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面對一個能力很強（各種意義上）、不青睐任何陣營、缺乏權力欲望又腦回路相當奇清不可捉摸的大佬，要怎麽辦？
拉攏？
不，這種可能因為天氣不好就反個水的強大蛇精病，只需要不結仇，以及盡可能互利互惠就好。
這就是伊芙目前面對神眷者的行事方針。
她帶來的人像雨水一樣融入了邊境的大地，他們勤勤懇懇地參與建設，無保留地培養學徒，也從這個全新的地方中學習偷師。她會把手下每一天的所作所為整理成報表，開頭寫大致簡介，下方寫詳細數據——數據用這裏的十位數字計算，伊芙來這裏的第一天就意識到了這種計數方法在計算和書寫上的優越性——交給神眷者過目。
伊芙沒有提過婚約的事情，她的婚姻是籌碼，要麽與一名家大業大又可拿捏在手中的貴胄結合，要麽招一個不敢對她指手畫腳的小貴族上門，至于神眷者，嫁給她屬于自己想不開，把籌碼往水裏扔。姐姐簡和安娜的友好關系足以讓斯圖爾特家成為受益人。
簡的性格說得好聽叫直率，說得不好聽就是熱血上頭就不管不顧，她的小妹妹得時時拿起剪刀，暗中把周圍可能刺傷姐姐的荊棘全部剪掉。将軍傻不愣登地把神眷者當成講義氣好姐妹的行為，根本是撒着腳丫子往一頭山那麽大的大地熊邊上跑過去，伊芙還能做什麽呢？
以為神眷者是荊棘時伊芙還敢動手（她本來就是個寧可殺錯不留威脅的政客），等發現神眷者的真實武力值可怕到了什麽地步，伊芙覺得還是回去祈禱比較有用一點。祈禱的有效程度也有待商榷，瞧瞧神眷者逢兇化吉的運勢！饒是伊芙這樣的實用主義教徒，也不由得懷疑起來，安娜。蘇利文是不是真的獲得了神靈眷顧。
不過，好吧，如果非要有人天然能得到神靈的保佑，伊芙覺得安娜這個人選還不錯。
簡可以用一只手打翻妹妹幾百次（倒不是說她會這麽幹），但在伊芙眼中，自己才是魯莽的姐姐的保護者。斯圖爾特家的小女兒警惕異能的威力，卻并不敬畏它。在她看來強大的異能者一如強大的異獸，人類能走到這個地步，不正是因為智慧嗎？再可怕的野獸也只是畜生而已這也是為什麽，伊芙會在現在對神眷者産生敬意。
伊芙。斯圖爾特在提比斯防線待了三個月，她離開時這個邊城已經和她來時又大大不同。這兒不再是幾十年不動一動的地方了，今天這邊新開一家店，明天那邊平整了通往某個城鎮的道路。商人們為了來去方便，願意自費造路，而邊境軍保證任何商人游客都不必為自己的財産和安全擔心。神眷者單槍匹馬（哦還帶着她的小尾巴苦修士）剿了一次匪，從此積年的強盜團夥舉家搬遷，小的罪犯呢，發現在這兒好好工作就能擡頭挺胸地賺更多安穩錢，那還搶個什麽。
就這樣，這個城市膨脹了将近一倍。
對，邊境的堡壘已經可以被稱為城市，它擴張，将原來的提比斯堡壘包裹在其中，宛如鮮花覆蓋了劍與盾。它像亞默南的腹地一樣富庶，金錢在人與人之間快速的流通，很少有賣不出的商品，可能是人人都有點錢花的緣故。財富并不完全集中在修道院和貴族手中，人們賺錢，并有信心花錢，他們堅信日子會越過越好，一點不像在朝不保夕的邊境。
遠來的人們把這裏稱為雷霆堡，城裏的人驕傲地說，他們受雷霆女王保佑。
人類的領地無聲無息地吞沒了一大塊屬于異獸的森林，有點像曾經的艾博裏堡變成艾博裏城。只是當初的蘇利文走得舉步維艱，被驅趕的領民之血灑滿每一寸土地，如今的人們甚至沒感覺到阻礙。雷霆堡磁石般吸引着遠方的人和物，每一天的變化都很微小，若非伊芙有每一日精确到城市邊緣長度的記錄，身在其中的她也很難感覺到吧。她觀察着，揣摩着，寫滿了一本很厚的本子，仿佛回到了剛開始學習管理領地的時候。
這裏是不一樣的，許多規則都不适用，雷霆堡如它有實無名的主人一樣自由散漫。這裏的平民和別處完全不同，他們吃得飽穿得暖，每一天都活得生機勃勃，并且很樂意為雷霆堡而戰。伊芙估計了一下，倘若現在起了戰事，邊境軍能立刻擴招一倍，并且因為充足的補給和高漲的士氣，戰鬥力增加幾倍不止。
Advertisement
安娜。蘇利文不尋求財富（她甚至懶得看稅單），財富卻源源不斷地流向她手中；她不緊抓權威，地位卻無人可動搖；她對誰都不上心，人們卻自發自願地湧向她，願意奉她為主。
甚至連伊芙都被觸動。
她待到不得不離開才動身，留下可以接替她的副手。伊芙告別了黏糊糊囑咐個沒完的姐姐，在出發前又單獨見了一次神眷者。
“您到底想要什麽呢？”她問。
“精彩的生活？”神眷者随口說。
“您想要亞默南嗎？”
安看了她一眼，對她所說的大逆不道之言沒什麽反應。神眷者只是聳了聳肩，問：“我要那個幹嗎？一個城就夠麻煩了。”
“您真是個殘忍的人。”伊芙說，“總有一天您會離開這裏，而當這裏的財富吸引了王庭或教廷，它會輕而易舉地成為貪婪者的一頓美餐。我從未見過您這樣的統治者，也不認為那些大人物能讓這座城繼續如此生機盎然。您給了他們美夢，卻又要在未來讓他們清醒。”
“你弄錯了吧？”安笑了起來，“我沒讓他們做夢，只是讓他們從無趣的噩夢裏醒過來而已。”
在黑暗的屋子裏慢慢憋死，還是叫醒其他人一起推倒屋子？放在現實中安敘還要權衡猶豫一下，但在這個夢裏，要爽的話顯然選後者。
她看着伊芙緊皺的眉頭，這個妹子眉宇間與簡有些相似，但更加纖細秀氣，性格上也是這樣，安敘不讨厭她，只是覺得她們的性格多半沒法當小夥伴。
安敘對伊芙其實印象挺好，後者不僅帶來了萬能的女仆長弗洛拉（讓安敘嗖地奔向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糜爛日子），更帶來了解燃眉之急的工匠，還有超好用的工作狂她自己。伊芙整合了各色公會，修整完善了各項法律，把雷霆堡許多可能出現的問題掐滅在萌芽之中，讓安敘過上了躺平等分紅的董事長生活。
把安敘比作一個種植技術高但超級不上心的播種者的話，伊芙就是個兢兢業業且有點強迫症的園丁，天天拿着剪刀在那兒咔嚓咔嚓修剪。安敘見過這個工作狂從早工作到第二天淩晨，日日如此，直到被姐姐搶了文件抗走拖去休息（為此簡還付出了凄慘的代價）。
安敘看得肅然起敬，同時汗毛都豎起來了，我的老天，一個城市就這麽多事情，那群想統治世界的大魔王到底哪裏想不開？
“我讓他們醒過來，他們得到了在現實世界裏構建美夢的機會。”安敘說，“如果一直要靠別人施舍才能過下去，這樣不知上進的垃圾死了也沒什麽。”
簡如果聽到，多半會生氣吧，伊芙想。她自己倒是隐隐覺察到對方的心态，所以才一直沒想過向對方投誠。
她只是感到暴殄天物，有改變這個國度才華的人，并沒有一顆君主的心。
“真是遺憾。”她嘆了口氣，行禮道別。
“我其實挺奇怪的，為什麽你要去找個上司呢？明明不把國王放在眼裏的樣子。”安敘在她身後問，“我覺得你自己就幹得挺好，雖然我是個外行啦。”
“您在開玩笑？”伊芙猛地回過頭，“我是個omega！”
“所以呢？”
“亞默南連身為beta的國王都沒有。”
“哦……”安敘拖長了聲音，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其實我想說，你當侯爵府的主人不會有人阻止，你也不需要上司啊。你回答我這個做什麽？”
伊芙啪地閉上了嘴巴，眼睛大睜，整個人愣住了。
“沒事沒事，你加油，”安敘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路順風！”
簡在伊芙走後的第三天來找了安敘，臉上挂着賊溜溜的笑容。
“怎麽啦？”安敘奇道，“前天不是還哭着要妹妹嗎？”
“我哪兒哭着要妹妹了！”簡被冒犯地瞪着她，“我不是送行宴上喝多了嗎？我們家都這樣！”
“你妹妹怎麽沒哭？”安敘拆臺道。
“我們家alpha都這樣！我爸喝多了也哭！”簡堅持道，擺了擺手，“嗨，不說這個！現在伊芙也走了，夏休也到了，我們也不忙了，你要不要一起去，嘿嘿嘿……”
“嘿嘿嘿？”安敘看着她。
“哎呀別裝，”簡說，“白房子，去不去？噢，別帶上莉迪亞，苦修士不能去。”
“到底什麽地方啊？”安敘更奇怪了，覺得簡的笑容不知為何看起來十分的，下#流。
“你是真不知道？”簡驚訝地說，“也是，阿鈴古的家夥腦袋像石頭……等等，莫非你還沒開過葷？”
“我不吃素！”安翻了個白眼。
簡的眉毛刷地飛到了額頭上，盯着安敘，一邊吃吃笑着，一邊一個勁地拍自己的腿。安敘被這張嘲諷臉搞得相當不自在，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動手的時候，簡一把勾住了她的肩膀。
“可憐的小雛鳥兒～”将軍吹着口哨把她拉扯了出去，“姐姐這就帶你去嘗嘗omega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