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母憑子貴
李瑩的尖叫聲清晰可見,馬維回頭看一眼,剛喊了聲:“三爺,三小姐——”身邊的人是與他擦身而過,飛了出去,方向卻是相反的。馬維回神時,才看見好幾個人都沖進了圍圈裏救人。
箭呼嘯着擦過空氣,只聽唰的一聲,李敏眼睛能清楚地看見飛來的箭簇對準了自己胸口,生死的那剎那,她急速轉身都來不及。砰的一聲響,箭在咫尺之距突然淩空斷成了兩截。同時一只手把她一拉。她身體不由自主飄了起來,往下看,下面的人好像電影裏面的俯瞰鏡頭在她腳底下動作,而她是被拉到了一棵樹上。
轉身,仰頭,看着把她瞬間拽上樹幹的老公。那一身金貴的黑金官袍,在夜色裏襯的他益發鬼魅,臉型幽美,墨瞳裏微微發出危險的氣息。
“你怎麽不等我發出信號?”朱隸濃重低沉的嗓音裏露出一絲不悅。
剛才要不是他眼疾手快,那箭真是一箭插到了她胸口裏。
“知道你會來。”李敏的手指輕輕幫他彈掉袍子上的一點塵土,随之問,“追到人了嗎?”
“伏燕去追了。”
其實黑衣人的動靜只是聲東擊西,倒是那幾個東胡人趁亂,應該是知道他們知道了烏揭單于的身份,趕緊護着烏揭單于逃了。
這些東胡人明顯不怕萬歷爺的人,只怕他朱隸的人,所以才叫要隸王妃交換四公主,想着一箭雙雕。怎能如這些人的意?
底下,幾個官兵用劍矛壓住了黑衣人。四公主啊啊啊啊尖叫聲不斷,試圖上前拯救她的三皇子朱璃、朱濟等人都沒法進到她身旁。最後別無他法的情況下,經由萬歷爺同意,四驸馬點了四公主的穴位,四公主才閉住嘴巴軟倒在了驸馬爺的懷裏。
唐修容見到則高聲尖叫:“太醫,太醫——”
驸馬爺急急忙忙抱着昏倒的四公主進了附近的宮邸裏面,太醫随行。皇子們和侍衛們開始清理現場。文武百官以及女眷全部退進了周邊的房子裏面避難。
見中間場地空了出來,朱隸才帶着李敏從樹上落了下來。等他們夫婦倆一落地,好幾雙眼睛刷的射到他們兩人臉上。
朱璃是想,剛才,要是自己先一步的話能抓到她的手了,可是,顯然,朱隸更是有備而來。這對夫婦倆,莫非都是計劃好了,在衆人面前演戲?
這時,馬維飛過來,在人群中找到了朱璃,在朱璃耳邊說:“三爺,三小姐落水了,幾個侍衛還在打撈——”
聽到這話,朱璃仿佛才記起有李瑩這個人,回頭望過去,萬壽湖上一片混亂,落水的人不少。見狀,他藍袍一拂,轉身,帶馬維向出事地點走去。
萬歷爺走了過來。雖然鮑伯、公公等人,極力勸阻萬歷爺出現在危險的場合裏,說:“皇上,皇上龍體寶貴,切不該給可恨的劫匪以可乘之機。”
聽到這些話,萬歷爺卻不高興,氣洶洶地駁斥他們幾個:“人都跑了!你們放什麽馬後炮!眼睛都瞎了嗎?誰還能刺殺朕?!”
萬歷爺眼睛明亮着的呢,早看見那幾個東胡人趁亂溜了。這些可惡的東胡人,聲東擊西,不知道想幹嘛。綁架了四公主以為可以就此讓他們大明屈服嗎?說是來和大明結親,一點誠心誠意都沒有,簡直是把他萬歷爺當猴子耍了一回。萬歷爺心頭氣炸。
徑直走到了黑衣人面前,皇子、大臣、侍衛統統跪下。萬歷爺對着那蒙面的黑衣人說:“說吧,你們的目的是什麽?綁架朕的公主,還想和朕的公主和親?”
黑衣人叽裏呱啦說了一大堆鮮卑語,果然是在四周聽的人都如墜雲霧。黑衣人越說越興奮,皇帝和皇帝的子民都聽不懂,這還不讓他得意。
十一性子沖,上前想給黑衣人得瑟的臉上一巴,被萬歷爺擺手止住。萬歷爺問衆臣:“你們有誰聽得懂他說什麽嗎?”
文武官員,沒有一個能回答上來。東胡人都幾乎沒有在京師裏冒出過。因為大明王朝與東胡交惡多年,東胡人不會到大明這邊做生意。
沒有交際,沒有交流,怎麽能知道對方的語言。反而是東胡人那邊,貌似為了應付他們大明,專門設立學院學習漢語。像之前到萬歷爺面前談條件的東胡侍臣,口操的一口流利的漢語,倘若不是帶着濃重的東胡口音,幾乎能與漢人以假亂真。
李敏知道學習鮮卑語并不容易,尤其這個東胡人所用的鮮卑語,還是混雜了好多種少數民族的語言。像是單于一詞,大多學者認為是匈奴語,可是,匈奴語又被很多學者認定為蒙古族語系。鮮卑語是蒙古族語系的一種。歷史上對于匈奴語的研究,只有單于等幾個詞。可以說是十分複雜的少數民族語言體系。
好在當初她向當地人學習的土話裏頭,有許多與今天她聽東胡人說的語言有相似之處,意思大致都能猜對。
“回皇上。”考慮到這事兒關系到國家社稷與國家的名威,李敏不能有所顧忌,站了出來說,“此人說的是,你們大明人都是吐谷渾,遠遠不及我們可汗聰明。”
“吐谷渾?”
“在他們的語言裏,吐谷渾應該指的是塵土。”
萬歷爺打量她的目光裏,像是重新再次認識她這個人一樣。在場的所有人,眼神裏所顯示出來的詫異,只能用驚天動地來表示。
曾經,或是朝廷裏有人能聽懂幾個東胡人說的詞語,可是能像李敏這樣精準翻譯出來的,九牛一毛,基本沒有。只有那個傳說中出使西域走了很多個國家的使節,或許有創作過這樣的奇跡。
黑衣人的下巴快落了下來,那雙突出來的眼珠子像是要把李敏一口吃掉的樣子:這個女人是誰?怎麽會懂得他們的語言?
難道是他們東胡人裏面自己背叛投降于大明的子民?
二汗知道這事嗎?
濃黑的看不清五指的黑夜中,幽谧的藍眸仿佛神秘的鬼火,幽幽地閃着,注視着那個對着萬歷爺一臉素容但是全身像是罩着萬丈光芒的女子。
“二汗,是這個女子洩漏我們的秘密?”
差一點,差一點他們可以得手了。把四公主弄出來只是下下之策,為的是逃命。在此之前,本來他該關鍵時一箭刺穿萬歷爺的胸口,這樣一來,大明王朝內亂,東胡人有了可乘之機。這些大明人,太天真了,以為斷了他們的糧草,能抹殺他們的志氣嗎?他們的可汗,勢必是要率領他們進入中原,用鐵蹄踏平這座金碧輝煌的皇宮。
更可笑的是這個皇帝,輕而易舉地讓他們東胡人得逞陷害大明的忠良,只因為大明皇帝貌似比畏懼東胡人更畏懼那個傳說中像魔鬼一樣的夜叉隸王。
藍瞳掃過朱隸在燭火下那張俊美無雙的臉,是像夜叉一樣的優美而奪魂,藍瞳微微眯了眯,剛才在擂臺上仔細看了看,是看不出朱隸陷入他們設計的流沙圈套以後傷腿到了什麽地步。
或許是全好了?
不過沒有關系,只要朱隸一天功高蓋主,大明王朝的皇帝都會費盡心思除掉朱隸。主要除掉了朱隸,大明王朝收入他們東胡的囊中,是指日可待的事。應該說大明皇帝就是那樣的蠢。
問題在于,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是誰?
這個女子是誰?為什麽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聽都沒有聽過。
“知道我們東胡的語言,莫非是我們東胡人?”烏揭單于一樣深信,大明人是沒法參透他們東胡人的語言的。他們東胡人語言複雜,各部之間的語言還有分歧,不是一個部落的成員有時候都聽不懂對方部落的話。
這個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而且,怎麽會成為了朱隸的老婆?
“二汗?”他身邊的東胡大将為其陷入了一絲擔憂之中。
“回去再說。”烏揭單于藍眸微眯,揚起的性感唇角,露出絲鬼魅。今兒在大明王朝的皇帝面前試探過後,更應證了他們可汗的想法。
萬歷爺,其實舍不得殺他們東胡人,試圖讓他們東胡人解決朱隸呢。
只見向他們追來,試圖圍剿他們的追兵,并不是大明皇帝的人,而是朱隸的追兵。不過,他們在京師郊外早有布置,在四面圍上來的追兵想逮住他們的剎那,幾個東胡人突然神出鬼沒一般,在萬壽園附近的村落裏驟然失去了蹤影。
看的出,這群東胡人瞄準的,正好是中秋宴會不在皇宮裏京師裏,而是在萬壽園這樣得天獨厚容易下手的地方。
處心積慮,謀劃已久。
聽見伏燕回來報說被人跑了,朱隸心裏雖然早有一半預料會是如此,只是,另一半深層的思慮在于東胡人如此有持無恐,俨然是與那之前盤踞在附近山頭上的魯爺一樣。
公孫之前說過的話,又中了。
萬歷爺讓人将劫匪押往天牢時,不無意外,到了路上,劫匪咬舌自盡。
美麗的中秋宴,被突如其來的一場變亂,猶如一場秋風刮來,場地裏只餘下數不清的淩亂和碎片。
死的死,傷的傷。
李瑩死死抓住湖中的一塊石頭,才沒有像四周和她落水的人一樣落入湖底,揀回了一條狗命。
秋季的湖水已經有冰冷刺骨的前兆,泡了沒一會兒,她全身打抖,被撐着船舶到達的太監拉上船以為,四肢麻木,動彈不得。
和綠柳會合以後,綠柳抓着她濕漉漉的衣服哭喊着:“三小姐,三小姐——”
那哭聲喪氣,好像她李瑩真的死了一樣。李瑩想,自己還真的是差點死了。老天爺有眼,把她這條命留了下來。在這個時候,她沒有忘記問候李敏的情況。只記得她會被人推下水,都是因為人家黑衣人提出要拿李敏換四公主,讓她和王氏一樣看到目不轉睛,除掉李敏只差那麽一丁點兒。
綠柳哭的正是這個,貼在她耳邊說:“二小姐沒事兒。”
“沒事?!”她全身都泡成落湯雞了,狼狽不堪,李敏怎能沒事?
綠柳無奈地點了點腦袋:“二小姐被隸王救了。”
隸王,又是隸王。為什麽隸王救李敏,可她的三爺卻沒有在她落水的時候來救她?
綠柳不敢告訴她,在見到李敏要出事時,朱璃沖到了李敏那邊而不是落水的李瑩。
現在,朱璃必須代替太子,布置人收拾善後事宜。指揮救人的救人,清點人數的清點人數。還有一大堆金銀瓷器,都是皇家的財産,不能讓有些人順手牽羊給帶走了。這是太後娘娘一再交代過的。
太後與皇後等人,在知道東胡人計謀失敗跑了以後,皇帝和太子都沒有事安然無恙,這顆心定下了。至于四公主怎麽樣,與皇帝和太子比,都是小意思,無關緊要。
李瑩沒有就此見到王氏,因為避難的人群太多,都亂糟糟的,分布在萬壽園好多個屋子裏面,一下子肯定是找不到人的。李瑩讓綠柳拿點銀子賄賂個小太監幫着她們去找王氏和李大同在哪裏。同時,李瑩這身濕露露的裙子肯定是要換掉的,否則要得傷寒。
綠柳就近找可以更換的衣服,迎面遇到了一個姑姑。她沒能認出那個姑姑是什麽人。只見那個姑姑看了看她們主仆倆,像是好心地對她們說:“請姑娘随奴婢過來。”
兩個人不疑有詐,跟着那個姑姑進了一個房間。
姑姑讓人關上門之後,沒有讓李瑩急着脫掉衣服,只問:“請問姑娘身上着衣衫的布料,是從哪兒拿到的?”
說到這個,這對主仆倆都是很得意的。根本不用李瑩說,綠柳嘴角翹成了個彎兒說:“告訴你,我家姑娘這個綢緞好看是不是,那都是因為這是誰家想拿都拿不到的東西。”
“是嗎?”姑姑眼神微閃。
綠柳點點頭:“是太後娘娘賜給我家姑娘的。”
“太後娘娘賜的?”姑姑嘴角微揚,眼裏劃過一抹深沉的光,卻是半絲不漏,“誰說是太後娘娘賜的?”
綠柳被對方反問到一絲愣,張口就說:“還用說嗎?是太後娘娘賜的,肯定是太後娘娘說要賜給我們姑娘的。”
半邊黑漆漆的屋子裏,驟然響起了一道威嚴的聲音:“哀家怎麽不記得哀家自己有說過這樣的話?”
李瑩和綠柳瞬間都成了冰凍人,緩慢地轉回頭,見着擋在中間的屏風撤去後,太後坐在中間的椅子上,兩側坐着皇後和皇太孫。
砰!李瑩和綠柳都是四肢朝地,額頭磕在了冰冷的地磚上。
皇後孫氏只要看到李瑩身上那光鮮奪目的綢緞花色,輕輕喟嘆搖頭:這簡直是喪服好不好?還有人把這個當炫耀來穿,蠢不蠢?
只要是宮裏的人,只要有稍微聽說過太後過去的,都知道太後這匹布,天下絕無僅有這一匹,除非太後讓人穿着到太後面前給太後看,誰敢穿!
“尚書府三小姐,你剛才說,誰把這個布賜給你穿的?”太後的聲音慢條斯理的,卻處處透着嚴威。
李瑩抖到,都分不清了是不是身上的濕衣服所致。哪兒不對了,究竟哪兒不對了?不是明明是竹音說的嗎?說是宮裏的華姐姐讓人送過來的,說是太後賞賜給她李瑩做衣服用的。
莫非竹音亂說話想害她?
沒理由。
李瑩腦子裏一團混亂,當然不敢亂說話。
她身邊同樣跪着的綠柳,卻是根本抵擋不住太後嚴厲的眼神一掃,什麽都招了,說:“是,是我們家的大小姐在宮裏,說是太後娘娘賜的布,給她妹妹穿的。”
太後是非分明,一字一句問清楚:“你是說,宮裏的華才人,把這布拿給三小姐做衣服穿。”
“是——”綠柳哆嗦着說。
太後那掌心,打在桌子上:“好啊。這布送的好。”
眼看太後少有的露出了不怒反笑的臉,皇後都垂下了眉眼不敢應聲,可見太後的盛怒到了極致。
不過是一個才人,竟然自視甚高,連她太後的命令都敢私自篡改,還以為能瞞天過海!
姑姑接到太後的暗示,馬上退出去去找李華了。
李瑩和綠柳都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只見太後說了那句話之後,也不見有什麽動作。
坐在太後右側的皇太孫朱凖,一雙老成的眼,掃過跪着的那兩個人,嘴角微勾,似笑非笑。他知道她們在說什麽,當然也知道李敏是她們的姐妹。看看李敏今日穿的衣服,一如既往是以前的樣式,不敢張揚,低調做人。哪個強哪個弱,一目了然。可這些人到現在還不知道是誰的錯。
李華與其她後宮嫔妃,躲在一個屋子裏,她懷裏藏着王兆雄幫她秘制的藥丸子,找不到機會能送給太後。
姑姑走來找她時,李華立馬多了個心眼:“姑姑,太後找臣妾是為何事?”
“華主子随奴婢來就是了。”姑姑說。
李華只恨之前一直沒有能疏通太後身邊的人,同時一個眼神遞給了杏元。杏元接到她指示,聰明地一溜小跑先溜出了屋。李華跟随姑姑走的時候,一路走,一路觀察情況,邁進門檻之前,一眼先看到了屋裏面跪着的李瑩和綠柳。李華眼睛一睜,萬萬沒有想到今日李瑩居然穿了太後那匹布過來赴宴。
心裏頓時轉了千百回。
李瑩和綠柳擡起的眼睛,都用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寄望地看着她。
李華低頭走到了太後面前,福身道:“臣妾參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皇太孫。”
“華才人。哀家之前與你說過的話你還記得不?”太後銳利的視線打量她那張微垂的鵝蛋臉。
皇後端着茶盞輕輕揭着茶蓋,好像自己不在現場。
李華說:“太後娘娘的教誨臣妾始終記得。太後娘娘教臣妾,姐妹要互相友愛。臣妾所以讓太後娘娘賞賜的布,送給了妹妹。”
“送給了哪個妹妹?”
李華咬了咬嘴唇。
李瑩察覺到是哪兒出問題了,內心裏不由浮現起一股恐懼。
轉身沖她走過來的李華,讓李瑩閉上了眼,退了半步。李華舉起掌心,忽的一巴掌打在了綠柳臉上。
不明所以的綠柳倒地不起,瞠目結舌,完全不知道究竟自己做錯了什麽事。
李華再一腿踩在她身上:“狗奴才!是要害死你家主子嗎?!難道不知道,這個布是太後娘娘賞賜給二小姐一個人的嗎?自作主張的狗奴才,良心都被狗吃了!二小姐的布你都敢誤傳太後和本宮的話,給了三小姐?!”
綠柳方才知道是怎麽回事,卻只能是雙手抱住腦袋忍着被李華痛打,這總比被拉出去當場亂仗打死要好。
“夠了。”太後突然說。
李華連忙轉回身,對太後說:“太後娘娘,都是臣妾娘家府中的家教不嚴,導致府中的奴才們做事不細心。臣妾這就馬上讓三妹妹的衣服脫了給二姑娘送去。”
皇後低着的嘴角都不禁上揚:這個李華還真是有一手。
太後老眼微沉,注視李華那張像是低下去的臉,過了片刻,手指抓到茶盅往李華身上猛的砸了過去。
李華瞬間大驚,沒法躲過,被濺了一身茶水,披頭散發,有些不知所措。
太後震怒:“以為哀家的眼睛是瞎的耳朵是聾的嗎,華才人!”
“不,臣妾不敢!”李華跪在地上,像是顫抖地說。
“哀家之前還給了你悔過坦白的機會,結果你一錯再錯不知悔改,甚至想把髒水潑到其他人頭上。”
“不!臣妾萬萬不敢!臣妾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會變成這樣!”
“你自導自演,還敢說不是!倘若不是,你何必什麽都沒有審問,直接抓了個奴才說是她幹的!你這不是栽贓是什麽?!”
李華頓時大氣都不敢出。難怪之前舅舅一再叮囑她要沉得住氣,要不是之前,已經有所防備,真是今日過了以後,她要被這個人折騰死了。
只能說李敏的運氣太好了,她和李瑩的運氣差了點,這種天衣無縫的事都能東窗事發。話說,她三妹妹怎麽突然間變傻了。真以為她傳回家裏的話是什麽就是什麽。
太後怒氣未平,六宮之中,誰敢在她太後面前如此放肆,也就只有李華這一個。憑什麽?不過憑着萬歷爺喜歡是不是?可萬歷爺喜新厭舊,這個小才人是不知死活,今天剛好趁機殺雞儆猴,殺一下後宮裏那些蠢蠢欲動的女人們銳氣。
“來人!”太後一聲怒吼。
那聲音,看起來李華是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了。
“假傳哀家的旨意,自以為能瞞天過海。哀家今天就告訴你有什麽樣的後果!”太後怒氣騰騰的眼睛落在李華頭上。
皇後依然聞風不動端着茶盅。
進來的兩個太監,剛要拉起李華執行。
從門口外面忽然跌跌撞撞沖進來的姑姑說:“太後娘娘,皇上來了。”
太後一皺眉:萬歷爺突然來幹嘛?
萬歷爺黃金的龍靴邁過了門檻,手指撫摸着胡茬,眼裏幾分笑意幾分得意,好像對屋內發生的事兒毫不知情,看到地上跪着的李華,立馬伸出手。
李華低着腦袋,像是受寵若驚地握住了皇帝的手,慢慢地站了起來。兩個太監早已退到了角落裏去。
萬歷爺輕輕拍了拍李華的手,對下面的人說:“還不快搬張椅子給華才人坐着。”
“是——”
聽到這句話,坐在椅子裏的太後臉色瞬間也變了,一雙眼睛看着李華眸光微浮。随之,太後站了起來,向皇帝走過去。皇後肯定是跟在後面下了椅子。
“皇上。”太後說,“有好事發生,怎麽不及早告訴哀家讓哀家也樂一樂?”
萬歷爺像是哈哈笑了兩聲:“華才人說的,說想親自告訴太後,讓太後驚喜一場。後來朕想一想,這事兒,當然是朕來禀告太後比較穩妥,太後沒有就此受驚吧?”
太後銳利的眼神,掃過李華微垂的睫毛,嘴角一勾,笑道:“哀家高興都來不及。皇家裏能再添一丁,是再好不過的事。”
“是,之前齊常在去的時候,朕知道,太後的心和朕一樣如刀割。”到這個年紀,還能讓女人懷孕生育,萬歷爺覺得自己朝氣蓬勃,永遠不老。
齊常在和孩子突然死掉,是給萬歷爺一個沉重的打擊。好在,後宮裏不缺好消息出來。
李華被萬歷爺扶到了椅子裏坐下以後,終于在心口裏喘出了口長長的氣,只能說,舅舅這一切的安排太及時了。再遲那樣一點,她李華的後宮之旅是要完全結束了。
“皇上是何時聽說太醫院報來的喜訊?”太後問。
萬歷爺眯了眯眼睛像是在算日子:“兩日前。”
兩日前,她這兒一點風聲居然都沒有。太後的視線掃到自己身後的皇後。皇後搖搖頭,表示之前自己一樣完全沒有聽說。
好消息壞消息,一并傳到了王氏和李大同那裏時,讓這對夫婦一會兒憂一會兒喜的。李華能懷上龍胎當然是大大的好事,說明他李大同作為皇上的岳丈要升官了。
可是李大同回頭一想,差點兒大女兒和龍胎就沒了,而這裏面又有王氏的錯,李大同回頭訓斥起了王氏:“華兒的氣話你都能當真?你怎麽做人母親的?不是說了三個孩子公平對待嗎?”
王氏哪裏知道自己三女兒,真是把她和李華的話都當真了。話說,今天李瑩穿新衣服出來時,她覺得自己女兒很漂亮,根本沒有想到那是之前太後送的布。
“老爺,這事兒是瑩兒有錯,回頭妾身說說她。”
對于王氏這句話,李大同瞪着眼,他話裏的含義王氏一句都聽不進去。這讓他怎麽把外面的小三小四帶回家。
不過,哪怕沒有外面的小三小四,由于前段日子他惱了王氏去了一個姨娘房裏過夜,貌似姨娘的房裏有好消息要冒出來。李大同想想,先沉住氣很重要。
皇帝升華才人為華婉儀的旨令下來了。這只是懷上龍胎,連孩子都沒有生下來,已經連升了幾級,好像當初齊常在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可見,萬歷爺真的是很寵李華的。
太後坐車,和皇後以及皇太孫回皇宮時,都不得皺起眉頭唠叨了一句:“回宮裏再下旨不行嗎?”
萬歷爺匆忙下達的這條旨意,像是和她太後對着幹一樣。好像生怕太後會對他的女人和孩子做出什麽事。太後這心頭确實因為萬歷爺生了股悶氣。至于李華這條小狐貍精能走多遠,太後并不擔心。宮裏多的是能給皇帝生下一兒半女的女人。
騎着馬趕到太後車上的公公,帶來了萬歷爺的另一條旨意。公公跪在太後面前,手裏捧着一個小盒子,說:“這是皇上送給太後的。皇上聽說太後夜不能寐,夜晚睡眠不好,讓太醫院制作的藥丸子,有益于改善太後的睡眠。”
太後眸中微轉。老人家失眠是常有的事情,她都沒有對幾個說過。貌似在萬歷爺面前她都沒有提過。但是,萬歷爺這會兒送這個東西,剛好對上了她之前對那只小狐貍精說過的話。
知道是誰送的了。
太後說:“替哀家告訴皇上,皇上的一片孝心哀家收到了。”
說完,身邊的姑姑接過了公公送來的藥盒子。
打開錦盒,裏面金黃的錦緞上整齊放着兩瓶藥丸子。
太後心中深深一嘆氣:自己兒子什麽時候被那只小狐貍精又迷到神魂颠倒了?連包裝都幫那個小狐貍精準備好。
只有萬歷爺知道她喜好用什麽盒子和綢緞放藥。
皇後在旁邊看着都一直沒有作聲。
太後讓姑姑把藥放好,斜靠在馬車裏的卧榻上輕輕合上眼,有些倦了,接着,像是無意中想起了什麽事,張開口對皇後說:“你找個時間,和靜妃商量商量,三爺的婚事是該着手操辦了。”
“是。”皇後答。
“還有——”太後揉揉眼,“你之前讓人打探的事兒怎麽樣了?”
皇後一字一句仔細答來:“臣妾之前,多方面試探過了靖王妃的意思。護國公府是急于想開枝散葉。相信,靖王妃并不會反對隸王立側妃的事。”
“靖王妃不反對,隸王妃呢?”
皇後說:“太後,給夫君開枝散葉本是妻子的本分。隸王妃有何理由反對?”
這話是沒錯的。這是每個女人都要邁過去的那道坎。
“等會兒回宮的時候,順便讓隸王妃到哀家宮裏一趟,一塊把這事兒說了吧。”
太後這話出來,皇後卻是一愣。這事兒莫非還得和李敏商量不成?直接下道聖旨讓隸王娶側妃不就完了。
李敏和老公坐在一輛車上,李華懷孕的消息不會兒飛遍了萬壽園,誰能不知道尚書府要跟着李華飛黃騰達。
尤氏讓人給朱理崴腳的腳踝上冷敷。朱理連忙攔住她,說:“母親,我這是裝的,不是真的崴了腳,什麽事都沒有。”說着,朱理那一雙興奮的眼睛,一直看着李敏:“今晚,嫂子是最大的功臣。”
“什麽?”尤氏像是沒有聽明白小兒子的話。
朱理興致高揚,逐一數着:“母親,你難道不知道嗎?永樂郡主能把四公主駁到體無完膚,都是嫂子在背後出謀劃策。其二,我的箭,能有比以前提升好幾倍的命中率,都是因為嫂子給我提的建議。其三,最後,讓東胡人都目瞪口呆的,連皇上都親耳所聞,嫂子是我朝唯一能聽懂東胡人土話的人,厲害不厲害?”
李敏躲在了老公背後,小叔太過得意了,婆婆聽來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尤氏是個挺複雜的人,不像其他人,一聽說府裏有誰放光彩了會很高興,她經常害怕風頭太過。風光太盛,有利有弊。何況,這個出風頭的人不是她兒子,而是兒媳婦。
以前兒子沒有回來時那也就算了,現在兒子都回來了,兒媳婦有理由逞強嗎?尤氏可沒有那種女人一定要自強的概念。她是傳統的相夫教子的女性。
兒媳婦太要強,在尤氏聽來,只是麻煩,麻煩她接下來的計劃。
尤氏臉上的那絲怔疑,朱隸都看到的一清二楚。
母親為什麽事臉上浮現猶豫,朱隸眸子裏頓然沉下好幾分。
太後的旨意從前面的車上傳到了護國公府的馬車。聽說太後只要李敏一個人進福祿宮,朱理第一個感覺莫名其妙:“這是要嫂子進宮做什麽?因為華才人剛提為了婉儀嗎?”
李敏感覺到朱隸握着她的那只手稍微一緊,擡頭對着他回過頭來的眼睛,搖了搖頭,示意他沒有關系。
和太後打過幾次交道,李敏深知太後不會現在想着害她李敏。
皇宮裏的旨意是不能違抗的。護國公府的馬車路過皇宮後面的神武門時停了下來,蘭燕再次奉命,随李敏入宮。
夜裏風高,李敏坐上宮裏的轎子,咿咿呀呀到了福祿宮。
太後剛回來不久,換過衣服,吃了口熱茶。皇後也沒有走,按照太後要求要在這裏陪着說話。
李敏進來朝見時,只見這兩位後宮地位最高的主子,都坐在花廳裏等着她進來。
其餘的人,有莊妃、華嫔等幾位,依次坐在皇後下方,都是在這裏陪着說話的。
第一次見後宮這麽多人齊聚一堂,李敏眯了下眼,向太後跪下行禮過後,坐在了太後的右側。
太後示意皇後開口。皇後把燙手山芋扔給了莊妃。莊妃馬上讓人拿上來一本花名冊。裏面詳細記載了京師裏那些選秀過後被淘汰可以嫁入護國公府當側妃的德才兼備的女子。
“知道隸王妃是個很能幹的人,想給隸王妃找這個妹妹,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也是費了不少心思。”莊妃眼睛笑起來很小,好像兩顆小星星一眨一眨地說。
李敏歇下手裏的茶:“太後娘娘是想給隸王立個側妃,現在是要問臣妾的意見嗎?”
難道不是?難道她會反對?
四面的女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太後娘娘,臣妾覺得這個問題,太後娘娘問隸王本人不是更好嗎?立不立側妃,本就不是臣妾能說話的事。”
對,所有人都認為,這事兒,看來李敏是抗拒不了的了。話說哪個女人能拒絕得了。都是必須過這道坎的。
“但是,太後娘娘,既然太後娘娘都問了臣妾的意見,臣妾只能把自己的決定說出來。如果隸王立了側妃,臣妾只能是離開了。”
離開?!
什麽意思?
太後心頭莫名地一緊。
皇後的眼神裏驚疑不定。
莊妃、華嫔等人,看到太後皇後會被李敏這兩個字吓到的樣子,更是大吃一驚。
“你給哀家好好說說。”太後的口氣大有可以商量的餘地。
離開兩個字不是鬧着玩的,李敏的本事到現在誰會不清楚。離開的話,誰給他們大明王朝再翻譯東胡人的話。誰能再救十九爺。能救得了十九爺,肯定就能救其他人。太後必須未雨綢缪,衡量得失。
“離開,即是離開護國公府,離開京師,臣妾想到哪兒,都不需要再禀告皇宮裏,因為臣妾與皇家已經毫無關系。”
這樣的話,也只有這個女子能當着太後的面說出來。
太後那時一急:“隸王妃,你這是在威脅哀家嗎?”
“太後娘娘此言差矣。既然皇宮裏都不滿臣妾作為隸王的王妃,才會想着給隸王納妾。臣妾自知配不上皇家的兒媳婦,主動離開,不是臣妾該做的事嗎?”
太後頓時無話可說。
皇後委婉道:“隸王妃,太後娘娘沒有不滿隸王妃的意思,只是,這個無論哪個王府,納妾是一定要的。”
“既然如此,為何前護國公并未納妾?”
有本事,你們先讓歷史翻回去,讓尤氏同意納妾再說。
皇後無話。
李敏看他們幾個的表情就知道這事兒自己婆婆肯定有份。婆婆嘛,敬你一尺,你不懂回敬,不怪她這個兒媳婦撕破天窗說亮話。反正,她李敏不是一個人不能過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