩截!
依常理言,斷口處既系另一棍頭撞擊所致,自應呈現犬齒交錯狀才對,可是,如今斷口處卻是平齊如削!
破衣老者掠眼一瞥,不由一呆!
典兒笑道:“再去取一根沒有裂痕的來吧!”
破衣老者顯然也不信邪,只見他冷冷一笑,又向後一招手,第二根桑木棍立即又破空飛至。
破衣老者一抄棍梢,藉來棍沖刺之勢,矮身一個大盤掃,人如車軸,棍飛如輪,猛向典兒橫腰潑風打過來!
這一種‘潑風掃打’之法,在兵家一向是用來以一敵衆,同時也是棍法中最霸道的亡命打法之一種。
擯風所至,威力達及方圓五丈之內。
加之這一棍起手系趁着一股外力,一棍灑開之後,直如旋風驟雨,激起一片灰塵,聲勢好不淩厲!
典兒見狀微微一笑,手中木棍一送,插入對方棍影之內,單足一撚,也于原地就勢盤旋起來了!
破衣老者當初是藉着飛棍沖力灑開力道,典兒則借對方一棍掃送之力,因此,他轉動雖在對方之後,卻先對方轉完一圈。
一圈轉畢,剛好回至原處,典兒方才一棍遞出是被逐之勢,此時由于一圈搶先,立即變成返逐之勢。
手腕一緊,找到破衣老者棍身,只見破衣老者第二根桑木棍再度脫手,呼嘯破空之聲,飛出草棚後立失蹤影!
典兒棍尖點地,向後縱出丈許!
他怕對方惱羞成怒,展開圍剿,屆時誤會可深了!
哪知他身形尚未落定,一幕令他錯愕的景象突然發生了!
破衣老者目光閃動,驀地轉過身去,向兩邊林中一揮手,沉聲喝道:“這兒沒事了,都給本座退出去!”
林中群丐雖然一個個皆察訝異,但是,誰也不敢多開口,橫杖躬身,肅然一揖,然後如飛蝗騰躍,飕飕之聲不絕!
不消片刻工夫,四五十名叫花子已走得一個不剩!
典兒瞧得如墜五裏霧中,暗忖道:“他自稱‘本座’,莫非是‘長老’級人物,他武功明明在我之下,卻喝令衆丐回去,是何用意?”
破衣老者緩緩地轉過身來,朝典兒一步步走來!
典兒靜立原處,紋風不動!
破衣老者于五丈外停下腳步,擡目注視着道:“是不是師父您老人家大駕?”
典兒不由訝道:“聽他的口氣,竟然誤認自己為‘風塵一丐’餘全德,莫非他就是小叫花哈義平?”
思忖至此,試探性地沉聲道:“你怎麽如此打扮?”
破衣老者吐吐舌,手向領下一抹,那花白胡須,應手扯落,接着兩手手指插入額發之中,緩緩地向下撕開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
丙然正是小叫花哈義平!
典兒不由哈哈長笑!
那雄渾的笑聲分明不是老花子的聲音,哈義平立即後退一步戒備着。
典兒暗暗凝神一聽,确定數丈以內沒有閑雜人員以後,方運起‘如意功’恢複成‘朱允文’的面貌。
炳義平雙目圓睜,旋又喜道:“是你!怎麽出來的?”
典兒笑道:“和會主出來辦事!溜出來玩玩!”
炳義平一躍而前,雙拳如雨點打落,跳腳罵道:“好小子!你記着,此仇不報非君子,氣煞人也!”
典兒舉臂虛架,一面後退,一面笑叫道:“喂!小子!你講不講理!方才是誰先惹誰的?你怎能怪我!”
兩人笑鬧成一團,好半晌,典兒方問道:“喂!小子!聽說你們丐幫出了大案子,可不可以說來聽聽?”
炳義平臉色一黯,深深一嘆,仰臉良久不語!
典兒默然不語,将面貌又恢複病叫花模樣!
炳義平一擡手道:“走!苞我去看看再說罷!”說完,又将人皮面具戴上,領先出林而去!
不一會,進入金雞城,人城右拐,哈義平帶典兒來到一座古宮之前。
爆內香火很冷落,僅有兩名道士在清理積雪,叫花子一個也不見。
兩名道士見哈義平領着典兒進來,卻似乎沒有察覺一般,鏟雪如故,連眼皮也沒有撩一下!
典兒暗暗稱奇,一時也不便再問。
炳義平沿着左邊殿廊,快步徑奔宮後,穿過數重偏殿,最後在竹林深處一排形似倉庫的房屋面前,停下腳步來。
典兒警覺到一陣衣袂破空之聲,本能地身形一錯,循聲擡頭望去,目光至處,有兩名中年叫花飄身落地!
兩名中年叫花似是一直隐身在屋脊暗處,各于衣擺上結有三個法結,身份均相當于‘分舵’以下的‘支舵主’地位。
炳義平沉聲道:“今天如何?”
兩丐一致垂目答道:“報告長老,今天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消息傳至!”哈義平面色稍緩,手一揮,兩丐俯身退去。
炳義平輕輕一嘆,道:“我們進去吧!”倉庫大門不知在何時自裏面悄悄地打開,二人進去之後,又惴然關上。
典兒回頭看清楚了,原來兩扇門後,一邊立着一名一結弟子,專司倉門啓閉二職,這時已分別抱着一根竹棍倚門盤坐下去。
轉臉再朝屋中看去,這一下,典兒更驚訝了!
這排倉房由外面看來陳舊不堪,裏面卻寬敞異常,一排五六間完全打通,除了散放着一些日用器皿外,什麽儲藏物也沒有!
此時,迎面一塊席鋪地上,并肩坐着三名六旬老叫花,只見每人腰間束着一根草繩,每根草繩上均結着六個繩結。
在丐幫有六個法結的,全幫只有七人,便是天下聞名的‘丐幫六結七老’,在他們之上的人便是七結的丐幫幫主。
想不到在此處居然一下子出現了四位丐幫長老!
‘長老’在幫中為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地位崇高無比,一向均于總舵深居簡出,乃是丐幫武功的精華,也是丐幫威嚴的象征。
雖然每年均有一名輪值長老巡察天下各地分支舵,但是那也只限于一名,如今一處分舵中居然出現了四名長老,豈不令人駭異?
三名長老背後,各有兩名二結弟子侍立着,一人手中捧着一根龍頭烏木拐,粗逾兒臂堅賽鋼鐵,每支均重三十斤左右。
那是‘長老’身份持有的法杖,除了幫主及總香主,任何人只要不順長老之意,這種法杖可以執行懲罰!
丐幫中四結以下的弟子,見到這種法杖,幾乎無人不生寒栗之感!
炳義于朝三人略一躬身,打過招呼之後,身子一偏,朝典兒比了一個手勢,意思要典兒随他再往裏走!
炳義平領着典兒走向西屋,走到一張垂着的破草席前停下腳步,只見那草席下也抱膝倚壁坐着三名叫花。
炳義平等典兒走近,手一伸,掀起草席一角,示意典兒一起入內。
草席後面由于光線太暗的關系,壁上挂着一盞菜油燈,燈火如豆,火花閃晃不定,令人驟生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炳義平徑身那菜油燈走去,僅伸出一根食指,指尖所至,呀然一聲怪響,壁角間竟陡然露開一道密門。
密門緊挨牆角向下斜開,顯然是通往一間地下秘室。
炳義平回過頭笑道:“膽量如何?”
“小事一件!”
炳義平笑道:“好!你就自己下去看看,看得仔細點,看完了上來,我再告訴你其中詳細的經過情形。”
典兒毫不猶豫,立即向密門中躬身走下去,拾階而降,只不過七八步光景,便已經到達了地底。
下面果然是一間秘室,只見室中也點着—盞油燈,不過那燈頭較外面的一盞更細更小而已!
典兒由較亮處走進來,視力一下子無法适應,停步、合目,再度張開眼,方将室內景象看清。
看清之下,典兒一顆心不由狂跳起來。
有夠恐怖!滿室死屍!
典兒自幼歷經折磨,膽量本就不小,加之哈義平又事先提醒,這時稍稍凝神,也就漸漸穩定下來!
他先将死屍數了一數,從東到西,一共是二十具。
二十具死屍從衣角上看去,一眼分明,皆是丐幫弟子。
其間僅有一項反常現象,便是每具死屍并非向上仰躺,而是一律向下俯卧,整齊地排列在一塊條板上。
除此以外,別無異樣,每具死屍亦好似普通屍體待殓般,于上半身覆着一方白布,由頭頸直遮至肩背部份。
典兒怔立片刻,本想退出,忽然記起哈義平要他仔細看的吩咐,心知這裏面一定另有蹊跷。
稍作遲疑,立即自壁間取下油燈,移步向為首一死屍走去,俯下身去将那方白巾輕輕揭開,引燈一照,不由一愣。
他将白巾一放,舉步一跨,又向第二具死屍瞧去!就這樣,二十具死屍匆匆看完,典兒于心驚之餘,一下子全明白過來了。
死法完全相同,腦後肩頸之間有個小針孔,創口內陷,四周皮肉呈現一片紫黑,顯系死于淬毒暗器之蓄意冷襲。
典兒放回油燈,急急走出秘室。
炳義平關妥秘門,朝典兒招招手。
兩人又循原路悄悄退出倉房,穿過竹林,來至一間幽僻的柴房,哈義平示意典兒于柴捆上坐下。
然後嘆了口氣,低低地道:“敝幫長老來此,便是為了此事,一周之內,各處分舵,共計死了百餘人,其中包括十名支舵主,在敝幫而言,甚為嚴重!”
典兒心中有數,卻皺眉道:“有沒有查出線索?”
炳義平搖搖頭,道:“查不出來,如果有眉目可尋,敝幫長老今天也不致于仍然那樣枯坐苦思了!”
“出事地點呢?”
炳義平搖頭道:“出事地點根本無可疑之處,發現屍身所在,均為敝幫弟子經常行走的地方。”
典兒追問道:“死狀呢?”
炳義平道:“死狀安詳,或坐或卧,如非近前細看,根本就看不出已經氣絕,這一點可說最令人想不透!”
典兒道:“這一點依我的判斷倒是沒有什麽可怪的,死狀安詳可能是兇徒出手太快,死前既沒有驚覺生變,臉上當然沒有駭怖表情了!”
“至于死後之姿态,兇徒如果要故布疑陣,只要出手略加布置即可以了!”
頓了一頓,接着間道:“一向與丐幫有怨的,有哪些門派?”
炳義平苦笑道:“很難說!”
“此話怎講?”
“家師、幫主,以及‘二’、‘五’、‘六’三位長老,武林中人人皆知,脾性之烈,無以複加,因此得罪之人當然不在少數。”
典兒問道:“事态如此,那三位長老怎不親自出去偵查?”
炳義平搖搖頭,道:“查是查了,卻毫無頭緒,每天固定死十餘人,直至前天起方沒有人死亡的惡訊!”
典兒心知柴桂松必然已經得到威武镖局及妓院整個的被毀的消息,正全力派人偵查及防守,所以才未再行兇!
典兒問道:“老哥!此地夠不夠隐秘?”
炳義平奇道:“放心!此地五丈之內,沒有閑雜人物……”
典兒搖頭道:“老哥!聽你的話意,似丐幫弟子隐在暗處?”
炳義平颔首道:“不錯!為了防止兇手再來行兇,明哨暗樁設立了不少!”
典兒神色一正,改以‘傳音人密’道:“老哥!我看兇手必定潛伏在貴幫之中,而且還是長老級以上的人物。”
炳義平神色大駭!
典兒仔細地将自己的判斷說了出去,不過隐去了諸女已經‘反正’,自己此次的行動以及日後的計劃。
炳義平神色慘變,喃喃地道:“怪不得一直防不勝防,查無頭緒,原來是被人在此卧底了,這個人會是誰呢?”
典兒沉聲道:“據我所知,柴桂松本人化身于貴幫之內,所以,你不可輕易對第三者洩露這個機密,令師當然不在此列!”
炳義平嘆道:“可惜,家師及老窮酸聯袂至岳陽城去見敝幫幫主了,否則必可提供一些意見……”
典兒卻駭聲道:“你們幫主目前在岳陽城?”
炳義平惑然道:“有什麽不妥?”
典兒喃喃地道:“你們幫主會不會就是柴桂松所化身?”
炳義平大驚失色。
但旋即搖頭道:“不可能,總舵機關重重,高手如雲,柴桂松絕對沒有辦法滲透進去的!”
典兒嘆道:“希望不會有錯,否則令師及老窮酸之性命危矣!整個丐幫亦将陷于萬劫不複之境!”
炳義平身子一顫,道:“為了預防萬一,我必須暗中證實一下!”說完,就欲出去!
典兒一把拉住他,沉聲道:“沉着點!別自亂陣腳,否則不但小命不保,亦将會破壞‘摧花專案’……”
炳義平吸口長氣,重又坐下,嘆道:“唉!事已至此,柴桂松已經知道咱們的計劃了,怎麽進行呢?”
則L沉聲道:“別洩氣!你好好地計劃一下,最好別給第三者知道,屆時我會在暗中安排的!”
炳義平咬牙切齒地道:“柴桂松!你毀了丐幫這麽多人,我與你誓不兩立,會血債血還的!”
典兒立起身子,輕拍他的右肩,道:“老哥!記住!要保密!
我必須回去了,咱們明天端午節見面吧!“
洛陽城中,人來人往,一片喧嚣。
典兒沿街而行,腦中暗暗思忖道:“柴桂松已确定隐在丐幫了,如果他真的化身為丐幫幫主,那可就麻煩了!”
想得出神,忽聽:“老先生!留神!”典兒一怔,連忙收神擡頭望去,只見二位頭戴方巾,修眉斜飛的中年文士,正避在自己左前方尺外。
典兒不由一陣臉紅!
對方可能瞧見自己邊走邊想,想得出神,怕撞了自己,因此才出聲提醒,看樣子還挺善良的!
他不由多瞧了二人一眼!
這一瞧,卻瞧得心神一震!
原來典兒發現其中一名中年文士居然是卧龍堡那位詹師爺,仔細一想,另外一人竟是玉羅剎塗玉慧。
他們二人怎麽會出現于此呢?
雖然卧龍堡離此不遠,但值此多事之秋,他們二人怎會離堡呢?
為了明白真相,典兒尾随他們二人的後頭!
一見他們二人進入一家酒樓之後,典兒正欲進入之際,卻見一位店小二擋住他,低叱道:“臭叫花!走!走!”
典兒不由一怔!
低頭一瞧自己的打扮,暗暗一罵:“媽的!勢利眼!”
自懷中掏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暗運功力,遞向小二,沉聲道:“給老夫送來一瓶花雕及幾道小菜,多退少補!”
那小二一見窮叫花居然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立即三百六十度改變态度,慌忙一哈腰,恭聲道:“是!是!”
雙手高舉過頭,接下那錠銀子。
卻聽他殺豬般地嚎叫一聲,雙手連揮,“咚!”的一聲,那錠銀子已掉在地上,小二那雙手掌已被燙得一片通紅!
那名老叫花卻已昂然踏上樓了。
小二望着那錠怪銀子,既不敢去撿,又不敢離去(他賠不起呀!)只有乖乖地站在銀子旁邊看守着。
典兒上樓後,雙目不經意地一瞥,立即發現詹師爺二人坐在臨街之一桌,正好相隔二桌亦有空桌,典兒一晃一晃地坐了下來。
一名年輕小二立即湊過來,恭聲道:“大爺,來點什麽?”
典兒笑道:“底下那個小子知道,你去告訴他,沒事了,可以把那錠銀子撿起來了,快把酒菜送上來!”
“是!是!是!”
丙然有夠快,三兩下立即送來了一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