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2)
,有如死了一般,這島上惟一的水源中若已有毒,那麽衆人當真是不堪設想!
三人一起呆在當地,只聽流水之聲,潺潺不絕。
南宮平突地大喝一聲:“不要緊,這條溪水,乃是活水,他即使在源頭下毒,毒水也有流盡之時,只要在溪頭輪流看守,我們便不至渴死!”
。
風漫天精神一振,應道:“立時便去!”
此刻已有許多老人四下尋找過了,卻空手而回,當下便有兩人,奔去源頭看守。
風漫天嘆道:“幸好此溪乃是活水!可算不幸中之大幸,但此事并未結束,我們若不找出那下毒之人,此後便永無寧日了!”
衆人面面相觑,誰也猜不出這下毒之人究竟是誰。
南宮平目光一轉,面色突又大變,脫口驚呼道:“你看!”
衆人目光,随着他手指望去,只見那邊樹林之中,赫然竟有一股濃煙沖起,濃煙中夾雜着火苗,一陣風吹過,火勢立刻大盛!
風漫天惶然失色,大呼道:“果林失火!”
呼聲未了,他人已沖出三丈開外,南宮平緊跟在他身後,兩人并肩飛馳,南宮平滿心驚惶,也未發覺自己的輕功怎已變得和風漫天相去無幾,一霎時便已到了那着火的樹林邊,赤紅的火焰,在濃煙中飛舞,衆人立在林旁,火焰卻已幾乎逼上了他們的眉睫!
風助火威,火勢更盛,長約裏許的果林,剎那間便已變為一片火海,這果林此刻已是等于是他們日後的糧食來源,但此刻卻都已變為焦木!
風漫天呆了半晌,仰天悲嘶道:“蒼天呀!蒼天……”
兩個長髯老人,本自失神地站在他身旁,此刻突地仰天大笑道:“燒得好,燒得痛快……”一個大笑,一面竟在地上狂舞起來,原來這兩人久過平凡生活,驟逢巨變,竟急得瘋了!
風漫天咬一咬牙,雙手疾伸,點住了他兩人的穴道,哪知這邊笑聲方住,火林中竟響起幾聲凄厲的慘呼!一響而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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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兩條人影,閃電般自火焰中竄出,赫然竟是方才尋查未歸的老人,滿身俱已着火,須發更早已燃起。
當先一人,立刻和身撲在地上,連滾數滾,南宮平身形一閃,這人便已自他身旁滾過,遠遠滾到一丈開外,滾滅了滿身火焰,方自翻身掠起,戳指林內,道:“他……他……”一言未了,突又跌倒!
南宮平急問:“是誰?”掠前一看,只見此人滿身衣衫肌膚,俱已被燒得有如焦炭一般,雖仗着深湛的內功,掙紮至今,但此刻卻已氣絕身死,南宮平無暇再顧,急地旋身,只見另一人仰天卧在地上,身上火焰,猶在燃燒,但人卻早已身死!
風漫天面色焦急沉重,頓足道:“誰?是誰?”突地回轉身子,目光直視着南宮平,一字一字地緩緩道:“會是她麽?”
南宮平茫然道:“誰?”
風漫天道:“梅吟雪,她不但對島上之人,都已深惡痛絕,便是對你,亦懷恨在心,像她這樣的人,性情那般高傲倔強,對你用情又那般深厚,再加以她的智力與武功,說不定……”突地頓住語,不住咳嗽道:“但願我猜得錯了。”
南宮平木然當地,動彈不得,風漫天雖然怕他心裏難受,沒有再說下去,但他卻已想到,此事大有可能。
風漫天長嘆數聲,突又變色道:“快些回去,莫被敵人再壞了那邊的房舍!”
話聲未了,衆人已一起閃電般向來路奔回,一路上南宮平只覺自己心房跳動,仿佛有什麽不祥之兆,心下更是着急。
奔行一段,放眼望去,房舍仍是無恙,他心情稍定,大聲喚道:“師傅……師傅……”如飛掠到龍布詩養病的竹屋前,探首一望,面色立變,身子搖了兩搖,撲地坐到地上,嘶聲叫道:“師傅……師傅……”竹屋中的“不死神龍”龍布詩,竟已赫然不知去向!
風漫天等人,亦是面色大變,頓足驚呼,風中帶來火焰的焦灼,火焰的燃燒聲,有如蠶食桑葉一般,嘩剝作響。
風漫天沉聲道:“龍大俠失蹤,大家俱都有尋找之責,一半人留守此間,一半人随我……”
只聽一人,冷冷截口道:“你是什麽東西!”五個發髻零亂的長髯老人,并肩而出,一排走到風漫天面前,為首一人接口道:“這島上本是一片平和,人人都能安度天年,自從你回來之後,便弄得天下大亂,你早該自殺以謝衆人,還有什麽資格在此發號施令!”
風漫天變色道:“你們難道願意像幽靈死屍般被那瘋狂的魔王控制?”
長髯老人冷冷道:“縱是那樣,也比此刻眼看就要餓死渴死好得多子。”一面說話,一面向風漫天緩步走了過來。
風漫天厲聲道:“你要怎樣?”
長髯老人道:“殺了你!”輕飄飄一掌擊向風漫天前胸!
風漫天道:“不知好歹,自甘為奴,早知你們俱是這樣的人,我又何苦多事?”
說話之間,掌杖齊施,攻出七招,腳步絲毫未動,那老人招式雖奇詭,但內力卻毫不強勁,七招之內便已被風漫天攻退,原來他本在山窟中苦修丹爐黃老之術,燒鉛煉汞,妄想能煉得金丹,以成大道,哪知他煉出的金丹服下去後,不但不能成仙,反而摧毀了他的內功!
另四個老人目光一轉,齊地揮掌攻了上來,竟将風漫天圍在中間,十掌連發,招式有如海浪一般,澎湃而來,連綿不絕。
風漫天武功雖高,卻也抵擋不住,剎那間便已險象環生!
人群中突地響起一聲輕叱,一個老人,飛掠而出,揮掌急攻,大聲道:“寧可自由而死,不願奴役而生,風兄我來助你!”
有些人本已躍躍欲動,聽到這句喝聲,立刻振臂而起。
另一老人冷冷道:“好死不如歹活,老夫還未活夠哩!”
于是又是許多人加入重圍,與風漫天為敵,立刻間這許多俱曾光耀江湖一時的武林高手,竟成了混戰之局,但見掌影如山,掌風往來沖激,有如悶雷一般,隆隆作響!
突聽一聲大喝:“住手!”接着又有兩人叱道:“住手!住手!”三個白發老人,手裏橫抱着三具屍首,自外面飛步而來!
當先一人,大聲道:“方才又有三位朋友,被暗算在亂草之間,滿身紫漲而死,島上險象環生,大家同心協力,還未見能度過難關,若再自相殘殺,便當真要死無其所了!”
衆人一起住手,面面相觑,目光中雖仍有憤恨之色,但果然絕無一人再啓戰端,突聽南宮平朗聲道:“天無絕人之路,此處上有青天,下有沃土,以我衆人之能,難道還會餓死在這裏?”
風漫天道:“正是,只要找出了那縱火放毒的罪魁禍首,此後再能同心協力,共謀生機,何難将荒山變為樂園?”
這幾句話一句接着一句,說得俱是義正詞嚴,擲地成聲!
衆人哪還有反駁,當下果然依了風漫天之意,留下一半看守,另一半四下分散,一面去探查敵蹤,一面去尋找龍布詩的下落。
南宮平滿胸悲痛,滿心焦切,雖然擔心的是他師傅的生死兇吉,卻更怕這暗中的敵人便是梅吟雪,如若真是梅吟雪做出此事,那麽又叫這恩怨分明的俠義男兒如何自己!只因梅吟雪對他雖然恩情并重,但此情此景,此時此刻,他仍不能将梅吟雪饒恕。
海濤拍岸,海風刮耳,南宮平行走在海邊峥嵘的岸石問,那內中不知埋葬了多少武林英雄的黑屋,便矗立在他眼前!
他緬懷着這些一代之雄的雄風豪跡,滿心熱血如沸,他用盡目力,遙視海面,海面上絕無船影,海面上若無船只,梅吟雪又是從何而來?莫非梅吟雪并未做出此事,那麽這暗中的敵人又是誰呢?
他并無搜尋的方向,目光茫然四望,突地!他瞥見一只草鞋,遺留在亂石間,鞋頭向東,鞋跟朝南,草鞋上有一滴血跡,滴落在草鞋的尖端,南宮平心念一動:“這難道是師傅他老人家留下來的!”當下再不遲疑,循着鞋尖所指的方向掠去!
約莫七八丈開外果然又有一只草鞋,鞋尖卻斜斜指向偏西。
南宮平身形一折,追尋而去,只見一片黑色的崖岩,橫亘在海邊,山壁如削,下面便是滔滔的海水,他依稀估量,這片崖岩,仿佛便是已被斷龍石封死的山窟所在,他用心探查了一遍,這片崖岩果然生似一片渾成,其中絕無通道。
夕陽西下,晚霞光照着海面,他無奈地在一方山石上坐了下來,突聽一陣輕微的人語,自削壁下的海面上隐隐傳來,赫然竟仿佛是那島主的語聲:“龍布詩腳上本有草鞋,此刻卻是雙足全赤,這其中必有古怪!”
語聲乍起,南宮平便已閃身躲在一片山石之後,語聲未住,削岩邊果已露出了那諸神島主寬闊的前額和蓬亂的頭發!
南宮平凝息靜氣,只見諸神島主伏在一個金毛獸人的背上,自削岩下飛身而上,那金毛獸人健步如飛,身形數閃,便已轉入山岩之內。
南宮平毫不遲疑,立刻躍到他們上來之處,凝目一看,縱身而下,他此刻輕功已大非昔比,只要岩身有些許突出之處,他便可借以落足,轉瞬間便已直落而下,只見一片汪洋,遼闊萬裏,雪浪如山,生于足底,哪有存身之處?
他微一遲疑,面向山壁,再次攀上,目光四下搜索,突地發現岩壁上蔓生着一塊藤蘿,風吹藤蘿,嗖嗖作響,不問可知,這藤蘿之間必定有一片神秘的入口。
他掌上滿蘊真力,撥分藤蘿,枯枝紛紛分開,山壁上果然露出隙口,南宮平騰身而入,隙口的窟道,也僅可蛇身而行。
南宮平手足并用,前行了十數丈,地勢忽寬,前面卻是一個無人的洞窟,鐘乳如林,五光十色,仿佛已至止境。南宮平心頭一怔:“師傅怎會不在這裏!”逡巡了半晌,突然奮身一躍,躍至角落,只見兩只倒懸着的石乳之間,果然又有隙口,卻被一面極厚的木牆所堵,南宮平舉手一擊,這面木牆,竟是堅如鐵石,紋風不動。
他暗調一口真氣,方待全力一掌擊出,忽聽頂上“咯”的一響,兩只鐘乳,緩緩升上,鐘乳後閃電般躍出兩條人影,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呼地兩掌,擊向南宮平左右兩脅,赫然竟是兩個金毛獸人!
南宮平大喝一聲,擰身錯步,掌勢橫掃,他掌上本已滿凝真力,只聽“砰”地一聲,右面一人,立刻被他擊飛一丈,砰地一聲,撞上石壁,口噴鮮血而死!
左面一人怪吼一聲,右掌右拳,攻出三招,力道強勁,招式奇詭,舉手投足間,更有一種瘋狂的獸意,竟完全不顧自己的生死,南宮平倒退三步,心頭暗暗吃驚,哪知三招過後,這獸人招式突地一頓,怪吼一聲,和身撲上!
南宮平只見他雙臂大張,空門盡露,哪裏還是方才那般奇詭的招式?但南宮平卻生怕他這一招之中,另藏精妙的後招,左掌一引,右掌斜斜劈去,亦是誘敵之招,卻見那金毛獸人竟不知閃避變化,南宮平心頭一動:“莫非他只學會三招!”掌勢再不遲疑,并撞而出,那獸人雙臂還未合攏,已被南宮平雙掌擊在胸前,砰然一聲,如中木石!
只見他身子搖了兩搖,目中激厲着野獸般的光芒,竟仍屹立不倒,但滿口森森白齒之間,卻沁出了一絲絲鮮血!
古洞陰森,光線陰黯,南宮平只見這獸人竟又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了過來,神情有如惡魔一般,心頭也不禁微微發寒,全力一掌擊出。
他方才那一掌是何等力道,這獸人着着實實中了一掌,竟仍未死,他卻不知道這獸人腑髒早已寸寸斷裂,只是仗着天生的一種兇悍之氣,延續至今,哪能再禁得住一掌,掌勢未至,那淩厲的掌風,已将他身子擊飛,噴出一口鮮血,立時身死!
南宮平松了口氣,定神望去,這才發現,方才堵住隙口的木壁,竟是一艘木艇,木艇直立,船底便有如木壁一般,他心念一閃,便已知道這木艇必定就是風漫天口中所說那鐵木所制的接引之舟,心頭不禁大喜,箭步掠入,進去便是一方石室,室中滿堆着包裹水缸,角落裏一張石床上,仰天卧着一人,胸膛不住起伏,仿佛熟睡未醒,卻正是“不死神龍”龍布詩!
南宮平大喜喚道:“師傅……”
喚聲未了,突聽身後冷笑一聲,道:“你也來了,好極好極!”
南宮平心頭一震,霍然轉身,諸神島主掌中握着兩只竹杖,伏在最後一個金毛獸人的身上,不知何時趕了回來。
陰暗的光線中,這老人一雙眼睛,卻亮如明燈,目中竟也充滿了瘋狂的獸意,神情間更顯示着瘋狂與不安,哪裏還像是南宮平初次見到時那鎮靜、睿智而情感麻木的老人?
南宮平知道諸神島主在這島上幽居數十年,本已有些瘋狂,加上失勢的刺激,更使得他潛伏着的瘋狂個都爆發出來,是以他才會做出這些瘋狂得幾乎滅絕人性之事,剎那間南宮平心頭既是驚惶,又是憤怒,怒叱一聲,厲聲道:“那縱火、下毒、殺人之事,全是你做出的麽?”
諸神島主哈哈笑道:“除了老夫還有誰人?順我者生,逆我者死,那些人既背叛了老夫,老夫就要叫他們死盡滅絕!”
瘋狂的笑聲,瘋狂的語聲,說到“死盡滅絕”四字,他日中的光芒,更有如毒蛇一般!
南宮平心頭一震,緩緩退到龍布詩所卧的石床邊,他每退一步,那金毛獸人便逼近一步,南宮平劍眉一軒,突地奮身撲上。
金毛獸人腳步一縮,退到木艇旁,諸神島主道:“你也敢與我動手麽?”
南宮平厲聲道:“不但要與你動手,還要将你除去!”雙掌飛揚,幻起一片掌影。
諸神島主大笑道:“好!”掌中竹杖輕劃,便已劃入南宮平掌影之中。
南宮平奮起精神,全心全意地施出招式,雖以他自幼所習的神龍掌式為主,其中卻夾雜着各門各派的武功精華,掌式之變化,飛靈空幻,當真有如天花缭繞,令人目不暇接。
諸神島主笑道:“南宮家中,果然都是聰明男兒,老夫給了你幾本死書,不想你便已可施出這般活招來。”竹杖一挑,連破七招!
那金毛獸人身形已十分巨大,他伏在獸人身上,更顯得高高在上,十數招一過,南宮平心念一閃,掌招不攻諸神島主,反而向獸人攻出,那獸人雙手後托着諸神島主背臀,空自怒吼連連,卻無法還手,南宮平三招方出,他已退到了外面的石窟。
南宮平精神一振,掌式更見淩厲,曲肘側掌,一招“貫日長虹”,斜斜劃去,這一招本是峨嵋掌法中的妙着,哪知他招式方出,前面已被一片杖影封住。
諸神島主道:“你連攻十五招,此刻輪到老夫了。”語聲未了,那兩條竹杖,已帶着滿天勁風,山岳般壓了下來。
他竹杖由守化攻,南宮平只聽竹杖絲絲劃風之聲,在他耳側往來縱橫,面前更滿是青竹杖影,突地漫天風聲,變作了一縷銳風,直點南宮平雙眉之間。
南宮平心頭一懔,後退七步,背後已是石壁,竹杖如形随影跟蹤而來,南宮平腳步一滑,貼着石壁,滑開數步,只聽“叮”地一聲,那輕輕一條竹杖,竟将堅如金鐵的石壁,劃開一條裂口,碎石紛飛,雨點般掃向南宮平的面目。
南宮平大驚之下,随手抄起一具獸人屍身,擋了過去!
“蓬”的一聲,碎石擊上了屍體,那屍身血液尚未凝固,被力道如此強猛的碎石一擊,鮮血立刻激射而出,竟濺得那金毛獸人一頭一臉。
血腥之氣,突地激發了這金毛獸人體內潛伏的兇殘獸性!
只見它突地厲吼一聲,一把抓住了那具屍身,雙臂一分,生生将屍身裂為兩半,抓出腑髒,放到口中,大嚼起來!
諸神島主再也無法伏在這獸人背上,連聲厲叱道:“放下,放下……”那獸人竟也不再聽命于他,諸神島主長嘆一聲,喃喃道:“野獸終歸還是野獸。”舉杖一點,點中了這獸人的穴道,淩空躍了下來,他雙腿似乎完全癱軟,不能用力,只有以竹杖點地。
但是他身形方自站穩,南宮平已撲了上來,諸神島主掌中兩條竹杖,輪流點地,身形飛躍,換了兩招,突然全力一杖掃來,南宮平難擋銳鋒,閃身避過,眼前一花,諸神島主已飛身掠入石室!
南宮平驚喚一聲,随聲而入,只見諸神島主坐在石床上,掌中竹杖的尖端,緊抵着龍布詩的咽喉,冷冷道:“你還要你師傅的命麽?”
南宮平心頭一震,呆在地上,不敢再進一步!
諸神島主緩緩道:“他已被我點了睡穴,動彈不得,此刻我舉手之勞,便可将他殺死,除非……”
南宮平大聲道:“除非怎樣?”
諸神島主道:“除非你乖乖地依照老夫的命令行事。”
南宮平怒罵道:“想不到你這麽的身份,還會做出如此卑鄙之事!”
諸神島主大笑道:“老夫久已年老成精,再也不會中你激将之計,你若不聽話,也只得由你,但你師傅的性命,便要送在你的手上!”
南宮平呆了半晌,長嘆道:“你要我怎樣?”
諸神島主面色一沉,道:“我座下侍者,全已被你害死,你自然要代他們服些勞役,限你一個時辰之內,将這木艇運至洞口,再将這洞中之物,全都運到艇上,你若延誤一刻,或是妄想報訊于人,哼哼,後果如何,我不說你也該知道。”
南宮平大驚道:“你要離開此地?”
諸神島主道:“不錯,這島上已成一片荒原,老夫難道也要像野人般留在這裏,只可惜老夫的計劃未能全部完成,但是……”他仰天狂笑道:“那些人雖然未死,活着的日子卻也夠他們受的!”
南宮平驚怒交集,木立當地,諸神島主道:“但是你大可放心,老夫不但要将你師徒兩人一起帶走,或許還要将老夫數十年苦心研究的醫術傳授給你,你且瞑目試想一下,你手上若能掌握別人的生命,随意移殖別人的身體器官,那該是什麽滋味!”
南宮平仍是動也不動,怒道:“誰要你……”
諸神島主掌中竹杖輕輕向前一送厲叱道:“還不動手!”
南宮平暗嘆一聲,他寧可受到再大的屈辱,卻也不願他師傅的性命受到傷害。
那木艇不但體積龐大,而且甚是沉重,南宮平費盡氣力,才将所有東西全都運到洞口,洞口外便是萬丈汪洋,原來這裏另有一條通路,斜斜通下,直達海面。
等待他一切辦妥,早已精疲力竭,滿頭大汗。
諸神島主陰森森笑道:“做得好!現在你去乖乖在洞口,不得妄動!”
南宮平無可奈何,只得應了,在洞口等了半晌,只見那諸神島主肩上馱着龍布詩的身子,以竹杖點地而來,一面喝道:“将木艇推下海面,你自己退後三步!”
南宮平奮力推下了木艇,只聽嗖地一聲,諸神島主已飛身上了木艇,喝道:“你也上來!”
南宮平若不上去,他師傅卻已身在艇中,當下他只得咬緊牙關,躍上木艇,諸神島主竹杖一點,木艇便遠遠蕩開。
他竹杖在水中輕輕劃動幾下,便已離岸甚遠,海濤如山,船只搖蕩,諸神島主面上的神色,突地變得十分黯然,沉聲道:“拿起船上木槳,用力劃船,老夫在這裏為你掌穩了舵!”
南宮平看了看他面上的神色,緩緩道:“我本不願留在此島,但你已花了數十年心血在此島上,如今舍得離開麽?”
諸神島主冷冷道:“舍不得!”
南宮平心頭一喜,脫口道:“既然不舍,不如歸去!”
諸神島主道:“雖然不舍,也要走的。”
南宮平又何嘗不想離開此島,他不舍的只是此刻還留在島上的朋友,當下只得暗嘆一聲,劃動木槳,只見那諸神之島,越來越小,到後來只剩下那棟黑色屋宇的屋頂,到後來連屋頂也隐沒在海天深處。
諸神島主竹杖仍然不離龍布詩的咽喉,但眼簾深垂,仿佛已睡着了。
南宮平心頭一動,悄悄擡起掌中的木槳,當頭向諸神島主掄去。
哪知他手掌一動,諸神島主便已霍然張開眼來,南宮平奮力抛下木槳,大怒道:“你到底要将我師徒兩人怎樣?”
諸神島主冷冷笑道:“我要你在一年之內,學會我的醫術,然後再以我移形之術,将我這兩條殘廢的腿治好!”
南宮平怒道:“誰要學你那瘋狂的醫術!”
諸神島主道:“不學也得學,要知這本非請求,而是命令,你若不學,哼哼!你師傅的兩腿,也要終身和我一樣了!”
南宮平驚問:“什麽!難道你……”
諸神島主道:“不錯,我早以絕重的手法,将他雙腿點為殘廢,你若想要将他醫好,便得先學會我的醫術,先将我雙腿治好。”
南宮平大喝道:“我與你拼了!”方待奮身而起,只見諸神島主掌中竹杖一點,冷冷道:“你敢妄動一動麽?”
南宮平黯然長嘆一聲,垂首坐了下去,道:“你……你為何要這樣做法!……”
諸神島主道:“只因老夫自己雖有移形換體之能,但自己卻無法替自己施行這移形換體之術。”
南宮平道:“島上數十百人,你為何偏偏選中了我?”
諸神島主微笑一下,緩緩道:“這其中自有原因,但此刻卻不能告訴于你!”
南宮平見到他面上的笑容甚是古怪,似乎在此事之中,又隐藏着一些秘密,一時之間,心頭不覺大是疑惑,舉起雙槳,奮力向前劃去!
也不知劃了多遠,他只覺掌心發熱,心頭思緒卻漸漸平靜,不時思索着脫身之計。
夜已頗深,星光映人海面,這一葉孤舟,飄蕩在漆黑而遼闊的海面上,顯得是那麽寂寞而孤凄。
諸神島主仰視星群,借以辨別着方向,在這凄涼的海面上,他目中的瘋狂之色,也已漸漸變為沉重的憂郁,仿佛心中也藏着許多心事。
突地,海風漸勁,一陣狂風,吹來了一片烏雲,掩住了天邊的十數點星光。
諸神島主目光望處,面色大變,脫口呼道:“不好--”
南宮平道:“怎樣了!”他實在不願再聽到這“不好”兩字!
諸神島主沉聲道:“剎那之間,暴風立至!”語聲未了,那一片烏雲,已擴大了數十百倍,轉眼間竟将滿天星光,一起掩沒。
海風更勁,風中又加雜了豆大的雨點,海浪也如山湧起,若換了普通的木船,立刻便是覆舟之禍。
諸神島主微一遲疑,随手拍開了龍布詩的穴道,将他扶了起來,龍布詩吐出一口長氣。
南宮平大聲喚道:“師傅,你老人家無恙麽……”
龍布詩目光四掃一眼,驚怒交集,厲聲道:“老夫怎地到了這裏?”
諸神島主沉聲道:“此刻不是說話之時,此舟雖非凡木所制,但也禁不得這大的風浪,看這暴風來勢,卻仿佛是龍卷之風,你我只有施展“千斤墜”的身法,壓住此船!……”
就在他說這幾句話的工夫,狂風暴雨,已漫天而來,四面的海浪,如山湧起,這小小一葉孤舟,便有如彈丸一般随浪抛起。
南宮平等三人,大喝一聲,同施內力,鎮壓着船只,那驚濤駭浪,一個接着一個打上木艇,四下更是一片漆黑,南宮平更是滿身水濕,他尋着了一只鐵桶,倒出艇中的海水,但海浪滔天,艇中海水,仍是有增無減!
情勢的危急驚險,使得他們三人已抛去彼此間的私仇與成見,同心合力,來與風浪搏鬥。
但這卻是一場艱苦已極的戰争,只因風浪越來越大,這木船雖非凡品,他們三人雖有一身卓絕的武功,但看來仍是兇多吉少。
海風呼嘯,再加以暴雨聲、海浪聲,混成一種驚心動魄的樂章,彌漫了天地,比戰場上千軍萬馬的殺伐之聲,還要令人心悸。
諸神島主勉強睜開眼睛,大聲呼喊道:“龍布詩、南宮平,我将你兩人帶來海上,你兩人心裏可在怨我?”
龍布詩、南宮平,面色凝重,閉口不語。
諸神島主突然長嘆一聲,道:“人力到底難與天争,我本想将這秘密一直隐藏下去,但此刻你我已是生死俄頃,随時都有舟毀人亡之禍,我也等不及了!”
龍布詩、南宮平心頭齊地一怔,同時脫口道:“什麽秘密?”
諸神島主雙手緊抓住船沿,手扶着船身,大聲道:“你兩人可知道我是誰麽?”
南宮平呆了一呆,真力一懈,海浪立刻将木艇淩空抛上。
龍布詩牙關緊咬,身子一沉,厲聲道:“你到底是誰?”
諸神島主仰天大喊道:“南宮平,我便是你的伯父,龍布詩,我便是毀了你一生幸福的人!”
南宮平心頭驀地一震,許多件橫亘在心中的疑團,恍然而解!
難怪他對我與衆人不同,難怪他一定要我傳習他的醫術!
他離家之時,殺了妻兒,心頭自是十分悲哀沉痛,數十年寂寞憂傷的日子,更使得他心裏的沉痛悲哀,變作了瘋狂,是以他才會做出那種瘋狂殘酷之事!但是他又怎樣會毀去龍布詩一生的幸福?
一時之間,南宮平心頭亦不知是悲憤、是驚訝、是憐憫、抑或是憤怒?
只見龍布詩身子一震,面色大變,驚呼道:“你!你便是南宮永樂,你……你……你就是使得葉秋白恨我一生的--那青衫蒙面人!”
“諸神島主”南宮永樂拼命抵抗着狂風海浪,他心中的思潮,他正如狂風海浪一般,洶湧起伏。
他嘶聲說道:“不錯,南宮永樂便是那青衫蒙面人,四十餘年前,那時我初見葉秋白之面,便已深深愛上了她,竟忘了我已有了妻子,更忘了我即将要遠離人間,來忍受這愁煞的孤獨寂寞。
“但那時你和葉秋白在江湖中已有璧人之稱,我又妒又恨,便全心全意地去破壞你們,那些江湖中人,自然不會有人猜出是我做的,只因江湖中誰也不知道“南宮世家”的大公子會有一身驚人的武功。
“你與葉秋白反目成仇之時,也正是我離家遠赴海外之時,我內心愁苦,不可發洩,決心與人間完全隔離,便狠心殺了妻兒。”
一陣狂風刮過,他最後這句話便與震耳的海濤聲一齊發出。南宮平只覺一陣寒意,直上心頭。
龍布詩恨聲道:“你雖隔絕了人間,卻害得我好苦!”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便要舉掌擊去!
南宮永樂大喝道:“且慢,你縱要動手,等我話說完了不遲!”
他臉上一片水濕,亦不知是海浪抑或是淚珠,嘶聲接口道:“但我到了島上,卻仍無法忘記人間之事,更無法忘記你們。日子過得越久,往事卻更鮮明,葉秋白在我腦海中的印象,更令我永生難以忘卻。”
龍布詩厲叱一聲,南宮永樂道:“幸好南宮世家中人,世世代代俱是諸神島主……”
南宮平心頭又是一震,忍不住截口道:“你……你說什麽?”
南宮永樂道:“這諸神之島,本是‘南宮世家’所創,我‘南宮世家’每代長子前來,便是要接傳島主之位,這始終是武林中最大的秘密,是以連你都不知道,你初來時我說另有任務給你,便是要待我百年之後,令你傳我之位,你于今可知道了麽?”
這許多太大的驚駭,已使得南宮平心頭變得麻麻木木,只覺眼前一片茫然,什麽也看不到了!
龍布詩凄厲地狂笑一聲,道:“你接了島主之位,仍不放過我們,又令人到中原武林,來尋訪我們的蹤跡,終于在華山之巅尋着了我們,乘我心神慌亂之間,立下毒手,點了我的穴道,将我送到此間,苦苦折磨……”
南宮永樂道:“我何時苦苦折磨過你,你撒下那漫天大謊,說要在風露中提取食物,我也裝作信了,我要你來,只是……只是……唉!只是不願你在中原,和葉秋白終日相見,我卻孤獨寂寞的生活在這小島上,看不到她的影子!”
龍布詩厲喝--聲:“我且問你,你将葉秋白藏到哪裏去了?”
南宮永樂木然呆了半晌,緩緩道:“葉秋白……她……她已墜下華山之巅,連屍骨都無法尋覓,我受了刺激之後,才會大失常态……”海濤風雨,使得他語聲斷續不清。
龍布詩大喝道:“你說什麽?”
南宮永樂嘶聲道:“她已死了!”
龍布詩身子一震,喃喃道:“死了……真的死了……”突在厲吼一聲,手掌一撐船舷,和身撲了上去,一掌拍向南宮永樂頭頂。
南宮永樂一把接過了他的手掌,慘然狂笑道:“好好,你我數十年的仇恨,今日解決了也好!”只聽一陣砰砰之聲,兩人已換了七掌。
木艇一失平衡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