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春末夏初，空氣中已經帶上了一絲夏日的灼熱, 路邊的楊柳枝葉濃密, 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書院中朗朗的頌書聲随風傳來, 是連瑞最熟悉的四書五經。
金石書院門前, 連瑞一身淺青色的圓領衫，頭發規規矩矩地盤好，擡頭看着金石書院的牌匾, 一字一字, 慢慢地念了出來，“金石書院？”
“嗯, 據說這個金石書院是葛大善人捐的，裏面教書的夫子也是他請來的，聽說其中還有名儒呢！”這就是連琦所打聽到的消息了，“上次我和師兄來的時候, 還看見了一堆小家夥兒扒在窗戶外面偷聽。”
“夫子沒有趕人？”連瑞很是驚訝，他在隔壁村上私塾的時候, 夫子都是不允許別的人偷聽的！
“沒，夫子還挺可惜其中的一個小家夥兒的。”連琦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那個小家夥兒的名字, 幹脆就沒再說。
金石書院對來尋求啓蒙的孩子來者不拒, 只要給點兒束脩, 意思一下，書院都會收下。不過這些孩子大部分都學不長久，能認字應付一般的情況就不再繼續學習了。
而對于那些真正想要去科舉的人, 也不是随意收的，會有夫子考察其學問。
連瑞想要在金石書院學習，就只能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聽完了書院管事的解釋後，連琦覺得，這考察學問的步驟，那不就是現代的“筆試”和“面試”嗎？
若是“筆試”“面試”都通過了，就可以在書院中有夫子一對一輔導，而不能通過的話，也可以交上束脩，和其他的學子們一起上課。
“嘶——”連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不就是普通班和精講班的區別嗎？”
這個模式倒是和他前世曾經去過的輔導班很像，只不過輔導班是通過價格進行區分的，而這裏，明顯是根據學問的深淺來區分的。
唔，在這一點上，又和以前學校分的實驗班和普通班比較像了。
“有保過班嗎？”想起了前世的輔導班，連琦就順嘴又問了一句。
“什麽，包……過班？”書院中的管事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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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是有沒有那種……”連琦說到一半卻卡了殼了。
因為他突然間想到，前世的一些保過班，是通過洩題來保證學員通過的……這要是放在這邊，科舉洩題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很有可能會被剝奪科考的資格。
“這位小哥兒？”見連琦沒有再說下，管事不由得再次詢問。
“啊，沒什麽，”連琦笑了笑，“就是想問，若是我家阿瑞能通過書院考察的話，那是不是今年的秋試就可以中舉了？”
書院管事大概是沒見過這樣異想天開的家長，聽見了這個問題之後，臉上的震驚之色都無法掩飾，但還是盡職盡責地解釋了，“這個我可不敢給幾位保證，這科舉啊，能影響的因素太多了，看的也不僅僅是文才，也得看運氣。”
“我就是問問。”連琦幹笑一聲，然後伸手拍了拍連瑞的肩膀，“阿瑞加油！”
連瑞點點頭，“瑞一定竭盡全力，不讓大哥失望。”
連琦握拳，做出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将連瑞送進了房間。
因為“筆試+面試”花費的時間比較長，連琦他們便也沒有在書院中一直等下去。和管事問清楚了結束的時間之後，便決定先去縣裏逛逛，等快結束之前再過來。
※※※
商議之後，幾人先去了宣之儀的醫館。
這次倒是沒有再發生什麽意外，幾人很順利的見到了宣之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連琦的錯覺，總覺得宣之儀看上去，仿佛是憔悴了不少。
“調理得還不錯，我重新給你們開個方子，裏面的幾味藥需要換一下，效果會更好。”将手指從連璎的手腕上移開，宣之儀點點頭，滿意地道，“之後每隔三、四個月過來一次，我也好調整藥方。”
“多謝宣醫師！”連琦很是感激，只是，看着宣之儀那憔悴的模樣，他終于還是沒忍住，“宣醫師，也要保重身體。”
宣之儀輕輕的笑了，微微側頭，“看”向了連琦，“連家小哥兒放心，我身體雖然不大好，可是再堅持個幾年還是沒問題的。再者，即使我不在了，你們也可以去找回春堂的薛大夫，他的醫術不在我之下。”
“不，宣醫師，我沒有這個意思。”連琦趕緊解釋。
宣之儀卻擺擺手，“我知道，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
“那也不用詛咒自己啊。”
連琦的這句話讓宣之儀一愣，片刻後肩膀聳動，笑出了聲，“好，不詛咒。”
不知怎麽的，連琦總覺得宣之儀剛才的那句話中，有着一些寵溺的成分？仿佛是自己的長輩一般。
雖然疑惑，但是不得不說，宣之儀這樣的态度卻讓連琦更加放松了。
“哦，對了，”宣之儀狀似無意的說道：“卷舒上次還和我說，連家小哥兒長得好，是随了母親吧？”
連琦點頭，“對，小時候，我爹一直說我和娘親長得特別像。”
其實，那已經不僅僅是像了，而是幾乎和葛木晗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不過氣質不同，因此也不會被人看做是同一個人。
“哦？是嗎？”宣之儀微微側頭，像是很感興趣的樣子，“那你母親那邊，可還有什麽別的親人嗎？我倒是經常聽別人說什麽外甥像舅，不知道你和你舅舅能像多少？”
“這個，當年我父親和母親是逃荒來的，安頓下來之後，也沒聽說還有什麽其他的親人。”連琦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後，肯定地說道。
“逃荒？”
“對，十六年前南方不是洪水爆發嗎？我父母就是那個時候逃到明家村的，後來就直接在那邊定居了，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家其他的親戚都沒了，所以娘親才會一直沒提過吧。”
十六年前。宣之儀默默想到，和卷舒查到的資料一模一樣。
她低下頭，臉上露出了一抹混雜着難過的笑容，“抱歉，提起了你們的傷心事。”
連琦搖頭，“沒事。”
※※※
走出一段距離後，連琦停住腳步，轉身看向了那一個二層小樓，“師兄，你有沒有感覺到，這次來宣醫師的醫館，她們對我們的态度有些不大對勁兒？”
唐無欲點頭，“安分了很多。”
連琦：“……安分是個什麽鬼？卷舒面對我們的時候恭敬了很多。我能感覺得到，不是那種不甘不願地恭敬，而是發自心底的那種。”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連璎一手拉着連瑜的手，一手握着連琦，擡頭看着自己的大哥，認真道：“上一次去的時候，那個叫做卷舒的姐姐，好像是很不歡迎我們。”
“那到底是為什麽，突然之間轉變了态度呢？”聯想到剛才宣之儀問的那些問題，連琦猜測，“難道是我們父母以前的朋友？可如果是朋友，那又為什麽沒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認出我？我明明和娘親長得一模一樣。”
“也有可能是和娘的親戚熟悉。”連璎猜測，“我記得他最開始問的就是娘親那邊的朋友。嗯，只見過娘親的親戚，卻沒有見過娘親這樣？”
“算了，就算真的是娘親那邊的親戚，這麽多年都沒有聯系了，感情肯定也深不到哪裏去，人家要是找過來，那咱就招待着，要是不找過來，那咱還是該幹啥幹啥呗！”連琦摸了摸連璎和連瑜的腦袋。
下一刻唐無欲卻也将腦袋伸了過去，意思很明顯，我也要摸摸頭。
連琦一臉黑線，連璎和連瑜退後一步，捂着嘴偷笑。
見唐無欲一副不摸頭就不走的架勢，連琦一臉嫌棄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只是他眼中的神色可不是這樣說的。
※※※
幾人的下一站是錦誠衣坊，這錦誠衣坊分為兩個部分，一邊是制作好的成衣，而另一邊就全都是布料了，挑選好布料，确認了樣式之後，會有十天左右的工期。
不過，說好了是買新衣服，所以連琦還是帶着連璎連瑜來到了成衣那邊。
一進門，就有夥計迎了上來，“幾位客官，可有看上的衣服？”
連琦将連瑜和連璎往前推了推，“對，我想給兩個小家夥兒買幾身衣服，有沒有什麽推薦的？”
“客人請往這邊走。”夥計引着幾人去了後面，“前面都是成人的衣服，孩子的成衣來買的人少，所以也就沒放在前面。”
“為什麽？”連琦順嘴問道。
夥計臉色一變，心想這原因還用說嗎？自然是因為孩子長得一天一個樣，大家又不是什麽富貴人，一般也就用家裏的舊衣服改改穿了，也就買身好看的，出門的時候穿。
可是這話能和客人說嗎？那肯定不行啊，萬一客人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不買了可怎麽辦？
夥計眼珠子一轉，立刻道：“那不是因為為人父母的，總喜歡親手給自家的孩子做衣服嗎？”
連琦頓了頓，半晌後點頭，“說的也是。”
夥計見這一行人臉色有些不太好，似乎就是在自己剛才的那一句話出口之後，心裏頓時湧上了一股不太妙的感覺。
他又觀察了一下這四個人，這，這，莫非是父母沒了？
想到這一點，那夥計忍不住想給自己一個巴掌，還不如原樣說呢！人家進來不就是想買衣服的？
哎，現在也不知道這一單的生意究竟能不能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