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我理解的愛情(三)
? 我在淩晨的時候回到了陳占和那兒。
他坐在客廳裏,一臉的憔悴,就在不開燈的黑暗中,無聲地抽着煙。
我開了燈。
他掐滅了煙,朝我走來,喚了一聲“鐘唯”,在黑暗中用力地抱住我,不言不語。我由他動作,不回應、不推開,等他自己松手了,我開燈脫鞋進浴室洗澡。
出了浴室,看見陳占和就坐在床上發呆。
時間恍惚回到第一個夜晚後的早晨,他也是這樣坐着,那個時候他盤算的是“我們試試吧”。現在可能是南轅北轍。
我掀開被子鑽進去。他熄滅燈,也窩進來。
他從身後圈住我,附在我耳邊呢喃:“你是不是多想了。”
“可能吧。”
“因為史赴的話?”
“你們有打賭嗎?”
“他們有的。”
“你也參與了?”
“我不能不說我沒有。”
“哦。恭喜你贏了。”
“我是贏了。那是因為我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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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時候走?我說的是調職去美國。”
“鐘唯!”
“通知我,我會去送你的。”
“鐘唯,你怎麽可以又一次這樣,自己一個人做了所有決定!”
“你填了嗎,調職表。”
“我打算……”
“沒有是吧。年底前,我都還能去送你。”
“你非要這樣嗎?”
“陳占和。”我打斷他,坐起身子,摸着肚子,有點委屈地說:“我餓了,剛剛晚飯好像沒吃飽。”
他在我身後,我看不見他的表情,自顧自地說下去:“就煮面好不好,加個蛋。”
過了很久,我聽到他嘆氣下床的聲音,廚房傳來了動靜,一陣香飄來。
他端着面進來。面上撒了蔥花,加了青菜,我戳破黃澄澄的中間,任由蛋黃流到面條上。
嘬着面條,慢慢地嚼,呡到牙酸,酸味在口腔裏蔓延開,眼淚一滴一滴掉到碗裏。我把頭埋得很低很低。
他拿走碗,放到床頭,開始俯身親我。一點一點侵蝕,生鏽的知覺,酸味在心裏蕩漾開。
我的心如廢墟,還不罷休地落下片片枯黃的葉。
我回抱住他,堕落到蕭索的墓碑裏,假裝古墓裏綠意盎然,假裝嚴冬裏溫暖如春,假裝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是我的一片天堂,就這樣吧,不到最後一刻,我便不選擇先離開。
上午拍攝“杜聘宇專題”的采訪,回來後忙着寫稿與剪輯整理。下班後,就去醫院看望丹芊,被她掐着臉,嚷嚷“老媽子一樣煩死了”。
我回道:“再過4個月,你就真是老媽子了。”
她滿不在乎的,拿着畫筆寫生。我湊近一看,畫的是樓下的公園,散步的老人,裹得暖和的小孩,還有一大片的樹木。
我說:“你累不累,歇會兒。”
丹芊比劃着小拇指說:“這才這麽丁點量。我靈感突飛的時候,一天畫十幾張。”
我摸摸丹芊鼓起的肚子:“你這肚子喲。瞧你瘦的,我真看不出來,你懷6個月了。”
她哈哈大笑:“我混時尚圈的,體形和品味是很重要的,好嗎。其實想想,你去蘇曼婚禮,就你和陳占和開始鬼混起那天,我應該就有2個月了吧。”
我反駁道:“你才是鬼混好嗎。你這是未婚先孕。”
她做了個鬼臉,滿不在乎地說:“哎呀。我去美國後,會立馬領證的。安啦安啦。我一定不會讓這只小崽子變成黑戶的。婚禮就等生完再辦吧,到時候你要來做伴娘哈。”
“要定居美國嗎?”
“嗯。”她點點頭,看着我,“我會常常回來看你的。你要是想我了,你也要記得飛去美國找我。”
“我不喜歡美國。”我說。
下樓的時候,我竟然看見陳占和坐上了另一部電梯,鬼使神差的,我跟了過去,正想叫住他,卻看見他走進了一家病房,裏面還有周鈞、汪俊。
蘇曼躺在病床上,眉眼盈盈、笑意盎然。
我一驚慌,退了出去,滿腹揣想逃也似的回到丹芊的房間。
卻發現她已經阖眼睡着了,那美國人握着她的手守在床邊。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驚慌的心反而平靜了。幸好我沒有魯莽地打開門驚擾了他們,我坐上出租車回到了陳占和那兒。
開門,他果然不在。
等到很晚,才聽到他的開門聲。
他來到床邊看了看我,我阖眼不動。他去了浴室,我才睜開眼睛,竟然聞到一陣面香從客廳傳來。
過後,他洗完澡,徑自去了客廳吃面。
我在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次日下午,我寫完稿,将手頭工作交代給小鄭後,就去了醫院。
今天是丹芊出院的日子。東西基本上是她的美國男友整理的。
我只幫忙整理幾張畫稿,卻發現只是短短3天,她竟然也畫了10張素描寫生。
“待會先去我們的小屋,然後打包去我老公家。我的畫筆、樣品都很重要,還有還有……”丹芊在電梯門前念念不休,一一回想。
電梯門開,出來的竟是蘇曼和陳占和。
陳占和一如常态的鎮定自若,倒是蘇曼沒有血色的臉上明顯的驚慌了一下。而後,向我走來,牽起我的手,無措卻親昵地說:“鐘唯,你怎麽在這呀。”
“因為我呀。”丹芊把我拽過去,用身子擋住我,對着蘇曼說“我今兒個出院,鐘唯來幫我理東西,你有意見不?”
蘇曼笑着偏頭對陳占和開口:“那讓阿和送送你們吧。阿和,你今天不是正好開車了嗎。”
丹芊瞪大眼睛對蘇曼說:“喲。你使喚起前夫來,還真是順口的不得了。阿和阿和的,這是叫老公呢還是叫狗呢。肯定是叫狗,哪有男人還給前妻這麽使喚的。”
丹芊指着陳占和,“你最好搞清楚你現在是誰的男人。”
丹芊揣起我的手,夾住放在腋下,拽我走進電梯。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陳占和,他也看着我。在丹芊拉起我的時候,他一把拉住我。
“幹嘛,你要跟孕婦比力氣啊。David!”丹芊絲毫不松手,用英文對話她男友。
美國佬上前一步,搭住陳占和的手阻止。
這場面混亂至極。如此堵在電梯口外,早已有病人駐足觀看,護士以為要打架,見狀趕緊跑來勸架。
我扭開陳占和的手說:“我先幫丹芊理東西,有事回家再說。”
陳占和握得緊,我掙了掙竟沒掙開,他意外得固執不松手。
“還回他那兒!妞兒你瘋啦。”丹芊不可置信地嚷嚷起來。
周遭看客的品頭論足聲、護士勸着美國佬的聲音、丹芊喋喋不休的謾罵聲……
一切的一切混在一起,我什麽都聽不到。
我只盯着陳占和,他的唇開啓閉上,他在說……
“你會回家的吧?”
“我會。”我點點頭。
他松開手。電梯門合上,一層一層往下。他盯着我,盯到了電梯縫合上的最後一眼。
丹芊還在叨叨不休:“狗男女,要不要臉。她怎麽好意思說,阿和,你去送送他們。有沒有搞錯。鐘唯……”丹芊搖搖我,“鐘唯!你該不會真要回去陳占和那兒吧?”
我笑笑:“當初不是你鼓勵我搬過去,要我試試的嗎。”
丹芊眨巴眨巴雙眼:“你現在不是一腳踩空,而是要滾下懸崖峭壁去了。我沒想到陳占和這麽狗。這就是一個萬丈深淵,你別再栽進去了。”
“萬丈深淵我也跳。他還沒說不要我呢。”
丹芊在我的眼淚中閉上了嘴。
飯點後,我才回到陳占和那兒。他做了一桌子菜,多是素食,肉很少。
有些樣子精美,裝飾精致,我夾起一塊燒鵝樣子的,一吃竟是豆腐。
他有些局促,看着我吃,不動筷。我夾給他一塊說:“你也吃呀,做了這麽多。嗯……好吃。”
他說:“我知道你會回來。可又等不來你,我就一直做菜。反應過來後,才發現做得多了。”
我點點頭,邊吃邊說:“你還深藏不露啊,藏了那麽多絕活。不知道你去美國前,我能不能全都吃到。”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要。”我大口扒飯,含糊地說:“我不喜歡美國。”
“那我也……”
“陳占和,你去吧。”我打斷他,“你去美國。過年我就回家。”
原先是追随他的腳步來到這裏,這座發達的快節奏城市不是我們任何人的故鄉。本就沒有長留的打算,現在,更沒有了眷戀的理由。
陳占和滿腹心事,很多次他想開口,又轉轉悠悠的在屋裏踱步來去,感覺為難。我卻覺得好笑,熟悉了他一貫的沉穩,倒是這樣子晾着他很好玩,我不慌不亂地看他幹着急,就是不說話。他竟然真的憋足了一晚上。在臨睡前,才開口道:“鐘唯。我覺得無論你怎麽想,我還是要解釋一下。”
“你說。”
“我今天之所以會跟蘇曼出現在醫院,是因為昨天晚上蘇曼自殺了,被送去搶救。”他一頓,緩了一緩。
我雖然不可置信,但語氣上仍然平靜:“怎麽回事?”
“不知道。她死活不說,她固執起來,誰也拗不過她。”
我點點頭,表示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