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
李十六看着對面那懸浮半空的長發男子,瞠目結舌,嘴唇不住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趙老三不禁嘿嘿笑道,“沒用的小子,好在你還沒尿褲子,不然這鴿籠大的房間裏的氣味就更好聞了。”忽然用力吸了吸鼻子,觀察李十六的褲裆片刻,哈哈大笑道,“大哥,快來看,這小子真的尿褲子了!”
唐寶兒啪的一聲在趙老三腦後打一巴掌,嘴角帶着一絲微笑,說道,“笑話別人?要不要我說說當年你第一次執行聖教任務的表現呀?”
趙老三似乎想起什麽,臉上竟然微微一紅,嘿嘿笑道,“這裏可是敵後,敵後,那些閑話咱們回去再說。大哥一向很照顧兄弟的,是吧?”
張曉東忽然淡淡地說道,“這位先生好像有點不适應這樣的對話方式。這樣吧,我們坐下來聊聊。”心念微動,二人都從半空緩緩落下。他伸手淩空一指牆壁上的一個按鈕,一套折疊桌椅出現在單人床對面。又一指躺在床上的妙齡美女,那女子一個翻身,無聲無息地自動坐在床沿。
沖唐寶兒微微點頭,唐寶兒會意,伸臂一把抓住癱軟在牆角的李十六,将他放在椅子上。
張曉東站在房屋正中,唐寶兒則在李十六身後,一只手輕拍他的肩膀。趙老三似乎對床上端坐的美貌女子頗感興趣,雙眼不斷在她身周晃來晃去。
張曉東微微一笑,沖李十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李,李十六。”
趙老三聽了一樂,說道,“李石榴?你家裏是不是還有叫李西瓜的?”
李十六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沒有。西瓜是什麽?我家裏一共三十個兄弟,我排行第十六,所以叫李十六。”
唐寶兒看張曉東一眼,說道,“他可能也是用人櫃運進來的,所以就像老三似的,只有排行,沒有名字。這個姓我估計也是随意安排的。”
張曉東點點頭,接着問李十六,“你們怎麽稱呼這座城市?剛才聽你說什麽‘幸福城’,就是這裏嗎?”
李十六似乎很奇怪對方不知道這所城市的名字,狐疑而又驚慌地看看衆人,說道,“是的,是的。這裏是人類在地球上最後一個适合生存的據點。全球都被核爆炸污染了,只有幸福城僥幸逃脫。你,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張曉東哦了一聲,問道,“那你說說城裏還有多少人?”
李十六緊張地咽了口唾液,想了想說道,“大概有不到一百萬,具體的數字我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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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東擡頭思索片刻,點點頭,接着問道,“核爆炸?誰告訴你發生了核爆炸?”
李十六眼珠亂轉,有些猶豫地說道,“50年前發生了核戰争,全球都進入核冬天。現在每周的簡報上都會寫外界核污染指數是多少。按照目前的情況分析,大約需要100年左右,核冬天才會結束。這些事情城裏所有人都知道。”他偷偷打量這三個衣着古怪的不速之客,無法理解對方竟然連這些常識都不了解。忽然心底閃出一個念頭,“難道他們是從精神病醫院跑出來的?”
唐寶兒忽然用力拍了一下李十六的肩膀,冷笑着說道,“別打歪主意。我可會讀心術,想要說謊糊弄我大哥,你恐怕還得再長幾個腦袋!”
李十六只感到肩頭一沉,骨頭都快被那身材異常魁梧的大漢拍碎,呲牙咧嘴地連聲應道,“不敢!不敢!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張曉東淡淡一笑,接着問道,“今年是公歷多少年?”
李十六越發有些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恐懼唐寶兒的威脅,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今年是2009年。”
張曉東眉頭微皺,不解地問道,“2009年?幸福城建立多長時間了?”
李十六搖頭說道,“這我就不很清楚了。據說是核戰爆發後才擴建出來的,怎麽也有四五十年吧?”
張曉東冷笑一聲,說道,“那你說說看城裏由什麽人管轄?”
李十六回答道,“城裏由軍方管理,但是我們這些老百姓都屬于不同的單位,平時很難看見軍方的人。”
張曉東越聽覺得越有趣,接着問道,“軍方?什麽軍方?總參?國防部?還是武警?”
李十六點頭說道,“好像就是總參。不過我也是聽說而已,從來沒有人正式宣布過。這,這位好漢,鄙人只是個普通老百姓,這些事情平時都是不準打聽的。”
張曉東點點頭,目光掃視李十六的裝束,又凝視他随身攜帶的公文包片刻,緩緩說道,“李十六課長,剛剛升職,對吧?你所在的單位,是做什麽的?”
李十六微微有些吃驚,對方好像可以透視公文包中的文件,張口便叫出自己的職位。如此更加不敢怠慢,連忙回答道,“我們單位是生産生物藥品的,整個幸福城獨此一家。鄙人可是個大大的良民,各位好漢,千萬饒過小民的性命!”
張曉東食指一勾,公文包飛來落在手中。打開後往桌子上一倒,稀裏嘩啦,一堆物事将小小的折疊桌堆得滿滿。伸手在其中挑揀片刻,拿出一個工作證,輕聲念道,“李十六,男,26歲,第7624工廠核發。”擡頭看着他,問道,“7624工廠就是你說的生物醫藥廠?”
李十六忙不疊地點頭說道,“是!是!”
張曉東問道,“生産什麽生物醫藥?誰要使用這些藥物?”
李十六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生産出來的藥物供什麽人使用,那都是軍方的機密。我在藥廠幹了快十年,都沒見過最終産品的模樣。這些都是不許打聽的,不然傳到領導耳朵裏,會被馬上開除。”
張曉東慢慢在房中踱了兩步,忽然回頭看着那妙齡女子,說道,“寶兒,解開她的穴道,我有問題要問。”
唐寶兒上前一步,食指在那女子喉嚨下方輕輕一戳,那女子輕籲口氣,驚恐地說道,“你們違反了幸福城未經許可嚴禁擅入民宅的法令,那可是死罪!”
趙老三嘻嘻笑道,“死罪?我喜歡。反正我趙老三已經犯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小姑娘,我們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你要當心哦!”
唐寶兒瞪他一眼,趙老三又嘿嘿笑了兩聲,不敢再言語。
張曉東打量那女子片刻,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同李十六是什麽關系?”
那女子低頭輕聲答道,“我叫柳三兒,今晚是來服侍李課長的。”
張曉東皺眉問道,“服侍?你是他的什麽人?女朋友?保姆?”
那女子搖頭說道,“都不是。我是來同李課長交配的。”
張曉東,唐寶兒和趙老三都是一愣。張曉東以為聽錯了,問道,“同他幹什麽?交配什麽?”
那女子嫣然一笑,說道,“就是男女之事,魚水之歡呀。大哥不明白嗎?”
他三人都是童男之身,唐寶兒和趙老三連女朋友都沒有。張曉東盡管同唐靈兒朝夕相處許多日子,但兩人都嚴守男女之別,更多的是一種精神上的依戀。屋內氣氛頓時有些尴尬,過了好一會兒,張曉東輕輕咳嗽一聲,說道,“嗯,那你是,嗯,從事那個職業的,對吧?”
柳三兒嬌笑一聲,媚态橫生,眼波流動,打量屋內衆人片刻,說道,“你們都好了不起,個個身上都帶着男子漢的味道。不像這位李課長,畏畏縮縮,一點大老爺們的氣概都沒有。”
趙老三忍不住鼻孔用力吸了兩下,說道,“男子漢的味道就是臭味嗎?我聞着屋子裏除了汗臭,就是屁臭,當然還有這位老兄的尿臭。”
柳三兒咯咯嬌笑,美目流動,在趙老三臉上停留片刻,輕聲說道,“這位大哥有趣的很。不像那位高個子大哥,總是兇巴巴的。”
唐寶兒不好意思看她,喉嚨地咕嚕一句,“妖女!媚術厲害!”
張曉東把臉一板,說道,“夠了!柳三兒,別扯沒用的。你到底是幹什麽的,怎麽到這裏來的?”
柳三兒似乎有些怕他,重又低頭說道,“我生來就是服侍男人的。今晚是領導派我來伺候這位剛剛上任的李課長。”
張曉東緩緩點頭,接着問道,“你的領導是誰?”
柳三兒輕聲答道,“是公孫大娘。”
張曉東心知自己不可能認識,但不願讓對方看出來,點頭說道,“很好。公孫大娘的上級是什麽人?”
柳三兒聲音更低,嘤嘤答道,“是錢部長。”
張曉東追問道,“錢部長的上級是誰?”
柳三兒忽然哭了起來,梨花帶雨,眼淚撲簌簌地落在衣襟上,嗚咽着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這位大哥,我只是個可憐的小女子,那些軍國大事,可一點也不清楚呀。”
唐寶兒忽然沉聲喝道,“說謊!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蒙騙過去嗎?我老唐的讀心術可從來沒失過手!”
張曉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忽然柔聲說道,“柳三兒,我們不會難為你的,你可以走了。”
衆人皆是一愣,柳三兒停住哭泣,擡頭不敢相信地嬌聲問道,“這位大哥,你,你不是戲弄我吧?”
張曉東搖頭說道,“當然不是。不過這裏看到的事情可不能同別人說起。”
唐寶兒俯身在張曉東耳邊低聲說道,“張大哥,一個活口也不能放走,不然我們都有危險。”
張曉東面無表情,搖頭說道,“沒關系,我看她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轉身對柳三兒說道,“你去吧,替我給碧霞元君帶好。”
柳三兒破涕為笑,站起身竟微微施了個萬福,俏生生地答道,“謝謝這位大哥,我也替元君謝……”臉色突變,最後一句便說不下去。
張曉東冷笑一聲,說道,“碧霞元君!就是你所謂的‘錢部長’的上級,我沒說錯吧!”
柳三兒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雙膝一軟坐在床上,捂着臉嗚嗚哭起來。這一回她哭得頗為傷心,看來是真的後悔說錯話,洩漏了一個機密。
張曉東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忽然右掌一揮,一道淡淡的銀光擊中李十六的後腦,李十六未哼一聲,昏倒癱軟在椅子上。
唐寶兒和趙老三對望一眼,有些詫異地看着他。張曉東奇道,“看我幹什麽?這個李十六不需要知道我們下面的對話,所以我把他打昏。有問題嗎?”
唐寶兒嘿嘿笑道,“沒問題。張大哥身手敏捷,我兄弟二人十分佩服。”其實因為對于唐寶兒這樣級別的高手,想把人弄昏倒只需點幾個穴道即可,完全無需這樣野蠻的動作。
張曉東卻幾乎一點武功也不會,除了當時跟唐靈兒學過一陣子離魂訣,其他刀槍劍戟,拳打腳踢一概不通。別說點穴,就是這打人後腦勺的功夫,還是在一氣道達信子腦袋上練熟的。他不明就裏,也知道沒什麽大事,不再過問,轉身對那柳三兒說道,“柳姑娘,我有些問題要你回答。如果你說實話,我保證不會傷你性命。否則我這兩個兄弟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好漢,到時候他們不高興了,難保會出什麽事情。”
趙老三忙不疊地說道,“沒錯!姑娘,你要不說實話,前輩大哥就會把你交給我……哎呦!”頭上中了一個暴栗,立刻知趣地閉嘴。
張曉東眼光忽然一寒,看着柳三兒問道,“我問你,碧霞元君現在哪裏?”
柳三兒還在哭哭啼啼,抹了一把眼淚,嬌滴滴地說道,“大哥,你就放過我吧。這些機密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嗚……要不我每人伺候你們一個晚上,你就可憐可憐小女子吧。”
張曉東哼了一聲,面色更加難看,冷冰冰地說道,“你別來這一套。說實話,就有生路。不說,說謊,都是死路一條!”
唐寶兒輕輕一拉張曉東衣襟,示意他離開兩步。二人走到屋角,唐寶兒附耳低聲說道,“張大哥,我會一種催眠術,被審訊的人只要被催眠,沒有不說實話的。要不讓我來試一試?”
張曉東點頭說道,“很好。需要我們回避嗎?”
唐寶兒微笑着搖頭說道,“不必。那寶兒就班門弄斧了!”
他從腰間摸出個小瓷瓶,倒了些黃色的粉末在手指尖,走到柳三兒面前,在她鼻孔下輕輕打個響指。柳三兒有些驚慌地向後一躲,但仍有些黃粉被吸入鼻孔。唐寶兒等待片刻,緩緩說道,“你累了,睡一會兒吧。放松……閉上眼睛……躺下……”
他的話音中仿佛帶有一種磁力,趙老三內功稍差,竟漸漸也有想要睡去的感覺,猛地一個機靈,雙手用力揉搓幾下臉龐,重又打起精神。
張曉東頗有些好奇。盡管他不受唐寶兒聲音的蠱惑,但是眼見柳三兒順從地倒在床上,雙目緊閉,呼吸綿綿悠長,心知唐寶兒的催眠術在那黃色粉末的助力下,很快便起作用。
唐寶兒知道張曉東想探聽那碧霞元君的方位,但是他頗有審問技巧,并不直接提出最後的問題,而是從最簡單的話題着手。
“你多大了?”
“……十九歲。”
“叫什麽名字?”
“柳三兒”
“家住在哪裏?”
“3517大樓。”
“離這裏遠嗎?”
“不遠,地鐵十分鐘就到。”
“家裏還有什麽人?”
“家裏有大娘,六兒,十三妹……”
“你出生在幸福城嗎?”
“是的。”
“離開過這裏嗎?”
“沒有。”
“你最害怕誰?”
“大娘,公孫大娘。”
“公孫大娘最害怕誰?”
“……元君。”
“什麽元君?”
“碧霞元君。”
“元君長什麽模樣?”
“……好漂亮,跟仙女一樣,永遠都那麽漂亮。”
“元君叫你們做什麽?”
“叫我們好好服侍男人,将來也能像她一樣美麗。”
“元君今天在等你回去嗎?”
“……沒有。”
“元君今天在你家裏嗎?”
“不在。”
“上次你見到元君,是在什麽地方?”
“在……夢裏。”
唐寶兒微微皺眉,接着問道,“除了夢裏,見過元君本人嗎?”
柳三兒聲音微弱,但是吐字異常清晰,“見過……別跟其他人說……”
“在哪裏見過?”
“在錢部長的辦公室。”
“錢部長的辦公室在哪裏?”
“3518大樓。”
“怎麽去三五一八大樓?”
“2號傳送帶,坐地鐵,35站下車,18號傳送帶。”
張曉東附耳對唐寶兒說道,“問她錢部長辦公室在幾樓哪個房間。”
“錢部長辦公室在幾樓,哪個房間?”
“頂樓,左手第一間辦公室。”
張曉東點點頭,示意唐寶兒不用再問。
唐寶兒輕聲說道,“睡吧。你累了。睡吧……”
柳三兒不再言語,微微呻吟一聲,不多時,兩只眼球在眼皮下不停轉動。張曉東知道她已經進入深度睡眠狀态,拍一下唐寶兒肩膀,三人擠在屋角,低聲商量。
張曉東說道,“我們還是從通風口出去,跟進來時一樣。這些傳送帶和地鐵等運輸工具上都有監視器,恐怕無法全部躲避。老三,你把他們兩個捆起來,口眼都要蓋住,不要讓他們發出呼救聲。我需要出神察看一下,找到3518大樓的位置。”
趙老三點頭答應,手腳麻利地撕開一條床單,忙碌起來。
張曉東站在原地,閉目把感覺放出去。出門後沿着走廊,順着2號傳送帶進入地鐵線,沒用多長時間,便找到35號站臺。進入18號傳送帶,經過長長的通道,最終進入一棟大樓。
睜開眼,發現趙老三已經把昏迷的李十六和熟睡的柳三兒都分別捆綁好,雙眼和嘴上緊緊綁着布帶,防止他們醒來後呼叫。唐寶兒全身收拾停當,大棍背在身後,站在一旁靜候。老五遺留的大弓沒了羽箭,早被趙老三留在地洞中,只有腰上還環繞着軟劍。
張曉東輕輕推開盥洗室房門,擡頭用本源之力挪開一個半米見方的換氣通道外蓋,轉頭說道,“我先上去,老三拉住我的左腳踝,寶兒拉住老三。注意安全,別松手。”說完身體緩緩上升,沒入通風口。趙老三上前一把拽住張曉東的腳踝,很快也進入通道,唐寶兒輕輕躍起,緊緊撰住趙老三的腳踝。三人迅速消失在換氣通道中。
不多時,大樓頂端的巨型換氣扇忽然停止運轉,三個黑影閃過後,巨大的葉片又緩緩旋轉起來。
三人趴在地上,藏身在樓頂不足半米高的矮欄下。張曉東心中默默計算,不多時,低聲說道,“巡邏的戰鬥梭在大樓之間穿行,間隔時間大約5分鐘。這裏到3518大樓距離大約3500米,我們有比較充分的時間飛躍過去。我擔心的是,這些大樓外隐藏着監視探頭,可能發現我們的行蹤。”
趙老三低聲問道,“那我們來的時候會不會已經被他們發現?”
唐寶兒搖頭說道,“估計不會。那時我們主要從地面沿着這些大樓的陰影角落漫無目的地摸過來,在空中滞留的時間很短。現在我們想直接飛過去,如果從地面上看,将會非常明顯。”
張曉東點點頭,眯着雙眼觀察頭頂散發着耀眼的白光,猶如大碗一般扣在城市上空的罩子,微微有些出神,過了片刻,說道,“就賭他們全靠戰鬥梭巡邏城市表面,沒有其他監控設備。我判斷所有這些建築都沒有直接通向外界的出口。城市裏所有人都被灌輸了有關核污染的謊言,因此沒有任何人願意把自己暴露在空氣中。這些戰鬥梭只是預防有人無意中跑出來,而且看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經常發生。你們兩個作好準備,等巡邏的戰鬥梭一過去,我們就動身。”
一艘閃閃發亮的金色戰鬥梭悄無聲息地從高達數百米的樓群中緩緩穿行。整個城市規劃得頗有章法,灰蒙蒙的建築群分布在一塊塊正方形的街區中。街道同樣是灰色的,路面上卻看不見任何活動物體。除了樓群頂上換氣設備發出的隆隆聲,也聽不見其他響動。
如此空曠,如此詭異。
戰鬥梭轉過街角。三個身影忽然出現在半空,迅疾無比地向數公裏外的一棟大樓飛去。
三人緊靠在一起,地面上一塊淡淡的黑影在樓群間快速劃過。張曉東催動內息,本源之力仿佛從宇宙空間中受到召喚,推動衆人流星般飛向遠處一棟暗灰色的高樓頂部。
腳下一實,就勢向前一個滾翻,三人禀住呼吸,趴在樓頂聆聽四周的動靜。
除了身後換氣裝置發出的隆隆聲,沒有任何異常。張曉東出神片刻,确認戰鬥梭一如既往地還在按照原有路線巡邏,輕籲口氣,低聲說道,“看來還沒有被發現。按老樣子,我們從通氣管道進去。”
挪開通氣口上的封蓋,一片黑暗當中,三人緩緩落入一間空間頗為寬敞的辦公室。
張曉東确認沒有人在室內和附近活動,也沒有發現任何他可以理解為監控裝置的設備,向身後二人微微擺手,示意他們靜候不動,右手淩空虛抓,一只拳頭大小的實心能量球出現在掌心,本源之力微動,能量球升到頭頂,好似燈泡一般,通體散發着銀光,緩緩圍繞牆壁四周游走。
銀光照耀下,屋內的環境逐漸暴露在衆人眼中。
這是一間大約200平米的辦公室。緊靠牆壁擺放着3米多高的書架,一排排工整地布滿房間四周,只留下幾個房門前的空隙。正中是一張紅褐色的辦公桌,看質地應該是上好的紅木家具,舒适的皮座椅,一人多高的落地燈,腳下則滿鋪着柔軟的羊毛地毯。
辦公桌上随意擺放着幾件文具,令人驚奇的是,竟然還有一臺類似21世紀古董級的液晶顯示器和公文包大小的主機。屋內是歐洲中世紀風格的裝修,巨大的水晶吊燈在能量球的照耀下反射出美麗的光華。
張曉東走到辦公桌前,仔細端詳一本攤開的日歷。
2009年7月28日。
19時,與貴客共進晚餐。
手寫的鋼筆字蒼勁有力,即便讓外行看,也能感到此人的書法功底非同一般。張曉東注意到,這些字是用自己熟悉的簡體正楷寫出來的,不同于外面世界中通用的古體隸書。
打量那臺電腦主機和顯示器片刻,他确認這是一臺21世紀著名品牌聯想生産的個人計算機。伸手輕按開關,嘀的一聲,電源竟然接通,原始的Windows啓動畫面出現在液晶顯示器上。
沒有用戶密碼。五顏六色的桌面上密密麻麻地排放着各種文件夾和應用程序圖标。
心中泛起一絲驚喜。這樣的設備和畫面原本只能在博物館中見到,沒想到今日竟在如此詭異的環境中相遇。
注意到屏幕右下角的網絡圖标處于激活狀态。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也許可以在網絡上尋找到有關“地獄”和仙界的重要信息。壞消息是,有外人闖入的紀錄應該已經被系統服務器記載下來,随時都有可能引來敵人的關注。
點開一個寫有“我的文檔”的文件夾。
一個标有“三界地圖”的文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略有些笨拙地雙擊鼠标,文件展開,一幅巨大的,熟悉的畫面映入眼簾。
在清晰地标有經緯度的歐亞大陸東端,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豫州,梁州,雍州,天下九州分布在中國本土的中原地帶。兩條大河橫亘東西,北方原屬黃河的位置上,一條青色的河流異常醒目,圖上寫着“清河”二字。并且更怪異的是,“清河”不再呈現“幾”字形,而是幾乎筆直地從青藏高原直通大海,繞過了黃土高原。
南方看起來像是長江的大河上寫着“白水河”,不知有何含義。
地圖上河流湖泊的數量遠遠多于他對地理知識的記憶。
在原膠東半島的位置上,清晰地标有“幸福城”三字。在青藏高原的喜瑪拉雅山脈上,“天山”二字異常清晰。更讓他感興趣的是,新疆塔克拉瑪幹沙漠正中,用紅點标出一個位置,但卻沒有任何說明。
移動畫面。略微有些令人吃驚和失望的是,地球上所有其他大洲和地域,除了地形地貌之外,卻沒有任何文字标注。
揚聲器忽然發出輕微的吡吡聲,一個窗口自動出現,一行文字在窗口中不斷閃爍。
“錢部長,請問您還在辦公室嗎?”
張曉東看着面前的古代鍵盤有些着急。他不會使用這樣的輸入設備。
“錢部長,根據紀錄,您應該已經離開辦公室2個小時。看到提示請您回複!”
張曉東心知不妙,伸手強行關閉電源。擡頭看見唐寶兒和趙老三還站在原地,臉上帶着不解的神情,輕聲說道,“怪我,什麽都好奇。我們被發現了!”
唐寶兒下意識地反手按在熟銅棍上,低聲問道,“敵人在哪裏?”
趙老三抽出軟劍,東張西望,好像也在四處尋找。
張曉東出神片刻,沉聲說道,“兩個保安一分鐘內便會趕到。我們趕緊走!”話音未落,室內忽然大亮,所有的照明都被打開,同時響起刺耳的警鈴聲。
張曉東不敢再耽擱,身體騰空而起,雙手抓住二人胸前衣襟,便要進入通氣管道。
忽然,身後一扇房門砰地一聲飛出,直奔他後心而來!
本源之力由感而發,笨重的木門在空中轉折,擊中一排書架,稀裏嘩啦各種書籍物品撞在一起,書架在巨響中倒地。
金光一閃。
張曉東心知有實力恐怖的敵人出現,只能放下唐寶兒二人,轉身迎向那金光。他人在半空,身體尚未完全轉過來,一只拳頭大小的銀色能量球便電閃而出,與金光對撞在一起。
詭異的片刻寂靜,随後是震耳欲聾的一聲爆響,金光向後飛出,在空中不斷抖動。能量球在爆響後消失不見,空氣中彌漫着高溫燒灼金屬的味道。
五彩光華,似乎片片花瓣從半空飄落,陣陣嬌笑聲中,一個熟悉的話音響起,“張郎!許久未見,沒想到今日在這裏叫奴家遇上。哎!想煞人了,為伊消得人憔悴。你來看看,奴家最近是不是真的消瘦了!”
一位絕色女子妖嬈地站在房門口。那女子身着低胸的晚禮服,黑色的緊身長裙緊緊裹住高挑勻稱的身體,腳下的高跟鞋跟足有三寸多長,腳尖輕點地面,臉上一副含情脈脈的神情。
一絲寒意沿着背脊緩緩向上移動,逐漸深入腦髓。忽然,仇恨從心中升起,迅速壓過恐懼,怒火點燃他的雙眼。張曉東虛眼看那女子片刻,冷笑一聲,說道,“碧霞元君,真是冤家路窄。既然來了,你我之間的仇怨,今日便做個了結!”
唐寶兒心頭一緊。他聽說過七仙女中有位碧霞元君,那已經是仙界有名的高手之一,除非是同魔教展開全面戰争,否則平日幾乎不會在凡間輕易露面。
只見那絕色女子雙手叉腰,款款上前兩步,披肩的長發無風自動,在她身後微微飄蕩。一雙秀目在張曉東身上游走良久,忽然輕嘆口氣,說道,“冤家!那日你竟然為那魔教女子,不惜将自己的性命也搭上去。奴家看在眼裏,可是痛在心裏,想不到這世上真有如此癡情的男子。那唐靈兒不過是個凡人,縱有幾分姿色,也不知是哪世修來的福分,能讓張郎以命相許!”
張曉東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知道面前這個貌似手無縛雞之力,天香國色的年輕女子,其實身負極為高深的法術,半點疏忽,都可能讓己方三人瞬間損命。雙臂在空中劃一個圈,一面熠熠發光的銀色能量盾立在唐寶兒和趙老三面前,以防她暴起偷襲。他将身體湊近唐寶兒,附耳低聲說道,“一旦開始動手,你們就向後破門而出。一直向樓下沖,不要回頭,遇見任何人阻攔都格殺勿論。記住,不要沖到樓外,争取進入地鐵線。”
唐寶兒點頭問道,“那張大哥你怎麽辦?”
張曉東眼睛緊緊盯住碧霞元君,生怕她趁二人說話有何異動,低聲說道,“如果我能幹掉這個妖女自會同你們會合。否則,大家就自求多福吧!”
唐寶兒隐隐猜到這碧霞元君與唐靈兒的死有關系,但衆人此時深入虎穴,首要考慮的應該是如何帶領兄弟全身而退,并且從有關七仙女的傳說中分析,自己絕對不是這妖豔女子的對手。他身經百戰,馬上意識到張曉東的安排恐怕是唯一的生路。此時樓外有戰鬥梭巡邏,二人沖出去就等于送死。但是被稱為地鐵線的地下交通管道四通八達,好似蜘蛛網一般盤庚在這個詭異的城市下方,如果能夠藏身其中,其他人想找到二人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這時耳邊已經可以聽見匆匆趕來的大樓保安人員所發出的響動。唐寶兒不再猶豫,點頭說道,“我二人全聽張大哥安排!”
張曉東微微一笑,右手平舉,兩只六七寸大小的銀色能量盤憑空出現,一高一低懸浮在掌心正中上空。面對碧霞元君冷笑着說道,“想知道我如何能夠從你面前驟然失蹤,又如何能夠死而複生的嗎?”
碧霞元君臉色有些凝重地看一眼張曉東掌上高速旋轉的一對能量盤,忽然幽幽一聲輕嘆,說道,“何苦呢,冤家!你同他們完全不一樣,何苦為了這一群凡夫俗子,大家打個你死我活。難道張郎就不能同奴家坐下來好好談談嗎?”
張曉東眉角輕輕一揚,微笑着說道,“要談談嗎?可以!先送你一對兒銀盤做見面禮吧!”能量盤光華大增,竟隐隐發出風雷之聲,衆人只感到眼前一亮,電光閃過,緊接着便是一聲驚叱,金光四射,随後猛地一聲炸響,震耳欲聾。
能量盤一脫手,張曉東便大聲喝道,“快走!”
唐寶兒不敢耽擱,帶領趙老三急速向後躍去。兩個起落已經到達書架間一扇門前,熟銅棍攔腰一掄,巨響聲中,木門粉碎,二人縱身而入,消失不見。
張曉東身形晃動,向後移動數米,拉開同碧霞元君的距離。他江湖搏殺經驗越來越豐富,此時面對平生僅見的勁敵,身負血債的死仇,心情竟異常平靜。內息在丹田中澎湃,不斷催動鹿車在任督二脈中快速平穩運轉,本源之力綿綿不絕,似乎從宇宙空間不斷聚集在身體四周。
深吸口氣,大聲喝道,“物随意轉,中!”又有兩只能量盤呼嘯而出,直撲碧霞元君的胸腹要害。
碧霞元君不再扭捏作态,面色凝重,微微一絲不安的感覺在心中逐漸彌漫。那日張曉東舉槍自殺,就在子彈噴薄而出的一霎那,她本想施法攔下彈頭,誰知眼前空間忽然扭曲,無力的感覺猛地襲上心頭。一瞬之間,一切又恢複正常,而令她無比震驚的是,張曉東竟然就此無影無蹤!
她不敢怠慢,立即回山禀告聖母。聖母聽後,只是默默無語,既沒有斥責她辦事不力,也沒有安排人手繼續搜捕。過了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