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主子,什麽事您吩咐一聲,只要奴才辦得到,奴才立馬就去辦了。”
小貴子殷勤地說道。
能全身而退,自然是一件好事。
“你放心。”福音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她道:“不是什麽大事,你辦得到的。”
福音側過臉,看向芍藥,道:“芍藥,依着宮裏頭的規矩,這辦砸了主子的差事該怎麽罰來着?我進宮沒多久,記不太清楚。”
芍藥上前一眼,往僵住了的小貴子瞥了一眼,道:“小主兒,這辦砸主子的差事可輕罰,可重罰,輕罰則是掌嘴,重罰則是笞刑,全看這奴才把差事辦得怎麽樣。”
小貴子後背都發寒了,他手腳顫抖着,喉嚨像是被掐住了,說不出聲來。
他哪裏想到在他心裏跟面團似的小答應竟然會這麽狠辣?
“好吧,念在主仆一場,笞刑可免,就罰掌嘴三十吧。”
福音漫不經心地捧起茶盞來,雍容華貴地說道,受了笞刑這小貴子還能夠休息幾日,将養身子,可受了掌嘴,手腳可沒壞,該幹的活兒還是得幹的。
小貴子心裏一顫。
“小主兒,咱們主仆一場,您不念我往日的功勞,也念下奴才的苦勞。奴才這一去,日後未必不能幫小主兒。您高擡貴手,奴才日後必定報答您。”
“喲,芍藥,荷花,你們聽聽他這話,倒像是我還需要仰仗他似的。”
福音把茶盞擱下,擡起秀手将鬓發掠到秀氣的耳後,琺琅紅寶石耳墜晃了晃,越發顯得膚白貌美,她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加二十。荷花,芍藥,把人拖出去外頭打。”
“是,小主兒。”
芍藥和荷花幹脆地應了一聲,拖着小貴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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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貴子沒料到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福音竟然還敢罰他。
到了這個地步,他索性扯着嗓子喊道:“小主兒,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您沒本事得寵,就不能怪小的另尋高枝啊。”
芍藥忙拿帕子把小貴子嘴巴給堵上。
她氣憤地直接扇了小貴子兩個耳刮子。
“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荷花抓着小貴子的手,由着芍藥一巴掌一巴掌地扇着小貴子的臉。
梢間裏頭。
福音扯開唇角笑了笑,她還真是小瞧了這小貴子,別的不說,這膽子還真夠大的,當斷則斷,還真不像個一般的太監。
不過,小貴子想踩着她給新主子獻媚,可未必就能夠實現。
福音捧着茶,一邊喝着一邊聽着聲響。
過了大概一盞茶時間後,她聽得前院裏傳來聲響,而後過了不久,外頭就傳來一把尖銳的聲音,福音聽得出這把聲音是前院溫嫔身邊的心腹桂嬷嬷的。
她擱下茶盞,起身掀開簾子。
院子裏。
桂嬷嬷正對芍藥和荷花呵斥不已。
見到福音出來,也不行禮,而是板着臉道:“答應,您這大半夜的鬧出這動靜是做什麽?底下人有做得不對的,也不該這麽教訓,大半夜的吵吵鬧鬧,擾了娘娘的清靜,誰擔得起責任?”
溫嫔不是去伴駕了嗎?
怎麽這會兒回來了?
福音心裏暗暗猜想着,臉上露出個笑容,“桂嬷嬷說的是。”她說得極其敷衍,而後看向芍藥、荷花,道:“五十個可夠數了?”
“夠數了。”
芍藥說道。
福音道:“那好,荷花,把小貴子松開,由他去吧。”
荷花應聲松開抓住小貴子的手。
小貴子整張臉都已經腫的跟豬頭似的,卻不得不壓着心裏的恨,給福音叩頭道:“奴才謝主子的恩典。”
小貴子說罷,爬也似的離開了。
桂嬷嬷看着小貴子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福音一眼,她的嘴唇緊緊抿着,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發顯得一絲不茍,“答應好生休息,奴婢告退。”
“嬷嬷慢走。”福音看着桂嬷嬷離去的背影,眼神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芍藥和荷花攙扶着福音回了梢間。
臨進屋時,福音朝舒常在的屋子看去一眼,見到人影閃動,心裏暗笑一聲。
看來,這舒常在也不是個“省心人”啊。
進了梢間。
芍藥對福音問道:“小主兒,今兒個禦膳房的晚膳怕是沒法重新去提了,屋子裏還備着些桂花糕,您就着桂花糕墊補一下吧。”
“不用了。”
福音擺擺手道。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她時來運轉的機會就要到了。
福音朝燈火通明的前院看去一眼,眼神中充滿興味。
聽說康熙爺這些日子因着吳三桂在衡州稱帝的事情大怒不已,連着好些日子,朝廷內外都發了不少脾氣,連養心殿裏伺候的人都被發落過幾次。
溫嫔今日去伴駕,卻在這個時辰回來,恐怕是被趕了回來吧。
福音猜想的半點兒沒錯。
溫嫔是因言惹禍被趕回來的,康熙自打八月起就一直有親率六師,躬行伐罪,發兵岳州的打算,可朝廷的大臣們和孝莊都不肯,康熙肚子裏憋着一肚子火,今兒個難得心情好些,便召了溫嫔伴駕,本來這是件大好事,可溫嫔愚鈍,卻把事情給辦砸了。
她想表現自己賢惠聰明,主動提起吳三桂的事,還道什麽大臣們都是為了陛下着想之類的話。
當下。
養心殿的氣氛就如同堕入了冰窟裏。
李德全聽着溫嫔的話,後背都出了一身冷汗,這溫嫔娘娘看着不像是個蠢得,怎麽說起話來句句都往萬歲爺的怒火上撞,這些話也是她能說的?
就算是溫嫔姐姐皇後娘娘,說起這些話都要謹慎了再謹慎。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可不是說着玩的。
“萬歲爺,妾身知道您心急吳三桂的事,可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您是天子呢?”
溫嫔說完這番話,心裏暗自竊喜,覺得自己這番話說得可真是妙極了,可等她擡眼一瞅康熙的表情時,卻被他陰沉的臉色給吓到了。
“朕倒不知道溫嫔竟還有這般見識。”
康熙冷哼一聲,将茶盞給桌子上一擱。
砰的一聲聲響好似砸在溫嫔心上,溫嫔慌忙從榻上下去,屈膝在地上跪下,“妾身失言,還請皇上恕罪!”
康熙看着溫嫔,眼神中滿是不耐煩。
這要是溫嫔不是皇後的妹妹,他都不願意和她多說一句話了。
“下去,這裏用不着你伺候了。”康熙抿着唇,擺擺手說道。
溫嫔臉色一白,她手腳都在發抖,卻不敢多說什麽,行了禮後走出養心殿,險些腳軟到跌了一跤。溫嫔能想象得到,今夜那些嫔妃們聽說了她被康熙趕回去的事後,會如何嘲笑她。
她幾乎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被宮女們攙扶回永壽宮的。
“嬷嬷,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在慌亂過後,溫嫔反而越發感到後怕。
宮裏頭最重要的就是皇上的寵愛,即便她是皇後妹妹,沒了皇上的寵愛,那也什麽都不是。何況,像她今日這樣經歷的,宮裏頭還是頭一出呢。
“娘娘,您別驚慌。這件事要緊的是先找人去告訴皇後娘娘,看皇後娘娘怎麽安排。”
桂嬷嬷到底是宮裏頭的老人,雖然驚訝于溫嫔闖出來的這麽大的禍事,卻還能冷靜地提出最恰當的做法。
“對,對,去找姐姐,姐姐一定有辦法的。”
溫嫔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浮木一樣,握緊了桂嬷嬷的手,顫抖着聲音說道。
桂嬷嬷被溫嫔的指甲掐得生疼,卻不敢叫出聲來。
主仆二人正合謀的時候,外頭卻是傳來宮女翡翠的聲音。
“娘娘,李公公來了。”
溫嫔怔了怔,她臉上驟然露出喜色來。
在她宮裏頭,能被稱為“李公公”的也就只有李德全一個人。
難道萬歲爺要重新召她去伴駕不成?
溫嫔滿臉喜色,她和桂嬷嬷對視了一眼,主仆二人都能看到彼此臉上的喜意。
“可不能讓李公公等太久。”桂嬷嬷忙提醒道。
溫嫔忙對着鏡子照了照,确認妝容無礙後,才帶着桂嬷嬷親自迎了出去。
“奴才拜見溫嫔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李德全禮數周全地對着溫嫔行了個禮。
“李公公免禮,快快請起。”
溫嫔滿臉笑容地說道,“公公這次來,可是皇上要召見本宮?”
“這個……”
李德全臉上露出了些許尴尬的神色。
他素來是八面玲珑,罕有如此失态的神色。
溫嫔見狀,心裏頭便隐隐感覺到不妥了。
李德全尴尬不已地說道:“回娘娘的話,陛下方才翻了鈕钴祿答應的牌子,着答應去伴駕。”
溫嫔臉色的笑容仿佛凝滞住了,滿屋子的宮女太監都不敢出聲了。
桂嬷嬷見溫嫔遲遲沒有做出回應,心裏頭暗道不好,她顧不得規矩,道:“原來是如此,李公公,請随奴婢去後院,答應就住在後院呢。”
“那就麻煩桂嬷嬷了。”
李德全只當沒看到溫嫔失态的模樣,身為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李德全見到的事情多了,什麽事情該裝作沒看見,沒聽見,他心裏有杆秤。
後院梢間裏。
福音正捧着本書,慢悠悠地讀着。
燭火之下,美人容貌更是華貴異常,那白膚無暇,恍若玉人,芍藥和荷花看得都入了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