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欺負人的長公子
淳于越說,一開始讓他給長公子千裏送,并不,是上門教長公子念書,他是不願意的。
因為儒家最重規矩,而長公子又不是太子,憑什麽享受老師上門教書的待遇?
但是後面同僚周青說,長公子雖然不是太子,可他是陛下的長子,在陛下沒有嫡子之前,按照秦國的繼承法以及儒家“立嫡立長”的規矩,長公子都是妥妥的王位繼承人,沒有太子之名,卻有太子之實,是不是太子的太子。
為了這個“不是太子的太子”大家就忍忍忍忍,沒看見大王因為不忍心長公子一大早就起床,然後走過大半個鹹陽宮去讀書,而說出怕長公子一個人上學被拐賣這種話了嗎?
真是太荒謬了!王子學館雖然不是在鹹陽內宮之中,但也地處鹹陽王城之中,安保工作那也是重中之重,人人人人人人是絕對不能缺少的,多牛逼的人販子才能混入王子學館中拐帶王子啊?成本呢?不要了嗎?
不過大王都這麽說了,他們這些當臣子還能怎麽樣?讓千裏送就千裏送呗,也不能怎麽樣?
總算大王還有點常識,知道不能讓男人進後宮,遂借着扶蘇公子要開蒙讀書為理由,将扶蘇公子從後宮遷了出來,在鹹陽宮中另辟一宮選為扶蘇公子的居所。
“臣淳于越拜見公子。”淳于越一進屋,連人都沒有看清楚,就跪在地上,向坐在書桌後的胖娃娃行了個禮。
一個稚嫩且帶着三分奶味的聲音響起,“淳于先生不必多禮,謝起。”
淳于越起身,發現書桌後坐着一個白嫩嫩的小肉球,圓頭圓腦圓眼睛圓身子,為小腦袋上還梳着兩個可愛的丸子,丸子上紮着兩根紅色的長頭繩,小腦袋一晃一晃,頭繩就會跟着一晃一晃,模樣說不出的可愛靈活動。
“小兔子,給淳于先生上茶。”扶蘇小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學着嬴政平常的模樣,跟淳于越寒喧着,“淳于先生莫怪,扶蘇年齡還小,父王不許扶蘇喝酒,故而扶蘇這裏只有茶,沒有酒。”
“無妨。”淳于越看着扶蘇彬彬有禮的模樣,從接到嬴政旨意開始,就吊在嗓子眼裏的心,總算微微放了回去。
為什麽緊張?還不是聽說扶蘇為了能出去玩,挾持幼弟幼妹這個事嘛。
打這個事傳出來,扶蘇的頑劣調皮之名也一并傳了出來,雖然故事裏的扶蘇公子機智勇敢、聰明過人沒有錯,但熊孩子之名也一并傳了出來。
因此淳于越緊張啊、淳于越害怕啊、淳于越心裏委屈啊,他堂堂稷下學宮出來的著名學者,當年在齊地也是人人跪舔的人物,跑到秦國來之後竟然要教一個性情頑劣的熊孩子讀書。
真是想想就覺得頭很疼,擔心自己以後每天不念上百把十遍“子曰:有教無類”,就會忍不住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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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一看嘛,扶蘇公子雖然年紀小,但言行舉止都還算正常,不太像個熊孩子。
淳于越正想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內侍走上來,為淳于越上了一杯茶。
“小兔子,你下去吧。”
“喏。”
叫“小兔子”的內侍是扶蘇乳娘的長子,乳娘雙手被斬斷,雖然生命無危險,但卻不能再留在宮中伺候扶蘇。嬴政推恩及家人,便讓乳娘的長子兔進宮給扶蘇當随侍,也算是給了一份前程。
“淳于先生請喝茶。”扶蘇面帶微笑,一臉淡定的說道:“扶蘇這裏的茶略為清淡,還望淳于先生海涵。”
淳于越謝過,喝了一口茶,發現此茶并不像平常所喝茶那樣,茶味卻被調味味所掩蓋,反而聞着有一種淡淡的茶香,入口之後更是覺得香甜甘爽、滿口生津,讓人忍不住想贊一個“好”字。
“臣今日始知茶之妙處。”淳于越忍不住又喝了幾口,開口稱贊道。
扶蘇微微一笑,順水推舟的說道:“既然先生喜歡,等會上完課,扶蘇讓人送幾包茶到先生府上。”
淳于越本想拒絕,但又實在舍不得這麽好的茶,終究還是忍不住點頭道:“那……老臣卻之不恭,多謝公子了。”
喝過茶,又寒喧了一陣,就到了上課的時間。
淳于越現在看扶蘇不但失去了警惕心,而且是怎麽看怎麽可愛,怎麽看怎麽萌噠噠,心裏暗暗發誓,有這麽可愛乖巧懂事的好苗子當學生,自己一定要不負大王所托,教育好長公子。
這年頭還沒有《三字經》、《千字文》之類的書,專給兒童開蒙,所以淳于越拿的是《詩經》,而且還是齊國文字版的《詩經》。
說到這裏,淳于越表示很奇怪,嬴政在給扶蘇點老師授課之時,竟然要求這些老師不要以秦國文字進行教學,而是要求他們以本國,或者是自己所通曉的其他國家文字教學。
雖然說,身為一個貴族,至少也得通曉個幾十種語言,但是小小年紀就同時以這麽多國家的文字進行教學,博士學宮的學者都不由擔心扶蘇學着學着學竄去。
但嬴政都這麽開口說了,負責教導的學者也只能頂着天雷上了。
“長公子,今日我們要學的是《詩三百》中的……”
“淳于先生,《詩三百》扶蘇已經會背了,淳于先生只需要傳授扶蘇齊國的文字就行了。”
這個年代教學和後世略有不同,後世要是教《詩經》,那是先讓學生念一次,然後老師再講解詩中含義,再讓學生念幾次,最後學生在學生本詩的同時,也通曉了詩中的含義。
這種教學方法自然是比較先進的,學生融彙慣通,知曉其意之後再來背誦,會更輕松更容易更有利于背誦。
而古人講學卻不是這樣的,他們講究的是“讀書百遍,其義自見”,說白了就是讓你讀讀讀背背背,等你讀熟了會背了,你自然而然就明白書中的含義了。
至于你明白的意思是不是正确的,萬一你學的不是正确的,你又不幸成了老師,然後又會不會誤了下一代什麽的,這就不是古人要講的重點了。
沒有那麽多奇奇怪怪的理解和腦洞,怎麽會有百家争鳴的文學大撕逼呢?
因此,淳于越在聽見扶蘇的要求之後,并沒有太吃驚,也沒有提出要求,要為他講解《詩經》,而是真得開始認認真真的打算教扶蘇學齊國文字。
齊國是姜太公的封地,周王朝開國時的就有的老諸侯,現在儒家聖人孔子的故鄉所在,齊魯之地最通禮儀,所以他們的文字也頗為守禮……呃……就是原始。
和現在許多國家的文字都十分“喪風敗俗”的有所改良不同,齊國的文字還是守着老舊的那一套,用贊揚的口氣來說就是“八百年的老文字”。
說白話,齊國的文字落在現代人眼裏,跟金文、甲骨文也沒有什麽差別,知道是字已經很了不起了,如作者小時候學書法,從來都是把篆書當成畫來描的,更不用說更古老的金文、甲骨文了。
淳于越覺得吧,三歲小孩子,一天能識十個字,已經算是極奇聰明。
畢竟嬴政說了,三歲小孩手還沒長好,學會識字即可,寫字就省了。
淳于越開始教導扶蘇認字,他拿出一卷齊國版的《詩經》擺在扶蘇面前,對着竹簡上的內容念了一遍,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面對着扶蘇“淳于先生,這個好簡單啊,我都會了,再來”的表情,淳于越不信邪的抽了幾個字,又不信邪的拿出另一卷《詩經》,如此幾番不信邪之後,淳于越覺得這個世界一定有錯。
“長公子方才說,已經通背《詩三百》了?”淳于越問道。
扶蘇點頭稱“是”,雖然口裏只說了一個字,臉上的笑容也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但落在淳于越臉裏卻多了一番格外的意思。
《詩三百》什麽的弱爆了,先生到是拿點幹貨出來啊。
淳于越決定上幹貨,他在确定扶蘇沒有學過也沒有看過《周禮》之後,掏出了一本齊國版的《周禮》。
然後……
打臉啪啪啪啪啪!
打得淳于越整個人都不好,為什麽長公子小小年紀就這麽妖孽呢?這樣讓自己這個當老師的,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以上打臉情景,因為教導扶蘇文字的老師衆多,而不停的在扶蘇宮中發生的。
十幾天下來,每一個老師都意氣風發的進宮,垂頭喪臉的出宮,那憔悴的模樣就好似被人蹂躏過一番。
有好事者去詢問,卻只收到一個對方一個歇斯底裏的抓狂呼聲——長公子簡直就是個妖孽!
于是人們越發好奇,開始想知道扶蘇到底做了什麽,逼瘋一個老師不算,竟然還能逼瘋這麽多老師。
又過了十幾日,扶蘇對老師們的“暴行”終于在人民群衆正義(八卦)的眼神曝光于天日之下。
“耶?為什麽看完這個八卦之後,我有一種長公子是在大人欺負小孩的感覺?”
“口胡!什麽大人欺負小孩啊?長公子才三歲三歲好嘛!他怎麽就大人了?這分明是天才寶寶欺負智障青年智障中年以及智障老年,長公子真是一點也不憐愛弱者,連智障都能忍心下手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