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棠弈也沒有走多遠，他在院子裏掃了一圈兒後, 坐到了連瑞的對面。
“要手談一局嗎？”棠弈道。
連瑞點頭, 伸手準備收拾自己剛剛下好的棋盤, “舅母請。”
“哎！”棠弈握住了連瑞的手腕, “不如便以此局為開始如何？我執白子。”
連瑞遲疑，“可是白子……”要輸了。
棠弈搖頭，“無事, 我最喜歡的, 便是絕地反擊。”
連瑞：“……”
總覺得，自己的這位舅母口氣很大啊。
“舅母請。”連瑞伸手道。
棠弈點點頭, 執子沉思一會兒後，忽的落在了棋盤上。
連瑞神色不動，也穩穩地落下一子。
接着，棠弈下了第二子, 第三子……
幾十子落下之後，看着已經漸漸呈現敗勢的黑子, 連瑞的眼中露出了震驚之色，“這……”
棠弈最後一子落下，大局已定, 白子勝。
“這大概就叫做天無絕人之路吧。”棠弈順手将手中的棋子扔進了棋簍裏。
“舅母棋藝高超，瑞，甘拜下風。”連瑞開始收拾棋盤上的棋子。
棠弈擺擺手, “阿瑞，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舅母請問。”
“你, 對阿幺有什麽看法？”
連瑞收拾棋盤的動作照舊，卻是頭也不擡地說道，“舅母，阿幺很好很活潑，可我不喜歡哥兒。”
棠弈面皮一抽，他覺得連家的人似乎都和自己犯沖，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自然一點兒，“哦！你确定？”
“确定。”連瑞輕輕點頭，“舅母，阿璎若是真的能接受阿幺，他們兩人的事情，我是不會反對的。”
“為什麽？！”棠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因為我突然間覺得，阿幺，對阿璎來說，似乎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連瑞把玩着手中的幾枚棋子，那神态着實不像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不，其實在這裏，十四歲，已經不能稱之為孩子了。
“因為那次的事情，阿璎的身體算是徹底毀了，需要常年調理。若是嫁給一個普通男人，阿璎一旦懷孕，那就不是半只腳踩進了鬼門關了，恐怕是整只腳，或者是兩只腳。若是生不出孩子，那麽等着阿璎的必然是為夫納妾，養育庶子庶女，多糟心吶。可如果換成是阿幺就不一樣了，阿幺又不可能讓阿璎懷孕，也不用擔心他以後會納妾。”
“你就不擔心，阿幺将來往家裏領男人？”聽完了連瑞的分析後，棠弈似笑非笑道。
連瑞一瞬間就被噎了個徹底，半晌吐出來一句，“這……阿幺不是這種人。”
棠弈只是笑了笑，沒再說話，而是側着身子，隔着一排排的房屋，看向了後院的方向。
在那裏，諸葛嘯正在着人搬運袖裏箭。
袖裏箭小巧，一千袖裏箭再加上了三千的弩|箭，一共也只不過是裝了三箱子而已。
負責進行将這些袖裏箭送去京城的是泰和酒樓的人，和運貨的車一起走。
※※※
“唔……”
打了個哈欠之後，連琦終于悠悠轉醒，只是醒過來後，他立刻敏銳地發現，自家舅舅和舅母，似乎開始冷戰了？
“哎？師兄。”連琦戳了戳唐無欲的胳膊，“我舅舅和舅母這到底是怎麽了？我記得我睡覺前還好好的來着。”
唐無欲想了想，“感情糾紛。”
連琦猛地瞪大了眼睛，“卧槽，那個皇帝出軌了？”
唐無欲：“……不是。”
“那是為什麽？”
“很，複雜。”唐無欲想起自己聽見的那一通對話，點點頭肯定道；“非常複雜。”
連琦：“？？？？”
“你，自己問吧。”
“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開的了口！”連琦抓住了唐無欲的胳膊，“哎，今天晚上睡覺之前，你複述一下呗？”
大晚上的，都上了床了，然後睡前故事是舅舅和舅母的吵架對話？
這睡前故事的風格可有些詭異啊。
就在連琦和唐無欲一起嘀咕的時候，諸葛嘯和棠弈卻齊齊走了過來。
“阿琦，我有點兒事要和你說。”
“無欲，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連琦和唐無欲面面相觑了一會兒後，連琦點點頭，起身跟着諸葛嘯離開了。
兩人一直走到了後院。
“咳咳，舅舅，有什麽事兒啊？”連琦好奇地問。
“我找你，是想問問你，你制冰的那個方子，可以賣嗎？”
“啊？”
“價格好說，反正你舅母有的是錢，你就是開價一萬兩也沒關系。”
連琦立刻道：“……不，不用了，這好像有些太貴了。”
“一點兒也不貴。”諸葛嘯微笑。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連琦總覺得自家舅舅的這個微笑裏，好像有點兒報複的感覺。
“那個，舅舅，”連琦試探性地問道，“我有個問題，你要是覺得不想回答就不說，我沒有刨根究底的意思。”
“你是想問，我和你舅母之間的問題吧？”
連琦點頭，“不過，要是舅舅你不願意說……”
“其實也沒什麽不能說的，”諸葛嘯找了一處石凳坐下，“我年少時将頸側紅印藏住，瞞着家裏跑去邊疆參了軍，認識了你舅母，意氣相投之下，便下定決心幫他奪得大位。只不過，當時先帝寵愛幼子，我和他只能蟄伏，伺機而動。”
“後來，我年輕氣盛，中了敵人埋伏，險些喪命，奔逃過程中，為越皇後所救。等棠弈登上帝位之後，便立越家女兒為後。不到一年，誕下嫡長子，次年，生下了阿幺。越皇後離世前，曾托人向我帶口信，求我照應太子和阿幺。所以，他執意将阿幺交給我撫養的時候，我并沒有拒絕。”
“阿幺三歲的時候，他想立我為後，被我拒絕了。之後，就是你看到的這樣了。”
數十年的風風雨雨，被諸葛嘯這樣不走心地一總結，那其中的驚險，居然也帶了一絲敷衍的意味。
“舅舅，那你為什麽不答應啊？”連琦有些不解，越皇後已經去世了，那擋在他們之間的最大阻礙，不是已經沒有了嗎？
“皇後這個位子啊，也只不過是一個精致點兒的籠子而已。”諸葛嘯嘴角勾起了一抹諷刺的弧度。
“你和舅母，是很早就彼此喜歡了嗎？”
“大概吧。”諸葛嘯垂下眼睛，“那時候危機四伏，就連喝口水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被人下毒，能夠依靠的只有彼此。可能是互相喜歡的吧，但他既然娶了越皇後，我自然要退回臣屬的行列。”
連琦托腮，因為沒有聽見先前諸葛嘯和棠弈之間的對話，所以，他理所當然地以為，皇帝是為了感謝當初越皇後對自家舅舅的救命之恩，再加上需要一個女人生下太子，所以才娶的她。
于是，在連琦的心裏，他的那位舅母，可真的有點兒渣。而越皇後，挾恩求自家舅舅幫忙照顧孩子，怕也不是什麽好人。
連琦抿了抿唇，“那……”
“小阿琦啊，”諸葛嘯使勁兒揉了揉連琦的腦袋，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是不能懷孕，又不是從此就不行了。這世上肯讓我甘為人下的，也沒幾個，我要是真的找了別人，呵。”
那個人有什麽後果，自然不用說。
連琦：……不要突然開車啊啊啊啊啊啊！
“再說，他的技術，也挺不錯的。”
連琦：……
“對了，”諸葛嘯又補充道，“棠弈最近正好惹到了我，你那制冰的方子要是肯賣的話，價格可以再漲一倍，不，兩倍也沒關系。”
連琦滿頭黑線，“舅舅……”
“至于我，你不用擔心，我有分寸。”
“舅舅，那你不會擔心你的身後名嗎？”
“人生于世，當及時行樂，不是麽？”諸葛嘯拍了拍連琦的肩膀，“至于後世的評價，我暫時還沒空管，也管不了。行了行了，你小孩子家家的，又懷着孕，想那麽多做什麽？不如來說說，你那一堆奇形怪狀的東西，到底是做什麽的？”
順着諸葛嘯指的的方向看過去，連琦發現，自家舅舅好奇的那東西，叫做銅鍋。因為唐無欲的背包裏的空間是有限的，所以一些東西就被清理了出來，銅鍋就是其中之一。
連琦眼睛一轉，這都九月初了，天氣也沒那麽熱，在院子裏多當點兒冰塊兒，吃個火鍋其實也沒啥。
想定之後，連琦便道，“舅舅，今晚我們吃銅鍋吧！我跟你保證，絕對好吃！”
心情不好，那就吃火鍋啊，一頓不夠，那就吃兩頓呗！
唔，感覺燒烤也可以提上日程了！就是那無煙碳不知道是怎麽弄出來的。
燒烤與火鍋，又有誰能抵抗的了這兩樣東西的魅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