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唐靈兒示意張曉東走到一邊，肯定慧靈聽不見二人談話，低聲說道，“我打算帶着這個小道回宛城。”
張曉東吃了一驚，輕聲說道，“為什麽？那樣太危險了。”
唐靈兒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本來我這次來中原身負多項任務，但如今一件都沒有完成。前些日子受傷後，原以為前功盡棄，再無機會。可是這些天傷勢竟慢慢好轉，說起來還要多謝大哥你的回天丸。”
張曉東搖搖頭，輕聲說道，“不用謝我。感覺上還是你的體質獨特，按理說再高明的丹藥，也斷無恢複得這麽快的道理。”
唐靈兒嫣然一笑，說道，“也許是大哥身上的貴氣，助了靈兒療傷的一臂之力。”
張曉東搖搖頭，知道她是開玩笑，但的确猜不透其中的緣故。
唐靈兒接着低聲說道，“你察看過小道身上有什麽古怪嗎？比如有沒有類似通靈珠的東西？”
張曉東搖頭說道，“沒有。這孩子就是個普通人，除了有點傻。”說到這裏，忍不住嘴角向上一撇，樂了一下。
唐靈兒微笑着說道，“就因為是個傻道士，可以方便我們混進宛城。”
張曉東微微皺眉，低聲問道，“靈兒，你回宛城幹什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非得現在辦嗎？”
唐靈兒擡頭看着他的眼睛，緩緩說道，“大哥你不懂。靈兒是聖教的香主，身上負有教主他老人家的囑托和信任。那日夜探白雲觀，都怪我不小心，差點你我二人都命喪通天老仙的飛劍之下。可是通天老仙違背常規，突然開壇的事情的确十分古怪，我怕是針對聖教而來，因此必須前去再探個究竟。”
頓了頓，接着說道，“這些日子靈兒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想同你商量，但是又怕風險太大，連累了你。遇見這傻乎乎的小道，倒是讓我有了個主意。這樣一來，風險變小了，收獲卻可能更大。”
張曉東默默地注視着她，眼中一絲淡淡的柔情，輕聲說道，“既然你要去，大哥就一定會在身邊保護你。聖教也好，通天老仙也好，其實在我心中都不重要。只要你開心，大哥就是上天入地，也會滿足你的心願。”
唐靈兒眼眶微微一紅。過了片刻，皺了皺鼻子，有些調皮地說道，“那小道我看傻是傻，可也未必十分相信你我二人就是什麽‘巡查仙使’。還得大哥顯露個手段，叫他再無疑心。”眼角瞥了一眼慧靈，見他不時向這裏張望兩眼，傻呵呵的不知想些什麽。附在張曉東耳邊說了幾句話，他似乎想了一下，點點頭同意了。
唐靈兒笑嘻嘻地走到慧靈身邊，忽然臉一板，嚴肅地說道，“聖母駕下聖東大仙有旨，一氣道弟子慧靈聽宣！”
慧靈愣愣地看了她片刻，不知如何是好。唐靈兒微一皺眉，低聲催促道，“聖東大仙有仙旨班給你，還不跪下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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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一聲，慧靈迅速跪在唐靈兒面前，面帶虔誠，嘴裏好像還念叨着什麽。唐靈兒哭笑不得，急忙說道，“哎呀，笨，不要跪我，跪他，聖東大仙！”
慧靈趕緊膝蓋用力，轉身面向張曉東。只見張曉東一臉的嚴肅神聖，雙目平視前方，右掌豎在胸前，口中念了一句，“無量天尊！”身體竟然緩緩向上升起，停在離地約有兩米的半空，無着無落，煞是神奇。
只見陽光從樹葉縫隙中洩下，照在懸浮他頭頂上方3寸左右的一個銀色透明圓盤上。那圓盤頗有些類似張曉東兒時在教堂玻璃上所見的天使頭上的光圈，反射着耀眼的白光，甚是唬人。只是他還戴着那頂破爛的軟帽，幾绺亂發遮掩不住，耷拉在耳邊，略有些煞風景。
慧靈見了，只感覺魂飛魄散，搗蒜一般連連叩頭，嘴裏大喊，“大仙饒命！大仙饒命！慧靈什麽壞事都沒幹過，慧靈是個好孩子呀！”
唐靈兒忍住笑，伸腿輕輕踢了他一下，低聲說道，“聽好了，別亂嚷嚷！大仙又不是和你算賬來了，大仙有話吩咐你！”
張曉東輕咳一聲，在半空沉聲說道，“一氣道慧靈可在？聖母駕下聖東大仙有旨要班！”
慧靈緊張得渾身發抖，顫聲說道，“慧靈在，慧靈在！”
張曉東目視正前方，并不看他，沉聲說道，“吾與聖靈仙姑下凡巡視，今日掐指一算，該在這樹林中路遇有緣之人。一氣道慧靈，爾天生慧根，心地善良，吾仙甚喜。特命爾為青衣仙童，大仙同仙姑駕下聽候差遣。爾聽明白否？”他一邊說，一邊心想，這不倫不類的古文，別說這傻小道，就是老學究也未必聽得懂。
果然，慧靈只是一個勁地叩頭，根本沒有反應。唐靈兒只好輕喚兩聲，“慧靈，喂，慧靈！說你那，四處找什麽！”見他終于看着自己，緩緩說道，“剛才大仙說了，任命你為青衣仙童，聽候差遣。明白了嗎？”
慧靈愣了片刻，不敢相信地問道，“我？大仙讓我當仙童？這……這，謝謝大仙！謝謝仙姑！慧靈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唐靈兒輕輕拉他一下，說道，“起來吧，大仙都從天上下來了。哎，仙童慧靈，你剛才最後文绉绉的兩句話是師傅教你的嗎？看你不像識很多字的樣子。”
慧靈奇道，“師傅連這些都跟仙姑說了，師傅還說我什麽了？”
唐靈兒無可奈何地看着他，緩緩說道，“你師傅還真是有慧眼，收了你這個活寶徒弟。”
3人掉頭向宛城而去。這一回不再晝伏夜出。先到附近的一個小鎮，張曉東和唐靈兒分別買了一套道袍、長劍，竟作修道之人打扮。張曉東發現即便是個幾百戶的小鎮，各種修道器物都有出售。并且修道之人具有極高的社會地位，無論商家客棧，還是尋常百姓，全都對他們這兩個假道士一個傻小道恭敬有加，甚至有時不算房錢，少會飯費。
唐靈兒吩咐慧靈稱她和張曉東師姐、師兄。可自從那日他見了張曉東飛升的本領，便對二人敬若天人，尤其是對張曉東，恨不得每日給他上香膜拜。起初慧靈不敢開口，被唐靈兒半哄半吓，終于練得無論何時，都能夠倒背如流如下應答：
“這位是小道的師姐慧卿。”
“這位是小道的師兄慧東。”
“慧卿師姐和慧東師兄都是10年前拜我師傅達稽子為師的。”
“小道這是同師兄、師姐一起去宛城和一氣道衆位長老會合。”
“……”
這一日，3人來到一個不知名的小鎮。看看天色已晚，張曉東擔心唐靈兒傷勢未愈，長途跋涉有損元氣，提議道，“不如今晚就在鎮上過夜，明日再趕路。”
唐靈兒點頭說道，“也好。慧靈，你到前方的客棧定下三個房間，明白嗎？”
慧靈應了一聲，一溜小跑便先進了客棧。張曉東笑道，“慧靈其實是個不錯的孩子，雖然腦子不太好使，可人挺勤快，又聽話。”
唐靈兒抿嘴笑道，“這也不奇怪。你想，這麽笨的一個小道，自小在一氣道修行，如果沒點兒眼力尖兒，那還不早被扔出山門，任他自生自滅去了。”說着話，二人走進店門。
張曉東進店後一愣，暗怪自己太缺江湖經驗，這麽一大屋子的道士，竟然沒有預先探查清楚。再看唐靈兒也是微微有些吃驚，不由自主地把手按在劍柄之上。
慧靈見他們進店，哭喪着臉走過來，微一躬身說道，“仙……師兄，師姐，店家說這裏全滿了，一間空房也沒有。”
張曉東出神片刻，仔細察看周圍的環境，沒有發現埋伏。看來這些道士不過是路過住店而已。點點頭說道，“不妨。你去和店家說，實在沒有空房我們在這堂屋中暫歇一晚即可，房錢一樣照算，不會少他。”
店內的衆道士都擡頭看他們，聽了二人的對話，有個中年道士站起身來，走到張曉東面前唱了個喏，拱手說道，“這位道友，貧道無屹有禮了。”
張曉東連忙還禮，說道，“不敢當，一氣道慧東有禮了。請問這位無屹師兄，仙山何處？這是有何貴幹？”他這些日子從唐靈兒那裏了解不少當今的風俗習慣和寒暄用語，活學活用，很快就同本地人無甚區別，就連口音也改了七七八八。盡管仔細聽起來仍然不是哪州哪派的方言，但是同人交流再無障礙。
那中年道士無屹噢了一聲，拱手說道，“久仰久仰，原來是一氣道的道友。貧道這裏都是太平教的師兄弟，前去宛城共襄通天老仙開壇的盛舉。你們這是？”
唐靈兒拱手應道，“我們也一樣。小妹慧卿，無屹師兄這廂有禮了。”
無屹連忙還禮。看她倆眼，似乎有些疑問，沉吟片刻，終于還是問道，“請問師妹是否有傷在身，仿佛中氣不是很足。”
唐靈兒微微一笑，說道，“師兄好眼光。小妹前些日子的确受了些輕傷，不過不礙事，這些天便快要康複。”
無屹微微皺眉，好像欲言又止。轉身對張曉東說道，“如果不嫌棄，貧道可以騰出一個空房間，三位道友将就一晚，如何？”
張曉東喜道，“那就多謝無屹師兄！”
無屹微笑道，“都是修道路上的同路人，何必那麽客氣。這裏有些酒菜，三位道友一同小斟幾杯如何？”伸手做個了請的姿勢，示意三人與他同桌入席。
唐靈兒看了張曉東一眼，微微颔首，二人一同坐下。無屹招呼慧靈也來，小道卻說什麽也不肯。唐靈兒笑道，“師弟你就在別桌将就一下也好，省得不自在。”慧靈連連點頭，自行在太平教衆人中找了個位子，拼桌坐下。
張曉東來到這個世界後便一直沒有機會喝酒。無屹熱情老練，不住地勸酒，唐靈兒推托傷勢未愈不沾一滴，張曉東卻經不起勸，連喝了幾盞。那酒入口頗綿，好似米酒一般，但是後勁不小，漸漸地就有些上頭。
這時忽然聽見身邊争吵起來，聲音越來越大。起初沒太注意，不多時，只聽乒乓一聲，有盤子摔在地上，再看，竟是慧靈和另一個太平教的青年道士都站了起來，二人四目相對，嘴裏罵罵咧咧，氣氛頗為緊張。
張曉東喚道，“慧靈，出什麽事情了，為何與人争吵？”
慧靈氣鼓鼓地說道，“這個賊道士說我師傅壞話，還說我們一氣道男男女女不清不楚。師姐，開始我還不懂什麽叫不清不楚，就問這個賊道士。他先是笑我是個笨蛋，後來又說師姐你長的……那個漂亮。我就說，你別亂說，師姐是得道高人，亂說小心招天遣。他還笑，一邊笑一邊說，一氣道什麽時候也開始男女雙修了。我問他，什麽叫男女雙修。他不告訴我，說我笨，還說我師傅有什麽‘豔福’，是什麽……老不正經。這個‘老不正經’我可明白。前些日子山下的張阿婆罵她男人就說過這句話，我記住了，肯定不是好話。你罵我師傅，還亂說我師姐。我，我跟你拼了！”他臉色脹得通紅，右手按在劍柄上，渾身微微發抖。
太平教那青年道士大約24、5歲年紀，模樣頗為英俊，只是臉色發白，帶着一絲邪氣。那青年道士冷笑着說道，“我說了又怎麽樣？想打架？請，你們一氣道是一起上還是你這個笨蛋先來送死？”
無屹聽到這裏，臉色頗為難看，大聲說道，“師弟，你太不像話！當着一氣道道友的面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太平教的臉都給你丢光了！還不趕快道歉！”
唐靈兒忽然冷冷地說道，“不必道歉。慧靈，你就和這位太平教的師兄切磋一下劍法。我聽說太平教的扶搖三十六式這些年在江湖上名頭頗旺，咱們就用一氣道的氣凝劍法領教一下。”
看了那青年道士一眼，又看了無屹一眼，接着冷冷地說道，“長劍不長眼，一會兒難免有個誤傷錯砍之類的事情。如果我師弟慧靈把命喪了，我一氣道絕不尋仇；如果這位太平教的道友有個三長兩短，也還望無屹師兄擔待擔待。”
無屹沉着臉，對那青年道士說道，“無量師弟，這件事情是你不對，快快向一氣道的幾位道友賠個不是。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萬萬不可傷了和氣。”
那青年道士無量嘴角一撇，不屑地一笑，低聲說道，“一氣道都是些不成器的廢材，怕他們做甚！”聲音不大，但是周圍衆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無屹搓着手，臉色有些尴尬。看看唐靈兒，又看看張曉東。幹笑了兩聲，說道，“慧東師弟，你看這都是我師弟口無遮攔，都是他的錯。二位大人大量，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這位慧靈師弟也消消火，坐下，坐下。”
張曉東聽慧靈說完，心中十分不快，心想這個年輕道士怎麽如此下流，看唐靈兒長得漂亮，便口出穢言。這邊無屹說着好話，打着圓場，有意不想理他，臉色冷冷地只顧自己喝酒。忽然聽哐當一聲大響，擡頭看去，有人掀翻了桌子，那年輕道士無量措手不及，被酒菜濺了一身，臉上怒意大盛，當啷一聲抽出長劍，便待和慧靈交手。
側頭看見唐靈兒給慧靈使了個眼色，慧靈如同打了雞血一般，也将長劍拎在手中，快步躍到店門外的小街上，大聲說道，“那個叫無量的，我慧靈和你比劍。你小心了，我，我可是有上仙保佑的，你要是不怕死，就和我比。你可小心了！”他臉色通紅，渾身激動得發抖，不知是因為得到唐靈兒的授意心花怒放，還是心裏沒底有些緊張。
唐靈兒看着張曉東，眼中帶有一絲憤怒，還有一絲詢問。張曉東點點頭。
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唐靈兒說道，“慧靈，你可要讓着無量師弟點兒，咱們一氣道的氣凝劍法太過厲害，要是不小心傷了他，不好向太平教的師長交待。”
無量鼻孔裏哼了一聲，盯着她看了片刻，嘴角帶着冷笑，說道，“好，等我收拾了這個傻小子，再領教師姐的高招。”說罷，緩步走到街中，長劍随意地垂在身邊，竟是完全沒把慧靈放在眼裏。
慧靈全無對敵經驗，手裏提着柄長劍如同使喚菜刀一般在身前比比劃劃。太平教中有人低聲議論，有人發出嗤笑之聲。唐靈兒微微皺眉，問道，“慧靈，氣凝劍法你學全了嗎？”
慧靈搖頭說道，“沒有。師傅教了大半年，我一直在努力學。可是最後不知道為什麽師傅一生氣，就不教了。不過好在大部分師傅教的，我都學會了。”
唐靈兒點點頭，問道，“那你學會多少？”
慧靈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我學會了3招。起劍式，氣貫長虹，氣沖鬥牛。”
唐靈兒看他片刻，無奈地深吸了口氣，說道，“嗯，很好。你就把這3招連起來反複使用，就可以了。”
無量冷笑道，“商量好了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慧靈哼哼兩聲，看看唐靈兒，又看看一直低頭自斟自飲的張曉東，自信滿滿地說道，“無量，你聽好，我可要出招了。現在你如果向我師傅，我師兄，我師姐道歉，他們還可能原諒你。不然，哼，不然你的下場就同大白一樣！”
無量哈哈幹笑兩聲，奇道，“大白？誰是大白？”
慧靈得意地一笑，說道，“你不知道嗎？大白是個壞蛋，它不好好吃食，還欺負其它小豬，最後被我和夥房的老王一起宰了，做成香腸。嗯，味道還不錯。”
無量聽見這個傻小道竟将自己比作肉豬，不怒反笑，目露寒光，緩緩說道，“不必廢話，接招吧！”右手長劍挽了個劍花，左手并攏食中二指，捏個劍決，喝道，“看好了，扶搖三十六式，第一式！”劍身微微顫抖，好似水中游蛇一般，直取慧靈中路。
慧靈端的是無知者無畏，心中默念大仙保佑，将起劍式運起，迎上前去。這一氣道起劍式本是同門切磋時用到的一個敬禮，并非對陣時攻防的招數。作法是雙手持劍，劍尖向上，同時身體微微前傾。衆人只見他将長劍舉在胸前，腳步移動，上身義無反顧地向無量手中長劍迎去。無屹大聲喚道，“無量，不可！”太平教的其他道士也都齊聲驚呼，以為這小道傻呵呵地就要喪身無量劍下。
只有張曉東和唐靈兒一個似乎漠不關心，一個似乎胸有成竹。眼看長劍就要觸及到慧靈胸前的道袍，無量笑得越發的冷酷，心中暗道，剛才你當着衆人的面與我争執，又将小爺比作你山上的肉豬，今日就算不殺你，也要費了你的武功。
其實慧靈根本就沒有什麽武功。他的內功因為是自小修行，倒是打下了一個道家正宗的底子。但是那些吐氣運力的法門對他而言實在是太過難于理解，因此也就練了一星半點。至于說劍法，不論是詩文一般的劍歌劍訣，還是圖文并茂的劍譜，對他而言幾乎都如同神喻天書。師傅達稽子起初還指望他有開竅的一天，努力教導，最終卻總是灰心放棄。慧靈這些年在一氣道的青寧山上，雜役多過修道，基本成了個小小的火工道士，若論武功高低，在同門之中保準是永遠的第一，當然倒着數。
可他傻是傻，對張曉東和唐靈兒的“仙術”卻是篤信無疑，眼見對方長劍就要貫體而入，竟然不避不讓，口中念念有辭，牢記唐靈兒的吩咐，手中長劍一擺，起劍式一轉而成氣貫長虹，直取無量的脖頸要害。
若是達稽子在場，一定會大嘆慧靈長劍這一轉深得一氣道劍法的真傳，那就是“真氣一口沉丹田，長劍一柄随意轉”。看來有時盲目的信心也能給人帶來進步，至于這一口真氣在無量的兵刃貫胸而入之後還能不能轉得動手中長劍，那就不得而知了。
衆人一聲驚嘆，沉默片刻，又是一聲更大的驚嘆。
原來衆人見無量的長劍眼看就刺中慧靈，這個傻小道即刻便要血濺三尺，橫死街頭，齊聲發出驚嘆。忽然，無量竟撤劍，試圖格擋慧靈攻向自己脖頸要害的一招。可那傻小道的氣貫長虹竟然去勢甚急，無量手中長劍尚未碰到對方兵刃，冷冷的劍尖距離自己頸部就已經只有3寸，呀的大叫一聲，身體強行向後倒下，使了個鐵板橋，堪堪躲過慧靈的一擊。誰都沒想到雙方交手第一招竟是這樣的結果，沉默片刻，衆人發出一聲更大的驚嘆。
慧靈一劍刺空，對方忽然從面前消失，低頭看去，無量正努力保持鐵板橋的姿勢，也擡頭看着他。可是這前沖的慣性無論如何也無法控制，哎呦一聲，整個人撲在無量身上，手中劍柄不偏不倚，正打在無量的左眼。無量啊呀大叫，腰上使出全力，将慧靈掀翻在一旁，爬起身來左手捂住眼眶，疼得眼淚都流了下來，右手長劍指向慧靈，怒道，“你，你！這是什麽無賴打法？”
慧靈在地上打個滾，也爬了起來，回頭看見無量一身狼狽，忍不住呵呵大樂，說道，“上仙保佑，你這個惡人果然受到懲罰。無量師兄，不是慧靈要打你，這是天遣呀天遣。無量天尊，這個惡人竟然和您起了一樣的法號，您就好好懲罰他吧！”
張曉東和唐靈兒對望一眼，也是出乎意料。唐靈兒微微露出詢問的表情，似乎在說，“是你幫他的嗎？”張曉東會意，緩緩搖了搖頭。唐靈兒微微點頭，心說，那就是慧靈傻人有傻福，看他下面怎麽辦。其實她完全不擔心慧靈會有危險，因為張曉東已經答應暗用本源之力相助。別說是無量這樣一個太平教的二代弟子，即便是他們掌教在此，單打獨鬥也不可能是這無處不在，又無跡可循的本源之力的對手。
無量被這樣一個傻小道在衆人面前打傷，心中又恨又怒，本來的輕蔑之意頓時煙消雲散。揉了揉左眼，發現盡管眼眶腫了起來，但是勉強還可以看物。忍住疼痛重起劍決，右手長劍竟橫在胸前，擺了個防守的形态，沉聲說道，“扶搖三十六式，第八式！傻小子，上來送死！”
慧靈見他挑戰，依舊是起劍式，手舉長劍向無量奔來。到了近前，忽見無量長劍挽出劍花，他也不識得這是什麽招法，一如既往将劍尖前刺，直取對方胸膛。
猛地感覺腿上一痛，挨了一腳，下意識地身體向後一縮，眼前一花，左眼被人用拳頭擊中，頓時金星亂舞。這時也顧不上什麽章法，其實他也從來沒弄明白什麽叫章法，雙臂亂舞，長劍如同菜刀一般直上直下，在身前胡砍。
無量使了個小小的詭計，右腳便踢中慧靈的大腿，見他吃痛後讓，左掌作拳，用力打在他臉上，總算出了口惡氣。眼見這傻小道忽然使出不知什麽亂七八糟的打法，渾身破綻百出，冷冷一笑，瞅準一個空當，抖腕刺向慧靈肩頭。
忽然，長劍像是被什麽東西攥住，絲毫不能動彈，詭異地停在慧靈身前3寸的半空，正試圖用勁掙脫，眼角瞥見對方長劍明晃晃地從半空向自己頭頂落下，心中大駭，握緊長劍用力向後避讓。就在這時，感覺劍身一輕，那力道突然消失不見，收勢不住，一個踉跄便向後倒去。左臂一陣劇痛，慧靈的長劍竟砍中他的肩膀，深及筋骨，鮮血瞬時浸透道袍。
無屹忽然暴起身形，從張曉東身邊躍起跳入街心，長劍連鞘一并指向争鬥的二人，意欲将他們分開。慧靈左眼挨了一記後痛得兩眼都流出淚水，模模糊糊什麽也看不清楚。他自己根本不知道已将無量砍傷，長劍亂舞，再次向下斬去。衆人齊聲驚呼，眼看劍刃就要落在無量頭頂。忽然手上大震，慧靈握不住劍柄，長劍脫手，不知飛向何處。
慌慌張張地用袍袖擦幹淚水，慧靈睜眼看見無屹站在面前，左手扶住無量。無量臉色更加蒼白，左肩已全被鮮血染紅，右手長劍拄在地面，勉強支撐住身體不倒。
無屹眉頭深鎖，點了無量幾個穴位止血，擡頭看一眼慧靈，沉聲說道，“想不到慧靈師弟身懷絕藝，深藏不露，貧道佩服。”
慧靈不敢相信自己将無量打敗，還傷得對方不輕，嘟囔了幾句不知什麽話，四下扭頭尋找脫手的長劍，嘴裏喃喃說道，“劍呢？劍呢？完了，完了，要是丢了師傅還不罵死我。完了……”
無屹示意同門将無量扶到一旁救治，右臂一伸，劍鞘搭在身後慧靈脫手的長劍之上，使了個“粘”字訣，如同藏有磁石一般，劍鞘竟将長劍吸起，送到他面前。慧靈伸手接過，長劍歸鞘，口中忙不疊地全是感謝，轉身便待回店。
無屹清咳一聲，緩緩說道，“慧靈師弟，既然你贏了我師弟無量，無屹不才，只好前來領教閣下的高招，否則江湖上會說，我太平教幾十個人，竟接不住一氣道一個後輩的兩三招，這叫我派弟子今後如何做人。請！”說罷，也不拔出長劍，連着劍鞘斜指地面，左臂微微彎在胸前，擺了個姿勢。
唐靈兒識得那是太平教同輩切磋時的請手式，表示尊重和承讓。微微皺眉，對張曉東說道，“這個無屹功力相當深厚。你看他适才用了個‘粘’字訣就把慧靈的長劍帶起，沒有30年的修行恐怕做不到。”
張曉東想了片刻，搖搖頭說道，“不行，我去和他說說，慧靈不要打了。”也不待唐靈兒表态，自行走出店外，到了二人之間，拱手向無屹說道，“無屹師兄，剛才多有誤會，我師弟失手傷了貴派的道友，慧東這裏先賠個不是。”說着，微微一躬身，以示歉意。
接着說道，“我看這件事情要不就算了，慧靈也不是有意傷人，無量師弟看來也沒傷到要害，大家都退一步，如何？”
慧靈傻乎乎地看看張曉東，又看看無屹，竟自行回店，站在唐靈兒身後。
無屹也不攔阻，微微一笑，說道，“年輕人火氣大，打架鬥毆，你砍我一刀，我斬你一劍，只要不傷及性命，其實不是什麽大事。”
張曉東松口氣，點頭說道，“就是，就是。無屹師兄說的有理，我們坐下繼續喝酒，小孩子的事情他們自行處理好了。”轉身便想走開。
無屹不慌不忙，接着說道，“慢着，慧東師弟，讓貧道把話說完。今日的事情，錯在我師弟無量，言語中冒犯了一氣道的前輩和二位。不論他剛才比劍是輸是贏，回山後，貧道都将禀報師傅，嚴厲處治。”
頓了頓，接着說道，“可是剛才比劍，按照慧卿師妹所言，還相當于貴我兩派比武，扶搖三十六式對氣凝劍法。無屹決不是為了尋仇洩憤，但是也不能叫人家說，太平教上下幾十口人，敵不過一氣道一個小道的三招兩式。既然慧東師弟要為這位慧靈師弟出頭，那麽貧道也就只好向慧東師弟領教幾手氣凝劍法了。”
張曉東聽他說完，苦笑着搖頭說道，“無屹師兄，我看就算了。這個氣凝劍法，嗯，那個我好長時間沒練過了，實在生疏得緊。不然這樣，回山後我禀報師傅，請他老人家親自到貴派去領教，如何？”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誰知道這什麽氣凝劍法是如何擺弄的，自己一招不會，怎麽同他交手。
無屹臉色一寒，聽張曉東的話這件事他還要向上禀報，如果兩派的重要人物都知道了，那麽此事便會越鬧越大。如此說來，今日就更不能這樣罷手，否則日後回山，定會被教中長老教訓，說不定還落下個“辦事無能，護衛教派名聲不力”的罪名。想到這裏，深吸口氣，運轉內力，未出鞘的長劍竟然隐隐發出低低的嘯音，沉聲說道，“慧東師弟，今日你我定要分出上下，有請了！”
張曉東撓撓頭，側身看見唐靈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笑話自己這個老好人做到了頭。無奈地搖搖頭，只好将長劍從腰間解下，學着無屹的樣子連着劍鞘拿在手中。想到剛才唐靈兒說過慧靈的第一招叫做起手式，學着樣子雙手環抱，劍尖向上，身體微微一躬，說道，“無屹師兄，惠東恭敬不如從命。可是這劍法真的荒廢已久，要不算我輸了，可以嗎？”
無屹臉色更加難看，心裏以為張曉東正話反說，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裏。但他畢竟功力深厚，養氣的本領也相當不凡，左手作了個請，示意張曉東先動手。
張曉東盡管這些日子出生入死，屢對強敵，可像這樣比武論招的場面倒是首遇。沉吟片刻，心裏有了主意。只見他仍是雙手持劍，竟将長劍舉過頭頂，喝了一聲，筆直地向無屹頭頂擊下。
無屹一愣，心想氣凝劍法還有這樣的招式嗎？眼看對方的劍鞘帶着風聲就要落下，張曉東胸腹之間盡是破綻，手腕一抖，意動身不動，長劍向上彈起，直取對方小腹。
張曉東哪會什麽劍法，他本意是用劍鞘大力砸下，意念之力混水摸魚将對方兵器擊飛，這場比武就算完結。可他哪裏想到，對無屹這樣的高手而言，這樣的攻擊破綻漏洞百出，沒等劍鞘碰到身體，至少就有十種八種的應對之策逼他退讓，甚至将他制服。
低頭看見對方劍鞘直奔小腹而來，估計未等自己手中長劍落下，這劍鞘就已經狠狠地打在肚子上了。趕緊轉身，卻收勢不住，眼看就被擊中，意念之力大熾，竟将身體向後平移2米，輕飄飄地落在地面之上。
無屹咦了一聲，感慨道，“好漂亮的輕功！”并不追趕，依舊擺出請手式，等待張曉東再來。
張曉東低頭想了片刻，口中輕喝一聲，身體前沖，長劍筆直刺向無屹前胸。這一招看樣子頗有幾分類似慧靈的氣貫長虹，只是慧靈本就使的不倫不類，經他再一演變，哪裏還有半點一氣道“長劍一柄随意轉”的意境。
無屹卻是老成持重，絲毫不敢怠慢，等對方兵器到了面前，扶搖三十六式第十式自然而發，手中長劍輕輕一搭，靠在張曉東的劍鞘之上，內力随劍而轉，竟似要将他的長劍粘走一般。
張曉東駭然，沒想到無屹的內力如此強勁，手中一緊，勉強握住劍柄，沒被對方奪去。但他畢竟已經積累不少對敵經驗，左掌向前虛按，口中喝道，“劈空掌！”意念之力跟随掌勢發出，壓在無屹胸前。微微吸了口氣，輕叱一聲“開！”，一股無匹的大力竟将無屹向後推去。
無屹來不及細想這“劈空掌”有何古怪，一個後空翻，卸去意念之力便待站穩。誰知這力道綿綿不絕，身體尚未平衡，胸前力量竟毫不減弱，将他壓得一個趔趄，幾乎就要倒地。不過他到底是太平教有數的內家高手，氣沉丹田，下紮馬步，硬生生地抗住壓力，站穩不動。胸前忽然一輕，那股大力消逝不見。
張曉東不敢将意念之力顯露太多，收了力道拱手說道，“承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