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
唐寶兒難以掩飾驚訝之情，遲疑着說道，“難道，剛才的黃球被濃縮成這麽小一個珠子？張大哥的法術，寶兒真是嘆為觀止！”
張曉東微微點頭，看那珠子飄移到唐寶兒面前，說道，“收起來吧。不過當心，別看它小，其實非常重，我估計有四十斤左右。”
唐寶兒猶豫一下，伸出雙手托在那褐珠下方，張曉東撤走意念之力，唐寶兒只覺得手中一滑，珠子幾乎脫手，掌心用力，終于将它牢牢握住。
張曉東掃視片刻腳下其餘龍蛋，默數片刻，說道，“還有三個精華。你們等一下，我把它們取出來。”他如法炮制，這一回速度卻快很多，大約半個多小時，三粒大小形狀幾乎完全相同的褐珠排成一線，懸浮半空。
他伸指虛點，一只褐珠飛到趙老三面前停住。張曉東說道，“老三，這一只是你的。”
趙老三喜滋滋地伸雙手接過。他已經看過唐寶兒吃力的樣子，因此非常小心，雙手用力緊緊握住褐珠。拿下來後，本想把珠子放在懷中，但那物事實在沉重，恐怕會掉出來，只好用手攥着，東張西望想不出辦法。
唐寶兒笑道，“老三，要不你把它吞了，省得帶着累贅。也讓我們看看這東西的使用效果如何，怎麽樣？”
趙老三不滿地翻個白眼，說道，“大哥的意思是讓小弟以身試毒了？一點也不體諒下屬，這四五十斤重的東西，吞進肚還不立馬在腸子裏穿兩個大洞，從那個眼裏掉出去。哎呦！”話未說完，頭上中了一巴掌。
唐寶兒語帶威脅地說道，“好呀，學會讨價還價和頂嘴了！哪裏癢癢，我幫你治治！”
趙老三跳到一旁，嬉皮笑臉地說道，“不敢，不敢。還是大哥先請，大哥先請！”
張曉東伸手把剩下的兩只褐珠摘下，攤在手心當中，仔細觀看。他本身的力氣并不大，因此那兩只珠子都被意念之力托住，懸浮在手心上方一兩公分的高度。過了好一會兒，點頭說道，“我來試試。不過即便成功，這個方法恐怕也并不适合你們。”
他盤膝坐下，兩只褐珠分別托舉在雙掌掌心，依舊是五心向天，只是雙手心上各懸浮一只褐珠。一片銀光籠罩在身體周圍，雙眼虛合，氣息綿長。那一雙褐珠漸漸旋轉起來，越轉越快，過不多時，珠子上開始散發出淡淡的紫色熒光，襯托在銀色背景下，煞是美麗神奇。
張曉東運轉內息。這些天他已經感到自己任督二脈中鹿車的運行與以往頗有不同。鹿車無論緩急，只需心念微動，便可以操控自如。劉太清原來并沒有傳授如何練功導氣的身體其他經脈，包括奇經八脈，竟都了然于心，仿佛天生就學會了一般。
內息的強度也大大增強許多。由于并不了解內家功夫如何在拳腳兵刃上施用，所以也無從得知比較劉太清或無屹這樣的內家高手，他的水平到底如何。其實如果有人指點，不需要花很多時間，張曉東的武功便可達到無屹的水準，盡管較之劉太清還有差距，但放在江湖上也算有數的高手，只是自己不清楚罷了。
一個周天過去，很快便進入神光內觀的狀态。
萬物非此非彼，無一物非我心，無一物是我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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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萬物，不過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塵埃。
但當意念觸及大道本源，日月星辰，鳥獸魚蟲，都是心中斑斑點點。
我，在宇宙之中。
宇宙，在我心中。
非此非彼，非我非他。
眼前藍光一閃。似乎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轉瞬消失不見。
催動內息，兩股充沛的能量從掌心注入。又是藍光一閃。這一次看得清楚，一只巨大的藍色星球充斥視野，兩個月亮大小的衛星形影不離，圍繞那星球旋轉。
藍天，白雲，碧水，群山。
“賢弟，這些日子一向可好？”一個瘦高的背影轉過身來。那人身着一襲青布長衫，相貌英俊，氣質高雅。
“你？難道我又……”話未說完，便看那青年微笑着緩緩搖頭。
“你的心在這裏，人卻留在原處未動。”
“這，怎麽可能？”
“這為什麽不可能？”
“超過我能夠理解的知識範圍了。等等，難道你們改造了我的身體？！”
那青年呵呵大笑，搖頭說道，“我們？沒有。是你自己一直在改造，時時刻刻，無知無覺當中。放不下就拿不起，舍不了就得不到。你離悟道不遠了，已經可以看見，可以摸到。但它可能就在你面前，也可能咫尺天涯！”
心念微動，青山碧水頃刻消失不見。身旁是漆黑一片，從所未見的星球點綴其間，遠方一片銀光，似乎是銀河系，又似乎有些陌生。回過頭，那青年竟還在身後，微笑着站立虛空，右手的折扇輕輕敲打掌心。
張曉東遲疑着問道，“又找我來，有事嗎？”
那青年哈哈大笑，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不對，不對！這一回是你找我，可不是我想尋你。”
張曉東不解地問道，“我沒有呀？我怎麽找你了呢？”
那青年不再發笑，深深地看他一眼，緩緩說道，“你已經推開了一扇門，而我，恰好就守在那門邊。因此是你先找到我。”折扇指了指張曉東前額，随手一揮，天際仿佛劃過一道流星，“宇宙如此廣闊，可有時又如此狹小局促，全看你如何理解。”
眼前景物突變，二人竟現身一座現代化城市街頭。汽車來來往往，高樓大廈林立，行人匆匆忙忙，頭頂不時有噴氣機無聲地飛過。
那青年環顧四周片刻，說道，“你看，急急忙忙，争先恐後。萬物的表象都被你們研究得如此透徹，航空器，航天器，月球火星都不在話下。可是這樣就能夠理解宇宙萬物的本源嗎？如此脆弱的蛋白質結構體，卻是如此貪婪。人生不過百年，争的是什麽？搶的是什麽？”
張曉東似乎沒有去聽那青年所說之話，呆呆地看着不遠處一棟建築。那裏有個不大的冰淇淋店，童年遺留下來不多的記憶裏，有曾經和爸爸媽媽一同在那裏吃冷品的經歷。心亂，呼吸有些急促。
眼前的一切竟開始扭曲變形。
“咄！心魔！”
深吸口氣，鹿車平穩，內息自然。眼前景物又重新正常起來。
轉頭看着那青年，平靜地問道，“你到底是誰？你還有什麽要告訴我的？我想應該絕不僅僅是這些。”
那青年微微一笑，說道，“你的智慧和悟性都超過我原來的預期。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回去。”折扇啪的打開，身旁景物再變，二人回到與張曉東初次論道的涼亭之中。
那青年輕輕搖扇，緩緩說道，“你的本源之力已經頗為強大，只是對能量和空間的理解還不夠透徹。”
張曉東不解地問道，“本源之力？你也這麽稱呼我的特異功能？”
那青年點頭微笑，手中折扇在身前輕點兩下，問道，“你看它們有何不同？”
兩個邊緣閃爍着淡淡紅光的立方體出現在張曉東面前，一般大小，其中都是空空如也。
觀察片刻，張曉東一指左手方向的立方體，頗有些驚訝地說道，“真空，極高程度的真空，沒有發現任何穩定态粒子。”
再看右手的立方體，更加驚訝，遲疑着說道，“我不知道這是什麽。可以試驗一下嗎？”看見石桌上剛剛沏好的一壺茶還在冒着熱氣，心念微動，茶壺口激射出一股水流，竟在半空凝聚成拳頭大小一滴巨大的水珠。水珠被平移至左手方向的立方體上，收回意念之力，水珠在重力作用下加速進入立方體。
呲的一聲！茶水在真空中迅速沸騰，水汽四射，更奇怪的是，餘下的水珠竟片刻之間凝結成冰！就在冰塊從立方體中掉出，将要落地的一霎那，意念之力将其穩穩托住。
張曉東點頭說道，“真空環境下會降低沸點，可是瞬間大量的蒸發帶走茶水大部分熱量，餘下的反而會冰結。”
冰塊淩空飄移，懸停在右手方向的立方體上。撤去意念之力，冰塊的一角進入立方體後下降速度忽然變慢，與剛才的實驗形成鮮明對比。
終于，冰塊停止不動，整體懸停在立方體中。
張曉東思索片刻，有些猶豫地說道，“難道，這就是零空間？”
那青年笑着搖頭說道，“還差得遠！不過勉強有那麽一點意思了。你如果有耐心，坐在這裏等上兩個小時，冰塊還是會掉出來的。只是速度極慢，不易察覺罷了。”
張曉東眉頭緊皺，低頭沉思，半透明的身影緩緩在亭閣中來回走動。那青年面帶微笑看着他，并不言語。
大約過了五分鐘，他伸手在空中虛劃，嘴裏念念有詞，一只閃爍銀光的圓球憑空出現。意念之力抓過石桌上一只空茶盞，放在圓球之上。撤力，茶盞翻滾着穿過圓球，落地前的一剎那，又被移回桌面之上。
搖頭輕嘆，圓球融化消失在空氣之中。
身影往往複複，不知過了多久，再次伸手做出一只銀色透明圓球。挪過茶盞懸停其上，意念之力撤離，茶盞依舊加速向地面落去，但就在穿過圓球之前的一瞬間，忽然變向，竟被斜斜地抛向半空。
張曉東面露喜色，抓過半空飛行的茶盞，右臂斜指，口中喝道，“淨空！”一只直徑足有一米的巨大銀色透明圓球出現。茶盞從圓球頂端緩緩下降，速度越來越慢，大約到達球心位置時，竟然好像停止下來。
那青年面露驚詫之色，頗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這，居然成功了！你是幾千年來學會零空間所花時間最短的一個！”
張曉東面帶滿意的微笑，卻慢慢搖頭說道，“沒有，還不能被稱為零空間。茶盞還在向下運動，重力仍在起作用。只是速度較慢，大約每秒一毫米左右。十分鐘後，茶盞便會脫離能量邊界，落在地上。”
那青年臉上神情略有些古怪，看他片刻，點頭說道，“那是你本源之力尚未運用純熟，假以時日，這個零空間便會越來越純淨。這是宇宙空間奧妙的根本，恭喜賢弟得聞大道！”
張曉東忽然伸手一指，那茶盞在銀色大球中上下翻滾，頗有些不解地問道，“我的意念之力，就是前輩所說的本源之力，竟然在零空間中依然有效！”
那青年點頭說道，“不僅僅如此，本源之力在零空間中大有所為。但維系物質物理特性的各種場力，在零空間中都有變化。我這裏有些入門的道理，送給你，有空的時候可以看看。”右手折扇輕輕一點，一道金光射入張曉東右眼。
張曉東哎呀一聲，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略一思索，腦海中顯出一本古書，發黃的封面寫着“本源”二字，有些隸書的味道，竟同當今天下的書法風格頗為類似。心念微動，書頁緩緩翻開，每一頁上都密密麻麻地寫着蠅頭小字。他心知這是那青年所代表的外星文明的科學精華，粗粗的浏覽一遍，只感覺博大精深，極為深奧。身體微微一躬，說道，“多謝前輩！”
那青年仰臉似乎在思考什麽問題，片刻之後點頭說道，“賢弟不必多禮。本應該再傳授你一些本源之力的運用法門，但是今日的時間之窗即将關閉，更多的東西今後還要靠你自我領悟修行。那‘本源’之中詳細記載了宇宙萬物的根本大道，所謂三界惟心，自己多多體會吧！”
眼前景物開始漸漸模糊，一種墜落雲端的感覺襲上張曉東心頭。
耳旁忽然傳來陣陣打鬥叫罵之聲，猛地睜開雙眼，團團火光在身邊游曳，定睛看去，昏暗的洞穴中有幾個巨大的黑影在空中飛舞，唐寶兒手持熟銅棍，在平臺一角騰挪閃躲，不時躍向半空，大棍輪轉，與那些黑影搏鬥。
轉過頭去，卻看見趙老三咬牙切齒，手裏揮舞着一柄奇形怪狀的寶劍，嘴裏罵罵咧咧。頭頂上方一只怪獸緩緩盤旋，似乎在尋找攻擊的最好時機。
低頭發現自己仍然保持着打坐的姿勢，但兩手空空，褐珠均已不見，身體四周的能量罩似乎更加耀眼奪目。出神片刻，洞內情形了然于胸。忽然起身，口中發出一聲長嘯，嘯聲無比高亢，綿綿不絕。
一只怪獸聽見嘯聲，長長的脖頸扭動，怪眼盯住張曉東片刻，不再去理會身體下方的趙老三，向他俯沖而來。
張曉東嘴角帶着冷笑，右臂向前揮出，一只閃閃發光的銀盤呼嘯而出。那銀盤疾如閃電，嗡鳴聲中，從那怪獸胸前切入，背後透出。綠瑩瑩的鮮血從半空淋落，怪獸哀號一聲，巨大的身軀跌落水面，激起水柱一片。
他身體升向半空，本源之力在面前凝結出三只銀盤，長嘯一聲，銀盤電閃而出，分別射向與唐寶兒搏鬥的三只怪獸。只只火球從怪獸口中噴出，巨大的肉翅拼命扇動，企圖躲避這恐怖的能量武器的追殺。
慘嚎聲中，一只怪獸的頭顱被擊中，醜陋的腦袋被整個炸開，獸體翻滾着落入水中。另一只怪獸驚恐地向上空躲避，銀光一閃，脖頸被能量盤割斷，怪頭飛出，血光四濺。最後一只怪獸見勢不妙，一頭鑽入水中，銀盤緊随而至，劃開水面，波浪翻湧，水中熒光閃爍，不多久，一只巨大的屍體浮上來，在水面微微起伏。
唐寶兒大聲叫道，“痛快！痛快！可惜！可惜！”趙老三歡呼雀躍，雪亮的軟劍在手中亂舞。
張曉東輕籲口氣，落在平臺上，目光掃過二人，不解地問道，“你們都沒事吧？哪裏來的這許多火翼龍？”
唐寶兒頗有些遺憾地搖頭說道，“可惜沒能親手格殺一只怪獸。”轉身向張曉東拱手說道，“張大哥醒了！多謝大哥援手！”
趙老三心有餘悸地說道，“張。。前輩大哥，您開始練功到現在估計已經整整一天，這些畜牲不知道怎麽尋到這裏，還好大哥警覺，我們先用弓箭傷了一只。就是它！”把手一指水面上一具屍體，接着說道，“但這些怪獸着實厲害，尤其是口中噴出的火球，要不是前輩大哥的護體神功厲害，恐怕大家全部都得死光光！”
張曉東不解地看他一眼。唐寶兒解釋道，“張大哥入定之後，我兄弟二人便想把那只巨型火翼母龍的元珠取出。忙活一陣，竟得到兩只元珠。”說着話從懷裏摸出一個皮袋，交到張曉東手中，接着說道，“可是元珠中能量已經消耗殆盡，我們無法用內息采補。于是我倆無所事事，便将平臺上的龍蛋搗毀，丢在水中，然後調理內息，養精蓄銳。過了很長時間，估計有一天左右，張大哥仍未收功，但身上的銀光越來越明亮，我二人正在好奇之機，這些畜牲便趕到了。”
“起初只是一只怪獸，老三用弓箭傷了它的後腿，那怪獸轉身飛走。沒過多久，它竟又帶着三個同伴回來。怪獸的火球十分厲害，開始我們拼命閃躲，其中一只趁我二人不注意，企圖用火球偷襲正在入定的大哥，誰知那火球一沾上大哥的護體神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怪獸似乎有些吃驚，我二人卻是大喜。本來這平臺上無遮無攔，無法同這麽多怪獸周旋，這樣一來，我們等于有了一個可以藏躲之處。”
“怪獸起初拼命噴火，時間久了，似乎有些疲乏，噴出的火球數量也漸漸減少。這時我二人覺得一味的挨打肯定不行，便沖過去同怪獸搏殺。沒過多久，張大哥您終于醒轉，一出手，呵呵，灰飛煙滅，全送它們下了地獄。”
張曉東聽完點頭說道，“是我有些粗心，本來應該料到這洞裏還有那母龍的同類。萬幸沒人受傷。”出神片刻，說道，“還好，附近不會再有什麽異常。”打開皮袋，兩只暗紅色的珠子落在手心，低頭端詳片刻，說道，“原來這就是元珠。這是可以貯備生物電能的東西，不知道你們的體質是否同靈兒一樣，可以用它來加強內力。”
擡頭看見唐寶兒一臉的驚詫，不解地問道，“怎麽？有問題嗎？”
唐寶兒遲疑着問道，“張大哥認識我姐姐唐靈兒？”
張曉東心頭一沉，緩緩點頭說道，“是的。我和你姐姐是，很好的朋友。”
唐寶兒上前一步，急切地問道，“我姐姐現在哪裏？張大哥知道嗎？”
張曉東面無表情，呆呆地目視前方。唐寶兒和趙老三全都帶着急切的神色，等他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張曉東語氣平靜地說道，“你姐姐走了。正在一個遙遠的地方等着我。我料理完這裏的一切，就會去找她。”
唐寶兒忽然伸手抓住張曉東的胳膊，急聲說道，“我姐姐是不是有什麽意外，張大哥，請你無論如何同我說實話！”
張曉東只覺得唐寶兒手上的力量大得出奇，似乎要把自己的手臂捏斷一般，鑽心的疼痛襲上心頭。他也不運氣抵抗，只是擡頭看着唐寶兒圓睜的雙眼，緩緩說道，“你姐姐很好。她走的時候很平靜。她是最優秀的戰士，從來不知道什麽叫畏懼，從來沒有退縮。雖然她看似嬌柔，實則巾帼不讓須眉，無愧英雄二字！”
咔嚓一聲，張曉東的左臂竟被生生折斷。唐寶兒大叫一聲，雙目圓睜，魁梧的身軀向後倒去。趙老三也是一聲驚呼，伸手去拉，二人同時摔倒。
張曉東只感到左臂痛得仿佛就要失去知覺，內息自動激發，一片銀光籠罩在手臂上，疼痛的感覺竟漸漸平息。低頭看趙老三拇指用力掐在唐寶兒人中之上，過了約有半分鐘，唐寶兒長嘆一聲，悠悠醒轉。兩行熱淚從他眼角滑落，鋼牙緊咬，拼命控制不哭出聲來。
趙老三大聲哭道，“大哥！你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受些！”
張曉東靜靜地站在那裏，左臂受傷處一片銀光環繞，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他心如刀絞，卻不願将悲傷寫在臉上。
等着我，靈兒。等我把這些仙界的畜牲一個個全部剿滅，為你複仇！
唐寶兒兩眼呆呆地看着上方，淚水鋪滿臉頰，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推開趙老三，翻身站起來，看着張曉東緩緩問道，“請張大哥告訴我，姐姐死在什麽人手中？”
張曉東似乎沒聽見他說話，獨自走到平臺邊緣，聲音低沉地唱道，
“朝日上高臺，離人怨秋草。但見萬裏天，不見萬裏道。”
“君行本遙遠，苦樂良難保。宿昔夢同衾，憂心夢颠倒。”
“含酸欲誰訴，轉轉傷懷抱。結發年已遲，征行去何早。”
“寒暄有時謝，憔悴難再好。人皆算年壽，死者何曾老。”
“少壯無見期，水深風浩浩。”
他記憶力頗佳，竟然一字不差地把當日碧霞元君所唱歌詞曲調都記了下來。唱到最後，已是淚流滿面，嗓音哽咽，不能自已。
忽感胸中郁悶之極，忍不住放聲長嘯，嘯聲高亢凄厲，綿綿不絕，只覺得丹田之中內息洶湧澎湃，似乎蘊含着無止無盡的潛力，催動嘯聲越發刺耳嘹亮。過不多時，頭頂上淅淅簌簌地落下許多黑點，到了腳下才發現竟是一只只被震暈的蝙蝠，就連水面也被震得漣漪片片。
過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嘯聲還在繼續，絲毫不見頹色。忽聽趙老三在嘯聲中勉力大聲叫道，“前輩大哥！求求你停下來吧！老三我快受不了了！”
嘯聲嘎然終止。張曉東回頭看去，唐寶兒熟銅棍拄在地上，臉色有些蒼白。趙老三盤膝坐在地面，耳朵裏不知塞着什麽東西，張嘴大口喘氣。
輕嘆口氣，走到二人面前說道，“走吧。此地不易久留。這裏處處都透着一絲古怪，我們還得想辦法出去。”
唐寶兒歉然說道，“張大哥，你的胳膊……”
張曉東淡淡的一笑，說道，“沒事，很快就會好的。”其實他心中也有些吃驚，因為自從銀光籠罩上受傷部位後，骨折的胳膊便不再疼痛，不僅如此，斷骨好像竟然自動複位，就連瘀傷的肌肉也很快恢複知覺和機能。
伸出右手按在唐寶兒肩頭，說道，“唐寶兒，我一定會為你姐姐複仇。她是在我懷中離去的。我會讓仙界付出千萬倍的代價，來償還它們的血債！”
唐寶兒仍然執著地問道，“請張大哥告訴我，兇手是誰？”
張曉東緩緩搖頭，他心知作為一個普通人，唐寶兒永遠不可能與碧霞元君這樣的仙界上仙争鬥，告訴他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轉身面對洞穴深處的黑暗，淡淡地說道，“跟我來吧，今後你會知道的。”
他飄向半空，伸手一點，一面地毯大小的能量盤出現在唐寶兒腳下，“請上來，我們找找出去的路線。”盡管已經感覺不到洞外的天空有戰鬥梭的存在，但是如果從原路返回，無法保證不被敵人的眼線發覺，因此需要在另外的方向尋找出路。
唐寶兒和趙老三站在能量盤上，跟随張曉東在水面上空滑翔。這一回三人飛行的速度明顯加快，趙老三沒多久便感到有些不适，索性盤膝坐在銀盤上，運氣調理。他在與金甲武士過招之時便受了些內傷，一直沒有完全恢複，此時感到胸口微微有些發悶，趕緊靜坐自療。
唐寶兒自從聽說了唐靈兒的噩耗，整個人都變得沉默起來。短短的一日之內，得知兩位自己最親近之人的離去，打擊之大，讓他這位殺人不眨眼的魔教聖武士也無法承受。他大致猜到殺害唐靈兒的兇手應該是仙界中的人物，因為以唐靈兒的武功和異能，一般的修道之人很難對她構成致命的威脅，更何況這位法術高深的張大哥也在現場，如此看來，恐怕只有仙界的上仙才有可能。那麽張大哥不告訴他全部實情的原因，很可能是不願讓他沖動之下，去做無謂的犧牲。
洞穴規模異常龐大，構造頗為複雜，分叉極多。張曉東走走停停，不斷出神察看，甚至有時需要從原路返回，另尋通道前行。
唐寶兒精神狀态不佳，渾然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忽聽趙老三在身旁說道，“前輩大哥，前面好像有亮光！”
張曉東背對二人點頭說道，“很快就會出去。前面是個洞口，位于一個懸崖的中上部，水流沖出去後直接彙入大海。嗯，我們頭頂上方的地面異常奇怪。等等，小心！”他伸臂攔住能量盤，三人迅速躲進洞壁一塊突出的大石後方。前方亮光處金芒一閃，随即消失不見。
趙老三不解地問道，“前輩大哥，那是什麽？”
張曉東沉吟片刻，問道，“寶兒，你見過有很多高樓的城市嗎？”
唐寶兒一愣，問道，“高樓？什麽樣的算高樓？三層小樓算嗎？”
張曉東緩緩搖頭，說道，“遠遠不止。三十層，五十層，一百層。”
唐寶兒搖頭說道，“從未見過。就算寶塔最高也不過十餘層，三十層可從未聽說過……等等！地獄！地獄中全是摩天大廈！”
張曉東慢慢點頭說道，“那就對了。我們頭頂上方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其實我們已經在它地下深處的岩洞中轉了很久。沒想到，所謂的地獄，竟是這樣一座現代化都市！”
唐寶兒和趙老三對視一眼，臉上茫然，都沒完全聽明白張曉東的話。
張曉東忽然冷笑一聲，似乎自言自語地說道，“地獄？很了不起嗎？咱們這就上去好好探個究竟！”
趙老三看看張曉東，又看看唐寶兒，最後還是把目光鎖定在張曉東身上，不解地問道，“我們要進入地獄嗎？去幹什麽？還有，剛才的金光是什麽？”
“剛才的金光是一艘巡邏的戰鬥梭發出的。”張曉東嘴角帶着一絲冷笑，接着說道，“我們去地獄幹什麽？殺人！或者更确切地說，殺仙！”
李十六在擁擠的地鐵車廂中來回搖晃，右手勉強抓住欄杆上的一個吊環，身體緊靠在另一人背上，車窗外忽明忽暗，不時有站臺上的标語從眼前滑過。
“工作是人類的天性！”
“努力工作！偷懶可恥！”
“不工作，毋寧死！”
眼角掃過車廂的角落，那裏坐着一位中年男人，發福的肚腩耷拉在褲腰帶上，頭頂微禿，嘴裏虛弱地喘着粗氣，閉合雙眼的臉上散發着油光，身體随着車廂的擺動前後仰合。
李十六皺了皺眉頭，“看看，他還能幹什麽工作？他每天的産出難道還可以覆蓋社會供養他的成本嗎？這樣的廢物竟然還在浪費資源。城管呢？怎麽不把這人送到廢人署去？”
列車緩緩進站。那個中年人站起身，用力在人群中擠開一條通道，就在車門關閉前的一剎那，勉強沖到站臺上。
列車開動。中年人笨拙的身影在李十六輕蔑的目光注視下消失在窗外。
李十六其實今天心情甚佳。桂部長在下午剛剛宣布，他升任第三車間的課長。那意味着什麽呢？那意味着榮華富貴，撲面而來！每天的食物供應量會從第九級直接升為第七級，食物中的蛋白質含量從15%升為25%，碳水化合物的種類從三種升為五種，甚至有每周一次500毫升酒精飲料的配送。當然，最讓他滿意的，是交配權從每月一次增加到每周一次。桂部長還暗示，今天晚上就會有美人投懷送抱。
想到這裏，李十六有些得意，又有些激動地直了直腰板。
“這些愚蠢的失敗者。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享受專用車廂上下班的服務，不用和你們這些碌碌無為的家夥擠在一起！”看着身邊流着臭汗的衆人，心中不禁泛起一絲鄙夷。
地鐵終于到站。李十六混雜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進入站臺上層數不清的通道口中的一個之後，身影便慢慢消失在傳送帶上。
從地鐵站臺到職工宿舍樓的電梯間需要在傳送帶上花15分鐘。這個時間從來沒有變化過。職工宿舍樓是一棟150層的建築，李十六的房間在第78層。住得越高，意味着地位越高。李十六已經開始盤算，按照他車間課長的職位，也許很快就會被分入90層以上的幹部套間。更舒适的卧室，更大的盥洗室，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起居室。這一切都仿佛正在向他招手，想到這裏，李十六年輕的臉龐露出一絲微笑。
摸出鑰匙打開房門。屋裏漆黑一片。伸手按下照明開關，不足10瓦的白熾燈只能将8平米的小屋勉強照亮。當然，在李十六眼中這已經很不錯了，要知道，兩年前他還只能睡在集體宿舍中。一個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間，住了16個人，一到夏天，某人身上散發出的狐臭可以将其他所有人薰得神志不清。
恐怖！不過再也不用過那樣的生活了！
李十六對于自己經過奮鬥得來的幸福生活感到非常滿意，而且看起來今後還會有更多的機會等待着他。放下公文包，眼角瞥過占據小屋二分之一空間的單人床。
咦！什麽東西在床單下躺着？
微微愣了片刻，打量那物體一會兒，忍不住一絲微笑挂上嘴角。
薄薄的床單根本蓋不住那玲珑剔透的身材。修長的雙腿，迷人的曲線。還有挺拔的雙峰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燥熱的感覺迅速布滿李十六全身，男人，或者說任何雄性動物求偶時該有的反應都在他相應的器官上出現。
吸口氣，穩定一下情緒。伸手拉開床單。
一位妙齡女子睜大雙眼盯着他。那女子身材性感高挑，五官異常美麗，渾身找不出一絲缺陷，仿佛是精心設計出來的一般。
李十六輕咳一聲，心知這一定是桂部長給他的獎勵。眼光在那女子身上掃視一遍，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液，微微有些喘息，問道，“請問小姐怎麽稱呼？”
那女子沒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李十六忍不住把手攬住那女子的纖腰，俯身湊在她面前，目光落在那對挺拔起伏的雙峰上，喘着粗氣，說話有些口齒不清，“妹妹，怎麽稱呼你呀？不會是個啞巴吧？那一會兒可就少了很多趣味……”
忽然感到身體向後飛去，好像被一只無形之手拎走，眼前床上那妙齡女子也是一臉的恐懼。哎呀一聲，李十六背心撞在牆上，身體剛要落地，仿佛又被人托起，雙足懸空挂在牆壁之上。
身旁的大衣櫃乒乓一聲被人踢開，一位打扮奇特的黑衣大漢掉在地板上，嘴裏還在不滿地嘟囔着，“太熱！太臭！悶死我趙老三了！”
又一人從大衣櫃中鑽出，同樣身着黑衣，背上一根黃橙橙的大棍不知是用來幹什麽的。那人用腳尖踢了踢地上那黑衣大漢的大腿，威脅着說道，“熱是正常的，屁股大的地方擠兩個人，不熱才奇怪。不過我問你，什麽叫‘太臭’？你想誣陷我老唐在櫃子裏放屁，是不是？”
地上那大漢臉上是深受委屈的神态，大聲說道，“前輩大哥，請您老人家趕緊出來主持公道。我大哥他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