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僞更）松平番外
路燈昏暗的光亮照射在熙熙攘攘的街道。
黑暗中似乎有不易察覺的微弱呼吸聲。
穿着暴露的少女咬着女士香煙走在路上，漆着朱紅顏色的指甲印在價格不菲的白色皮包上，顏色對比鮮明得如同電影裏的三流橋段。
這個點的東京并沒有陷入沉睡，或者說，從現在開始才是夜世界的主場。
少女與指甲同色的高跟鞋擊打着水磨石地面，發出清脆的悶響。
她在某條小巷旁停了下來。
被建築物的陰影遮擋的角落裏坐着一個人。用坐着形容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準确來說這個人是躺着的，借住微弱的光亮，少女判斷出對方應該還是個學生。
大晚上的躺在這裏，還真是稀奇啊。
她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兩步，高跟鞋踏在地面散落的紙張上，毫不留情地在上面開了一個又一個尖細的窟窿。
……畫稿？
少女的目光在紙張上停留了幾秒鐘，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彎下腰，撿起了那些畫稿。
筆法很幼稚。這是第一眼看過去的想法。不過人物的雛形和神态倒是抓得很準，再練一練的話說不定真的能畫出很精美的東西。
“喂，你。”她蹲了下來，直視着那人的臉，“你還是學生吧，大晚上的在這裏做什麽？”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琥珀色的眸子。
膚色蒼白的小女孩面無表情地回視着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臉上的傷口，“還給我。”
“……什麽？”
“還給我。”對方伸出手，臉色陰沉得幾乎能夠滴出水來，“把我的畫還給我。”
奇怪的小鬼。
這麽想着，少女将撿起來的那打畫稿遞了過去。雖然部分紙張被她的高跟鞋踩出了窟窿，但還是能夠看出些許輪廓，算不上完全毀掉。
小姑娘掙紮着撐起身體，将那些髒污不堪的紙張放進身邊的書包裏。
“你畫的？”少女注視着她的動作，“畫得挺不錯嘛。”
對方把畫稿收回書包，瞥了少女一眼，就差在臉上寫上一句“有何貴幹”了。
“你叫什麽名字？”少女自來熟地伸出手攬住小姑娘的脖子，絲毫不介意對方身上被蹭得黑白相間的校服，“我叫月雲，月雲真緒子。”
對方愣了一下，似乎在遲疑到底要不要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宮藤瑛太。”
“這是男生的名字吧，小丫頭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月雲将另一只手握成拳，在宮藤的太陽穴上鑽了兩下，“不告訴我真名就算了，居然還用這麽明顯的假名騙我！”
小姑娘吃痛地咧咧嘴。
月雲這才注意到，不光是臉，她的胳膊和腿上也有青紫色的傷口。
“你到底是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的啊……”少女嘆了口氣，半扶着對方站起來走到光亮處，“要不要我幫你叫警察？”
“沒什麽。”
宮藤的聲音沒什麽感情，就像是機器人般，從月雲的角度能看見她緊握着自己的書包不放的右手。書包上有肉眼可見的劃傷，不是被儲物櫃鈎子帶出來的那種，而是什麽人刻意用美工刀劃出來的，還不止一道。
我的運氣不會這麽差吧。
月雲沉吟了半分鐘。
校園欺淩這種事在日本并不少見，然而那些被欺淩的學生她卻從來沒有遇到過，準确來說她知道自己或者隔壁班上的某個人正在被欺淩，但是她不會做出應對。
和被欺淩者扯上關系的人往往會變成下一個被欺淩者。
可這個小姑娘身上的痕跡好像也沒有更加科學的解釋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吧。”月雲轉動大腦思考着措辭，“這麽晚了你一個學生也不安全。”
宮藤絲毫不給面子地吐槽：“不被看起來就像是太妹的人纏上的話我還是很安全的。”
月雲：“……”總覺得她被人欺淩也不是沒道理的。
雖然被對方明确表示出了拒絕，但月雲自認為還是個好人，讓她把這麽個小姑娘一個人丢在路邊她也做不到，因此到最後還是由她一路護送宮藤回家。
于是街上出現了化着濃妝、衣着過于清涼的少女和身上帶着傷的學生姑娘的奇怪組合。
東京這座城市冷漠得不像話，即使是看起來就十分可疑的組合，也并沒有吸引任何路人的注意力。沒有人願意為了不相幹的人停下腳步，那意味着會給自己造成麻煩。
“你很喜歡畫畫？”
沉默了半晌，月雲沒話找話地開口道。
“喜歡漫畫。”宮藤的聲音不再像上次那麽機械，反而帶了些興奮的味道，“我喜歡畫各種各樣的故事，悲傷的也好高興的也好，賦予畫中的角色生命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我，以後想當漫畫家，讓更多人看見我畫的角色！”
月雲拎着皮包的手頓了一下。
很開心的事……嗎？
少女的聲音低沉了下去，“漫畫家有什麽好的？”
這種沒有保障的工作到底有什麽好的？
“成為漫畫家之後就能畫畫了。”宮藤的回答很簡短。
将自己喜歡的事情當做謀生手段，聽起來十分美好，不是嗎？
月雲覺得有些晃神。
曾幾何時，她也對自己的父親這麽說過，說她想畫畫，想當漫畫家。父親是怎麽回答的呢？他說，即使你一無所長，沒有收入來源，我和你哥哥也能養活你，我們家不需要漫畫家。
然後她就真的如同父親所說，将自己變成一個一無所長、成天鬼混的人，不去想和畫畫有關的事情，假裝自己根本不關心漫畫。
“……蠢死了。”月雲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爆開，“以你這拙劣的畫技，別說成為漫畫家了，連完成一部漫畫都很難吧。”
她從對方錯愕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表情。
那是扭曲的、帶着嫉妒和不屑的、踐踏了他人夢想的表情。
月雲以為宮藤會生氣，然而對方只是笑了笑，緊接着又因為扯動臉上的傷口變得龇牙咧嘴起來。
“也許我确實沒有才能，但是我這顆心是不會變的。”
就算沒有才能，我還有熱情，只要努力畫下去，夢想總有一天能夠實現。
太蠢了。
少女木着臉看着宮藤的表情。
只要有熱情就可以實現夢想的話，為什麽我還沒有成為漫畫家呢？
我對漫畫的愛，明明不比任何人少。
陰暗的想法如同播種在土壤裏的藤蔓，随着複雜的心情破土而出。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覺得宮藤愚蠢還是在嫉妒宮藤，可她現在只想聽到對方說“啊，成為漫畫家什麽的是絕對做不到的吧”。
沒錯，做不到的，連我都做不到，你又怎麽可能做到？
放棄吧，宮藤瑛太，這樣的想法太愚蠢了，總有一天你會為此後悔。
小姑娘打量着月雲的表情，突然又笑了起來。這次她卻沒有因為傷口将笑容終止，而是忍着疼痛，在少女面前綻放出燦爛無比的神情。
“你一定想說‘做不到，放棄吧’，”她将雙手背在身後，語氣平靜得就像是在談論明天的天氣，“我知道，你的表情和他們一模一樣。”
已經習慣了被否定，所以并不會對他人的否定做出任何反應。
月雲愣了一下。
她不理解世界上怎麽會有這個樣子的人，明明被否定了夢想卻還能笑着和否定她的人說話，仿佛“自尊”只是挂在嘴上的漂亮詞彙。
“不信的話，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宮藤停下腳步，從書包裏摸出一張相對幹淨的畫紙，拿起鉛筆在上面快速塗抹着。
月雲垂着眼眸看着她。
鉛筆筆尖離開畫紙的時候，月雲看清了宮藤所畫的東西。
那是一張很拙劣的少女速寫，畫面上的人有着長長的雙馬尾和繁複華麗的連身裙，戴着手套的纖細手掌握着一根可愛的魔杖。毫無疑問，這是近幾年突然火起來的魔法少女。
果然是跟風啊，什麽熱門就畫什麽，還以為她會畫更加個性點的東西呢。
月雲突然有點失望。
宮藤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收起鉛筆将畫紙遞給疑似太妹的少女。
“送給你，”小姑娘提着書包向後跳了兩步，停在一家沒開燈的院子門口，“看着吧，再過幾年，我一定會作為漫畫家出道的，那個時候你就可以把這張畫拿出去賣啦，第一份人設稿哦，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月雲捏着畫紙看着她打開院子的栅欄。院子裏沒有亮燈，看起來并不像有人在等她的樣子。
鬼使神差般，月雲将畫紙認真地收好放進了提包。
她轉過身往和朋友約好的酒吧走去。
說不定我也可以稍微改變一下呢。她想。那樣的小鬼都敢說自己會成為漫畫家，我又有什麽可害怕的東西？
四年後，魔法少女漫畫的熱度早已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褪去，所有人都認為魔法少女已經變成了時代的眼淚，當年揚言要作為漫畫家出道的小鬼也沒有出現。
果然是假的吧。早已成為當紅少女漫畫家的松平真緒子一邊用rabbitchiat和其他漫畫家閑聊一邊想着。還說什麽第一份人設稿，說要比做簡單很多嘛。
一條消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群裏。
——“編輯小島邀請宮藤瑛太進入本群”。
——編輯小島：介紹一下，這是最近剛分到我手下的宮藤瑛太老師，現在在別冊連載《魔法少女可可娜》，反響很不錯。
——宮藤瑛太：我是宮藤，請多指教。
松平忍不住笑了起來。
——松平真緒子：宮藤老師好，我是松平真緒子，從今往後作為同事好好相處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卡文...我還在糾結什麽時候給天尼下刀子
讓我混個更新可好
這裏也算是解釋了為什麽松平會在根本不熟的情況下跑去跟女主搭讪以及為什麽熟起來之後依舊喊“宮藤老師”而不是“有栖川老師”
↑然而女主早就忘幹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