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自我
白黎跟穆靈回去的時候，天都暗了。
兩個人坐在車裏，各有各的心思，穆靈自然在想自己未知的前途，白黎思考的卻是趙元辰提及的一件大事——今年的12月25日，是帝國軍隊成立120周年紀念日。
按照一直以來的習慣，是要舉辦大型閱兵儀式的。
這也是趙元辰心急于給悟空定下駕駛者的原因之一，作為S級機甲，它到時候必須作為壓軸登場。可是，悟空誕生有六七年了，除了當年制作成功時發布過官方消息之外，從來沒有真正露過面。
如今，不管是出于彰顯實力還是振奮人心，它都必須出場一次，顯示自己作為S級機甲的能耐。所以，閱兵儀式上的駕駛者就成了最大的問題。
“知道為什麽我做了那麽多安排嗎？因為你出身很幹淨，與任何一方都沒有牽扯，同時，也代表了皇室。”趙元辰輕輕嘆息，“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你更合适的人選了。”
白黎琢磨了很久，有點明白了，玄女只是B級機甲，所以尤瑾代表的軍部、海倫代表的勳貴、柯霖代表的文官、其他人代表的平民，都可以競争。
可是悟空不行。
帝國的最強武器，絕不允許被某一方勢力所掌握，哪怕那個人實際上是效忠于帝國也不成，出身的背景是抹不去的。平民是最好的選擇，比這更好的，是兼具了平民和皇室兩重身份的她。
白黎都能想象，要是自己成了悟空的機甲師，皇室的聲望和帝國的穩定就能兩全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而，越是這麽想，她越是覺得自己的決定沒錯。
悟空很帥很酷不假，可是代表的意義太多了，它因此失去了自由，常年被鎮壓在暗無天日的地方。
強大的力量，也是堅固的枷鎖。
她拒絕。
這麽一想，她真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為大義犧牲的事這輩子都做不來。不過，別的不行，偶爾客串一下幫個忙還是可以的。
讓男朋友（不，未婚夫）這麽煩惱，她怪舍不得的，很想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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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商量商量吧。
神游的時間過得總是特別快，白黎回過神來的時候，衛星城已經到了。正要開門出去，穆靈突然叫住了她：“你東西掉了。”
“啊？”她扭頭去找。
懸浮車亮起了柔和的燈光，她在真皮沙發上看到了從自己褲袋裏滑落出去的徽章，吓得趕緊伸手去撈。
穆靈也看見了，徽章上是一條四爪金龍，意為皇室成員，而背景上日、月、星辰及五色雲彩集聚，證明是僅次于皇帝的尊貴身份……是太子殿下的徽章。可是，在這個補子濃縮成西裝花紋，朝珠演變為領帶OR領巾的年代，徽章就是皇室身份的象征，如此特別的東西，怎麽會在白黎手上？
白黎牢牢握着徽章，尴尬地站在那裏，不知道是該解釋還是該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良久，穆靈才道：“回去吧，明天繼續訓練。”
“是。”白黎如釋重負，趕緊抓着東西跑了。
穆靈深深吸了口氣，之前艾倫不經意間問過的話浮現在腦海，“你很喜歡那個女學生？”，不，這個猜測也太驚人了。
她拒絕往下想，只想去爆了肖虎的頭。
次日，模拟對戰。
她進門的時候就看見肖虎同志叉着腰破口大罵：“你是傻B嗎？三面夾擊跑有個卵用，追都追死你了，突圍啊，那你沒看出來右翼薄弱嗎？眼睛是擺設吧，開什麽機甲啊，給你申請個殘疾人證明回老家結婚算了！”
白黎：“……”多少年了，為什麽還是回老家的套路？
“真是氣死我了。”肖虎肝疼，他這兩年一共就看好這麽兩個學生，現在好了，朱莎不能再開機甲，前兩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呢？笨死了！
他瞅着一臉乖順的女孩，冷不丁踢了腳過去，她敏銳地跳起來躲開了。
“躲什麽躲？你自己什麽水平心裏沒點AC數嗎？菜雞！”
穆靈突然就原諒了他，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出來一下。”
“幹嘛？”肖虎又罵了白黎幾句才揮手讓她滾了，“比賽是有什麽消息了嗎？”
穆靈道：“嗯，成績應該今天就出來了，大部分人都能回去了，前十名要留下，可能要安排進閱兵。還有，大四的實習已經開始了，那三個在校生得重新安排。”
“哦，那你叫我什麽事兒？”肖虎問。
穆靈看着他。
肖虎：“有話說，有屁放。”
“你葬禮上想放什麽歌？以後清明去看你，白菊花成嗎？”
肖虎：“更年期？”
“滾！”
雖然選拔中止，但是總決賽的成績還是出來了。
白黎拿到的成績就是第十六名，沒能進前十，拿不到獎章，她心裏不是不遺憾，可也知道，十六名對她來說已經是超常發揮的結果了。
用唐娜娜的話來說，就是“畢業去哪裏可以随便挑了”。
是的，比賽結束了，她和唐娜娜、雷克馬上就要開始實習，地點……沒得挑。
肖虎對他們說：“學校的實習分配早八百年就弄完了，你們同學都走了，難道還為你們三個重新開個航班？”
三個和外界失聯已久的學生：“……”
“別擔心，你們能進決賽就證明實力還行，學校早就給你們聯系好了實習的地方，就在隔壁的禁軍。”肖虎手捧保溫杯，語重心長地說，“這可是個鍍金的好地方，別人求都求不來，好好努力，畢業的時候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雷克：天上掉餡餅(*^▽^*)
唐娜娜：我的白虎救援隊〒▽〒
白黎：人生真是猝不及防……
就這樣，他們三個被打包送去了禁軍，而尤瑾海倫柯霖等前十名因為表現出色，接到了調任的通知，同樣成為了禁軍的一份子。
教官仍然是穆靈。
如果說之前只是猜測，那麽在接到這幾份通知後，穆靈認為至少有七八分的準确度了。
她能怎麽辦呢？當然是繼續假裝不知道啊。
禁軍的全稱是皇家禁衛軍，職責包括但不僅限于保護皇室人員的安全、守衛皇宮和維護帝都星的安全。但不管是哪一項職責，都事關皇室尊嚴，所以……禁軍的禮儀要求，除了“變、态”之外沒有其他形容詞可以勝任！
邁步的距離、雙手的位置、擺動的幅度都必須一模一樣，要不是女生的胸圍屬于不可抗力，說不定會要求挺起的咪咪也是一個高度！
白黎忍了三天，實在受不了這樣的虐待，向男朋友發出了求救信息。
于是，當天下午，她就被穆靈給叫走了。
去東宮的路上，穆靈看着旁邊蔫巴巴的白黎，竭力用平淡的語氣問：“怎麽了？”
“受到了精神摧殘。”白黎沒精打采地說，“我可能的确不适合當軍人吧。”
穆靈猶豫了下，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如同過去一樣說出了自己的批評：“軍人的第一要義是服從，你的自我意識過剩。”
白黎驚訝地看着她。
“不管是我，還是你們肖教官，教你的東西你都不會全盤接受。”穆靈靜靜地看着她，“你喜歡自作主張。”
白黎抿着嘴巴：“人不是機器，會自己思考。”
“你可以思考為什麽上級要讓你這麽做，而不是思考做或是不做。”穆靈說着，微微停頓了下，“你是不習慣被人發號施令，還是不信任別人呢？”
白黎想了會兒，承認她說得對：“我喜歡自己做選擇。”
穿越前，她有父母有牽挂的時候，主意就很大了，上哪所學校，讀哪個專業，去哪個城市，都喜歡自己拿主意，父母說的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向來不聽。畢業旅行亦是如此，他們說去南北極就好，她偏偏選了太空基地。
等到穿越以後，無牽無挂，就再也沒有聽過別人的安排，她給自己規劃了人生，哪怕當初“想開機甲”的目标被很多人笑話過荒謬，也從未動搖過。
悟空也是，趙元辰苦心孤詣安排了那麽多，什麽都給她準備好了，她卻仍舊依照自己的想法拒絕了。
母親曾經說過她自私：“你從來不替別人考慮，明明都是為你好。”
是的，為了她好，他們的出發點是善意的，或許也是正确的，但她不後悔，寧可自己碰個頭破血流也要自己做主人生。
白黎長長籲了口氣，本來她對于放棄從軍還是有點遺憾的，現在卻徹底放下了。
這不是一條适合她的路，雖然前面辛苦了很久，但既然不喜歡，就沒什麽好不舍得的。
她高高興興地去見了趙元辰，和他說：“我不想在禁軍浪費時間了，你幫幫我，我想做點別的實習。”
趙元辰小小吃了驚：“你想去哪裏？”
“我不知道啊，其他不太了解，反正我已經決定放棄進入軍隊了，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她念叨着，“你說我是先準備考個研究生呢，還是找個實習看看自己到底想幹什麽？”
“都可以，不過你的主意改得可是夠快的。”趙元辰笑了笑，拉着她在沙發上坐下，“是發生了什麽事嗎？禁軍很辛苦？”
白黎認真道：“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想通了，既然已經決定不走這條路了，沒有必要浪費時間，趕緊做點別的。”
趙元辰看着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們商量離婚的時候，自己曾經試探過她的話。當時他問“如果機甲沒有想象中有趣，會不會放棄”，她說“會”，他又問“努力了那麽久，放棄會不會太可惜”，她就說“覺得有趣才會去追逐，不有趣了，那就放棄再找一件”。
現在看來，她倒是說到做到，想要的時候拼盡全力，不想要的時候放棄得痛快極了，果斷之餘，亦是有點無情呢。
白黎：“……你的眼神好奇怪？我說錯了什麽嗎？”
“沒有。”他回過神來，嘆息道，“就是突然有點擔心，或許哪一天你也會這麽痛快地放棄我。”
白黎咬着手指餅幹，不解地問：“這個……沒有感情了的話，該分就得分，拖泥帶水對大家都不公平啊，有什麽問題？”
趙元辰看着她的雙眼：“嗯？”
“噢噢。”她恍然，做了個封住嘴巴拉鏈的動作，改口道，“我收回剛才的話，怎麽可能放棄你呢？我們會白頭到老的！”
她永遠都能用只言片語就打散他的郁氣，趙元辰沒奈何地笑起來：“放過你了。”
白黎如蒙大赦，趕緊撲過去親親他。
趙元辰揉了揉她的腦袋，言歸正傳：“實習的話，我倒是有件事想你去做。”
“啥？”
“去說服悟空，在年末的閱兵儀式上出現。”頓了頓，他加重語氣，“和試駕員一起，我絕不可能讓一臺機甲獨自上場。”
機甲有自我意識是一回事，自己溜自己是另一回事，帝國內部認為應該扼制AI發展，以免被機器人取代的呼聲可不算小，他絕不能讓人借題發揮，制造恐慌。
悟空必須出現，而且必須是和機甲師一起，沒有第二種可能。
白黎沒考慮那麽多，只想彌補之前的事，拍胸脯應下：“好吧，我試試。”
于是，第二天，悟空就看到白黎拎了個小板凳，“咚”一下砸在自己面前，一屁股坐了下來：“看《西游記》嗎？”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即将開始收尾，今天想和大家聊一聊，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大家能夠看完。
1.從一開始，我就沒想着要寫一篇女強的事業文，大家可以看标簽，我選了“婚戀”“甜文”，連“機甲”都沒選，所以也許會有讀者很失望，原以為是會看到甜甜不斷努力然後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但是很遺憾，不是這樣的，以及，我真的不認為得到了悟空掌握了力量，才算是真的“強大”。
2.有力量固然是一種強大，但這篇文，或許更注重于內心的強大——什麽意思呢？就是說，哪怕是過着艱難的生活，也不會喪失追求夢想的熱情；面對階級的壁壘，也努力去争取愛情，得到以後亦是真誠地對待；在眼花缭亂的誘惑中，還是能夠忠于自我，不忘初心，做出想要的選擇，這就是甜甜的強大了。
3.我在前面提過，故事會有一個既蘇又合理的走向。蘇的意思是，甜甜和悟空一定會有一次合作，實現甜甜以及讀者的夢想，但這只是一場純粹的“游戲”，不摻雜利益糾紛。合理的意思是，希望大家理解，甜甜終究只是一個普通人，她沒有開挂，通過努力訓練，她可以駕駛B級機甲，但是駕馭S級的能力，她并沒有，如果有，金手指就太大了，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4.或許，這篇文不是格局很大的那種升級流，甜甜也不是個女強的人設，更偏向于自我的堅持，是向內發展的故事，算是我的又一個嘗試吧。我和大部分的讀者都是普通人，注定不會有很牛逼的外在成就，可是內心世界卻能有無限的可能。
5.我們都可以熱愛生活，真誠戀愛，追逐夢想，敢于選擇……我們都可以成為甜甜（單身狀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