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獻舞
齊钰迷迷糊糊聽見了動靜, 剛擡了一下頭,太子渾身僵硬,立刻停了下來,輕撫他的後背, 聽說半醒半睡的人最易哄, 太子也不知要如何哄人,費勁心思低語了幾句, 齊钰神智也不太清醒, 臉朝裏側了側,就又睡着了。
太子生怕再吵到他,瞥了一眼江禾, 自己抱着齊钰走了。
江禾走到地上跪着的少年面前,馮如岚滿懷希冀仰望着江禾。
誰知江禾竟壓低聲音, 對周圍侍衛斥道:“你們都是死人嗎, 竟讓一個不知何處來的野小子沖撞太子, 趕緊堵了嘴叉走!”
侍衛們挨了罵, 之前又被馮如岚鑽空子沖進來, 心裏窩着火, 粗暴地将少年雙手向後擰過去, 往他嘴裏塞了塊破布團, 将他推走。
馮如岚被堵了嘴, 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嗚嗚嗚的哀叫。
他本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有一天被一位好心人瞧中, 告訴他憑他的長相定能入太子的眼,可以趁着太子到鳳來寺進香之際試一試,引起太子注意。聽說太子喜愛男色,馮如岚便想着不若搏這一回,沒準努努力就能入太子府,他已受夠過苦日子了……
他在鳳來寺附近連續蹲了一個月,終于等到了太子,可是太子為何看都沒看他,光顧着懷裏那只裹得嚴嚴實實的包子?
慕容駿已走完了臺階,又抱着懷裏人走了很長一段路,江禾求了幾次之後,才重新将包子放回轎子裏。
慕容駿親自将轎子送至公主府,頂着儀安公主揶揄的眼神,面不改色地走了。
回到太子府,慕容駿召來子修。
太子有意皇位,曾命暗衛着手一些布置以備不測,如今這些布置都要加快。慕容駿并不想讓心愛的少年獨自在皇宮裏待太久。
他的太子位從來都是岌岌可危,皇帝不會等到壽終正寝把皇位傳給他,絕對會提前就廢了他。
慕容駿與皇帝之間的父子親情本就淺薄,大婚一事已令他寒透了心,他是不會讓皇帝有機會廢了他的。
他會在那之前,就“說服”皇帝退位讓賢。
這是頭等大事,不過即便再忙,事關齊钰,他仍是會親自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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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要送過去的幫手,江禾已經挑出了幾個人選,他還要再逐一過目,從中挑出最合适的。
還有,令子修詳查少年之前因何要入宮,以及唐國公府更為詳盡的消息。
毓秀宮之前就有暗衛保護,往後人手也要翻倍。
除此以外,鳳來寺那邊,該封口的也要封口。
慕容駿頓了頓,因為鳳來寺,他驀地想起一個人來。
是在鳳來寺沖撞他的那個人,當時他并未在意,其實眼角餘光見到那人的第一印象竟有些像他的母後。
鳳來寺是他常為母後進香之地,一個眉眼有些像母後的人冒出來,絕不尋常。身上衣裳髒得不行,臉卻幹淨,這就是要他看清楚那張臉呢。
若是平常遇見這人,他說不定真會過問一番。可是如今……
慕容駿冷笑:“此人也給孤查清楚。孤倒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又想來算計孤。”
齊钰一覺睡醒,發現已身在公主府,太子自行回去了,儀安公主沒過多久便來看望他,令齊钰有些心虛。
明明說了不想去逛花燈節,太子一來他便破了例,屁颠屁颠地去了,還……與太子在外面徹夜不歸,讓公主擔心。
齊钰就覺得自己這事做得挺不厚道。
儀安見他滿臉羞愧,也不打算再取笑他了,府裏人後來都說了實話,是太子悄悄過來将玉如帶走的,太子的個性儀安很清楚,玉如就是想拒絕也沒有辦法。
儀安道:“太子他……有時性急了些,還請你諒解,他對你沒有惡意。”
儀安還從沒見太子如此寵過誰。将人送過來的時候,眼裏滿滿都是寵溺。
盡管玉如身份不妥,可是太子這些年心裏能有這麽一個人,儀安公主覺得挺不容易,她又是極心疼太子的,哪怕覺得自己不該支持,也說不出太反對的話。
之前在園子裏說玉如看不上太子,是她的試探之言。
她發現,一切似乎只是太子一廂情願,玉如還是清楚自己的身份的,儀安公主稍稍放心了些。
齊钰道:“太子殿下人很好,沒有對我如何。”
其實花燈節與太子并肩走在路上,太子的臉色神情都讓齊钰很擔心,他曾被太子打傷過一次,感覺太子很接近打傷他時瘋狂的樣子,所幸并未失去理智。
還說過若是太子再發瘋他就遠遠逃走,真到了面前,齊钰根本沒辦法留太子一個人。
齊钰道:“太子殿下昨夜有些心緒不寧,公主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太子昨夜的狀态,齊钰已覺得很奇怪了。
儀安公主黯然搖首:“他在本宮面前總是什麽事都不肯說。”
齊钰懂了,太子很珍視儀安公主,若真有不妥,也不會讓公主發現。
看來問公主是問不出什麽了。也許該避開太子問一問子修和江禾,可是那兩個太子心腹中的心腹,他們會告訴他嗎?
而且晚了一步,他又要回宮,暫時沒機會了。
稍晚一些時候,儀安公主便備轎入宮探望純妃,按與太子約定,捎帶上了玉如。
回來時比離開時要順利得多,宮門守衛并沒有多注意跟在公主轎外的婢女們。
太子已提前給公主想好了入宮之後的路線,儀安公主去探望母妃,定要先去坤寧宮給皇後請安,公主轎子繞了大半的路,途經幾座宮苑停下來修整一下再正常不過,其中就有毓秀宮。轎子行至毓秀宮時,有個着粉裙以帕子遮臉的宮人提着裙子,趁着沒人發現一氣狂奔,悄悄跑入殿內,等着他的,是焦急守候的心腹。
嫣然已提前得了太子遞過來的消息,想方設法支開了侍衛,就在殿門處等着齊钰。
齊钰眼睛尖,一下子就發現她身邊多出一位眼生的嬷嬷。難道這就是太子給他尋的人,簡直比他想得還要快。
“主子,您總算回來了!”
嫣然雀躍不已,剛要奔上前來,卻被身邊的嬷嬷以眼神制止。
嬷嬷拉着嫣然,先規規矩矩向齊钰行過禮,自我介紹了一番,原來這是曾經教導過太子規矩的章嬷嬷,章嬷嬷丈夫行醫多年,耳濡目染,也懂些醫術,且娘家是開镖局的,男女老少都會武,這就合了太子的要求。章嬷嬷本來年紀已大,由太子府榮養,得知太子需要人手入宮,自告奮勇就去見了江公公。
待章嬷嬷長長的履歷介紹完,齊钰覺得自己又要受寵若驚了。
太子殿下還真舍得,這麽德高望重又厲害的嬷嬷都給他派過來了。
章嬷嬷領着嫣然将齊钰迎入院內,四周無人了,章嬷嬷才慈祥地笑了笑:“殿下不讓奴婢拘着您,只要在外頭不出差錯,沒什麽危險即可。”
這個嬷嬷看來極好相處,齊钰連最後一點顧慮也沒了。
嫣然的習慣,每次齊钰回來,總要拉着齊钰細細地看過才放心,這次也是一樣。
“嫣然,辛苦了,總是害你擔心。”
齊钰有些自責,雖然想着對嫣然好,卻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理由,不得不把嫣然獨自留下。
嫣然卻道:“奴婢沒什麽的,只是守在宮裏,一點都不辛苦,現在還多了章嬷嬷和奴婢作伴,主子其實比奴婢辛苦多了。”
上次太子不慎把主子弄傷,嫣然生怕主子再被太子傷到,還好沒有,只是她這點小心思,是不敢在章嬷嬷面前露的。
嫣然心滿意足,反過來怕主子仍在愧疚,決定這便将小黑抱過來逗主子開心,章嬷嬷也較識趣,知道齊钰與嫣然熟,自行去幫齊钰歸整外頭送過來的東西。
趁着她們離開的工夫,齊钰立即換回了清爽的男裝。
不多久,嫣然便抱來了小黑,數日不見,圓潤了不少的齊钰與同樣圓潤了不少的奶貓大眼瞪小眼。
“它,怎麽長了這麽多?”
齊钰不敢相信,奶貓的個頭已比原來大了整整一圈,越來越像白離了。
嫣然眉開眼笑:“是張貴人,主子不在的時候,他每日都——”
嫣然仿佛見到了誰,突然閉了嘴,朝齊钰用力眨眨眼睛。
齊钰心照不宣地回首,就見到張貴人一身鮮亮立在不遠處,朝他勾了勾唇,難怪嫣然不肯繼續說了。
張貴人皺眉道:“喲,你這是終于病得好了,我還以為你病得快不行了,平時連個聲都沒有。”
齊钰輕咳一聲,對外他的确是“病”了好幾日起不來床,張貴人與他同住毓秀宮偏殿,離他最近,怕是已覺察到了端倪,有心在提醒他。齊钰承他的情,只是張貴人這張嘴吐不出象牙,縱然是好意,還是一如既往的尖酸。
嫣然方才沒說完的,齊钰都已猜到了,誠摯地道:“多謝你照顧小黑。”
“呸,誰說是我照顧的。”張貴人傲嬌地否認:“我明明最讨厭貓崽子了,尤其是這種臭烘烘的野貓!”
齊钰心想,小黑才不是野貓,是太子殿下養的貓,而且一點也不臭好嗎!
小奶貓“喵嗚”一聲似在抗.議,從齊钰懷裏掙脫,朝張貴人跑過去,讨好地蹭蹭張貴人的褲腿,張貴人一臉嫌棄地将貓踹開,但是力道極輕,小黑反倒是像被輕輕推開的。令小奶貓以為張貴人在與它玩,繼續興致勃勃地纏上去。
齊钰哈哈大笑,看張貴人狼狽地躲避小黑,心想讓你不承認喜歡貓。
嫣然自覺去幫章嬷嬷的忙了,齊钰、張貴人和小黑鬧了一會兒,張貴人用兩根手指夾住小黑,不讓它往前湊,自己在齊钰身邊坐下來,輕聲道:“你……可是去何處了?”
齊钰不語,張貴人若想做什麽早就做了,他相信張貴人沒有歹意,但是去何處真的不能說。
張貴人見他不吱聲,一下子更來勁了:“是……出宮?”
齊钰:“……”
張貴人八卦道:“見父母?見兄弟?見……情郎??”
齊钰:“…………”
“噢。”張貴人嘆息:“果然是見情郎。”
齊钰急了,趕緊道:“你別亂說,根本沒有的事,我一直都病着呢。”
張貴人腹诽,沒有的事那你耳朵紅個什麽勁啊。
齊钰不能再任由張貴人胡說八道下去,指着他的衣着強行扭轉話題:“對了,你為何穿成這樣?”
張貴人所穿非是宮裝,而是一襲雙蝶钿花水袖短衫,露出白皙的腰部,底下配了百花曳地金絲舞裙。
張貴人本就容貌豔麗,這番妖孽的打扮看得齊钰都要沒出息地流口水了,暗暗心道,莫非張貴人也是個女裝大佬?
張貴人橫他一眼,道:“你別誤會,我只是打算在皇後壽辰之日獻舞。”
齊钰:“……”
原來“病”的這幾天,快到皇後壽辰了。炮灰們最愁的就是這些主子動不動過生辰。
齊钰肯定還是繼續念經,問張貴人道:“你怎會忽然想起來要獻舞的?”
宮中跳舞有專門的舞娘,妃嫔私下學了舞為皇帝跳,這是情趣,可若是妃嫔當衆獻舞作為賀禮,着實有失.身份,記得皇帝壽辰時,張貴人也沒生出這般想法。
張貴人半是嘲諷地道:“反正在旁人眼裏,我入過風塵,便一輩子都低人一等,就算上去獻舞也沒什麽可奇怪的,沒入宮之前,我跳得還少嗎?”
張貴人站起身,悠悠地轉了一圈,身姿輕盈,若鴻雁起舞,水袖缭繞,若流水清泓。
“怎樣,你覺得如何?皇後壽宴,皇上肯定在,他會不會一眼就看中我?”
張貴人期待地問齊钰。
張貴人是為了吸引皇帝?齊钰揉了揉眉心,這一支舞若真的跳成了,恐怕就會徹底惹惱皇後,皇後定會以為張貴人是當着她的面勾.引皇帝……
“你究竟怎麽了?”
齊钰記得張貴人之前還是挺在意別人的眼光的,怎就突然破罐子破摔了。
張貴人動作一頓,停下正在旋轉的舞步,沉默良久道:“皇上已連着十日未召見我了。”
宮裏新進了一位異域美人,聲音如黃鹂鳥似的,皇帝贊不絕口,有了新人,哪還記得曾經的舊人。對皇帝來說,也許寵誰都差不多,可是沒了聖寵,他就無法在這宮裏風光地活下去。
就算會得罪皇後又如何,張貴人天真地想,皇後不也是得聽皇帝的。他還記得上一次皇帝挑着他的下巴,在他耳邊說,下回若是伺候得好,就給他晉位。毓秀宮的主位至今還空着呢。
張貴人想奪回聖寵,齊钰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幫張貴人?
距離皇帝駕崩已不到一年了,得不得寵真的區別不大,可是見到張貴人明裏期待實際落寞的樣子,齊钰還是決定幫一幫他,至少讓他在最後這段日子快活一些。
反正不論怎麽勸,若是叫張貴人別去,按張貴人的脾氣,鐵定是不會聽的。
齊钰笑着道:“你這舞好看歸好看,可是皇後壽辰,肯定不會只有一支舞,宮中舞娘定會專為皇後壽辰排演,她們更清楚帝後的喜好,你一出場只怕要被比下去。”
還會成為笑柄,以及皇後的眼中釘。
“那要怎麽辦?”
張貴人急了,的确青樓裏那些調調,放到宮裏來有些不适合。
齊钰早已為他想好了,胸有成竹道:“不必與他們争,我知道一支舞,你可以試試。”
張貴人吃驚道:“是何舞?看不出來你竟會跳舞?”
齊钰神秘一笑,在張貴人耳邊輕語了幾句。
他在現世上學時期曾短暫地打過工,做過一段時間的群演,有部電視劇需要他學習一支名為蘭陵王入陣曲的舞,齊钰學得不錯,至今印象深刻,剛好這舞配的曲子是古曲,舞卻是現代人設計,端莊厚重,挺适合男子,張貴人完全不必穿上裙子與一群舞娘比來比去。
“這舞不難,你過來,我教你。”
齊钰将張貴人拉到一邊,張貴人本身便懂舞,兩個人很快便嘀嘀咕咕琢磨了起來,要跳舞,舞服也非常重要,齊钰甚至打算利用衣櫃空間,替張貴人弄出一件帥氣的舞服來。
太子府。
慕容駿收到了齊钰平安回宮的消息,才将暗報放下,緊接着又收到了第二封。
皇後壽宴,少年在教張貴人跳舞?
太子蹙眉,将暗報放下,癡癡地坐了一會兒。
他竟不知他還會跳舞,實在無法想象得出,小機靈鬼跳起舞來會是什麽光景。
是水袖,還是露腰的那種?
一想某人露着白皙緊.致的腰,腰上還挂了幾串閃閃發亮的寶石扭來動去,太子就覺得喉嚨有些發緊。
江禾小心翼翼湊過去道:“殿下,今年皇後娘娘壽宴您還去嗎?”
放往年根本不必問,皇後是繼後,太子回回只是送賀禮,本人并不到場,這次多了個齊貴人,江禾以為還是有必要問一下的。
慕容駿回過神笑道:“當然去。”
不去如何能看少年跳舞?
哦,要獻舞的是張貴人,慕容駿想,這不礙事,他想看,就一定能看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齊钰:太子殿下,露.腰裝好好看,有blingbling的寶石!(扭來扭去)
太子:不錯,好看,腰腰腰!!!
小劇場2(請注意這不是我想的,是取自網友們的評論)
太子:你留在此地,孤去。
齊钰(瑟瑟發抖):太子殿下,您是要給我買幾個橘子去嗎!
太子:……
關于正牌受,馮如岚在原書是背叛了太子的。
從馮視角可見他實際是個心機表(背後還有人),原書太子極有可能是被套路了。這一世,馮明顯是要被太子厭惡的。有甜甜在,就不會有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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