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誅魔臺(四)
“樓澤且慢——”如曦揮動神杖想要阻攔, 可是已經來不及。
下一瞬,巨龍雲鳳相鬥,一時間, 水漫天庭。
樓澤在剎那間無了蹤影, 耳畔落下的, 是無盡的風。
如曦飛步靠近, 被一陣飓風震向另一邊,有趙馳攙扶, 她才堪堪穩住身體。
凡是風神部下,幾乎神衆皆會化風隐身之術。
一開始就用了此術,想必是要認真無他一戰。
千離眯眼輕笑,揮動短利神杖,頃刻間, 一巨大的漩渦從他身下平地而起,旋轉着上升, 指引出風的方向。
轉念一秒,千離閉上眼,握着手中神杖就往一處打去,同一瞬, 水流聚集, 瞄準一處沖擊過去。
随着群水的勾勒,一道身影慢慢顯現出蹤跡,千離看準時機,痛快利落的出手。
“小心——”
如曦話音剛落, 樓澤便被千離打下重重一杖, 現了身。
同一時間,千離背後承受重擊, 他趔趄一下,半跪在地。
站在他身後的,同樣是樓澤。
須臾,站在千離前面的樓澤化為風,瞬間散了。
千離瞳孔微擴了擴,起身擡起手腕,覆水神杖擋住他半邊臉。
他另一只手從上之下輕輕劃過神杖,驀然扯開唇角:“你方才下手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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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千離話音剛落,站在他身後的樓澤也消失不見。
水幕下,樓澤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你輸了——”
“那可未必。”只見林商在轉瞬間來到千離身邊,輕手轉了轉木神神杖,美盼鳳眸中盡露張揚,咧唇一笑,“今日,你需同時打贏我和千離,才可離開。”
“你也要攔我。”樓澤瞳中寒光微閃,神色冷肅。
林商揚眉看了千離一眼,目光落回樓澤身上:“是。”
“豈有此理——!”炀川霎時間松了手,瞳中烈焰閃過,第一時間就要沖到樓澤身邊。
頃刻間,一道驚雷在他面前狠厲劈下。
炀川擡開眼,卻見光璟環臂站在他面前,手指搭在胳膊上輕打了兩下,游走的視線落在他面前。
光璟似笑非笑的看着炀川,聲音漠然:“想要幫他,就要先打敗我。”
“可惡——”炀川握緊了右拳,火焰在他掌心凝聚,當即幻化出火神劍來。
“哥哥,不要!”如曦趕到他身邊,被炀川一把推開。
光璟提劍瞬間刺了過去。
劍刃相抵時,火光雷光乍現。
“山神大人——!”繁月停滞一瞬,拔劍走了過去,須臾,脖間處探過來一柄劍。
“你不能過去。”津鳴立在她身前,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繁月愣了愣,忽然身體僵住,眼睑輕收,問他:“你這是……要與我為敵。”
“我不會讓你去妨礙木神大人。”他冷眼看着她,語調尋不到起伏。
“我也不會讓山神大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繁月擡手一下打掉他的劍,擡腿剛要走,胳膊就已被他抓住。
“你放開我。”繁月換手握劍,對着津鳴就是狠狠一揮。
津鳴松開手,輕輕一躍,身體往後退了一步,快速收劍時,銳利劍氣一揚,眨眼間已劃傷了繁月的臉頰。
“啪嗒——”
一滴血順風跌落,繁月瞳孔微顫片刻,再次握劍刺了過去。
林商與千離一起合力圍攻樓澤,他卻只随手捏了只風劍,并未全力出擊。
幾招過後,林商危險的蹙了下眉,唇角已無笑容。
“怎麽,還不拿出風神戟嗎,樓澤——”
“風神之位,已與我無關。無論為誰,我亦不再回。”樓澤停了手,面色冰冷。
下一刻,數根枝條化作飛塵,落在地面上。
“那風橪呢,你也無所謂。”林商緊握手中權杖,慢慢看向他:“不回到原來的位置,你很快就會化為虛無。這樣的你,還能夠護她多久。”
聽見“風橪”這個名字,千離下意識止住手上的動作,略微擡眸。
這個名字,怎會如此熟悉。
“她是人,遲早都會消失于這時間。”樓澤掐碎手中的劍,目光微滞,“早晚有一天,我無力護她。”
林商微眯雙眼,問他:“若她不是呢——”
“你什麽意思。”
“沒有人可以在承受過千離的水神印紋後存活下來,除非——她本就非人。”
滔滔水渦轉念間盡數不見。
“水神印紋。”千離落眸暗暗念了一句,忽而唇角下彎,走向樓澤,“你們口中的那個風橪,可是除妖師。”
“你果真記得她。”林商歪了下頭,輕笑道。
“怎會記不得。”千離澄眸聚寒,眉梢一挑,“那名除妖師,她解開了樓澤的封印之術——親自将詛咒之神放了出來。”
“聶将心——”風橪躺在床上,悠哉着咬着一根雞腿,聲音困倦,慢慢道:“在你看來,方莛菲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知道。”聶将心倚窗而立,目光落在窗外,心思早已跑遠,“近幾日暫且先盯着她。”
一夜過去,溟宋仍沒有回來。
這是第一次,他離開的這麽久。
他到底——去了何處。
該不會……
“聶将心——”
聶将心思緒剛明朗了些,那邊的人又開始叫她,她輕嘆口氣,視線轉過去,問。
“怎麽了——”
“如果這個方莛菲表面上的溫婉善良,全都是裝出來的,那麽肯定就會露出破綻。”風橪把骨頭遠遠的丢進盤裏,坐起身,嚴肅的看着聶将心,偏了偏頭,“我們去試一試她?”
“怎麽試。”聶将心拿起桌上的劍,看她。
“你我裏應外合,拿昨晚的事情,試探她一番。”
“你無事可幹?”聶将心搖了搖頭,又把劍放回去了。
“也不是。”風橪思索兩秒,轉眸抿唇,“怎麽了。”
“你很無聊。”
“……”
良久,風橪才重新開口,問她。
“溟宋這麽久不回來,你不去找他?”
“不找。”聶将心側眸往窗下看了一眼,看着長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頓覺索然無味,又補了一句,“找他作甚。”
“你不怕他跑了?”
“他跑不掉。”聶将心臉上漠然,手指握在窗沿上,輕輕碰了下,“我活一日,他便一日都得不到自由身。”
“你這又是何苦。”風橪垂下眼,低嘆一聲,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手中長劍上,“怕是溟宋怎麽也不會知道,你當初用自己的血與他結下羁絆,實際上是救了他一命。”
風橪心想,料是向來聰慧自傲的聶将心也沒想過,自己有一日會救了一個妖,并讓自己的命斷送在他手上。
窗外的風徐徐吹過,摻進聶将心冷徹的聲音中。
“我倒是願他永遠不要知情。”
“聶将心——”風橪猶豫了幾秒,還是問出了口,“你為什麽要決定除妖,畢竟你的父親就是妖,不是嗎?”
聶将心聞言怔了一瞬,臉上的表情僵住,好半晌,緩緩道出幾個字。
“在我七歲那年,我父親在我面前——殺了我的母親。”
風橪沒想到會是這麽個回答,她愣在原地,手中的劍身跟着往下滑了半分,沒能立即回她。
誰知聶将心卻淡淡一笑,看向她。
“從那日起,我便下定決心,殺遍天下妖。妖都是不能相信的,就連溟宋也不例外。”
聶将心話音剛落,一道聲音猝然間落在門口,短促又劇烈。
“誰——”風橪警覺的跑到門口,打開門時,沒看到一個人影。
剛才分明就是有人在門外,可眨眼間就不見了。
這樣的速度……
風橪想了想,快速把門關上了。
她轉回身,沉聲道了句:“門外沒人了。”
聶将心還是站在窗邊,半阖着眼,左手托着另一只胳膊,右手半撫在臉上,語氣平靜。
“是溟宋。”
風橪驚詫的回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過了幾秒,她突然開口,喃喃一句:“聶将心,你身後——”
“怎麽了。”聶将心轉身過去,正巧就與坐在窗沿上的溟宋對上視線。
溟宋雙腳踩在窗沿上,身體微彎着,一直手搭在窗外的竹框邊,看着她時,眼眸如浩瀚寂靜夜裏的星辰。
“你方才喚我名字了。”他淺笑着說。
“沒有——”聶将心後退幾步,別開臉,面頰微紅,說話時明顯底氣不足,“是你聽錯了。”
“原是我聽錯了。”溟宋朝着她勾唇一笑,眯了眼,“既沒找我,那我走了。”
“你還想去哪裏。”聶将心輕嗤一聲,瞬間變了臉色,目光森冷的看向他,露出了手腕上的鐵鏈來,“如果你不想變得同其他妖一樣,被除妖師鎖住,我勸你還是不要亂跑。”
“區區鐵鏈,你以為困得住我。”他跳進來,直視着聶将心,唇角的笑放肆惡劣。
轉瞬間,溟宋已抽出桌上的利劍,靠近一步将它橫在聶将心脖間,雙目無情的盯着她:“和我這樣的妖日夜共處,你應該學的更聰明一點,随時看好你手中的劍。”
剛才站在門外的那道身影,的确是他的。
聶将心不卑不亢的與他對視,沉着冷靜道:“我死了,你也會死。”
風橪想要上去幫她,低頭一瞥,看見聶将心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揮了一揮。
她在告訴自己不要上前。
風橪心領神會,又退了回去。
“我當然不會讓你死。”溟宋加重了手上的力氣,在她白皙的脖頸上刻出一道紅痕來,“你最好時刻保持警惕,聶、将、心。”
語畢,溟宋棄了劍,推開門離開,再一次消失了。
直到他的腳步聲完全不見,聶将心卻像身體力氣被抽幹了一樣,身體跌落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