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山村（二）
人走了之後雷百歲開始打量這間被用做牢房的廂房，發現自己的背包和手機都被放在了不遠處的桌子上。想着這李二柱怎麽會這麽大意的雷百歲一低頭卻發現，自己身上的繩索被牢牢地綁在了一旁的床柱上，那床上還壓了三個大箱子，不知道箱子裏放的是什麽，可一看便知道分量不輕。
不過這些對于雷百歲都造成不了任何威脅，只不過輕輕一掙，捆在她手上的繩子便松開了，悄悄地走到了桌子旁拿自己的手機給喬洋發了個短信之後，雷百歲便删除了信息。雷百歲讓喬洋找隊長，她知道自己如果只是随便報個警的話，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效果，至多就是把自己救出去而已。
做完了一切雷百歲坐了回去，細心地把繩子又拴回了自己身上。巧的是，雷百歲剛剛做完這一切，那李二柱就走了進來，就把雷百歲從地上拖了起來，拽了出來。雷百歲出去的時候，便看見了李紅菊，李紅菊見了雷百歲，卻不敢拿眼将她直視。
雷百歲也是面無表情，她并沒有覺得李紅菊有什麽慚愧之情，若是真的慚愧便不該做這樣的惡事。說什麽慚愧，說什麽身不由己，大多是懦弱的借口。
被李二柱拖着走，這讓雷百歲走得有點兒跌跌撞撞，幸虧這老趙家離李二柱他們家也不是很遠，不然雷百歲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走着走着就露陷。
好不容易到了老趙家，李二柱一上來就喊那老趙家的當家人，老趙家的兒媳婦。聽到那天見到的老太太的陰魂的話，雷百歲以為這會是一個有着惡人相的女人，所以在見到一個一臉和氣，還頗有些書卷氣的中年婦女的時候，她完全不相信這就是那個老太太口中的殺人犯。
女人跟李二柱寒暄了一番，老趙家真正能說得上話的人就出來了，自然不是女人的傻丈夫，更不是她的那個傻兒子。而是雖然死了老伴兒，卻還依舊□□的趙老頭。趙老頭長得不高，人還幹瘦幹瘦的，眉毛倒是挺長，卻從末尾分了一截出來，看着頗像壽眉，可因為中間有斷隔，不是壽相。
當然雷百歲是不會把這些說出來的，畢竟說出來他們也不會信的。雖然這裏是農村，可雷百歲也看得出來，這些人是正經的不怕鬼不怕神不怕報應，不然哪能把這傷天害理的事兒做得這麽得心應手？
李二柱跟老趙家的媳婦說完了話，便離開了，留下趙老頭和他兒媳婦站在院子裏争執。
聽得好像是那女人并不太想讓雷百歲留下來，而那老頭挺執着的，非說要留下個香火，還說女人就是想斷了他老趙家的香火。兩個人的談話完全沒有避諱倒在一旁的雷百歲，也是雷百歲安靜，搞得兩個人直接無視了雷百歲這個大活人的身影。
争論無果，兩人這才想起一旁的雷百歲，趙老頭磕着旱煙袋，拉起了倒在地上的雷百歲。別看老頭低矮瘦弱，力氣卻不小，一下子便将雷百歲從地上拉了起來，拖着她就走到了一間同樣黑暗潮濕的房間裏。雷百歲覺得這個村子裏最不缺的估計就是這樣黑暗潮濕的小房間了吧，看起來簡直就是人手一間，想來也是，這樣的房間關人多方便。
雷百歲被推倒在地，趙老頭還特地把繩子在那鐵床上打了個死結，臨出去前還對她說：“你就安安心心在這兒呆着吧，等生出了孩子，俺們自然會把你給放開，別想着跑！這方圓十裏都是大山，沒咱們村裏的人帶着，你只能喂了山裏的狼！”雷百歲沒說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她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明顯這些人她是套不出話的。而且，她就算套出了話又如何？雷百歲是前所未有的無力，個人的邪惡，永遠比不上群體的邪惡來得讓人心碎，來得讓人無力。她雷百歲，不過一介凡人，度不了自己，更度不了世人。
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的雷百歲，就那麽在地上躺着，她是想徹底端了這麽個地方的，可這個地方這麽深厚的犯罪歷史，這麽複雜而又盤根錯節的關系，憑她一己之力，只堪堪不過自保。
月上中天，雷百歲還是沒能想出個折，此時的她，覺得陰魂要比人類好打交道得多，可她學過制鬼的法子，制人的法子，學得不精。
正當雷百歲胡思亂想，心如亂麻之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外面響了起來。雷百歲以為是什麽小動物，直到看到來人的臉，竟是白天那個一身書卷氣的女人。這女人，想來也是個有故事的，不然這麽個小村子，怎麽能出得來這樣一個氣質獨特的女人呢？
女人豎起了食指，示意睜大了眼睛的雷百歲不要出聲，雷百歲點了點頭，定定地看着她。
“我放你走，你出了村口，順着路一直往東走，走到大路上，等天亮了，就有人了。這兩年，修了路，十裏八村的人往那過的人多了，他們也不敢那麽嚣張地去追你的。你可記住，一定不能讓人抓住！知道嗎？”
雷百歲點了點頭，然後才問。“那你呢...我要是跑了，那老頭兒肯定不能放過你。”
“你別管我！我在這村兒裏這麽多年，他不能拿我怎麽樣的！”
可女人的話卻引起了雷百歲更大的好奇心，逃脫的事情，她卻不急于一時，沒有女人的幫助她也能跑。
“你不是這個村子裏的人嗎？莫非你也是...被拐來的？”
女人聽到雷百歲的問題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過雷百歲會這麽問，她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個姑娘不一般。她這麽多年也不是沒見過其他被拐過來的姑娘，哪一個也沒像這姑娘一樣的，鎮定也就算了，偏偏那一雙眼睛還那麽冷，活像是被綁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樣。這也是為什麽她決定要這姑娘的原因，若是換成別人，不一定能夠跑得掉。
“是...我是被拐來的。二十三年前，我被拐過來的...”
女人打開了話匣子，不知道為什麽，對上雷百歲那一雙清亮得沒有多餘情感的眸子，她就想把這麽些年壓抑在心裏的故事全部說出來，哪怕知道現在根本不合時宜。
“我...是個學生...大學生。剛畢業，要回家，路上遇見了個找不見廁所的女的，我就帶她去了，這麽一帶，就把自己給帶到了這個鬼地方。我在這個鬼地方呆了二十三年，還生了個傻子一樣的兒子。每年看着那麽多和我當年差不多的姑娘被拐到這裏，啥也幹不了只能幹看着。而現在，我被逼着...逼着...也要去做這樣的事兒。”
女人雙手用力地握住了拳頭，用盡了全身力氣制住了自己的顫抖，穩定了聲音繼續向雷百歲訴說着自己的故事。
“我這些年...也不是沒見過警/察來這兒，可這二十三年，只見了三回。每次他們來，不是來抓人的，而是帶着人，來贖人的。我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警/察來了，一定能把我救出去，可我發現這個地方，就是警/察來了也救不了我...我...我是不能讓自己做這事兒的...所以...所以你趕快跑吧，被他們發現就不好了。”
雷百歲還沒問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怎麽可能就這麽乖乖地離開，只是沖着女人把自己手上的繩子像是玩一樣的掙開了，看得女人張大了嘴巴，下巴都要掉了下來。
“不着急，我還有問題想要問呢。”
雷百歲不管女人那個吓到的樣子，從地上坐了起來，老神在在地盤腿而坐。
“那個李二柱肯定沒跟你們說過我是幹什麽的，我是個道士，這些繩索之類的還困不住我。當然你大概也不太相信，不過沒關系，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我想問問，你的那個所謂的婆婆，是不是就是你殺的？”
女人心神一震，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雷百歲，詫異都不足以形容她此時的心情，一時間，女人心亂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勉強鎮定下了心神之後，女人咬着下唇問雷百歲。
“你是怎麽知道的？”
“唔...那就沒錯了。我在村西墳地見過那個老太太的魂魄，怨氣頗大，一心想着複仇，可惜過不來這裏...”
女人一副被吓到了的樣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雷百歲。
雷百歲看着女人這個樣子，破案的心思瞬間消失的煙消雲散，長嘆了一聲。
“唉......我是不打算管，也管不了。這裏面牽扯的因果太多了...我還是不為難你了...你...保重。對了，方便的話，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和地址嗎？若是方便，說不定我能幫你一把。”
女人的眼中迸發出了光芒，雷百歲分明是從她的眼中看到了希望。
“...可...可以嗎？我...我...真的可以嗎？”如果是眼前這個姑娘的話，應該可以的吧？真的可以把自己救出這個大火坑嗎？
“盡人事，聽天命。”雷百歲不做保證，只是似是而非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