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無眠花(二)
曦光普照大地, 烈風席卷雲巅。
一串腳步聲匆匆踏過,緊接着,是一陣焦急的叩門聲。
“冰神大人!冰神大人?婼華求見。”
大殿之門被緩緩拉開, 如曦憑空勾勒出一枝冰花置于天柱上裝飾, 神态悠然着緩緩轉過身, 慢慢問:“何事發生?”
婼華緊喘一口氣, 神色慌張,不敢直視如曦雙眼。
“風神大人他……又不見了。”
如曦輕輕收了手, 走向她,不緊不慢的問:“上次見他是什麽時候?”
“兩個時辰前。”
壞了——
已過了這麽長時間。
定是他幻化成風離了此地,可是此時,去哪裏找?
……
對了。
“你現在就下人界找木神林商,他定有辦法。我現在就去找其他神, 分頭行動。”如曦輕輕道。
“婼華領命——”
繁月百無聊賴的在山中随處游走,忽然間, 身邊拂過一陣風,她美目微擡,欣喜的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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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山神大人嗎?”
她什麽都沒有看見。
但是随後,她聽到了樓澤的聲音。
“繁月, 是我。”
——真的是他。
繁月瞬間收了臉上的神色, 一本正經道:“山神大人,您來是不是有事情要吩咐繁月。”
“我需要你悄悄跟在風橪身邊,時刻保護她。無需守山了。”樓澤淡淡道。
“那山神大人您呢,也要離開嗎?”
“是。”他惜字如金。
但她明白, 樓澤也會去到風橪身邊, 即使不會見她,也不能靠近她。
“繁月知道了。”繁月沉聲點頭, 表情堅定,“還望山神大人放心,繁月一定誓死保護風橪,不會讓她受到一分一毫的傷害。”
須臾,那陣風散了。
繁月持劍走出群山的時候,津鳴迎面走了過來。
“風神大人在何處。”他問她。
“無可奉告。”她言簡意赅的回答,作勢就要離開,下一瞬被津鳴握劍的手臂攔住去路。
“你知道。”津鳴垂眸看她,漆黑好看的眼瞳裏沒有情緒。
“知道也斷不會告訴你,這裏是山神殿,我勸你快些離開,別再來煩我。”她快速用劍身撞開津鳴的手臂,剛邁出一步,眼前閃過一瞬劍光。
銳利的劍氣襲來,繁月額前的碎發向後一挑,眼睛都沒眨一下。
“你是要去尋風橪。”津鳴手中的劍對準了她,冰冷的聲音回落在她耳畔,“是風神大人的授意。”
繁月皺緊了眉,回他:“是。”
“木神大人命我來尋風神大人。”他報出來意。
“這與我何幹?就算我知道,亦沒有義務告知你。”繁月微挑眉,仰眸看他,每一字都咬的十分清楚,“讓、開。”
“你明知風神大人做的事情于神界有害無益,仍要幫着他。”
“是害是益,山神大人自有決斷。只要他一日不回九重天,便一日是我的山神大人,而非你們所言的風神。”繁月輕笑着,看着他,“與其毫無頭緒的尋找山神大人,不如冊立新風神,這才是有效的處理方法。”
津鳴沒有要放她走的意思,一柄劍緊緊的擋在她面前,緩緩落在她脖頸處:“神意豈是你我能揣測的。”
“這麽說,今日若是我不告訴你山神大人的下落,你是不會放我走了。”
“是。”
“好——”繁月拔出腰間的劍刺過去,手腕卻在下一瞬擰痛起來。
電光石火間,她手中的劍就被打掉。
再擡眸時,劍刃已抵在她身前,寒氣在周身蔓延開來。
“我再問一遍,風神去了何處。”他冷冷道。
“我不會說的。”
繁月輕抿着唇,下一刻,快速單手握住劍刃,眼都沒眨一下,直接把津鳴的劍刺進自己的心口。
鮮紅的血瞬間綻放成一朵凋零的花,破碎在她手中,快速漾開。
“今日劍靈繁月,就算死了,也不會透露半個字。”她态度堅決,哪怕劍沒入胸口,神色也無半分變化,“我既說了不會告訴你,你就該識相的走開。”
津鳴握劍的手被帶着往前了一步,墨黑色的眼眸輕動了下,口吻平靜客氣:“我知道了,你把劍松開,我讓你走。”
下一秒,繁月松開了手,猩紅的血在她的手上和身上無規則的散開。
津鳴從懷中拿出一縷白紗,想要走到她身邊,繁月知曉他的用意,反而退後了一步。
“木神大人派你前來,就已擺明立場。”繁月握緊了受傷的掌心,面不改色的接住他的視線,“他既與山神大人意見相左,你我為二神随從,自當保持距離,劃清界限。”
津鳴與她對視兩秒,什麽都沒說,收好那白紗,轉身離開。
繁月看着他的背影,恍然間松了一口氣,此時此刻,身上的痛才有機會溢了出來。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也是在乎她的?
辰時,兩道身影開始在黑夜中亂竄。
在陰森森又沉暗的靈堂中,終于停止了步伐。
“喂——,你能不能行啊。開個棺你要開到天亮是不是。”
年筱曉坐在一邊的空地上,翻手玩着脫鞘的匕首,模樣悠閑。
風橪聞言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索性收了劍,輕扯了下唇角:“要麽閉嘴,要麽過來幫忙。”
城主的兒子叫杜軻逸,因是城主老年得子,被城主寵的不像話。
喪禮本來辦的好好的,卻在中途,城主突然間受到了一封信,因此儀式作罷,将長棺遣回。
信中說——可助杜軻逸借屍還魂,死而複生。
三日後,将在全城人的面前,親自揭曉結果。
“嗯,就勞煩你了。你身手好,我就不湊熱鬧了。”年筱曉沖風橪笑了一笑,很快就閉上了嘴。
好不容易得來的免費苦力,不用白不用,她才不要自己親自動手。
風橪淡淡看過去一眼,對着棺材露出來的一條細縫,直接一個除妖棍送了進去。
她把除妖棍撬在棺材一邊,廢了點力氣,才把這個口子豁大了些。
如果說,聶将心是百年一遇的天才除妖師。
那麽她就是只能後天靠努力,也追不上聶将心一半的廢柴除妖師。
若是此刻站在這裏的人如若是聶将心的話,估計她就可随手禦劍,輕而易舉将棺材蓋掀翻。
可惜,她不在了。
風橪微走了回神,一不小心用力過度,除妖棍就刺在棺材板上,再往前半分,就會整個貫穿。
她愣了愣,收了手。
“可以過來了。”風橪淺掃過年筱曉一眼,擡手輕輕推開了黑色長棺的蓋子。
頂蓋被掀開一半,年筱曉走過去,在微弱的月光下,看見了一具全身燒焦的屍體,模樣身形已全然認不出了。
“你不是說是空棺嗎?”風橪輕挑開唇角,轉眸看她。
年筱曉聞言湊上去去,眉頭壓了順,手臂伸進黑棺內。
不,這怎麽可能。
莫非這棺裏的人是——其中一位受害者。
那具屍體全身焦黑,早已面目全非,辨不出來本來樣子。
“這個人,不是杜軻逸。”年筱曉将探出去的手收回,正色道。
“已經看不清人臉,你如何知道不是他。”風橪問道。
年筱曉把蓋子重新蓋了回去,默哀了片刻,才重新開口。
“你們除妖師難道是憑借長相來辨別一個人的嗎?這個時候,不該靠他的氣息嗎。這個氣息不是杜軻逸的,死的人并非是他。”
風橪靜靜看了她幾眼,沒有說話。
“走吧。”年筱曉背過身去,邁步往外走。
風橪環臂擡手指了指頭頂,聲音輕落:“怎麽來的就該怎麽回去不是嗎?從正門走,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來過?”
年筱曉腳步一頓,緩了幾秒,才轉回身看着她:“你說你叫風橪。”
“你覺得我不是?”風橪表情一冷,放開了雙臂。
“你和外界傳的不太一樣呢,讓我都有點起疑了。”年筱曉沖她笑了笑,寸步不離的盯着她看,“那個廢柴除妖師、除妖界的天煞孤星——風橪。”
風橪斂着雙眸,語氣冷靜,問她:“你知道我。”
年筱曉忽而笑了,一五一十的回答她:“怎麽可能不知道?你可是少有的能和聶将心走到一起去的除妖師,你們的故事,人界的能力者們都是知道的。”
風橪看着她,卻不知她是否真的開心:“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不是。”
“不是?”風橪挑着彎眉,輕嗤一聲。
“準确來說,你是先來接近我的,我甚至還沒來得及行動。”
“既然你知道我的事情,我也接近你了。”風橪靠近一步,表情認真,“你為什麽不逃。”
“我記得我說過,我不害怕。”年筱曉無所謂的聳聳肩,語氣中帶着輕蔑。
“所以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麽。”
“十幾年前,你生存的山莊出現了洪水,他們說,是因為你觸怒了水神千離。”
那一刻,風橪心跳滞了一瞬,刺痛着慢慢恢複律動:“他們還說了什麽?”
“那一日,有人在遠處看見了神龍飛騰。我想問你,你當真沒有見過龍嗎?”。
風橪沉默了一會兒,繼續道: “若見過,又如何。”
“如果你這真的見過,那麽我就要一直跟着你,還要跟緊你。”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我不會告訴你。”年筱曉把匕首別回腰間,臉上的笑真假難辨,“不過你要是十分好奇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告訴你。”
“就算你告訴我,估計也不會說實話。”風橪複而往前走了幾步,眼睑慢慢垂落下來,臉上的表情同樣叫人難以揣測,“其實我也知道你,騙子巫師——年筱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