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
飛劍低沉的蜂鳴聲在洞穴中産生共鳴,似乎有一種奇怪的催眠效果,唐靈兒不得不強迫自己集中全部注意力來應付通天老仙的進攻。
張曉東自從進入仙界,整個人就仿佛轉入一種深度睡眠狀态。外形扁平的全息顯示器可以将他身邊的情況都反映出來,就連說話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唐靈兒眼見他過關斬将,奇遇疊起。但在他遇見自稱聖母的仙童,并被派去拿一個神秘物體之後,一切影像和聲音便全部消失。
唐靈兒越等越着急,感覺時間過的極為緩慢。正在焦慮之時,忽然心頭一驚,剛剛抽出離魂鞭,尚未接通電源,就見一位童顏皓發的銀袍老道緩緩走入洞中。老道身後還跟了位容貌姣好的年輕女道士。
通天老仙一如既往地臉上帶着慈祥的微笑,看一眼唐靈兒再看看盤坐地面的張曉東,手捋長須朗聲笑道,“唐香主,咱們又見面了!想不到有人中了我的飛劍,還可以茍延殘喘這麽多日子。”
唐靈兒淡淡的一笑,說道,“那您老趕緊把一雙眼睛擦亮,今後讓您吃驚的事情更多了。您老的道觀重修完了嗎?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囑咐孩兒們多加小心,放火的時候只燒您的大殿即可,也別弄的您老人家連個歇息的地方也沒有呀。”
通天老仙臉上露出一絲寒意。那日魔教的黨羽放火燒毀他的道觀,害得他事後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把殘局收拾幹淨,心中惱恨唐靈兒甚深。忽然哈哈一笑,說道,“燒得好!老仙本就早該換個新居,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唐香主你可是幫了我的大忙!”
唐靈兒心知今日兇多吉少,臉上仍是淡淡的笑容,左手接通電源,全身立即籠罩上一層淡淡的藍光。離魂鞭似乎不經意地疊在腳旁,右臂卻是蓄勢待發,緩緩問道,“這裏是你們早就布下的圈套,對吧?”
通天老仙有些得意地反問道,“如果不是圈套,能讓你們兩個小東西追蹤我仙界的寶器如此多天?唐香主,你應該是老江湖了,這麽簡單的道理還想不明白?”
唐靈兒冷哼一聲,右腕微微一抖,離魂鞭放出幽幽的藍光,鞭梢舞動,忽然鈎住腳邊的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輕輕一帶,便向老仙擲去。
通天老仙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說道,“還要負隅頑抗嗎?老仙勸你乖乖地束手就擒,說不定還有條活路,否則……”這時石塊已經到他面前,他懶得動手,把頭微微一側便讓了過去。
誰知唐靈兒使了巧勁,扔出石塊前已經用能量将其內部震得粉碎,就在通天老仙一讓的瞬間,石塊忽然炸開,劈頭蓋臉的石粉濺在他臉上,眼前頓時一片模糊。那日張曉東便用此招傷了亟恪,唐靈兒急中生智,原樣效法一回。
眼見機會難得,鞭梢激出光球,輕叱一聲縱身而起,長鞭直取老仙的胸腹要害。
忽然寒光一閃,心知不好,硬生生将躍起的身體放低,頭頂一陣風聲,一只閃着銀光的飛劍緊貼發梢滑過,在腦後一兜,又向她背心擊來!
唐靈兒打起百倍的精神,知道單是一個通天老仙便不易對付,他身後那個表情冷冷的美貌女子恐怕也不是什麽善類。離魂鞭半空一蕩,光球迅速迎上飛劍。
通天老仙背負雙手,一派怡然自得的神态。他心知不要說一個唐靈兒,就是再來一雙,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唯一的懸念不過就是需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把她擊倒。眼角瞥見還在昏睡不醒的張曉東,忽然想起進洞前上頭給的命令,心念微動,那飛劍舍棄唐靈兒,竟向張曉東胸前撲去!
唐靈兒勉強地擋住飛劍往複一擊,忽見寒光直奔地面盤坐的張曉東而去,心中大急,她知道自己再快也快不過飛劍,把心一橫,竟不顧張曉東,全力向通天老仙撲去。這是個圍魏救趙的打算,但如果老仙可以躲過她這一擊,那麽張曉東的性命便着實堪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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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魂鞭在半空帶起隐隐的風聲,光球不斷閃爍,發出噼噼啪啪的靜電聲,啪的一聲脆響,光球還未接觸到老仙的身體,似乎便同他身上的什麽東西發生感應,一道電弧在老仙身上和光球之間産生。随即一股焦糊味道撲鼻而來。通天老仙發出一聲驚呼,身體向後躍開,左臂虛招,把已到了張曉東胸前不足半米之處的飛劍強行喚回來,擋在二人中間。
通天老仙臉上大為不解的神态,皺眉問道,“你的長鞭有什麽古怪,好像同以往大不一樣!”
唐靈兒也有些茫然,不過既然對方忌憚自己的兵刃,那可是件大大的好事。身體向後退了兩步,在張曉東耳旁急道,“大哥,快醒醒!敵人攻進來了!”她不敢冒然拿下張曉東頭上的古怪玩意,生怕他的“靈魂”留在仙界回不到本體。其實唐靈兒的擔心不無道理,這個古怪的虛拟頭盔同張曉東當年接觸過的設備頗有些不同。它對腦電波的控制能力更強,并且功率也更大,如果随意解除,可能會對使用者的大腦造成永久性的損害。
張曉東似乎聽見她說的話,身體微微顫動兩下,忽然睜眼,同時舉起雙臂,将頭盔摘了下來。略帶迷茫地看了看唐靈兒,餘光掃過通天老仙二人,神情頓時一緊,随即啊呀一聲跳了起來,急道,“靈兒,你沒事吧?這個老家夥怎麽進來了?”
唐靈兒輕籲口氣,說道,“還好,總算醒過來。怎麽樣,人救出來沒有?”
張曉東有些懊惱地搖頭說道,“沒有得手。全都陷在南天門附近。如果不是遇見父親留下的程序,估計我也難逃聖母的的手心。”
通天老仙一旁哈哈笑道,“你以為現在就能跑出聖母他老人家的手心嗎?張小哥,如果識相,馬上投降可以少受許多活罪。”
張曉東看他一眼,忽然冷冷說道,“老仙,你也應該不是人類。對吧?”
通天老仙雙眼微微一虛,盯着張曉東緩緩說道,“你還知道什麽?!老仙早已脫胎換骨,本就不是凡人。”
張曉東右臂一指洞角還在沸騰的粘稠液體,說道,“脫胎換骨?就用它嗎?我只是奇怪為何你們還用人類的肉體外貌。難道你們天生也是這樣?”
通天老仙臉色越發難看,看着他半天沒有言語。忽然勉強笑了一聲,說道,“你知道的事情有點太多了。不過還好,今晚之後,這些秘密只會爛在你們的肚子裏。”
張曉東冷笑一聲,說道,“別說得那麽肯定,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想活捉我們,恐怕不易!”
通天老仙的笑容有些令人恐怖,眼角斜觑着他,說道,“活捉?有這個必要嗎?其實只要留下你的大腦就足夠了。”
張曉東背上微微感到一絲寒意,但臉上仍是嘲諷的神色,冷冷說道,“就憑你們兩個?未必能夠如願以償。”說着話,右手偷偷地摸出腰上別着的手槍,輕輕打開保險。他不能肯定這種有效射程內可以達到兩倍音速的合金彈丸能否對這些仙人構成威脅。想起在宛城第一次與通天老仙交手,自己的意念之力便完全不起作用。
通天老仙身後的絕色女子一直默不出聲,這時忽然發出一聲輕咳。通天老仙聽了,臉上神色一緊,右手虛指二人,口中喚道“疾!”那飛劍仿佛有靈性一般,收到命令後盤旋一周,猛地加速向唐靈兒撲來。
唐靈兒神經一直未曾松懈,眼見飛劍又來,手腕一抖,鞭梢的光球再次迎上。張曉東判斷唐靈兒還應付得了這一擊,立刻右手平端手槍,左掌托住右腕,左腳微微上前半步,準芯牢牢鎖定在通天老仙的胸前。這個動作當年在軍訓時練過很多回。盡管自己槍法平常,但是手槍中還有10發子彈,如果不出意外,仍有機會重創對方。
眼看飛劍就要碰上光球,寒光一閃,它竟然向上一個轉折,繞了過去,随即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向唐靈兒頭頂擊落。
通天老仙眼角瞥見張曉東手中的武器,心中微微一驚,剛想躲避,只見槍口閃現一團火光,聲音還未傳到耳旁,子彈已經擦肩而過!随後才聽見“砰”的一聲巨響!
張曉東一擊不中,槍口微調,再次扣動扳機!
通天老仙心中暗罵該死,竟沒有人事先告訴他這個古怪的青年手上還有這般利器。盡管手槍遠不如飛劍靈活,還受彈藥數量的限制,但是子彈的速度更快,也更難防禦。又見火光一閃,心知此番難逃皮肉之苦,果然左臂一震,正中一彈。
起初只覺得肩膀微微有些麻木,片刻之後,鑽心的疼痛襲上心頭。左手在傷處一抹,滿手的粘稠,顯然出血不少。通天老仙沒想到護體的罡氣沒能完全擋住子彈,按住傷口,又驚又怒,一聲呼嘯,飛劍不再和唐靈兒纏鬥,直奔張曉東而去。
眼前寒光奪目,張曉東心知無法與之抗衡,意念之力推動自己迅速向右平移,堪堪躲過一擊。這也是因為通天老仙中彈受傷後飛劍控制得不如尋常靈敏,否則以唐靈兒的身手或可躲避幾次,至于張曉東恐怕只能聽天由命。
身體還未停止運動,瞄準老仙的胸口又是一槍!
通天老仙身形一矮,将将躲了過去,心中卻是暗暗叫苦,因為這樣一來無法分心指揮飛劍,變成個被動挨打的局面。
唐靈兒哪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足尖點地身體躍向半空,離魂鞭在頭頂團團舞動,幾乎貼住洞頂的岩石,口中嬌喝一聲,鞭梢的光球猛地向下擊去,直取通天老仙的面門。
通天老仙心中驚懼混雜。數百年來,自己還從未在同凡人的争鬥中受過傷。盡管如此,因為有罡氣護住胸腹之間的要害,即便對頭頸四肢的照顧不甚全面,自保仍無需多慮。眼看唐靈兒手中長鞭上光球已到面前,剛想避讓,忽然小腹大震,一股巨大的動能推動自己身體向後飛去。狼狽地在地面滾翻了兩圈,才爬起身,唐靈兒的長鞭又到面前。
張曉東一槍命中通天老仙胸腹之間,正待歡呼,誰知老仙被子彈打了幾個跟鬥又站起來,竟似沒有受傷。不解之餘便有些猶豫,不敢像适才那般接連放槍,畢竟子彈數量有限。
唐靈兒知道飛劍還在大廳一角盤旋,老仙尚無多餘的精力将其召回,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攻勢越發淩厲,招招不離他面門。其實若論真實武功,通天老仙比唐靈兒還稍遜一籌。老仙的利害之處主要有二,一是飛劍收發由心,速度迅急,二是護身罡氣刀槍不入。誰知今天被張曉東一槍打傷臂膀後,因為有些忌憚對方的火器,攻勢稍稍一滞,唐靈兒便借機撲上前來,能量球直指自身要害。
老仙急召飛劍回轉攻擊,沒想到一個疏忽,飛劍半途撞在一只木箱邊緣,竟卡在上面不能動彈。唐靈兒聽見張曉東一聲歡呼,耳旁飛劍的蜂鳴聲嘎然而止,心中大喜,離魂鞭趁着對方微一走神,竟從他脖頸後繞了過去,光球從正前方不足兩尺的距離上直撲老仙面門。只聽呲的一聲,随後便是一聲歇斯底裏的慘嚎,忽聽唐靈兒也發出一聲尖叫,身體向後翻出。
通天老仙單手捂面,臉上血肉模糊,黑黑紅紅的甚是恐怖。鑽心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大聲叫喊,雙膝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身體劇烈擺動。
唐靈兒本來一擊得手心中大喜,忽然眼前一花,心說不妙,緊接着持鞭的右臂一涼。她江湖對戰經驗異常豐富,已知敵人傷了自己右臂,身體急速向後一個空翻,人在半空,左手在身前打出一支暗器,緊接着又是淩空兩個筋鬥,落地時覺得眼前微微一黑,低頭再看,右臂一片血紅,整條臂膀竟被從上到下劃了深深的一道,幾乎傷及筋骨。
那暗器淩空爆開,一道幽蘭的電閃從中升起,不知擊中了什麽東西,大廳中如同放焰火一般,閃爍着五顏六色的光華,淡淡的煙霧中伴随陣陣清脆的響聲。
張曉東一把扶住身形微晃的唐靈兒,見她右臂幾乎被鮮血浸透,心中如受刀割,顫聲問道,“靈兒,你受傷了!怎麽回事,傷得重不重?”
唐靈兒深吸口氣,顧不上答話,眼睛盯住前方,緩緩說道,“閣下法術高明,請報上名來!”
忽聽一聲嬌笑,那絕色女道士上前兩步穿過煙霧,俏生生地站在離二人不遠處,微笑着說道,“唐香主名不虛傳,武藝高超,行事果決,難怪年紀輕輕就位居魔教高位,今日得見,方知絕非偶然!奴家這廂有禮了!”說着話,竟微微屈膝,施了個萬福。只是她身着道袍,叫人見了覺得有些不倫不類。
唐靈兒感到受傷的右臂在電能刺激下開始慢慢複原,有意多拖延些時間,見那女子并不急于進攻,便也放緩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甜甜地說道,“哎呦,這可不敢當!小妹哪敢受姐姐一拜,豈不是折殺小妹了!還請姐姐告知高姓大名,讓小妹也死個明白。”
那絕色女子上下打量唐靈兒片刻,輕嘆口氣,說道,“像妹妹這般出衆的人才,無論相貌身材,言談舉止,全是百中無一的上選,若要殺你,奴家還真下不去手呢!哎,只是聖命難違,妹妹你就自裁了吧,也算是幫姐姐個忙,如何?”
張曉東忽然厲聲說道,“別裝神弄鬼了!你最好讓開條路,不然我的子彈可不長眼!”右手平端手槍,準芯遙遙瞄在那女子前額。因為适才通天老仙小腹中槍卻沒有受傷,他汲取教訓,這一回準備直擊對方面門。眼前這個女子嬌滴滴的似乎手無縛雞之力,若是放在昨天,他肯定根本下不去手,無法開槍射擊。但是經過仙界這一趟神游,尤其是同父親留下的程序對過話,現在他已經逐漸認定這些仙人并非人類,至少不屬于他所理解的人類範疇。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再将唐靈兒所述各種仙人的做為考慮進去,這些表面仙風道骨風度翩翩法力高深的家夥,實際都是可怖的惡魔。從現在開始,如果可能,他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仙界之人。張曉東漸漸明白,這是你死我活的殘酷厮殺,人類和仙人之間,沒有仁義道德可言。
那女子依舊臉帶微笑,看張曉東一眼,微微搖頭說道,“你就是張曉東?盛名之下,不過爾爾。你現在心跳過快,血壓上升,舉槍的右手不斷顫抖,呼吸時急時緩。奴家同你打賭,就算你現在開槍,也打不中我的身體。怎麽樣,要試試嗎?”
張曉東心裏不得不承認對手說得都很正确。身處生死搏殺的險境,對于他這樣一位不久前還過着按部就班生活的年輕工程師而言,控制好情緒并不容易。但畢竟這些日子屢遭強敵,經驗越發豐富,心理也漸漸成熟起來。深吸口氣,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輕松的笑容,有些慵懶地說道,“很好,那就如你所願!”
槍口紅光一閃,黃橙橙的合金彈丸在0.3毫秒內被高聚能彈藥推動到速度超過兩倍以上音速。那絕色女子距離槍口僅僅5米,子彈将在8毫秒內命中她的前額。如果是人類中了這一槍,那麽在大腦停止工作前聲波還無法傳遞到耳鼓。她将在一片寂靜中死去。
那絕色女子臉上仍是迷人的笑容,櫻桃小口忽然張開,對着彈丸輕吹口氣。
5米,2米,1米,0.5米!子彈頭突然停止運動,詭異地留滞半空,竟仿佛凝結在冰塊中一般!
漫天花雨,五彩光芒奪人耳目,淡青的道袍霎那間轉化為華麗絢爛的長裙,頭上半透明的絲冠消失不見,長長的青絲挽成高高的發髻,盤在腦後。長裙外罩薄薄的淡粉色披肩,更加襯托出傾國的美色和婀娜高挑的身材。
一聲爆響!這時槍聲才剛剛傳到衆人耳中!
張曉東不去理會眼前奇跡般發生的一切,再次扣動扳機。又一顆子彈呼嘯而出,向那絕色女子面門飛去。
耳旁傳來陣陣嬌笑,緩緩而又清晰的語音蓋住火藥的爆炸聲,在大廳回蕩,“不要再做無謂的嘗試。奴家今日心情甚佳,你們兩個小東西可別不識擡舉。丢下武器,立刻投降!”
子彈再次被定住,同前一發并排在半空,靜止不動。
唐靈兒緊咬牙關,舞動鬥大的光球,忽然向那女子撲去。
張曉東大急,口中喚道,“靈兒,不可!快退下!”
唐靈兒頭也不回,大聲喊道,“我來纏住她!大哥,快逃!”她全身的潛力似乎都被激發出來,鞭影重重,光球急速飛舞。那女子一聲嬌笑,伸手輕輕一指,一道金光從指尖飛出,打在唐靈兒持鞭的右腕。離魂鞭猛地脫手,在半空旋轉着飛向大廳一角。
突然又是兩聲槍響。這一回那絕色女子不再定住彈頭,身體微微一側,輕松地閃躲開張曉東的短點射。唐靈兒借機一個空翻,向後躲避。
那女子嬌笑連連,長袖曼舞,一只飛向張曉東,一只直奔唐靈兒胸口而去。張曉東心中大駭,意念之力将身體急速向外推去,眼角瞥見唐靈兒風車一般向後空翻仍然躲不開攻向她的水袖,猛地催動內息,半空一個轉折,趕到她身旁。口中喝道“盾!”一面閃爍着銀光的氣盾憑空出現,橫在她身前。
但聽“砰!”的一聲脆響,氣盾裂成碎片,張曉東虎口一熱,竟被生生震破。此時也顧不上許多,一把攬住唐靈兒的纖腰,意念之力大熾,二人瞬間向後飄移了十餘米,落在洞角連連喘息。
那女子并不追趕,仍站在大廳正中。她身邊花瓣不斷飛舞,水袖披肩似乎在微風中緩緩搖曳,完全不是人間氣象。
但如此美景卻讓二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唐靈兒忽然想起什麽,遲疑着問道,“閣下是七仙女中那一位?”
那絕色女子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摘下還停在半空的兩只彈頭,放在掌心微微吹口氣,看一眼張曉東,嬌聲嗔道,“還有些燙手呢!冤家,你真就下得了手!”
唐靈兒哼了一聲,說道,“肉麻!別來這一套!”輕輕一拉張曉東的衣角,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一會兒我纏住她,你自己逃出洞去。切記切記,萬萬不要回頭。”
張曉東心中微微一酸,搖頭緩緩說道,“生死都在一起。靈兒,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低頭聞着她的發香,忽然在她額頭輕輕一吻,輕聲說道,“死又如何?這世上我本已經一無所有,沒了你,活着還有何意義?”
忽聽有人啧啧出聲,說道,“小兩口好溫馨呀!啧啧,可惜馬上就是天涯陌路。唐家妹妹,你的情哥哥碧霞一定會好好照顧的,妹妹就放心去吧!”
唐靈兒沖張曉東甜甜的一笑,眼中全是柔情,竟沒有一絲懼意。猛地轉過頭,冷冷地看着那女子,問道,“碧霞?碧霞元君是吧?沒想到是七仙女的老三親自出手,真是榮幸!”
那碧霞元君笑道,“哎呦,妹妹別客氣。怎麽樣,遺言說好了嗎?你們倆別光顧着卿卿我我,老仙都快斷氣了,我得幫幫他。你們趕緊自我了斷,奴家等着回去交差呢!”
張曉東側頭看見通天老仙蜷曲着躺在地上,全身不住顫抖。這個宛城事實上的統治者,高高在上幾百年的得道高人,此時竟可憐巴巴地躲在角落裏默不出聲。
冷笑一聲,明知不起作用,槍口仍指向那碧霞元君,沉聲說道,“出招吧!我二人生死與共。是人皆難逃脫那一天,沒什麽大不了的!”他的手臂同唐靈兒的肩頭緊緊靠在一起,兩人心意相通,竟都是毫無懼色。
那碧霞元君忽然開口唱道,
“朝日上高臺,離人怨秋草。但見萬裏天,不見萬裏道。”
“君行本遙遠,苦樂良難保。宿昔夢同衾,憂心夢颠倒。”
“含酸欲誰訴,轉轉傷懷抱。結發年已遲,征行去何早。”
“寒暄有時謝,憔悴難再好。人皆算年壽,死者何曾老。”
“少壯無見期,水深風浩浩。”
她邊唱邊舞,身上五彩光芒四射,長袖如雲,柔體似水。等唱道“少壯無見期,水深風浩浩”時,二人都感到心如刀攪,生離死別的悲傷情緒似乎便要一觸即發。
唐靈兒忽然大聲喝道,“妖女!弄什麽玄虛!”猛地咬破舌尖,噗的一聲噴出口鮮血,神志頓時一清。伸手在懷中摸出兩個瓷瓶,微一運氣,瓷瓶在掌中被捏碎,用力向那碧霞元君足下扔去。
但見一團巨大的火光在那碧霞元君身前升起,火焰瞬間便将她全身都包裹住,歌聲嘎然中止。張曉東立刻回過神來,左臂攬住唐靈兒,意念之力催發到極致,迅速向洞口飛去。
人在半空只聽一陣嬌笑聲響起,眼前金光一閃,唐靈兒在他懷中身體一震,似乎輕嘆口氣。張曉東急忙低頭看去,只見她嘴角滲出一絲鮮血,臉色忽然變得蒼白。仔細再看,她胸前竟是一片血紅,眼中光華漸漸暗淡!
“不!!靈兒!靈兒!不!”
張曉東跌落地面,雙臂摟住唐靈兒,頭腦中一片空白。
“宿昔夢同衾,憂心夢颠倒……人皆算年壽,死者何曾老。”歌聲再次響起。
時間仿佛停止。
唐靈兒目光好像還注視着他,霎那間,又好像迅速離他遠去。緊握他手臂的一雙柔荑慢慢松開,垂落身旁。
“不!這不是真的!”縱然心中早已做好生死別離的準備,此生唯一心愛的女人在自己懷中離去,那種茫然,痛苦,無助,仍叫他無法接受。淚水奪眶而出,頃刻布滿雙頰。眼前一片模糊,哀傷的歌調浸入腦海,麻木的感覺瞬間遍布全身。
忽然思緒仿佛回到兒時的那個夜晚,高速行駛的汽車在半空翻滾,巨大的汽笛聲,刺耳的剎車聲,猛烈撞擊後不斷扭曲的世界……
一切都結束了。世界上關心他的最後一個人也沒有了。
寂靜。出奇的寂靜。
此刻時間的流逝,已經完全喪失了意義。
死亡,現在唯一的渴求就是死亡!
猛地擡起頭,影影卓卓地可以看見一個五彩的身影。耳旁傳來陣陣嬌笑,“哎呦!奴家不小心殺了小哥的心上人,真是叫人難過!”
雙手不住地顫抖,在腳邊摸索着,終于拿起落在一旁的手槍。槍口不住晃動,想要瞄準卻力不從心。
碧霞元君仿佛飄在雲端一般,故作傷心地慢慢搖頭,輕嘆口氣,說道,“哎!天下負心男兒千千萬,張郎如此癡情,不讓人不嘆!”
張曉東緊咬牙關,緩緩說道,“殺了我!你這個妖女!殺了我!”
碧霞元君咯咯輕笑,水袖微蕩,嬌聲說道,“奴家舍不得呀!張郎,你這樣的癡情男兒,奴家可下不去手呢!”
張曉東忽然扣動扳機,一聲槍響,碧霞元君身形絲毫不動。又是兩聲嬌笑,輕輕說道,“放下你的心上人吧,奴家等不及了!”話音未落,左手微微一指,張曉東只覺憑空一股大力,将自己緊緊裹住,全身動彈不得。握槍的右手堅持片刻,終于支撐不住,手槍當啷一聲落在地面。
碧霞元君有些得意地笑道,“走吧!聖母她老人家等着見你呢!”
“……咦!你要幹什麽?!”
落在地面的手槍忽然升到半空,槍口一扭竟對準了張曉東的頭顱,一絲決絕的微笑出現在臉龐。
“靈兒……”
火光一閃。
最後一顆子彈噴薄而出。
汽車穿過一條不寬的小街,右轉進了主路。逐漸的,速度快了起來。車燈照在快速路的指示牌上,熒白的漢字顯示“前方500米進入3號高速”。
打燈,并線,進入高速。車內的全息顯示器上演着無聊的電視劇,後座上的孩子擺弄着手裏的小玩具,媽媽坐在孩子身邊,不經意的看着電視,眼角瞥着丈夫,臉上有着幸福的微笑。
忽然,孩子擡頭看着媽媽,“車車壞了,車車壞了!”
媽媽笑着從孩子手中拿過玩具汽車,看了看,“沒有呀,不是挺好的嗎?乖,自己玩。”
“車車壞了,車車壞了,輪子要掉了”孩子看着媽媽,奶聲奶氣地說。
“沒關系,明天買個新的好了。”媽媽又看了看手裏的玩具汽車,四個輪子都完好如初,沒有任何問題。
忽然,時速160公裏的汽車猛地向左傾斜,坐在左側的媽媽重重地撞在車門上,整個車體不受控制地向道路中間的隔離欄沖去。夜色中,汽車的左前輪猛地從輪軸上脫落,滑向身後的遠方。車體完全失控,狠狠地沖入隔離欄,巨大的沖擊力使得車體淩空翻了過來,緊接着在道路上橫滾了7、8圈,頂向下落在逆行車道上繼續滑行。金屬車頂和道路之間擦出成片的火花。震耳欲聾的車笛忽然響起,一輛大貨車帶着急剎車的尖嘯迎頭撞向失控的轎車……
呼嘯而來的兩架直升飛機向車禍現場趕來。
紅藍相間的警燈下,交警開始為交通控制機器人下達指令,急救人員匆匆忙忙地在變形的駕駛室中尋找生還者。四個人形自動機械設備很快将四周隔離開來,并指揮來往車輛繞行。
忽然有人大聲呼喊,“有個孩子還有呼吸!快!急救設備!”護士和醫生大步向那人跑去。三五個人圍成一團,不多時,有人發出一聲歡呼,大聲叫道,“直升飛機!第三醫院!孩子的情況穩定住了!”
一架直升機帶上擔架中昏迷不醒的小童,迅速離開現場,向市中心的第三醫院飛去。
地面上警察和救援人員仍在努力搶救其他重傷人員。一位醫生輕輕搖頭嘆息,“被動安全系統完全失靈,兩位成年人應該在撞擊的一瞬間就已經死亡。”有人遞過來相關的電子文件,醫生稍稍确認後,右手拇指按了按屏幕。身邊的工作人員迅速用簡易裹屍袋将轎車內的屍體罩住,放入擔架,準備擡上直升飛機。大貨車的駕駛員已經被警察帶到一邊,驚魂未定地進行現場筆錄。
忽然,巨大的光柱從半空傾瀉在現場人員身上。衆人耳旁傳來高音喇叭的呼叫聲,“現場人員請注意!這裏進入軍事管制狀态!再說一遍,現場人員請注意!總參特勤處命令所有人員都停止手上的工作,這裏進入軍事管制狀态!”
四架武裝直升機驅趕開空中剩餘的一架警用飛機,緩緩向地面降落。直升機距離地面還有4、5米的高度,全副武裝的特戰隊員便開始離機,落地後迅速占據車禍現場的各個方位,手中閃着銀光的能量槍管虛指四方。
一名少校最後從武裝直升機上下來,身後跟着一位軍醫。
茫然不知所措的交警和急救人員傻傻地愣在原地。少校走到一名警察身旁,掏出證件在他眼前晃動片刻,冷冷地說道,“我有上級批準的特別封鎖權,請你和其他同志脫離現場,謝謝你們的配合!什麽都不要拿走,這個卡車司機需要留下,現場的紀錄全部作廢。你們回去後不必向領導彙報,今晚看見的一切也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們的家人。明白嗎?”
交警似乎有些畏懼地點點頭,帶着同事和急救人員匆忙離開。四臺交通控制機器人跟在衆人身後,動作有些滑稽地快速向停在遠處的警用直升機趕去。
少校身後的軍醫走到擔架旁,拿出一臺微型生命測試儀在兩具屍體上檢查幾分鐘,回到少校身旁說道,“報告!确認車上人員兩名已經死亡。死因是撞擊瞬間造成顱內和胸腔大出血,同時導致當事人休克。根據DNA數據庫比對,死者為中科院研究員張擎和他的妻子陳蕾。”
少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走到嚴重變形的駕駛室旁,仔細觀察車內失靈的被動安全設備。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角落,似乎在搜尋什麽。不多時,俯身從血跡斑斑的座椅下拿出一件物體,翻看片刻,示意身旁的一位軍官将那物體保存起來。燈光映射其上,可以分辨出那是一輛玩具汽車。
少校繞過滿目瘡痍的汽車動力艙,在七零八落的破碎零件中半跪下來,依舊是表情冷峻地尋找着什麽。
四周擔任警戒的戰士已經将事故發生地點的高速公路全部封閉,來往車輛被命令只能沿原路調頭。沒過多久,不滿的汽車喇叭聲便響徹整條公路。已經有電視臺的采訪車聞訊趕到,遠遠地架設了現場直播的設備,衣冠楚楚的主持人開始拿腔作調地報道起來。甚至有膽大的媒體遙控安裝有攝像設備的微型無人機,越過無法挪動的車龍,直接飛到車禍現場的正上方進行拍攝。
少校皺着眉頭嘀咕了一句什麽,一名戰士舉槍一個點射,微型無人機在半空炸開,帶着火光的碎片四散飛落。有人高聲尖叫,還有人大聲咒罵,這樣一來場面更加熱鬧混亂。記者們眼中冒着興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