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冬日告白
秋葉已經不再落下了,冬天似乎已經來了,帶着那呼嘯的北風,席卷着整個大地。望着人們講話時發出的縷縷水氣,我忽然間才發現原來到了這個感傷的季節了。
群山都仿佛一瞬間失去了顏色,變成了灰蒙蒙毫不帶生氣的幻象。只是在不經意間才會注意到灰色中那仿佛被掩埋了的山松的墨綠色。新運到的巨石上還有黑紅色的泥土,間或還有慘白的冰霜。
松鼠們得意的在工地附近跳來跳去,有時還會調皮的把吃完的松子皮從樹上一股腦的倒在士兵們的頭上,惹來一陣喊叫。
工地上一片繁忙的景象,來往穿梭的人群,馬匹,車輛,讓人有股熱氣騰騰的感覺。吆喝聲,歡笑聲更是不絕于耳。
臨時用巨大的原木搭建的起重臺繁忙的升降着石材,木頭。萊茵又在指揮人制作可以拖挂在浮游車後面的小型起重機和挖掘機了。要不是她精于各種機關制作,這些至關重要的建築器械還真是讓人頭痛該去哪裏搞。
我們一邊繁忙的建造着城池和要塞,同時也小心的保持戒備。邊城的兵馬并未發覺我們駐在巴拉爾山脈,我們便安然地駐軍,修養。
“不許再派阿狼去執行這麽危險的任務!”這是語璇在我剛回來時斥責拉茲的話。我心裏美滋滋地。
又過了近兩個月,我們的城堡和山脈入口的防禦要塞要建好了,又消滅了一些罪大惡極的傭兵團和盜賊團,共勸服了四個傭兵團和一個盜賊團加入,隊伍壯大到了一萬多人。另外,附近的一些村子的居民也陸續搬遷進快要完工的城鎮,街道,商店,民居逐漸增多。
新人中似乎也藏龍卧虎,拉茲興高采烈的對我介紹過。赤炎傭兵團團長希德·修依,閃亮的金發,一身金黃的索子甲,平時沉默少言,眼神中總有一絲憂郁,正直且機警,劍術也是一流的,魔法也不賴。
還有一名盜賊團長,杜風,烏黑的頭發,伶俐的目光,一身顯著的東方民族特色盔甲,他的長槍用得很好,且還有一項絕技“亂彈發射”。在一瞬間發出幾十枚魔法彈,且連續釋放,像機關炮一樣。
盡管隊伍不斷壯大,但前景并不樂觀,這個時間,敵人不也在不斷壯大嗎。不久前敵人邊城的部隊偵察到了這裏的情況,大舉來犯,結果被打的落荒而逃,只是可憐了城外的村莊,在那無情的鐵蹄下全化做了焦土,拉茲正忙于安置争先恐後入城的人們。
我坐在窗邊望着外面繁忙的人群,隐隐有些落寞。敵人很快會卷土重來的,到時又有多少生命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又會有多少人還能活下來呢。
轉眼到新年了,營地裏一片歡慶景象。
大家幾個月來都辛苦極了,終于所有工程都只勝了後期的裝飾收尾了,又到了新年,所以很多人提議開晚會慶祝,拉茲也只好順應民心。
而我卻整天像懶貓一樣趴在房間裏,我覺得一出去感覺冷氣就渾身不自在,這可能是對冬天和寒冷的恐懼症,語璇似乎明白一些,沒事便會來陪我。
最近她在教我玩一種游戲,叫圍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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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的确很難。
我半個月來還一局沒贏過呢,別小看我,天才是不會就此放棄的。
“我倒!又輸了。”我抱頭做痛苦狀。
“大姐,放過我吧,就悔一步!”我拉着語璇的手,不讓她收子。擺出一副天上地下、宇宙人間我最可憐,如果不同情我就是毫無人性,鐵石心腸的樣子。
“不行!不許耍賴!”
“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姐姐!”我可憐地看着她,一臉天真和純潔。
“好了,好了!就這一次!”語璇開恩了,可仍避免不了我失敗的下場。
慘敗,繼續慘敗,繼續……
下午邊訓練,我還在不爽的咬牙切齒。
“大哥,怎麽了?”迪奧和恒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沒事!…牙…痛!”我從牙縫裏擠出句話。
“少廢話,練劍了!”我猛一回頭,“從毒咬開始到瘋狼,七十二式每招練一百遍!”我沒好氣地說。
咚咚!兩聲,迪奧和恒已經吓的昏倒了。
“蒼狼,練習完了吧!”在長廊裏碰到了拉茲,他正和希德在讨論布防問題。
“蒼狼前輩!”希德很禮貌的問候。
“別這麽客氣,弄得我渾身不自在,叫我蒼狼就行了!”我大咧咧的揮着手。
“你看來氣色不錯啊”拉茲問我。
一回頭看着拉茲,臉色轉陰。“不錯,不錯個屁,什麽圍棋,氣死我了!”我又開口罵人了,這幾天心情真是惡劣。
“怎麽,你總輸嗎?”拉茲問。
“廢話,我老想把棋子擺成直線,可還沒擺完就輸了!”我氣沖沖地說。
……一陣沉默後,拉茲和希德開始暴笑。
“拜托!圍棋要進行小範圍包圍,再大包圍,多用局部優勢,你那麽下不輸才怪!”拉茲捂着肚子說。我看他是笑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什麽?”我才發現這裏也要講究用兵。
“對了,過幾天開新年舞會,參不參加?”希德問。
“什麽,舞會?免了吧!我不會跳舞。”我擺了擺手。雖然小時侯學過正規場合的舞步,可這麽多年懶得參加那些無聊的宴會,早忘到深海魚類的肚子裏去了。
“那你……”拉茲剛剛開口我就有一種要倒黴的感覺。
“不過,反正也無聊,去看看也無所謂。”我忙轉向希德說。看着拉茲生生把後半截話咽了回去我還真是松了口氣。
“怎麽,拉茲,你剛才要說什麽?”我回頭故意裝傻問道。
“算了,本來以為你不想去,希望你值班的。我自己來好了。”拉茲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心中一陣暗笑。
“轟!”
突如其來的爆炸聲!我們同時警覺地拔出兵刃,向巨響傳來處奔去。
是卡托爾的房間。這圍了很多人。一陣陣的濃煙從房間冒出。
“怎麽回事?”我拉過一名士兵問道。
“不好意思…”卡托爾灰頭土腦地從屋裏出來,頭上,身上,到處是灰塵,碎石,和不知是什麽家具的碎片。“我正在做魔動炮改良實驗,可弄錯了魔石屬性,爆炸了。”
虛驚一場,我們幾個同時松了口氣。
杜風掂着幾塊魔石走了過來。
“這個笨蛋把雷系、水系和火系的混合,又加上光系催化,不炸才怪!”他看白癡的眼光看着卡托爾,天啦,一塌糊塗。
我打了個哈欠,吃飽了,我要回去睡覺了。我打着飽嗝一臉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于此的樣子邊走邊晃着。
“咦,我走錯房間了!?”我一推開門吓了一跳,太幹淨了,這哪能住人呀,莫非中了空間移動魔法?這是我的房間嗎?
“阿狼,回來了!”語璇從衛生間探出頭來,“我正幫你洗衣服呢,你先呆會吧!”
這是我的房間還是你的房間?
我呆了一會兒,又溜出來,到了城牆上,衛兵們仍在守衛,我站在高處向遠處望去,天陰沉沉的,仿佛已經壓到頭頂伸手可及了似的。看來又要下雪了。
我不禁一哆嗦,轉眼一年過去了,我現在都不知自己在想什麽,我反抗,我鬥争,可我又能怎樣,面對幾十萬大軍,我們連人家的幾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誰知道現在他的總兵力有多少,更何況還有他們六個以及衆多将領,還有衆多的死靈使,魔精靈。
“這個瘋子!”我低聲咒罵,胃部一陣痙攣。
可他又養育我成人,是他教會了我基本劍法,魔法,是他鼓勵我自成一派,是他教我獨立生存,真殺他,我下得了手嗎?
“我能!”我握緊了拳頭,他要殺我,背叛我,我一定要殺了他。
但真的能嗎?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是借口。
我無力的搖了搖頭,我……似乎不能。
城外很大一片都成了焦土。沒有草,沒有樹,沒有房屋,沒有人跡。
還記得這裏曾經有冉冉的炊煙,金黃的麥田,玩耍的孩子,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還記得那屍堆如山的地獄,那哀號的生命,哥哥拖着弟弟的屍體冒着炮火往樹林中爬行,孩子伏在滿身鮮血,奄奄一息的父母身邊哭泣,不甘心就此結束的傷者仰天狂嘯着。
這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是他,是他們。我看着自己的雙手。我也是個屠殺者,我手上有永遠洗不掉的血腥味,我也背負着沉重的罪孽。我不想再看到那麽多生命這樣無奈的逝去。為了結束這一切,那麽,現在就讓我把這仇恨當作借口也罷。
我能,我能殺了他們。
想做的事,能做的事,該做的事……
一陣冷風吹來,我才想起該回去了,語璇一定把屋子弄得很暖和,今天一定要下贏她再睡覺!我理了理被風吹的淩亂不堪的頭發,走下了城牆。
新年,奇怪的節日。從古世紀就流傳至今的節日。可以說是我亞人族的祖先,華夏民族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現在已經演變成了大陸所有人最重要的節日。蘊涵着去舊迎新,從新開始的含義。
今天好熱鬧呀,到處都是人們的笑臉,整個城都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中。到處張燈結彩,人們對于這個來之不易的節日的态度是狂熱的。鑼鼓聲,歡笑聲,鞭炮聲,整個城市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漫天的鞭炮紙屑和雪花混在一起,飄飄灑灑,填滿了整個城市。
那片景象仿佛戰争,死亡都是昨日的一場夢一般。
傍晚時分,四處燈火通明,舞會即将開始了。女士們更是打扮得美麗動人,女騎士的英姿飒爽,女精靈的妩媚動人,女魔法使的奇幻迷離……另外,城中和附近村子裏的姑娘、小夥也來參加,熱鬧非凡,莺歌燕舞,歡聲笑語。在開放的,布置的美麗異常的城堡大廳,仿佛是夜的精靈在感染着人們,所有的人都陶醉了。
只是苦了要塞的人們,他們今天當班。
最苦的是拉茲,他今天值班。不能怪我,反應太快不是我的錯。
不過,他可是很多姑娘的偶像,很多少女專程去給他送禮物,也算是安慰獎了吧。
其實最慘的是我,被迫來參加舞會卻又不會跳舞,只好一個人坐在露臺的護攔上抱着酒瓶子喝悶酒。我是越喝越能喝,越喝越生氣,越喝越不爽,×的,那麽多人請語璇跳舞,還敢摟着她的腰,還敢和她靠那麽近。
語璇也還真是的,不就是一個舞會嗎。還特意打扮半天,特意穿上了她自己特制的晚裝。那雪白的長裙在翩翩起舞,她現在哪裏還像那個口沒遮攔的小丫頭啊……對了,差點忘記,她本來也二十多了嗎。
老女人,哼!
我不停地喝,一會兒身邊堆了一堆酒瓶。
“哇!”我一陣惡心,趴在欄杆上開始吐。
這時,一只小手輕輕拍打我的背,“你平時不喝酒的,你說喝酒誤事呀!”
我一回頭看到語璇憂怨的臉,“你少管我!我……我喝不喝酒,關你屁事!”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我一下拔開了語璇的手,“去跳…跳你的舞,少管我!我的事用不着別人管!”我又抓起一個酒瓶子開始喝。
“別喝了!”語璇一把搶了過去。
“給我!”我臉通紅地喊着,正要伸手去搶回來,一陣頭昏,重心不穩,一頭倒在語璇懷裏,大廳裏仍在唱着,跳着,歡聲笑語,迪奧、恒、希德、萊茵……大家都在歡慶和哄鬧,很久沒有這麽輕松了吧!
語璇扶着我,艱難地回到我的房中,一把把我扔到了床上。
“死狼,這回吃起飛醋來了,平時和木頭一樣!”她說着拿起毛巾為我擦汗。雖然話中千般的怪怨,但臉上卻寫滿了柔情。
我迷迷糊糊地折騰,“好…好熱呀!”我含糊不清地喊着。
我已經是爛醉如泥了,我撕扯着衣服。
“別扯了,我幫你脫!”
語璇忙幫我脫了上衣,又喂我喝了一大杯鹽水,我這才一臉滿足地睡了過去。語璇拍着我的頭。
“乖,好好睡吧!”
神志不清的我感覺她要走,我不知為什麽,一把拉住了她,“別走!留下來……陪我一會兒。”我往回一拉,把她拉進了我的懷裏,在我清醒時,我絕對不會這麽做,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實地擁抱她。
語璇趴在我胸前,聽着我劇烈的心跳,并沒有掙紮,也緊緊地抱住了我,我努力地睜開自己的眼睛,懷中的語璇兩頰飛紅,明目如流,朱唇似火,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突然低下了頭,在她唇上送上可一個很霸道的吻。
語璇開始一驚,推了我一下,可卻毫無作用,頓了一下,又抱住了我,回應我的吻,我緊緊地抱住了她,生怕再失去,直到吻得她喘不過氣了,我才放過她。
良久的沉默。
“我……”我很不好意思的想說什麽。
“你什麽?”語璇忽閃着大眼睛問我。
“我……”
“說啊!”
“咕!咕!”一陣奇怪的聲音,我的肚子好餓!我和語璇都楞了。
怔了一會兒,語璇笑了,我的酒也有些醒了,一種很不自在的感覺。真是有損形象啊。可是今天我才發現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了語璇,我想和她在一起,一輩子和她在一起。
語璇站起來走到窗邊,望着窗外。半空中的煙火發出的七彩光芒為她勾勒出了優美的剪影。長長的秀發柔順的披在雪白的晚裝上,細長的頸部顯得柔美動人,袖口蕾絲的花邊輕輕的蓋在她纖細的手腕上,連鑲邊的珠穗都在一陣陣五彩的閃光下閃耀着。
我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不知該說什麽。
她緩緩轉身走過來,看了我一會兒,一擡手,我心想壞了,她生氣了,那是當然的。誰讓我剛才那麽樣子,還強吻了她,要打就打吧!條件反射的抱頭動作。
可語璇卻一拍我的頭,“傻瓜,要吃點什麽?”那笑容很溫暖,很自然。
“我……”我的語言中樞似乎已經損壞了。
“好了,好了,我去包點餃子好了。”她回去換衣服了。留下我一個人楞楞的坐在黑暗中等待。時間仿佛已經停止了,世界仿佛已經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無法感覺了。
一年以來生活的點點滴滴浮現在我面前,我隐隐覺得嘴裏有股甜甜的感覺。無微不至的關懷,只能這樣形容了。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在我心底。
這就是愛吧,只是我太過麻木,感覺一切都太過自然了,反而沒有注意罷了。從相遇的那一刻起上天已經注定了這段愛情。
我拉開了門,看着對面語璇房間從門縫中露出的燈光。猶豫了一下,緩緩的推開了門。平時都是坐着等吃的我為什麽要過來。我也不清楚。
“啊,阿狼啊,再等一下就可以了,剛吐過胃裏很難受吧。那邊有熱水,自己喝點吧。”在廚房的她回頭對我說道。
我望着系着圍裙,被廚房的熱氣籠罩的有些模糊的她,心中一陣似乎被什麽東西撥動的輕顫。就像石子投入一灘死水一般,引發起從未有過的波瀾。
我走過去,雙手輕輕環住她的腰。
“語璇,我愛你!”我伏在她耳邊說。
語璇一怔,随即也轉身抱住了我,“你這個傻瓜,木頭,呆子!”她捶打着我的背,“你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嗎?”她孩子般的哭了。
我歉意的笑了,撫摩着她的秀發,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
“我不會再讓你傷心難過了。”
她擡頭望着我,眼角淚痕尤在,“真的?不許騙我!”她擦着眼角說。
“真的。決不騙你!”我肯定的說。
“那以後不許氣我,不許騙我,不許欺負我,不許埋怨我,不許不理我,不許笑我,不許離開我,不許……”
“好,好,以後什麽都聽你的。可以了吧。”我笑着看着她。
“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開了,好嗎?”她趴在我懷裏輕聲的說。
剛要回答,我的肚子又叫了,這回,我真的挨打了。
也許,愛上她是我們相遇時就注定的結局。她就像是陽春三月的風一般,輕易就把我心中的寒冰化成了流水。
也許,這是上天對我的憐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