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進入密林的瞬間,窦成眼前一黑,等再度恢複光亮的時候,就發現站在一棟裝修得花綠金燦陰沉森森的古怪房子裏。
眼前是一間堂屋,堂屋正前方擺着一張黑布桌,桌上供奉着三生以及一對白蠟燭,桌子正對上去的牆上貼着一副四四方方的紅雙喜,喜字兩邊分別貼着恭賀新婚的對聯,雖然不倫不類,但還是能一眼看出來,這應該是喜堂的布置。屋子裏裏外外擠滿了人,男女老少吵吵嚷嚷的非常熱鬧,但這些人卻都無一例外看不清臉,而且窦成還留心瞄了眼那些人的腳下,果然發現一個個全是腳不沾地的飄着。
被鬼魂環伺,按理說,窦成該吓得渾身發冷直打哆嗦才對,可實際上這會兒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過頭了,心态有種說不出來的麻木平靜。腳下亦是沉重得仿似被上了十幾斤重的腳鐐,重墜得他幾乎提不動腳,但他就是有種身處虛境的不真實感。
就連潛意識,窦成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與其說他的感覺是正在經歷這一切,不如說是以旁觀者的視覺在看着。然而不管感覺是怎麽樣的,他卻清楚的知道,那些鬼魂能看見他,哪怕感覺上是在做夢,卻是他實實在在正在經歷着的。
虛幻真假,恍恍惚惚,不過如此。
“人間紅喜亡人避,幽冥嫁娶三更雨咯……”
鑼鼓聲天,鬼媒婆的聲音再次在門外響起。
窦成轉身就見一個頭戴鳳冠身穿大紅殓服嫁衣的女鬼飄進門來,幾乎是一眼,窦成就吓得猛抽口涼氣。女鬼天鵝頸般修長的脖頸上,套着一圈勒進皮肉的繩子,有鮮血源源不斷的自勒狠裏浸出,除此之外,眼耳口鼻也在流血,舌頭長長的耷拉在外面,不用說,這肯定不是吊死就是被人勒死的,哪怕窦成是個普通人,都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身上濃烈的怨氣,如有實質般刺激得人頭皮發麻。
不止如此,窦成還驚悚的發現,這個女鬼很眼熟,仔細一瞅,可不就是去衛生院那次,以及之前人堆裏遇到的那個放蕩女鬼嘛!
“小哥哥你來啦,人家等你好久了呀……”
“你你你……別過來!”窦成駭然,伸手一陣比劃,想到對方是鬼又忙把手縮了回來,色厲內荏的指着女鬼腳下:“不許過來!”
靠靠靠!
他就說這房子花綠金燦看着怪怪的,這會兒總算反應過來了,特麽不就是劉瞎子店裏那種紙糊的靈房子嘛!
怎麽辦怎麽辦?
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在做夢啊?
如果是做夢……不知道能不能打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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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小哥哥你好讨厭,等結完冥婚,你入贅我肖家,那就是人家老公了,怎麽能如此絕情呢?人家好傷心啊嘤嘤嘤……人家傷心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嘤嘤嘤……小哥哥你确定要負了人家嗎?”
窦成:“……”
他也好想嘤嘤嘤啊。
“老公,咱們趕緊拜堂吧,拜完堂,咱倆就可以入洞房生個大胖小子了……”
窦成:“……”
生個鬼!
窦成內心無比崩潰。
就在女鬼話音落下的瞬間,原本周遭飄着的鬼瞬間動了,尤其是鬼媒婆,捏着窦成肩膀就把他強行按住。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時辰到了!”
話音剛落,制住窦成肩膀的鬼手陡然加力,配合着旁邊女鬼的動作,他幾乎是不受控制的跟着彎下腰去,眼看這是要被強行拜堂的節奏,窦成急的不行,行動卻完全跟不上大腦。
就在這時……
“慢着!”
幾乎是聲音響起的瞬間,窦成身上的壓力陡然一輕,轉身就見屈重攏着月輝,提着血燈籠步伐穩健的走了進來。真的是血,每走動一步,就有鮮血嘩啦啦往下滴,別提多詭異驚悚,但是這會兒窦成眼裏看到的,卻只有屈重。
“屈重!”
簡直是大救星啊!
窦成激動得差點蹦起來。
屈重安撫的看了窦成一眼,幽亮銳利的目光直看向女鬼:“搶親搶到我頭上,我該說你無知,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女鬼明顯是忌憚屈重的,被他的目光懾得後退了一步,下一瞬卻飄忽一晃,一把拽住窦成的胳膊:“什麽呀?小哥哥是我的!”
“我與他早已結過血契。”屈重提了提燈籠,亮出上面的繁體血字:“陰司薄上,我倆已經是夫妻。”
窦成端詳着燈籠上的字,正感嘆書讀的少一個不認識就聽到屈重的話,頓時一懵,茫然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屈重的話拆開來聽好像都聽得懂,可是組合起來就懵逼,這家夥說的是啥意思啊?
卻見女鬼在看到燈籠上的字時臉色大變,拽着窦成胳膊的手卻更加緊了幾分,周身更是戾氣暴漲。随着女鬼戾氣大盛,周遭陰風肆掠,陰寒之氣直往骨縫裏鑽。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不介意讓你再死一次。”屈重手裏的血燈籠随手往虛空一抛,手上就多出一根繩子來,一擲一抖就游蛇般朝女鬼脖子飛射過去。
沒等繩子纏上脖子,女鬼就大驚失色,尖叫着轉身逃了個無影無蹤。
幾乎是女鬼松手的瞬間,窦成就被屈重一把扯了過去。
窦成正要說話,腳下卻突然一空。
“啊!”
……
驚叫着猛地坐起身,窦成愣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是在床上,擡手抹了把腦門兒上的汗,滿心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靠,幸好只是個夢!”
回想了下夢境,窦成總算知道夢裏為什麽會覺得那些丘陵小道熟悉了,那不就是城郊的亂葬崗嘛,哪裏是什麽丘陵,明明就是墳包!
居然夢到女鬼搶親,而且屈重還說什麽自己跟他是夫妻……
窦成狠狠搓了把臉,心想: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身體也不像昨天那樣虛軟無力,窦成就準備掀被下床,剛下到一半就頓住了。扭着脖子機械的打量了一圈房間,臉色當即變得無比難看。
這他媽不是屈重那家夥的房間嗎?他怎麽會在這家夥的床上?!
“等等……昨晚我是怎麽回來的?”
窦成仔細想了想,發現記憶被甘平攙扶出巷子那就斷片了,好像女鬼搶親這個夢之前,還夢到鬼差索命來着……
“啊……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窦成煩躁的把頭發抓成雞窩,也不糾結房間的事了,徑自穿鞋開門走了出去,然後就見屈重正坐在桌前吃早餐,難得的今天不是豆漿油條包子粥,而是兩大碗香噴噴的……方便面。
“起了就趕緊去洗漱,然後出來吃早飯。”屈重指了指對面那碗:“咯,一起煮的,擱有一會兒的,都坨了。”說着稀裏呼嚕吃了兩大口:“別說,這玩意兒還挺好吃的。”
窦成翻了個白眼,轉身晃蕩進衛生間洗漱去了,出來的時候,屈重還捧着個碗在那喝面湯,完了一臉的意猶未盡。
窦成:“……”
窦成在屈重熾熱目光的注視下,無比淡定從容的将一碗糊成坨的面給吃了,完了還故意慢條斯理的對着屈重喝面湯,喝一口砸吧砸吧嘴,喝一口又砸吧砸吧嘴。
屈重要看不出來這家夥是故意的,那他就不是屈重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心裏暗罵一聲小混蛋。
“我怎麽在你房間裏?”見差不多了,窦成才放下碗筷問屈重。
屈重目光從窦成的碗挪到他臉上:“我抱的。”
窦成:“……”
這理直氣壯的語氣……
“你……”
窦成正要發飙,就被突然起身過來的屈重伸手按住了腦袋,還揉了揉:“如果不那樣,你見不到今天的太陽。”
窦成一怔:“……什麽意思?”
“你真不記得都發生了什麽?”屈重居高臨下的看着窦成。
“記得啊,不就是周世明殺人了……”窦成一臉奇怪:“這跟你抱我去你屋有什麽關系?”
“擡起頭來。”等窦成拽拉吧唧的擡起頭,屈重才接着問:“鬼差索命,女鬼搶親,還記得嗎?”
窦成悚然大驚,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我……做……的……夢……”頓了頓,随即一臉菜色的看着屈重:“難道,不是夢?”
然而不用回答,光是看屈重表情,窦成就知道了,頓時從腳底升起一陣森寒。
好半晌,窦成才從震愕中回過神來:“靠靠靠,我特麽真的差點……”
“操了鬼。”屈重一本正經往下接。
窦成被噎了一下:“那你說,我們是夫妻也是真的,這特麽怎麽回事?”
既然這一切都不是夢,比起差點被女鬼搶親,跟屈重莫名其妙成夫妻更讓人驚悚。
屈重在窦成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曲肘搭着桌沿,點點頭:“真的,昨晚你昏迷的時候,我單方面為咱倆完成了血契儀式。”
窦成:……什麽鬼?
屈重自顧自的解說:“本質上,跟你和女鬼結冥婚是一樣的,血契達成那刻起,你就是我的了,當然,我也是你的。”
“國內同性婚姻不合法……”
“所以我走的,也不是國內婚姻的程序啊。”屈重縱了縱肩。
“靠……”窦成噎得一口老血:“他媽的……”
屈重:“的确是有些倉促,不過我那也是形勢所迫,本質是為了保你的命。”
窦成瞪着屈重,一張臉憋得五顏六色,半晌砰地拍桌而起,一句話沒說,掉頭就沖出了家門。
屈重目光閃了閃,起身跟了出去。
兩人前後腳,剛出門不遠就碰到劉瞎子,難得的,劉瞎子還主動停下來跟窦成打招呼。
“大清早急驚火燎的,你小子是幹嘛去?”劉瞎子看着風一樣的少年喊了一聲。
窦成都沒看清是誰跟自己打招呼,下意識的回吼了一句:“妙觀寺!”
劉瞎子聞言,目光在屈重身上轉了轉,随即就跟沒看到對方似的,翻着眼白晃晃悠悠的朝西街巷那邊的早點攤去了。
而屈重聽到窦成是要去寺廟,挑了挑眉,加快腳步跟上去,一把拉住了窦成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