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司（修）
久盛文化公司的大門口被俞間的粉絲攻陷了。俞間一路走過去，看到了無數自己“生前”的狂熱粉絲。
他們舉着标語，拿着手幅，擠擠挨挨地圍堵在俞間“生前”的公司大門口，等待着有人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俞間看得清清楚楚，混在人群裏的有一些人或許是記者或者是久盛文化的競争對手派來的，他們眼底閃爍着遮掩不住的幸災樂禍的光。
人群中也有着來看熱鬧的人，他們可有可無地站在那裏，抱着手臂、神情悲憫，用局外人的态度，像是在看一場準備倉促的悲劇直播。
可是這裏最多的還是粉絲，不顧一切地想要守護住自己偶像最後的尊嚴的粉絲。
他們中間的很多人都眼眶發紅，強忍着熱淚固執地站在公司門口，卻于同一刻深切地體會到了自己的無力。
比粉絲與偶像之間遙遠的距離還要讓人無力，他們與那些上/位者之間無法跨越的巨大鴻溝，使得他們只能無奈地看着事情朝着他們最不想要的方向繼續發展下去。
“讓俞間安靜地離開！”
“給俞間最後的寧靜！”
“請保留俞間最後的尊嚴！”
标語和手幅上的文字是那樣無力。
粉絲們唯一能做的，只是站在這裏。發洩自己的憤怒也好，示威抗議也好，他們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
俞間一點一點看過去，目光掃過一個又一個粉絲悲戚的臉，潛藏在心底的酸澀慢慢發酵開來。直到“死去”也還被這麽多人這樣記挂着，俞間恍惚地想着，他怎樣都無法回報這麽多人這麽沉重的感情。
情緒崩潰、痛哭出聲的粉絲很快被人小聲地勸走，稍微平複心情後再繼續參加這場靜默的示威——這居然還是一次有組織的粉絲活動。
俞間聽到被勸走的人在哭泣着低聲咒罵着事件的挑起者，張岳淵的名字被人狠狠咬在齒間，翻來覆去地混合着怨恨被嚼碎了吞進小聲的嗚咽裏。
俞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粉絲們悲痛的心情他雖然沒辦法感同身受，但卻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他相信張岳淵，盡管對方做出了驗屍這種瘋狂的舉動。他沒辦法強求別人和他一樣，無條件地去相信張岳淵，但他知道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屍檢……可能會是真的，可是“借此炒作”的部分卻完全是無稽之談。
張岳淵即便是真的要求要查驗自己的死因，他也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情公之于衆。可是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俞間被驗屍”這件事了，甚至還引發了這樣一場粉絲暴動。
事情肯定是哪裏出錯了。是誰走漏了消息，又是誰在背後引導劇情的走向？
俞間面色有些凝重，如果真的是張岳淵要求驗屍的話……那他的死就很有可能并不是意外。
他之前有可能想錯了，他不是睡了一覺就無緣無故換了身體，他有可能是真的死了，然後又借用這具年輕人的身體活了過來。
關于重生的問題俞間根本想不通，粉絲們的低氣壓讓他的心情也變得壓抑起來，他表情凝重地看着久盛文化的大門，沒有貿然地跑過去。
沒有公司的出入證，他根本沒辦法進入公司。
第一天事态就已經如此嚴重，以後極有可能會失控。
越來越多的粉絲會響應號召，越來越多的心術不正的人會渾水摸魚地趁虛而入，那些被公司常年打壓的競争對手絕對不會放過這次絕佳的機會。
自己都能看出的事情，張岳淵沒道理會不知道。可是他居然沒有做出任何舉措，到底是怎麽了？
從事件被曝出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久盛文化甚至連個解釋的公告都沒有發，對事件完全采取了冷處理的态度。
俞間不敢想象現在網上的輿論已經發展到了什麽地步，他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張岳淵究竟出了什麽事！
事情處理得這樣糟糕，完全不符合張岳淵一向的風格。
俞間乍然想起，自己怎麽就認準了張岳淵會在公司？他更有可能會在醫院！
俞間猶豫了一瞬，最後看了一眼壓抑着哭泣聲的靜默人群，轉身打算離去。
張岳淵可能會在t市中心醫院，一直等在這裏不是辦法，他總要去看看，碰碰運氣。
人群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混亂起來。
一直壓抑的氣氛在這瞬間被點爆，無數尖銳的哭喊聲驟然爆發，失控的人群推擠着拼命往前湧去。
俞間詫異地轉身，隔着崩潰的人群，正對上了一雙冷漠的眼睛。
張岳淵居然在這個時候，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公司大門口！
粉絲們尖叫着、怒罵着，被安保人員強硬地隔開時失控地痛哭。
“放過他吧！”
“混蛋！他可是俞間啊！”
“你怎麽敢這樣對他！”
……
數不盡的哭喊怒罵聲裏，張岳淵漠然的目光飛快地掃過了瘋狂的人群，掠過後面那個驚詫的少年時，神情恍惚了一瞬。
他完全忽略了人群中快要伸到自己身上試圖抓撓的指尖，在保镖的護衛下走進了玻璃門，然後對着走在自己身旁的助理紀星低聲吩咐:“看到剛剛那個少年了沒？你去聯系一下，看他有沒有想進娛樂圈的想法。有的話，簽進來。”
突然被點名的助理紀星一臉懵逼，剛剛那麽混亂人那麽多，他哪裏知道老板嘴裏說的是哪一個少年啊？！
但是他還是飛快地應了下來，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自己上司的黴頭。
紀星在自己老板家門口求了幾個小時，才終于說動了他來公司看一眼。要是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紀星寧願自己現在還在老板家門外嘤嘤哭泣。
講道理，外面這會兒有那麽多人，他怎麽找啊！
但紀星還是選擇了安靜如雞，沒敢控訴老板的無理取鬧。
自家老板自從昨天晚上送俞間進醫院後，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就算是和老板熟悉的助理紀星，這個時候也不敢再多說什麽。
剛剛一路過來的時候，車上的氣氛一直都是詭異的沉默。老板端正的坐姿一如以往，常見的冷漠表情也還是那樣安穩地在老板的臉上挂着，可是紀星就是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送俞間進醫院之後，這是他聽到老板開口說的第二句話。
第一句話紀星到現在想起來都還頭皮發麻——“我要求，驗屍。”
紀星回頭跟走在自己身後的保安們耳語了幾聲，然後乖巧地跟上了老板的腳步，心裏暗自猜想着，究竟是怎樣一個少年，居然讓處于這樣詭異狀态的老板，專門開口吩咐了自己？
張岳淵不用轉頭就知道助理紀星又開始腦補了，但是作為他的助理，只要工作能力出色，其他的事情他并不太在意。
他目光放空看着電梯門緩緩閉合，眼前飛快地閃過了剛剛那個少年驚訝轉頭的模樣。
那個少年的眼睛……和十一年前的俞間一模一樣。
張岳淵清楚地記得，十一年前，第一次意外見到俞間的時候，那個年輕人溫和地看着自己，他黑白分明的眼底就是那樣清晰的一片純良。
張岳淵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可是他的俞間，已經确确實實地沒了啊。
他親眼看着儀器上俞間的心跳逐漸減弱，親眼看着俞間安靜地躺着任由醫生動作，他甚至親手撫過了俞間冰冷的臉頰，确認了那個人已經離去的事實。
就算擁有着一樣的眼神，那個人也不是俞間。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他的俞間。
最美好的俞間，獨一無二的俞間，他已經徹底離開了。
張岳淵眼底的恍惚重新被冷漠覆蓋，他嘴角牽過一絲諷刺的弧度，電梯門開了。
……
俞間盯着已經重新關閉的公司大門沉默着。
他剛剛隔着混亂的人群看到了張岳淵，然後就被那人眼神裏陌生的冰冷生生定在了原地。
他迎着張岳淵投過來的眼神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出聲。
不只是人聲嘈雜、場面混亂的原因，俞間想，就算是現場空無一人，如果張岳淵仍舊是用那樣的眼神看他，他也一樣會不知道說些什麽吧。
張岳淵從來都是一個很溫暖的人啊，喜歡黏人，喜歡說笑。那樣冷漠的神情、那樣冰冷的眼神，怎麽會出現在張岳淵的臉上？
俞間憂心地看着被簇擁着走進了公司的張岳淵，腦子裏不斷胡亂猜測着，很快堆滿了亂七八糟的念頭。
暴動的人群似乎逐漸平息了下來，俞間站在原地未動，心思卻随着亂哄哄的嘈雜聲逐漸遠去。
“這位……同學？”俞間的肩膀突然被輕輕拍了一下。
俞間回過神來。
他轉頭看去，肌肉遒勁的保镖對自己咧嘴露出了一個吓人的微笑:“你還是學生吧？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空呢？可不可以暫時和我去一個地方？拜托了，只需要半小時左右的時間，會付酬勞的。”
俞間:“……可以拒絕嗎？”
保镖看清了他的長相，笑得更和（吓）善（人）了，“這位同學，最好不要拒絕哦～”
俞間被保镖裝扮的男人的惡意賣萌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看了一眼久盛文化的玻璃大門，幹脆地點了頭:“那我們就快走吧！”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他現在應該是有機會可以進久盛的大門了，必須抓/住才行。
俞間跟着保安繞過人群，從一旁稍小的側門走進了久盛文化公司，他餘光掃到一些仍舊在人群中來回穿梭的保安，有點疑惑地皺了下眉。
俞間被帶到了一個小小的會客室，進去的時候裏面已經坐了幾個年輕男孩了。大家都是一臉局促地坐着，顯然也不清楚自己被帶進來究竟是要做什麽。
俞間一出現就吸引了裏面幾個人全部的目光，他們驚訝地看着進門的少年，飛快地猜測着這到底是哪個明星，可是回想了半天也沒能在記憶裏找到類似的臉。
俞間找了個近門的位置坐下，安靜地等待着接下來的安排。
不知道能不能找個機會溜出去，就說是要去廁所之類的，然後直接乘電梯到二十九樓，張岳淵的辦公室就在那裏……
這個設想很快被俞間否決了，直通二十九層張岳淵辦公室的是專用電梯，必須要刷特殊的磁卡才能運行，他現在顯然是沒有的。
直接爬樓梯上去就更不現實了，張岳淵辦公室外面的秘書室又不是為了放着好看的，分分鐘就把自己攔下來了。
俞間嘆了口氣，第一次發現，要見張岳淵一面居然這麽難。
以前自己能夠随便見他的時候，居然沒有抓/住機會啊，太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