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雷神篇(六)
“想不到, 短短時間內,你功夫精進了不少。”男子臉上戴着面具,一雙眼直勾勾的看着風橪, 流露出的是一種極致的興奮。
和他同行的女子直接被震出法陣外, 整個人摔在地上, 被她手中長鞭所縛。
就在那短短一瞬間, 風橪左手持劍脅住那男子,右手卻掐了束縛咒, 綁住了那女子。
她如今身上還在淌血,肩上的肩并未拔出,倒吸了口冷氣,對向那男子道:“鎮妖塔交出來,我放你們走。”
“身為除妖師, 你太過婦人之仁。”男子被她制住,臉上的笑叫人匪夷所思, “這樣的你,不被任何人需要。”
“我讓你交出鎮妖塔。”風橪手中劍身貼上他脖頸,淺淺割出一道血痕來。
“看來時機未到。”
那男子忽而左手觸地,嘴裏不知念了什麽, 身側驟然聚起一股力, 直接将她推了出去。
肩上的劍被那股力硬生生拔出,血滴随風落至地面,滲進塵土當中。
撕裂皮肉的痛固執傳來,風橪後退幾步直起身, 堪堪穩住了身體。
淩厲擡眸時, 見那兩人要逃,當即揮劍一斬, 劍氣極速蔓延一聲,只聽“咔嚓”一聲,那男子臉上的面具碎開掉落在地,露出他本來面目。
看見那男子面容,她愣怔一瞬,一時竟忘了追上去。
她握劍的手一緊,忽而抽出白色手帕拭去臉上血跡,念了個追蹤咒,将那手帕丢了出去。
這個除妖師竟然……
是桑暮軍。
他不可能還活着。
“風橪——”年筱曉急急來到風橪面前,看到她的傷口後,心疼的皺了下眉,“竟然讓他們跑了。”
“我沒事。”她收劍入鞘,輕輕捂了下肩頭。
以前比這更重的傷她也受過,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麽。
眼下的事,比她身上的傷更加棘手。
如若那個人真的是桑暮軍的話,他們是如何得知她和年筱曉會途徑此處并事先設陣的。
除非他們一直都在跟着她們,或是,他們放出衆妖,就是為了要引她們前來。
而那熊妖則是他們故意放生,要與她碰面的。
若那男子是桑暮軍,女子就應是他的妹妹——桑如茵。
從靈幽谷叛逃後,竟來了這裏了嗎。
放出衆妖,費心誘她來此,他們究竟在謀劃着什麽。
方才在他身下探出來的那股力量,莫非是從神器上引發出來的?
白虎珠已回到火神手中,那麽他們身上,又有幾件神器。
“你在想什麽?”身邊的人突然開口問她。
“沒什麽——”風橪回過神來,淡淡掩去神情。
年筱曉盯着她的傷口,蹙眉搖了搖頭:“今夜怕是趕不到另一個鎮裏了,前面有個古廟,我們今夜就在那裏歇息。等下我去采藥,給你包紮傷口。”
“嗯。”她簡單應了聲,轉身看着七栖,問她:“可有去處?”
七栖低頭晃了晃。
“那便先同我們一道,你可願意?”
“願意。”七栖低低點了下頭,叫人看不出她的神情。
古廟似是被荒廢了許久,同先前到過的陣子一樣荒涼。
年筱曉關了門,手中法杖刮了刮蜘蛛網,忽而勾了唇角,背對七栖道:“其實我和她不是什麽除妖師。”
“那是什麽?”七栖探頭看她。
“是……”年筱曉故意賣關子不說,卻突然拽着蜘蛛網轉過身,一臉兇相,“蜘蛛妖!”
“什……麽。”七栖被她吓得一瞬栽在地上,用同樣驚恐的表情看向風橪,“你,你們……”
只見風橪攬了些木塊樹枝丢在地上堆起來,抽出一張符紙輕輕一吹,将燃燒的符紙丢進去,坐着挑了挑木塊,表情平靜如水,話卻是對着年筱曉的:“不是說不騙人了嗎?”
“我這哪裏是騙人啊。”年筱曉笑着把蜘蛛網拆下丢在一旁,又俯身歪頭看着七栖,“我這是在吓唬她。”
“你平白無故吓她做什麽。”風橪仍坐在那處,看着冉冉升起的火焰,視線亦被一同晃了去。
“我看她沒什麽警戒心,只聽你一面之詞就跟來了。這般單純心腸,遲早會被人騙了去。我這是在告訴她,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倒是好心。”
“我一直都這樣好。”年筱曉在七栖面前坐下,“小妹妹,你的父母呢,走散了?”
“我沒有父母。”七栖低聲應答。
“那你是如何長大的。”年筱曉問她。
“奶奶告訴我,她是在棺材中發現的我。我一直都跟她生活在一起,可幾日前,村裏人發現了我的存在,說我是不祥之人,将我趕了出來。
“那你奶奶她——”
“她突發中風,已經不在了。”
“節哀。”年筱曉忽然別開頭,沒再問下去。
入夜之後,七栖躺在稻草堆上面安然入眠,風橪和年筱曉圍着火堆坐在一起。
“她身上可有什麽疑點?”正說着,風橪丢了一塊木頭過去,瞬間被掩在火光之下。
“暫時還沒發現。”
“我曾聽過一個傳聞,說是在棺材中出生的孩童是被詛咒的生命,即使被陽光照耀,也不會有影子存在,将會終生孤獨。”風橪淺淡目光投在七栖身上,“但這樣的人,我是第一次見。”
年筱曉跟着她的目光過去,又聽她輕嘲了聲。
“你說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人,不應該存在。”
年筱曉看穿她的心思,拿着細短的樹枝在地上畫畫。
“就算有,也不會是你。”
風橪倏忽擡眸對準她眼瞳,表情柔和了下來。
人這一生,很難算清是得到更多還是失去更多。
如今,她想好好守護這個人。
年筱曉将手中樹枝送進火裏,眼中的暖慢慢褪去:“你該不會真的打算一直帶着她上路吧,畢竟這一路上還不知會發生什麽危險,她只是普通的凡人,我又不能每一次都去保護她,而讓你一個人。”
“只是暫時的。”她低眸握住劍鞘,薄唇一開一合,“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可以分開了。”
“怎麽,劍有異動?”年筱曉問她。
“沒有。”她指尖拂過劍鞘,視線從上之下掃過去,“是太安靜了。”
前幾次她被冰神如曦和鄧豐吉攻擊,劍身都産生了異動,甚至引出她體內大半靈力防身。
而這一次,她血肉之軀受到傷害,此劍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是證明,劍靈自動把除妖師歸為她的同類,所以并不設防。
還是說,只有她性命堪危之時,那股力量才能完全被她驅動。
這是在變相讓她……變成詛咒之神的意思嗎?
“的确是太安靜了。”年筱曉跟着應聲,幻化出法杖依在身邊,轉手在此處設了防護陣,“不過你說的那個劍靈夙奕,他既信服于詛咒之神,那必只受詛咒之神差遣。只要你性命無虞,他怕是不會現身了。”
風橪輕應了一聲,沒有反駁她的話。
“今日出現的那兩個除妖師,你認得他們。”她話中皆為肯定語氣。
“桑暮軍、桑如茵他們原和聶将心師從一人,同是靈幽谷的除妖師,視彼此為強有力的競争對手。可惜聶将心天資聰穎,即便強大如桑暮軍,仍是屢戰屢勝,後來他為了贏過聶将心,偷學了禁術。”
“那後來呢?”
“他被逐出靈幽谷,桑如茵和他共進退,一同來到青鸾殿,亦被拒絕入內。”
“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麽時候。”
“應是兩年前了。”
“這麽說來,他針對的人應該是聶将心才對,為何又找上你。”年筱曉困惑的瞧着她。
“有一次我和聶将心碰面的時候,遇見了他。他看我不順眼,出手打傷了我。”說到這裏,風橪頓了下,似是在回憶什麽,不自覺的笑了聲,“而後聶将心将他打的鼻青臉腫,按在地上讓他給我道歉,估計是因此才懷恨在心。”
她以前怎麽還有發覺,自己和聶将心的關系,曾經是那樣令人慕羨。
“那他真的很沒有男子氣概。”年筱曉捂着臉思索了一瞬,不屑的扯了下唇角,“等下次讓我見了他,定要将他打的爬不起來,給你磕頭認錯。”
“那我就提前謝謝你了。”她溫柔笑了笑。
年筱曉剛要打趣她,忽然間想到了一件事,表情變得認真起來:“我看他兄妹二人一身邪氣,膚色白中透亮,怕是不止是修煉了禁術這麽簡單。”
“确實如此。”
那股邪氣已經強烈到還未近身便能感受得到。
而桑暮軍今日對她說的那句話亦令她很是在意。
看來時機未到。
他在等的,是什麽時機。
沉思良久,風橪雙目盯着年筱曉,再次開口:“如今神器下落不明,若是遲遲無法盡數尋回,恐會困擾樓澤,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什麽——”年筱曉突然靠近她,一動不動的睨着她看,搶先回了句,“所以你打算幫忙尋回神器,對不對?”
風橪身體往後退了些,點了點頭。
“若是神器真的在桑暮軍身上,那麽此事就會容易些了。”
自打鑄造之時,神器便是無形無息的,更無從找尋。
一旦離開神域,它們會自動化為無物,衆神便無從去尋。
能力者自然也無法感知到它們的存在。
她已在追蹤桑暮軍的蹤跡,一旦追到,她便可瞬間到達他身邊。
自己之前因不知他是何人,這才沒有下重手。
可這神器若真是落入桑暮軍之手,那她便不能再多做耽擱。
“這神器如何會到桑暮軍手中。”年筱曉問她。
她驀地眸色一暗,聲音冷了起來。”
“或許是有人幫他盜取了神器,為的,就是霍亂六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