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
趙老三和老五大驚,急忙縱身後退,站在唐寶兒兩側。老五拉開大弓,雕翎箭直指那金甲武士前胸。趙老三上前半步,樸刀橫在胸前,準備替尚未調理好內息的唐寶兒硬接一招。
唐寶兒運氣一周,略感欣慰沒受內傷。适才那一擊力道之大,平生從所未見。以他的內外功造詣,若單論力氣,放眼天下恐怕沒有幾個凡人能趕得上。可是剛才那金甲武士的迎面一杵,幾乎将他虎口震裂,低頭看一眼熟銅棍,正中的位置上清晰可見一個凹痕,碗口粗的棍身竟微微有些彎曲。可見這一擊之力之霸道!
深吸口氣,伸臂将趙老三攔在身後,目光盯在那金甲武士身上,沉聲問道,“請教閣下大名!”他父母生前都是聖教的中堅骨幹,自幼年雙親故去後,便被教中長老收為弟子,傳授了一身的絕技。從十幾歲起便開始闖蕩江湖,各教各派的高手見過無數,就算是散居各地的上人老仙也偶有交手,盡管功力還遠遠趕不上那些已經名列仙班的得道之人,但也勉強可以自保。可眼前這個渾身金甲的武士,若論身高,比自己還要超出一頭,身材異常魁梧,白面大耳,一柄黃金杵抱在胸前,盛氣淩人。在此之前,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人物,今日猛地一見,不由得不暗暗吃驚。
那金甲武士微微點頭,說道,“唐寶兒是吧?難怪在仙界中都小有名氣,竟能硬接我季無窮一杵,還真是個不弱的角色!”
唐寶兒總算将剛才被震亂的內息理順,他遇強則強,絲毫沒有畏懼之意,冷笑着說道,“季無窮?從未聽說過。不過今日有幸叫小爺遇上了,那就決個高下!放馬過來!”緊握熟銅棍,雙腳不丁不八,牢牢地站了個半截馬步,環目圓睜,渾身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殺氣!
那金甲武士季無窮嘴角微微一撇,斜觑他片刻,略帶些輕蔑的口氣說道,“勇氣可嘉,不過恐怕最終也是白白送死。這樣吧,看在你适才能接下我一擊的份上,給你個機會。若是能再接我三招,那就放你們一條生路,滾回萬韌城,永遠不許回中原。如何?”
唐寶兒冷笑一聲,說道,“妄想!放屁!”
季無窮臉上一寒,厲聲說道,“不識擡舉!那就受死吧!”話音未落,也不見他發力,身體猛地前沖,黃金杵高舉過頭,卷起凜冽的風聲向唐寶兒頭頂擊落!
唐寶兒大喝一聲“開!”,竟舉起熟銅棍,硬接這一招!
只見黃光一閃,随即便是“當”的一聲巨響,緊接着唐寶兒巨大的身軀被震得向後飛去。弓铉聲響起,一支雕翎箭直奔那季無窮右眼而去,與此同時,趙老三也手舞樸刀,砍向季無窮的腦後。
那金甲武士季無窮微微側頭,讓過老五射來的箭羽,随即一個後肘頂在趙老三的刀柄之上。趙老三一聲驚呼,精鋼打就的刀柄竟被頂彎,一股大力将他打飛,落在兩三丈遠的地上,又連翻了四五個跟頭才停下來。再看自己的雙手虎口裂開鮮血淋淋,刀柄彎成圓弧,已是無法使用。忽然喉嚨一甜,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眼前一黑便要昏倒。
唐寶兒硬抗一杵,只感到對手的力道排山倒海一般,比較剛才那一擊更加淩厲。心說不好,雙足用力向後一蹬,身體就勢向後飛去。撲通一聲落在地面,眼前金星亂舞。剛想爬起身,頭頂又是一陣風聲!勉強舉起熟銅棍相迎,心頭一沉,知道這一回難逃厄運,只怕就要喪命當場!
忽然身體一輕,眼前一片金光落下,砰的一聲那黃金杵竟然擊了個空,打在地面之上帶起一片沙土。只聽那金甲武士季無窮一聲驚呼,随即自己的身體再次平平向後飛出約有十餘丈,落地後一個趔趄,熟銅棍拄在地上,勉強站住。
擡頭看去,一人衣衫褴褛,滿頭亂蓬蓬的須發,憑空出現,站在季無窮面前!
季無窮本以為一擊之下便可以結果了這個頗有些蠻力的魔教聖武士,誰知眼前一花,唐寶兒竟然失去蹤影,黃金杵打了個空,擊在地面之上,震得自己雙臂微微發麻。忍不住驚呼一聲,定睛再看,一人叫花子模樣,須發皆長,看不清五官長相,默默地站在自己面前。
半驚半疑地打量那人片刻,沉聲問道,“什麽人?搞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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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默不作聲,左臂輕輕一揮,趙老三和老五齊聲驚呼,像是被一雙無形之手抓住,平平移動十餘丈,落在唐寶兒身旁。
季無窮心頭大震,他完全想象不出這世界上除了仙家,誰還有這種神奇的手段。黃金杵橫在胸前,盯住那人的雙眼,厲聲問道,“閣下到底是誰?報上名來!”
那人毫不示弱,雙眼也盯住季無窮不放。忽然開口緩緩說道,“季無窮?咱們好象見過面。你是仙界的金甲武士,怎麽跑到凡間來了?”
季無窮臉上陰晴不定,過了半晌,驚叫道,“是你!你竟然還活着!”他兩米多的身高,熊罴一般的體格,此時居然微微有些顫抖,不知因為激動還是恐懼。忽然大喝一聲,黃金杵雷霆萬鈞,向那人頭頂擊落!
只見那人身體仿佛沒有一絲重量,等黃金杵到了面前,輕輕向後一飄,便躲開這閃電般的一擊。季無窮吼聲連連,渾身金光閃耀,黃金杵舞起片片光影,滾滾向那人撲去。
唐寶兒站在遠處越看越是詫異。只見那花子好像一團輕絮,在光影疾風中上下飛舞,但那黃金杵就是挨不上他的身體。忽見那花子身體向上飛去,越升越高,竟停在離地十餘丈的半空。
季無窮越鬥越是心驚,見那人飛向空中,一咬牙,足跟跺地,腳下激起兩道氣流,龐大的身軀竟也徐徐向上飛行。雙臂高舉兵器,口中大叫,“妖人!別跑!”
那人低頭看着飛來的季無窮,冷冷地說道,“妖人?你們這群非人的畜牲是什麽?今日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麽手段!”他雙臂在胸前環抱,大喝一聲“去!”
地面上的衆人全都仰臉向天,驚恐有加地看那金甲武士與那形貌邋遢的花子鬥法。只見一團銀光在那花子身前閃爍,忽化作道道銀梭,迅猛無比地向那金甲武士襲去!
季無窮把黃金杵在頭頂舞得水潑不進,只聽丁丁當當聲不絕于耳,雙臂被震得不住顫動。又聽那花子喝道“開!”,所有飛到他身旁的銀梭淩空炸開!陣陣氣浪撲面而來,夾雜着不知什麽物事,狠狠地打在身上,忽然眼前一花,一塊碎片擊中自己的左眼,啊呀大叫一聲,控制不好足底的氣流,從半空滾翻着落在地面,濺起沙塵一片!
季無窮一捂受傷的左眼,鮮血從指縫中流出,但看他臉上的神情并不顯得非常痛苦。擡頭向天上看去,只見空中那花子平伸右臂,手心向天,五指展開,手掌上似乎懸浮着什麽物體。他一只眼受傷後另一只好像也受到些影響,視力下降,只能模模糊糊地分辨出那物體仿佛是一個圓盤,似乎還在慢慢旋轉。
他單眼無法正确判斷景物的遠近,不敢再駕馭足底的氣流上天。面向半空那人,緩緩朝樹林方向退去。随他而來的十餘個銀袍仙兵趕上前,将他團團圍住,以防敵人的突襲。
唐寶兒等三人驚魂未定,完全沒想到幾個時辰前遇見的叫化子模樣之人竟有如此的神通。眼見他懸浮在空中,一頭濃密的須發随風飄動,盡管衣衫褴褛,可那筆直挺拔的身體和微微揚起的下颌,又讓人感到一絲說不出的寂寞孤傲的味道。
只見那人平舉的右手掌上懸浮着一個六七寸大小的銀色透明圓盤。那圓盤在他手上越轉越快,不多時竟隐隐發出低沉的嘯聲。此時季無窮已經距離樹林邊緣只有七八丈遠,無屹也領着未受傷的幾十個道士從樹林中趕來。所有人都擡頭看着半空中那人,面露恐懼。
忽然,半空那人大喝一聲“殺!”右臂揮出,一道銀光從天而降,迅猛無比地向季無窮等人身前撲去!
**
季無窮心中駭然。
仙界分為真幻兩境,他這樣的金甲武士原本只在幻境中效力,真境中大小事務自有散居各地的上人、老仙打理。真境中如果遇見實在處理不了的情況,偶爾會有更高級別的仙人下凡,出手相助。在同魔教的戰争中,金甲武士一般會簡單地選取一些傀儡體,直接以仙兵或道士的面目出現在戰場上,指揮士兵。因此魔教中即便像唐寶兒這樣的聖武士也從未聽說過“金甲武士”。反倒是張曉東初入仙界幻境便同他們交過手,那日在內職仙人的小樓中,被他用如意鞭擊敗的金甲武士正是季無窮。
盡管虛體受到重創并不會真正導致死亡,但季無窮仍然元氣大傷,并且受到天王的懲罰,被派入真實世界,試驗仙界的最新合成武士。
在同魔教的千年戰争中,仙界一直占有絕對的優勢。幾乎每次戰争的結局都一樣,魔教大敗,盡管會留下些茍延殘喘的餘黨,但通常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逐漸恢複。
但是近一二百年來事情漸漸有些不同。魔教的武器越來越先進,而且魔教手中有被稱為“神器”的東西,想把他們一次全部消滅幹淨十分不易。在二十年前的最後一場戰争中,就在魔教的防禦圈已被攻破,眼看仙家就要大勝的關頭,忽然發生了令人恐怖的大爆炸。整個萬韌城一瞬之間被抹成平地,包括已經攻入城中的仙人在內,所有人都灰飛煙滅,無影無蹤。
這件事對仙界的震動無以複加。無論聖母還是無量天尊,急切之間都拿不出一個好主意。便在此時,魔教的使者到了。這位使者帶來魔教教主的親筆信,信中提出同仙界無條件停戰,雙方不再大規模襲擾對方的領地。仙界權衡良久,最終還是答應了魔教的建議。
如此二十餘年過去。其實任何一方都不相信對方,都在積蓄力量,準備不知何時便會爆發的下一場戰争。
仙界經過此役,認識到即便是仙人在戰争中也存在極大的風險。他們的對手逐漸成長,不再是只能任人宰割的羔羊。仙界需要比那些沒用的道士更有戰鬥力的肉體同魔教抗衡,而不是全靠仙人們親臨戰場。于是,“黃金力士”和“白銀力士”的計劃被提上日程。
所謂的“黃金力士”,利用的是仙界中金甲武士的頭腦和意識,輔以全新合成打造的人體,所有四肢內髒都經過改進,具有遠遠超出常人的力量和能力。而“白銀力士”要弱一些,算是配合金甲武士的低檔産品,他們的思維意識來源于級別更低的仙兵。
這樣一批試驗品,需要一場規模合适的戰鬥來檢驗效果。根據情報,魔教聖武士會在這附近活動,盡管動機不詳,但仍可大致測算出他們的目的方位。于是季無窮帶着十餘個具有白銀力士能力的仙兵,埋伏在唐寶兒的必經之路上,靜等對手上鈎。
在輕松地擊敗被稱為魔教第一勇士的唐寶兒之後,季無窮本以為一切都順利圓滿,大功告成後便可以回去領功折罪。随知這個不久前闖入仙界幻境的青年竟然再次出現,而讓他更加恐懼的是,對手在真實世界中同樣具有不可思議的超自然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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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東眼光冷冷地掃過地面上擁擠喧鬧的人群。他從來都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盡管身負特異功能,有時會憑借它謀生糊口,但從未超越道德界限,用來為非作歹。在悟出意念之力後,這種強大的“超自然”能力更多的是被他用來防禦和保護自己和唐靈兒。
但眼看唐靈兒死在自己懷中,卻無能為力。痛!刻骨銘心!恨!仇深似海!
本以為手槍中最後一顆子彈将了卻他的一生,同唐靈兒共赴黃泉。可那神秘青年無緣無故地救他一命,并把他帶到那個奇怪的星球,奇特的環境中。在夢中那青年娓娓道來自己父母的死因,雖然不知道幕後的黑手是誰,可那閃着綠光的物體,後來想起竟同一氣道的通靈珠有幾分相似。難道這也是仙家主使的陰謀?
再聯想到同父親在月球基地上留下的AI程序之間的對話。父親所說的“秘密”,十有八九同仙人和仙界有關。如此推斷,父母的車禍,很可能就是仙家假手的謀殺!
人死無法複生,張曉東萬念俱灰。明知那青年背後一定有超乎想象的外星文明和科技力量,并且有意點化引導他,但此時這樣做,還有什麽意義?轉身離去後,當他穿過那片薄霧,竟發現已經回到地球。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仿佛行屍走肉一般,沒有思想,沒有感覺。但這種癡瘋的心态,卻是所有大徹大悟之人的必由之路。更讓他不解的是,劉太清所授的內功心法,竟在這種心境之下有了突飛猛進的變化。無論何時何地,行走睡眠,內力修為在無為無欲的潛意識裏快速增強。
星空,草原,森林,高山,河流,微風,暴雨,烈日,鬥轉星移,日月輪換,四季寒暑。生命仿佛已經同自然融為一體,不可分割。
唐寶兒?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盡管眼前這位年輕人魁梧高大,但那眉宇之間,竟依稀有她的影子。唐靈兒,唐寶兒。沒錯,靈兒說過她有個弟弟。也許一個像媽媽,一個像爸爸,身材迥異,相貌不同,但畢竟是一母同胞,仔細分辨,五官之中,仍有相似之處。
夠了!不能讓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受到傷害!
即便我最終選擇死亡,但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複仇是唯一的使命!
“殺!”
能量凝結而成的銀盤從半空劈落,直奔季無窮而去。不到1秒的時間,銀盤就已經出現在衆人頭頂。兩個銀袍仙兵長槍上舉,試圖擊飛那嗡嗡作響的可怕物體。一片火花升起,兩柄精鋼打造的槍杆竟從中斷開,帶着槍尖的上半截槍身翻滾着飛出,只聽一陣驚呼,有兩個道士被擊中,不支倒地。
又有四個仙兵挺身而上,長槍向空中亂舞。衆人心中盤算,即便被那銀盤削去兵刃,也可以借機滞緩那物體洶洶的來勢。半空傳來一聲冷笑,銀盤以不可思議的靈敏和速度穿過槍林,一名仙兵眼前一亮,忽然看見一具無頭屍體站在面前,驚恐中目光下行,自己脖頸之下空空如也!似乎猛地明白過來,想要張口大叫卻發不出聲,剎那間,世界進入永久的寂靜!
銀盤高速旋轉的邊緣鋒利無比,一名仙兵一聲未出,頭顱便被割下,鮮血從頸腔噴湧而出,足足有兩三米的高度,噴泉一般淋濺四方。那銀盤去勢絲毫不見遲緩,忽然直立,從另一名仙兵胸前切入,背後飛出。那仙兵眼睛睜得巨大,鮮血從嘴角漫出,倒地身亡。銀盤猛地一沉,竟在腰身的高度于人群之中高速穿行,慘叫聲不絕于耳,火花血光漫天飛舞,頃刻之間,大部分仙兵不是身首兩處,便被開膛破肚,亂哄哄的場面中,有幾個道士也被殃及池魚,手足被切斷,倒在地上痛苦地來回翻滾。
若論單打獨鬥,金甲武士力敵唐寶兒這樣的聖武士三人以上沒有問題,即便是銀袍仙兵,也有不弱于趙老三的武功。但這左突右沖的能量盤,已經不是肉體可以阻擋的東西,即便是仙界合成的戰士軀殼也不可能。
季無窮身經百戰,卻也很少遇見如此血腥的屠殺場面,更可怕的是,以往都是他們屠殺凡人,這一回被屠殺的卻是自己這一方。雙手緊握黃金杵,不再理會仍在冒血的左眼,頃刻之間,臉上就感到濕乎乎的一片。他心知鮮血已經糊滿整個面部,好在痛覺神經已經弱化,并不會影響到他的注意力。
僅剩的一只右眼緊緊盯住在人群中急速狂舞的銀盤,因為單眼對距離的判斷不甚準确,他心中頗有些擔心無法攔住那雷霆般的一擊。有些後悔沒有帶上飛劍,不然不至于如此狼狽,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最後一個仙兵被攔腰斬斷,血肉內髒鋪了一地,橫死在季無窮腳下。有道士發聲喊,衆人頭也不回,拼命向樹林中跑去。無屹手舞長劍,大叫阻攔,但是毫無作用。眨眼工夫,除了面目猙獰,呼吸急促的金甲武士,便只剩他還站在一旁。銀盤呼嘯着圍繞二人高速旋轉,竟不帶一絲血跡,陽光反射其上,耀眼奪目。
張曉東人在半空面無表情,一陣大風吹過,滿頭的須發都被吹得向後飛舞,眼光熠熠,流露出一絲輕蔑,盯在季無窮身上。
“體會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了?仙界的金甲武士大人!”
季無窮的目光緊跟銀盤快速移動,一絲一毫不敢放松。他心裏清楚,這個令人恐怖的能量武器可以在10毫秒內沖到自己面前,擊穿他的護甲,停止這個軀殼的生理功能。自己的意識盡管還能自動回到仙界,但這次任務如果宣告失敗,那麽由于連續辦差不力,将無法逃避天王的懲罰。根據天條,很可能本體會被派往地獄擔任鬼仙,如果真是那樣,也就意味着要在那鬼地方呆上無盡歲月,永無出頭之日……
就在他略微出神的瞬間,銀盤似乎嗅出機會,耀眼的亮光閃過,向他面門直撲過來!
季無窮吐氣發力,嘿的一聲,黃金杵攔在身前。銀盤在空中微微顫動,仿佛想繞過兵器,最終卻還是抵抗不住慣性,火花四濺,正中黃金杵上端,鑲嵌其中。季無窮感到銀盤發出一股大力,竟推動着黃金杵和他的身體向後移動。
機會!對手的武器被困住!足跟一磕,腳下兩股強大的氣流推動他向半空飛去。成敗就在此一舉!氣流吹開腳下的石土,濺得老遠。他那巨大無朋的身體竟然在幾秒之內速度便快得恍如流星一般,閃爍着金光向懸停半空的張曉東沖去。
張曉東依然冷靜得讓人感到可怕。左手在空中虛抓,就在季無窮離地的剎那,又一個銀盤出現在他手中。左臂用力向前揮出,口中叫道,“物随意轉!中!”銀光閃電般直奔季無窮而去!
季無窮咬牙頂住黃金杵上銀盤發出的陣陣顫力,眼前一閃,心說不好,強行操縱氣流将身體向外推去。瞬間,銀光堪堪從面前劃過。剛剛暗念僥幸,忽然感到身體一輕,低頭一看,緊握兵器的雙臂詭異地緩緩向下飄去,随即肩膀處鮮血噴湧而出,眼前一黑,駕不住氣流跌落塵埃。
勉強掙紮着想爬起身,但失去雙臂後完全無法掌握平衡,剛剛站起便又跌倒。眼前血紅一片,已經不大能夠分清景物的細節,只有大約的輪廓依稀可見。
系統開始提示,黃金力士軀殼的生命跡象将在1000秒後終止。
忽然有人躍到他面前,長劍斜指,厲聲叫道,“魔教的妖人,有種下來與我無屹大戰三百合!”
張曉東懸浮半空,右手微微一招,兩只銀盤飛回手中,并攏起來輕輕一壓,竟消失得無影無蹤。低頭看一眼無屹,冷冷地說道,“這裏不關你的事,無屹師兄請讓開!”
無屹略有些吃驚,這個不知是魔是仙的家夥竟然知道他的法號。他明知遠不是這個怪人的對手,但職責使然,不能袖手旁觀眼看這位仙界派來的上司死在這裏。微微運氣,劍刃上竟隐隐發出風雷之聲,沉聲說道,“無屹寧願戰死沙場。閣下出招吧!”
張曉東不去理會,意念之力微動,無屹只覺得憑空一股無匹的大力将自己推開。他武功了得,就勢向一旁空翻,落地後仍站不穩,緊紮馬步,幾乎用盡全身力氣,總算沒有跌倒。
張曉東咦了一聲,點頭說道,“無屹師兄的武功又有進展。可喜可賀!”說完不再理會他,冷冷地看着還在掙紮的季無窮,說道,“武士大人,請把我回來的消息帶給你們那什麽天尊聖母。還有一句話別忘了:複仇,是我此行的唯一目的!”
季無窮咬牙說道,“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他身邊全是仙兵道士的殘肢斷臂,內髒頭顱,鮮血染紅土地,竟彙聚成一片小小的血潭,腥氣撲鼻,令人作嘔。
張曉東嗬嗬冷笑,說道,“魔鬼?不錯!老天賜我神奇力量,就是要成為魔頭,把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仙人消滅幹淨!你放心,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季無窮喉嚨裏發出一陣陣號叫,少了臂膀的身體在地面不斷扭動,終于,漸漸平靜,氣絕身亡。
張曉東打量慘不忍睹的戰場片刻,轉身落在唐寶兒三人身旁。
唐寶兒後退兩步,面露戒備之色,沉聲問道,“閣下到底是什麽人?”趙老三和老五站在他身後,也是一臉的惶恐。
想起初遇唐靈兒的那個夜晚,體驗過自己的飛行術後,她也是一般的恐懼,以為他是仙家一夥。有些出神地遙望遠方天際,過了片刻,也不回答唐寶兒的問題,轉身向無屹走去。
無屹臉色蒼白。他自出道以來從未見過如此血腥恐怖的場面,縱使他內功深湛,養氣的本領也頗為不凡,但孤身一人站在一片血肉模糊的殘肢之間,心中仍感到極度的不安。在他眼中,張曉東仿佛魔鬼一般。眼看對方走到身邊,橫劍當胸,嗓音微微有些顫抖,厲聲說道“閣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無屹寧死不降!”
張曉東低頭看着季無窮留下的屍體,随口應道,“沒人要殺你,緊張什麽?”忽然右手虛抓,一只透明的銀盤在半空凝結成型,慢慢旋轉起來。
無屹以為他便要出手,忽然一聲大喊,長劍卷動風聲,向張曉東頭頂劈落。
張曉東側頭看他一眼,無屹忽覺身體被一股大力帶起,向後翻了兩個跟鬥,落在兩丈開外。
張曉東語氣冰冷地說道,“無屹師兄,你我有過一面之緣,我不會殺你。不過你不要再用那把刀子在我面前揮來舞去,小心誤傷自己。”右手一指,在半空旋轉的銀盤緩緩向季無窮的頭顱落下,呲的一聲輕響,那死屍的頭蓋骨竟被生生切開。
無屹見了,只感到一陣惡心,轉頭不忍再看。但聽那人說道,“請過來,我叫你看看這仙界的金甲武士有什麽古怪!”
無屹見過他剛才的神通,不自覺地感到他語氣中有一股威嚴,下意識地上前兩步,低頭看那被切開的頭顱。只見一團發着綠光的物體從金甲武士裂開的頭蓋骨中掉落,躺在塵土之中。那物體略小于人的大腦,橄榄形狀,通體發出瑩瑩的綠光。只見那光華漸漸暗淡,物體表面開始變得灰白,不多時,整體都呈現出慘淡的白色,并有道道裂紋出現其上。一陣微風吹過,那物體好像一團面粉一般,随風散開,鼻孔中聞到一股燒焦的氣味。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全部消逝不見。
再看那金甲武士的頭顱,其中空空如也,顱內顯出淡淡的藍色,竟沒有一絲血跡。
張曉東看着無屹驚恐疑惑的面孔,平靜地說道,“這就是你們每日頂禮膜拜的仙人。怎麽樣,奇怪嗎?這個皮囊其實是個合成的肉體,仙界的大人們,就通過這個風化的設備控制它。所以季無窮也沒有死,他的意識已經回到仙界。估計今後還有機會見面。”
無屹用力搖頭說道,“這是障眼法,我不會相信!季大人當然不會身亡,他的七魂三魄早已回到仙界。仙家豈能輕易敗在你的妖法之下!”
張曉東冷笑一聲,說道,“愚昧!執迷不悟!”轉頭看見唐寶兒等人也走過來站在一旁,低聲商量着什麽。輕嘆口氣,問道,“唐寶兒,你們何去何從?”
唐寶兒判斷對方并無惡意,但張曉東的法術太過恐怖神奇,仍然心存戒備,拱手說道,“前輩救命之恩,寶兒兄弟三人永世難忘!我等身有要務,還請前輩準許,這就告辭上路!”
張曉東點頭說道,“好的。附近五十裏內再無埋伏,不過仙家吃了這一虧,很快便會趕來。你們趕緊走吧!”看一眼手足無措的無屹,說道,“無屹師兄也回太平教去吧。今後不要再為仙家賣命。這些東西不是人類,在它們眼中,你們這些修道之人不過是些低賤的喽羅爪牙。修道修道,本該清靜無為,追尋宇宙生命的本源。這些東西一直利用你們的無知,統治魚肉百姓。不要再犯糊塗!”
說完也不理會衆人,揚長而去。
唐寶兒看他背影漸漸消失在樹林之中,眉頭微皺,不言不語。
趙老三心有餘悸地說道,“大哥,這個花子到底什麽來歷?剛才的場景太過可怕,他究竟是人是仙?那是什麽武器,簡直比飛劍還要厲害?”
唐寶兒搖頭說道,“從未聽說天下竟有這樣一個人。他法術之高,我看除非是仙界的上仙親自出手,否則即便是上人、老仙,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既然他剛才肯救我等性命,看來對聖教并沒有惡意。是禍躲不過,我們走吧!”忽然發現無屹看他三人的目光中頗含心有不甘的味道,不禁微微一笑,說道,“無屹,你沒了幫手絕無可能打過我們。剛才那位前輩既然答應讓你回去,今日我等也不再與你為敵。前輩說得好,你不要執迷不悟,再做仙家的走狗!告辭了!”
轉身帶着二人,也向樹林方向走去。
趙老三解下樸刀彎曲的長柄,丢在一旁,只拎着刀身,好像腰刀一般,跟在唐寶兒身後。他剛才挨了季無窮一擊,受了些內傷,但還不是很要緊。三人進到林中,趙老三回頭看一眼仍愣在原地的無屹,問道,“大哥,要不要結果了那個道士?”
唐寶兒搖頭說道,“不必。我看他适才心中所受震撼,遠勝你我。今後他如果勘不透這個心結,恐怕就是廢人一個。”
趙老三點頭說道,“說老實話,剛才我也被吓壞了,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麽害怕過。老五,你別笑。我不是說那個金甲武士要對咱們痛下殺手的時候,那有什麽可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可那怪人屠殺仙兵道士那會兒,我可真的害怕了。那種手段,匪夷所思!大熱的天,我渾身出汗,不是熱汗,是冷汗!”
老五忽然開口說道,“唐香主幾個月前曾經帶回口信,說有一人似乎身負本源之力,正同她在一起。會不會就是此人?”
唐寶兒微微皺眉,說道,“無法确認。我姐姐已經數月未和聖教聯系。宛城的王伯那裏說三個月前她便和一個男子離開,之後便不知去向。”
趙老三安慰他說道,“唐香主天縱英才,一向都有化險為夷的本領。弟兄們聽說她曾經和通天老仙交過手,本來好像負了傷,但是香主她‘不死精靈’的稱號可不是白來的,沒過多久不又神完氣足地現身宛城了嗎?大哥不用過分擔心。”
唐寶兒遲疑着點頭說道,“話是這麽說,可是江湖險惡,妖仙狗道們心狠手辣,也不可大意。”随後三人都有些沉默,加快腳步,漸漸運起輕功,開始在高大茂密的樹木中快速奔行。
約有兩三個時辰,衆人眼前一亮,發現已經穿過樹林,眼前是廣袤的一片草原。齊腰深的茅草随風搖曳,星星點點的巨大樹木點綴在視野中,耳旁隐隐傳來河水的喧濤聲。夕陽下,大約一裏外一條大河撕破草場,奔流向北。
唐寶兒長出口氣,說道,“終于在天黑前趕到河邊。現在不能休息,準備下河潛水。”
趙老三面露無奈的神色,嘟囔着說道,“又不讓歇口氣。還要該死的潛水,河裏說不定還埋伏着什麽惡心東西,就跟上次似的,差點把老子的小弟弟咬下來。哎呦!”頭上中了一個暴栗,只聽唐寶兒威脅着說道,“想休息是吧?一會兒下了水,讓你一次歇個夠!老五,你負責在他脖子上拴個繩兒,到了河裏拖着他游。說不定真有什麽河怪,把你當成老五的誘餌,一口把你那三條短腿兒都啃下來。回到聖教後你可以寫本回憶錄,《我被咬掉的下半身》,肯定有很多小姑娘追着看。怎麽樣?”
趙老三躲到老五身後,離唐寶兒遠些,低聲說道,“發牢騷也要挨打。我潛,我潛還不行嗎?”
三人在河邊迅速更換裝束。每人貼身都穿了件連體的墨綠色鯊魚皮水靠,兵器和包裹負在背上,嘴裏咬住長長的呼吸管,潛水下河。河水湍急,很快将衆人淹沒。唐寶兒打頭,趙老三緊跟在他身後,老五最末。這樣一來,就算有人追蹤到河邊,也無法得知三人的确切下落。即便從空中觀察,由于三人水靠的顏色與河水混為一體,同樣不易發覺。
唐寶兒盡管身軀龐大,身上還負着近百斤重的大棍,但他水性了得,随波逐流,竟毫不吃力。大河奔湧向北,穿過草原,進入一片巍峨的群山。
夜色漸漸降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