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唐靈兒看了看手中一支小巧的指南針,擡頭說道,“向東走,翻過這座山就是冀州地界了。”
張曉東饒有興趣地問道,“聽說冀州有世俗之人的官府,是嗎?”
唐靈兒調皮地一笑,說道,“大哥不是冀州人士嗎,幹嘛還要問我。”
張曉東無奈地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騙人的鬼話。哎,這荒郊野地中走了十好幾天,我們到底要去哪裏?”
唐靈兒奇道,“沒有強迫你跟着我呀?你要去哪裏都可以。”
張曉東苦笑着說道,“我還能去哪裏。在這裏我認識的人,除了天師教的道士,就只有你了。姑娘要不嫌棄,只能跟你走上一程再說。對了,那日清軒老道管你叫‘唐香主’,是什麽意思?”
唐靈兒抿嘴笑道,“沒有意思,江湖上的朋友亂叫的。”
張曉東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以為你應該也是哪個教派的重要人物。可以告訴我嗎?”
唐靈兒微微笑道,“大哥你一直跟着我,慢慢就知道了。”
日到正午,二人終于爬到山颠。舉目望去,遠方一座大城在地平線上依稀可見,城周則是廣闊的平原。
張曉東呀了一聲,問道,“那是什麽城?對了,是叫萬韌城嗎?”
唐靈兒側頭看了看他,問道,“你怎麽知道‘萬韌城’?”
張曉東嘆口氣,說道,“那日在天師教有個老道問我,‘知道躍馬池嗎?’我說不知道。他又接着問,‘知道金水河嗎?知道萬韌城嗎?’我以為那是冀州的什麽地方,只好硬着頭皮說知道,然後就越說越離譜,最後被他們認定我是什麽‘魔教’的奸細,對我是又打又罵,不得已,最後只能跑了出來。”
唐靈兒頗為用心地聽他講完,沉吟片刻,指着那大城說道,“那是宛城,冀州第二大的城池。據說城裏有萬戶人家,極是熱鬧。”
張曉東奇道,“‘據說’?姑娘你也沒來過嗎?”
唐靈兒搖了搖頭,說道,“只是聽說過。還聽說城裏有各修道教派的駐點,我們必須小心一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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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東撓了撓頭,小心地建議道,“要不等到了晚上,我背你飛進城如何?”
唐靈兒皺了皺鼻子,俏皮說道,“半夜,皎潔的月光下一個傻頭傻腦的家夥,身上背着個姑娘飛在半空。我怕守城的軍士以為妖怪出山,擄掠凡人。到時候被人發現只怕滿城皆驚,狗血人尿統統招呼上來,拿住你點把火,非活活燒死不可。”
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接着說道,“我們慢慢走過去,抓緊的話天黑之前應該可以趕到。”
宛城竟像是個古代中國城市的活标本,方圓10公裏左右,高達數丈的城牆四四方方。城牆上錦旗飄展,書了個大大的“周”字,不知是何含義。城門口熙熙攘攘,都是些進出城的百姓商賈。
進得城來,路旁商家密布,布匹、草藥、酒館、客棧,甚是熱鬧。
這時華燈初上,映得街道兩旁煞是好看。張曉東一路東張西望,觀察路人的裝束,發現無論道士凡人,都是長袍大袖。除了孩子以外,無論男女,都是一頭長發,有的挽在頭頂,也有随意披散肩頭。像自己這樣亂蓬蓬的一頭半長頭發的,極為少見。
跟着唐靈兒進了客棧,要了兩個房間。唐靈兒說道,“張大哥,我去買些東西,你就在樓上房內等我,不要亂走。”
張曉東點頭稱是,進屋後将房門關上,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将感覺向四周放了出去,粗略地察看了一下城中的環境,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這些日子風餐露宿,為了躲避天師教的追捕盡選些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行走,早已身心俱疲。頭枕着宣軟的棉被,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忽然猛地驚醒,一種隐隐的不安襲上心頭。清晰地感覺到屋外有人走動,察看之下心中一緊。
兩個青年道士并肩從樓梯下走了上來。二人青袍黑冠,背負長劍。年紀較長的一位面色蒼白,身材瘦削高挑,另一位面色黝黑,五短粗壯。二人便走邊說話,聲音洪亮,竟是全然不怕旁人聽見。
只聽那高個道士說道,“師傅說這一回老仙開壇,一定會點化有緣之人,只是不知道哪位道友有這樣的福氣。”
那矮個道士說道,“師傅不是說過老仙每三年才開壇一次,上一次開壇就在去年,為何今年又開了?”
那高個道士搖了搖頭,說道,“不清楚,師傅也是10天前才剛剛得到的消息。他老人家還說這一回宛城附近的三山五教都會派人來,我等需要抓緊準備,不然到了壇會現場,被別人搶去了風頭,就剩不下什麽好事輪着了。”
二人走到張曉東房前,那矮個的道士伸手便想推門。高個道士一愣,說道,“錯了吧?是旁邊的那一間。”二人面上都是一笑,說着話走過房門,進了邊上的一間客房。
張曉東放下心來,心說,看來不是沖着自己和唐靈兒來的。正在琢磨剛才兩個道士的對話,聽見有人輕輕叩門。
知道是唐靈兒回來,應聲說道,“請進,唐姑娘。”
唐靈兒手裏拎了個包袱走進來。打開包袱,竟是一套青年男子所穿的衣物。微笑着說道,“張大哥,衣服請沐浴後換上,你現在的樣子可是又臭又狼狽。晚上我要去拜訪幾位故人,你一起去嗎?”
張曉東問道,“噢?是什麽人?”
唐靈兒調皮的一笑,說道,“去了就知道,到時我來叫你。”說罷轉身出去。
不多時,便有客店的夥計擡了巨大的一個浴桶進來,倒入滾燙的熱水後招呼他洗浴。張曉東酣暢淋漓地泡了大半天,覺得身上皮膚差不多薄了有一公分,滿桶的熱水變得漆黑才出來。
穿上為他準備的長袍,頭上戴一頂軟帽,這樣別人無法看到他的短發。感覺到唐靈兒到了門前,未等她敲門,說道,“請進。”
唐靈兒進屋看見他先是一愣,随後上下打量了片刻,臉上笑靥如花,說道,“好個俊秀的書生!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張曉東臉上微微一紅,說道,“姑娘取笑了。”擡眼看見唐靈兒換了新裝,忍不住也多看幾眼。
但見她一身嫩黃色的衣褲,腳踏軟靴,頭上紮了塊淺綠的頭巾,燭光下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真是好一位嬌柔美女。
唐靈兒笑道,“喂!呆子,發什麽愣!”
張曉東哦了一聲,回過神來,臉上更紅,喃喃說道,“沒什麽,姑娘有何吩咐?”
唐靈兒笑嘻嘻地說道,“我們去拜訪幾位老朋友,好不好?”
張曉東遲疑着說道,“姑娘的朋友我也不認識,跟你去合适嗎?”
唐靈兒俏臉微微一歪,說道,“是我請你陪我一起去呀,你是大男人嘛,應該保護我這樣一位弱女子呀。”
張曉東略有些無奈地說道,“姑娘如果是弱女子,那不知道誰還敢當‘強男人’”
唐靈兒嫣然一笑,說道,“那你是答應了,走吧。”
二人出了客棧,向東行約有1公裏,轉向北又走了500米左右,來到一個大宅門前。張曉東奇道,“唐姑娘不是沒來過這裏嗎?我看你對這一帶似乎熟悉的很。”
唐靈兒一笑,說道,“早有人将地圖繪給我看過,自然錯不了。我們跳進去。”也不顧他,腳尖點地身形向上躍起,左手在院牆頂上微一用力,身體在半空翻過一個優美的弧線,消失在牆內不見。
張曉東苦笑着搖了搖頭,心想來見朋友哪有跳牆而入的道理,不知道這個精靈古怪的姑娘又要搞什麽名堂。但此時也只好跟上,運起意念之力,整個人好像沒有重量一樣慢慢升起,飄過院牆輕輕落下。這些天他有空就練習這意念之力的控制方法,現在已經頗有些心得。
只見唐靈兒落落大方地站在院中,面向前方漆黑的一幢小樓,似乎等待着什麽。
那小樓忽然亮起燭光,光影在窗紙上閃了幾閃。唐靈兒回頭對張曉東說道,“好了,我們進去吧。”
二人來到小樓門前,張曉東略有些吃驚,因為他已經發現小樓一層的大廳裏有七、八個人或坐或站,看裝束都是世俗之人。輕輕拉了一下唐靈兒的衣襟,低聲說道,“有八個人在裏面。”
唐靈兒一笑,點點頭,伸手推開房門。
屋內的幾人都站起身來。為首的一位大漢約有40左右年紀,紅臉高個,身材魁梧。那人向唐靈兒拱了拱手,說道,“唐香主大駕光臨,郝大和衆位弟兄未曾遠迎,還請恕罪!”看見她身後的張曉東,也是微微拱手,示意二人進屋看座。
唐靈兒坐下後環顧一下四周衆人,其中幾位相識的都向她躬身執禮。微微笑了一下,說道,“各位當家的不用客氣。小妹初到貴地,今後還望各位多多照顧。”
郝大哈哈一笑,大聲說道,“唐香主哪裏的話,有用的到三義幫的地方盡管開口。郝大和衆位兄弟全聽你的吩咐。”
唐靈兒笑道,“郝幫主既然這麽說,小妹身負聖教的重命,也就不客氣了。”頓了頓,接着說道,“教主命我到宛城拿樣東西,不過還要郝幫主和衆位兄弟配合。”
郝大拍了拍胸脯,說道,“唐香主盡管吩咐,需要我們三義幫怎麽做,三義幫上下數百兄弟随時候命。”
唐靈兒微一沉吟,說道,“此事風險甚大,如果走漏風聲,我怕會連累你們今後在宛城的立足。”
郝大有些激動地大聲說道,“唐香主,你這是瞧不起我郝大和三義幫,還是用激将法逼我郝大表态。今天在這裏把話撂下,不論你唐香主吩咐什麽下來,如果我郝大皺一下眉頭,就不是親娘養的。”
唐靈兒笑道,“郝幫主不要那麽激動,既然你這麽說,小妹恭敬不如從命。這次我來,是要取通天老仙的鎮元珠!”
張曉東不懂什麽是鎮元珠,“老仙”二字剛才在客棧倒是聽那兩個道士提起過。正在低頭琢磨,忽然覺得周圍安靜下來。擡頭看見衆人都是默默無言,一臉的驚詫,只有唐靈兒一副輕松的神态,饒有情趣地看着大家。
郝大長大嘴巴足足有近半分鐘,這才放低聲音問道,“唐香主,我沒聽錯嗎?你是要取……”
唐靈兒點頭說道,“沒錯!我是要取鎮元珠。”
郝大臉上像是糊了一層厚厚的膠水,将整個表情都粘結住,過了片刻,略有些結巴地說道,“唐香主……聖教和修道各教派……那個……不是已經停戰了嗎?”
唐靈兒點頭說到,“對呀,是停戰了。可是通天老仙又不是哪個修道教派的。”語氣忽然一變,冷冷地說道,“你們已經把我的意圖都聽見了,幹也可以,不幹也可以。不過如果有人說出去,聖教的手段大家應該清楚。”
郝大臉上更加難看,緊緊地咬着牙關,神色不定。其他人全都看着他,不敢言語。
終于,過了有兩分鐘左右,故作輕松地哈哈一笑,恢複了常态,大聲說道,“行!我三義幫就跟唐香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唐靈兒微微一笑,說道,“赴湯就不必了,蹈火恐怕還真用得上。”
二人出得院來,待轉過街角,唐靈兒輕輕一拉張曉東衣襟,低聲問道,“有人跟蹤嗎?”
略一探查,張曉東搖頭答道,“沒有。所有人都留在樓裏,還沒人離開。”
唐靈兒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低聲說道,“我和你打賭,郝大保準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會出門。我們先等在這裏好了。”一面說,一面拉着他隐身在街角的暗處。
張曉東也有些好奇,将感覺放在小樓之中。盡管聽不見衆人說話,但是從表情上分辨,郝大臉色頗為凝重,和剛才二人在時大為不同。其他人有的情緒好像甚是激動,大聲說些什麽,有人則一臉的不以為然,斜靠在椅背上不言不語。不多時,郝大站起身來,不知說了句什麽,衆人便都不再言語,躬身告退。
等衆人全部離去,郝大卻轉身進了內堂。張曉東本以為他要取什麽東西帶上,誰知他打開內堂牆角的一扇櫃門,走将進去,轉瞬竟從地面消失。張曉東一愣,随即發現櫃內是個密道的入口,将感覺浸入,忍不住感慨地哎了一聲。
唐靈兒站在一旁,略有些着急地看着出神的張曉東,聽他發聲,連忙問道,“怎麽樣?郝大出門了嗎?”
張曉東回神看她一眼,說道,“嗯,唐姑娘沒猜對,郝大沒有出門,反倒是入地了。”
唐靈兒奇道,“入地?怎麽入?”
張曉東一笑,說道,“走進去呀?就是個地道。”
唐靈兒嗔道,“壞蛋,大男人欺負小姑娘。”
張曉東臉上笑意更濃,說道,“我欺負你?不被你欺負就已經謝天謝地了。”說完不再和她開玩笑,将感覺緊緊跟住郝大。
地道竟長達1公裏左右,一直通到城中心的一棟民宅。郝大出了地道并不停留,又從民宅中走出,未行多遠便進了一間道觀。張曉東用感覺分辨了一下,那觀門上寫着“白雲觀”三字。
郝大進觀後便有知客的道童上前領路,不多時到了觀後的一間大屋前。只見郝大在屋外便跪下磕頭,嘴裏還喃喃地說些什麽。
張曉東将感覺浸入大屋,忽然臉色大變,心跳也頓時加速。
屋內分主客坐着兩位道士,看樣子正在飲茶聊天。主位上一位老道,鶴發童顏,頭發、胡須、眉毛都是雪白,身着一件亮銀色的道袍,相貌頗為慈祥。客位上的老道身着一件金色道袍,氣宇軒昂,正是紫陽上人。
郝大在屋外不知說了些什麽,那老道和紫陽上人互相對望一眼,臉上神情微動。那老道似乎又詢問幾句,郝大在屋外都一一應答。
張曉東回過神來,皺着眉頭說道,“郝大應該是去告密。他到了白雲觀,有兩個老道聽他講話,但說的是什麽就無法得知。”
唐靈兒問道,“兩個老道,一個應該是通天老仙,另一個是誰?什麽長相?”她似乎對郝大告密的事毫不吃驚,反到更想知道誰和通天老仙在一起。
張曉東深吸了口氣,說道,“另一位是紫陽上人。”
唐靈兒哦了一聲,臉上神色頗為緊張,急忙問道,“紫陽上人?你怎麽認識?”
張曉東點頭說道,“沒錯,是他。我上月剛到這裏就見他在半空中出現過。當時駕着一個會飛的法寶,在我們頭頂還停留片刻,所以印象很深。”
唐靈兒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我想去白雲觀探個究竟,你願意同去嗎?”
張曉東點點頭,心想自己也想知道紫陽上人的更多情況,和江湖經驗頗為豐富的唐靈兒同去,正好可以省掉很多麻煩。他卻忘了唐靈兒本身就是個制造麻煩的天才。
唐靈兒俏皮地一笑,說道,“那先麻煩你轉頭過去,我要換上夜行服。”
張曉東一愣,心想你手中空空,而且在這街旁怎麽能換衣服。但也只好轉身,說道,“姑娘,這裏好像不是換衣服的地方……哦,原來如此!”
唐靈兒不滿地嗔道,“你偷看了!”
張曉東撓了撓頭,一副受了冤枉的神情,說道,“我沒有回頭呀。而且你的衣服真的很奇怪,竟然是兩面都可以穿的。”
唐靈兒身着墨綠色的夜行服,頭上淡綠的頭巾也換成深藍的一塊,夜色下俏麗動人。臉上帶着一絲紅暈,嬌聲怒道,“你需要回頭嗎?讨厭!”
張曉東臉上微微一紅,不再言語,默默地跟在唐靈兒身後。她似乎對整個城市了然于胸,帶着他轉彎抹角,不過十幾分鐘,便摸到白雲觀側翼的一堵院牆之下。此時已是二更時分,路上不時有巡街的官兵走過,二人遇見便潛身在燈光不及的陰影中,倒也相安無事。
唐靈兒輕聲說道,“觀中頗有些機關,大哥先請察看一下那兩個老道身在何處。”
張曉東出神片刻,低聲說道,“還在剛才的大屋中。觀中有巡查的道士,三人一組,環繞各殿和外牆。嗯,一共是五組。現在進去正好可以錯開監視。”
唐靈兒輕輕點頭,張曉東會意,伸出右臂攬住她的纖腰,意念之力微動,二人輕飄飄地飛過院牆,落在一間偏殿的屋頂上。
張曉東不敢說話,趴在屋頂用手勢向唐靈兒示意兩個老道離這裏相隔三間大殿。唐靈兒指了指中間的大殿,張曉東點點頭,感覺巡查的道士都不在左近,攬住唐靈兒無聲無息地飛到殿頂落下。
二人靠得十分相近,張曉東鼻息之中全是唐靈兒身上淡淡的幽香,猛地發覺自己的右臂還攬着她的纖腰,心中一蕩,趕緊将胳膊收了回來,臉上已是滾燙。正在暗自慶幸月色不明,轉頭卻瞥見唐靈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神情頓時大窘,悄悄地将身體移開數寸。
唐靈兒一笑,忽然将俏臉湊到他耳旁,輕輕說道,“怎麽臉紅了,害羞了嗎?”
張曉東只覺她吐氣如蘭,此時已不是臉上滾燙,就連全身都熱了起來,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只聽唐靈兒在耳邊哧的一笑,卻不再揶揄他,輕聲問道,“能聽見兩個老道說些什麽嗎?”
張曉東将感覺浸入大屋,用心判讀片刻,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再近些也許可以。”
唐靈兒思索片刻,點了點頭。張曉東猶豫了一下,還是攬住她的纖腰,飛到前方的大殿屋頂緩緩落下。從這裏已經可以将通天老仙和紫陽上人所在大屋看得清清楚楚。
這時有道童手捧一個果盤,走到大屋前敲了敲門禀報,“清風呈上果盤。”屋內一個老道朗聲說道,“好,進來吧。”屋門咿呀一聲自行打開,道童進屋放下果盤,躬身退下。
唐靈兒趴在屋頂正好能看見屋內情形,等房門關閉,輕輕地在張曉東耳邊說道,“沒錯,就是紫陽上人,奇怪,他來幹什麽?你能聽見他們說些什麽嗎?”
張曉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輕聲說道,“盡力吧,不過還是太遠。”他的特異功能對有形物體的感受能力極強,但是對于聲波或其它力場,卻是平平。将內息的運轉催到最強,同時把感覺全力浸到屋內,隐隐約約地聽見通天老仙說道,“……不應該……已經報告……”
只聽紫陽上人說道,“……見過……太清……”
通天老仙接着說道,“……到了嗎……幫忙……”
紫陽上人搖了搖頭,說道,“……飛……不對……”
張曉東使勁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行,沒法聽清楚。”
唐靈兒無奈地點點頭,輕聲說道,“走吧,不敢再近了,否則一定會被發覺。”
張曉東正待飛走,忽然屋門咿呀一聲被打開,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張小哥,唐香主,深夜光臨老仙的寒舍,怎麽也不進來喝杯茶,吃兩枚幹果?”
唐靈兒大驚,知道形跡已然敗露,大聲喝道,“快走!”一把揪住張曉東的胳膊,不等他運起意念之力,一個翻身便向後躍去。
張曉東人在半空,剛想運氣,忽見一道銀光撲面而來,速度極快,如同子彈一般,心中大駭,勉強運起意念之力想要捉住那銀光,耳邊感到一陣風聲,唐靈兒已是擲出匕首,迎上那物事。
只見那銀光異常詭異地竟然能在空中改變軌跡,向上一個轉折,躲過匕首,依舊射向他的面門。
嘴裏啊呀一聲,意念之力大盛,帶動二人不升反降,直直地落向地面。那銀光帶着尖利的嘯聲從張曉東頭頂掠過,在軟帽上鑽出一個洞來,頭皮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張曉東此時心中只有“逃命”二字,攬住唐靈兒便向觀外拼命飛去。
人在半空中,已經感覺到那銀光在頭頂略一盤旋,又向腦後急速飛來,張曉東心知氣盾之類的手段根本無用,情急之下瞥見地上擺放了一排走水時用的大缸,分出部分意念之力竟舉起一只迎向銀光。
但聽乒乓一聲,大缸被銀光擊破,缸中積水四散飛射。那銀光稍稍停頓,繼續向二人撲來。
張曉東此時右手攬着唐靈兒,緊緊貼住地面,盡力環繞着觀中的假山、大樹做曲線飛行。他感覺到通天老仙和紫陽上人已經縱身上了大殿的屋頂。兩個老道手中都沒拿什麽兵器,神情中竟略帶着一絲驚喜,大約是對二人主動送上門來頗感意外。
唐靈兒忽然叫道,“那飛劍怕水,大哥繼續用水缸砸它!”
張曉東不及多想,運起意念之力又挪來一只水缸,砸向那銀光。這一回那銀光不再擊破缸體,空中劃了個弧線繞過水缸,依舊沖向二人。情急之下,意念之力微微一傾,半缸積水從天而降潑在那銀光上,只見銀光一滞,仍然沖出水霧直飛過來。但就是這一滞的半秒時間,張曉東已經沖到觀牆腳下,身體向上略一轉折,就要飛出觀去。
通天老仙哈哈一笑,那銀光竟然猛地加速,轉瞬便到了張曉東腦後。唐靈兒清叱一聲,甩出另一只匕首,希望可以暫時阻擋片刻。誰知通天老仙伸手一招,那匕首竟然脫離軌跡,飛到他手中。張曉東心知再無伎倆可用,閉上眼嘆口氣,只等那致命一擊。
耳旁傳來一陣低低的蜂鳴聲,過了片刻,竟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轉身看去,那銀光懸在半空,距離二人不過半米的距離,竟停了下來。
那銀光是個長約10厘米的梭狀金屬,亮閃閃地在月光下甚是醒目,好像是個活物一般在半空微微顫動。張曉東感覺不出構成那物件的物理成分,但可以肯定一定不是地球上常見的物質。
通天老仙左手捋着長須,哈哈笑道,“不錯,不錯!孩兒們所言不虛,這小子果然有些古怪。你這飛行之術是從哪裏學來的?”
張曉東知道憑自己的意念之力此時完全無法躲避那物體的攻擊,對方引而不發不過是想抓個活口。索性從半空緩緩落下,輕輕松開攬着唐靈兒的右臂,二人站在牆頭默默不語。
紫陽上人站在通天老仙的身後,仔細打量了張曉東片刻,說道,“似乎應該就是那日和天師教道士在一起的小道,但當日他頭上戴了個鬥笠,看得不是很清楚。”
通天老仙點了點頭,朗聲說道,“這位漂亮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教唐香主吧?聽說你看上了老仙的鎮元珠,想來搶奪,是不是?嗬嗬,今日老仙一定會讓你看個夠,永生難忘。”
張曉東一愣,終于明白唐靈兒口中的“聖教”,就是那日天師教審問自己時提到的“魔教”。而唐靈兒竟然是魔教的香主,聽通天老仙的口氣,應該是相當重要的職位。
他本來一直對紫陽上人的來歷有很大的疑惑,但并不認為對方和自己是敵我關系。尤其是對方手中掌握的高科技飛行器,不可能是這裏相當于中世紀的社會發展水平可以制造出的東西;而從這兩位“上人”和“仙人”的身上,說不定就可以揭開這是什麽星球,以及自己如何會到此地等謎團。
但是剛才從被唐靈兒稱為“飛劍”的物件下死裏逃生,使得他開始懷疑對方的意圖。看着通天老仙一副貓抓老鼠的戲弄神态,故作鎮靜地說道,“小可見過老仙和上人,這廂有禮了。唐姑娘和我本想拜訪老仙,但是天色已晚,就怕老仙不願見客,只好貿然擅自闖了進來。還請老仙和上人恕罪。”
唐靈兒一拉張曉東的衣襟,在他耳邊輕輕說道,“落到他們手中生不如死,一會兒不用管我,你自行逃命要緊。”說罷微微一笑,大聲說道,“小女子給老仙和上人施禮了。聖教教主命我給二位帶好,他老人家說,和二位許久不見,想念的緊。因此特命小女子來宛城,想請老仙和紫陽上人到萬韌城敘敘舊,聊聊家常。”
張曉東心想,萬韌城!原來是魔教的領地!怪不得那日自己說在城裏住過兩年,就被人認成奸細。現在和唐靈兒這個魔教香主整天呆在一起,反倒是坐實了天師教衆人的指控。
紫陽上人冷冷地說道,“魔教怎麽知道老夫在這裏?你們教主想念老夫,哼哼,恐怕是想念老夫的項上人頭吧?”
通天老仙打了個哈哈,說道,“唐香主,既然來了,何不下來喝杯茶。一會兒帶你們好好參觀一下老仙的各種寶貝,別說鎮元珠,就是橫天尺,萬靈通也讓你們看個夠。”
唐靈兒輕聲在張曉東耳旁說道,“一會兒聽我說逃,你就向城外飛去,不要管我。”臉上仍然是甜甜的笑容,說道,“教主他老人家和闖王也來了,二位不想見嗎?”
通天老仙哈哈大笑,說道,“真的嗎?老仙可聽說他們還在萬韌城中圖謀不軌,準備冒犯中原某地。你是準備現在施展什麽妖法,憑空變出兩個人來嗎?”
唐靈兒咯咯一笑,大聲說道,“需要施法嗎?你們身後是誰?!”話音未落,通天老仙和紫陽上人身後真的一聲炸響,一只焰火沖天而起。随即白雲觀內如同落下火雨一般,數百只火箭從觀外四周劃出道道亮線,向二道飛去。
與此同時,她清喝一聲,手中不知什麽物事帶着尖嘯在張曉東面前爆開,一道幽蘭的電閃從中升起,正打在嗡嗡作響的飛劍之上。只見那飛劍在半空劇烈翻滾,向外飛了出去。唐靈兒在腰間一抹,手中又多了條漆黑的軟鞭,肩頭一抖将張曉東撞出牆,口中大喊,“逃!”自己卻揉身向通天老仙撲去。
她人在半空,手中丈許長的軟鞭向前揮去。鞭梢好像有靈性一般,準确地纏繞在前方大殿的飛檐上,手腕用力一抖,身體再次騰空而起。軟鞭在空中揮出兩次,她人已經到了二老道所在的大殿上方。
通天老仙臉色一冷,朗聲說道,“雕蟲小技也要拿來顯眼,老仙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雙手在身前環抱太極,道袍微漲,所有射向二人的火箭竟然環繞他旋轉起來,遠遠看去如同火龍一般。
唐靈兒手中軟鞭忽然發出淡淡的藍光,鞭梢上出現一只拳頭大小的紅色光球,運足內力,軟鞭繃得筆直,猶如長槍一般向通天老仙刺去。
通天老仙一聲冷笑,身旁快速盤旋的火箭仿佛活了起來,如同巨蟒一般擊向唐靈兒胸前。
軟鞭的鞭梢首先觸到飛舞的火箭,鞭梢上的光球略略一暗,随後迅速放大,變得有籃球大小,同時伴随着類似靜電發出的噼啪聲。緊接着,所有進入光球的火箭都被攪得粉碎,好像焰火一樣散射四方。
通天老仙口中喝了一聲“疾!”,落在地上的飛劍仿佛魚兒一樣翻了個身,掙紮着又飛到半空,向唐靈兒撲來。這一回飛劍似乎有些故障,飛行的速度大不如剛才,劍身在半空也有些不穩,好像喝醉了酒似的。
唐靈兒擊碎所有攻向她的火箭,腳尖已經接觸到殿頂。雙腿微微一彎,竟站住不再向前。鞭梢的光球又縮小到拳頭大小,軟鞭散發着藍光,在她身旁舞動。
這時觀外的火箭不再射向通天老仙和紫陽上人,而是觀中大小諸殿和其它建築。不多時已經有不少房屋被火點着,一衆道士在腳下大呼小叫,忙于救火。有道士發現殿頂上的唐靈兒,紛紛長劍出鞘,将大殿緊緊圍住。也有道士沖出道觀,四處尋找放箭之人,不多時,隐隐地便有打鬥之聲從遠處傳來。
唐靈兒忽然感到身後一股熟悉的氣息,輕嘆了口氣,說道,“你為什麽不走?”
張曉東臉上神色毅然,淡淡的一笑,說道,“你不走,我也不會走。”
唐靈兒将長鞭舞得更急,環繞在二人身旁。她感覺到不知何時紫陽上人已經駕上法寶“追風”,停在二人身後的半空。
飛劍圍繞着二人盤旋片刻,似乎頗為忌憚長鞭,不敢再向前攻擊。通天老仙右手輕輕一招,飛劍落回他手中消失不見,哈哈笑了兩聲,說道,“二位,剛才不跑,現在恐怕來不及了。”火光映在他的側臉,原本頗為慈祥的面容此時看來竟是陰森可怖。
通天老仙接着說道,“唐香主你蓄意放火燒我寒舍,到底有何圖謀?”
唐靈兒手裏舞動長鞭,臉上卻帶着甜甜的笑容,說道,“沒什麽圖謀,不過是想自保逃命罷了。”
通天老仙哈哈一笑,說道,“自保?逃命?恐怕兩樣都來不及喽!”話音未落,一道銀光再次從手中升起,盤旋在他頭頂蓄勢待發。
唐靈兒微一皺眉,知道通天老仙身上定有不止一把飛劍,剛才好不容易損毀了其中一把,仍然于事無補。
張曉東大聲說道,“老仙,如果你放走唐姑娘,我留下來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否則……”
通天老仙哈哈大笑,說道,“否則什麽?小子,就是你死了,老仙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