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竹馬啊竹馬
柳清然又請假了，這是他這個學期……嗯，不知道第多少次的請假，大家也都習慣了他突然消失一陣子的場面，但是鄭錫濤是第一次知道他經常請假，所以在體育課想要找他再吵一次挽回上次的失敗時，卻得知人家要到元旦後才能回來……
他很郁悶，明明在家裏準備了一個晚上的吵架判詞，今天怎麽突然就被告知對手退賽了呢？
肖谷是個明白的，他看着鄭錫濤的表情就知道自家小朋友這是又被人纏上了。他盯着鄭錫濤上下左右的探看了一遍，然後靠近鄭萬航：“你哥郁悶了。”
“他周五體育課和清然說了話後，回家就一直處在郁悶狀态中。”
“看來，他也是被小妖精迷了眼睛。”肖谷下了判詞冷靜道：“你勸勸你哥，離我家崽子遠一點。”
“他是老大，我可沒有資格對他的事情指手畫腳。”像是諷刺又像是無奈的語調讓肖谷頗為混沌，少年察覺到鄭萬航心底的不服，多事問了一句：“我記得你從前和我說過，你大哥是‘長子’。”
“嗯。”鄭萬航并不太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索性回答：“是啊，我這麽說過有什麽錯嗎”
肖谷笑着，微微搖頭：“你知道現在是什麽年代嗎？怎麽還會長子這種明明白白的說法，一般說起你大哥那樣的孩子，大家只說他是老大家的兒子。哪有什麽長子這種彎彎繞繞的說法。你們家演古裝劇的啊。”
劉樂天一直聽着也大致能聽出個頭來，他走上前，拍着鄭萬航的肩膀：“聽肖谷這意思，老鄭你在家裏沒有受白眼吧。”
“我……”
“老二最受罪，前不前後不後。”肖谷像是有感而發：“我理解你。”
鄭萬航對他們的安慰感到平和，一瞬又迷茫，他看着肖谷：“你不是獨生子女嗎？你理解什麽？”
“我和清然一起長大，他就和我弟弟似的，他師門那麽多哥哥姐姐，後來他爸媽又生了孩子，她師姐也生了孩子。家裏孩子一堆，我自小就跟着他們一家子，這樣的場面看的太多了。”肖谷有些話還是沒有說出來，他太清楚了，像鄭錫濤那種優秀又帥氣的男孩子無論是從‘長子’的身份來看，還是從天賦能力方面來看，他都比鄭萬航強太多了。
被這樣一個‘長子’大哥壓在頭上過了這麽多年，這小子會不滿也是理所當然。再者說，鄭萬航也不是什麽佛系的孩子，說的明白一點，老鄭其實心眼不大。
嫉妒也好，憤懑也好，從鄭萬航透露出來的只言片語也能探知出這個‘鄭家’其實不算太平。肖谷其實很想搬幾個小板凳過來，再拿二斤瓜子和一箱子汽水，拉着老鄭他們好好話一話家常，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顯得自己太過市井，自己可是校草來着。
懷着這種又是猶豫又是無聊的心情，肖谷推開了柳清然的房門，漆黑房中，宸宸縮在他哥懷裏，清然睡的正香，或者說他家崽子還昏厥着呢。帶着一身疲倦，肖谷在兄弟兩個身邊倒下，盯着天花板開始發呆……
“你回來了啊。”奶聲奶氣的。
被這小子回來的動靜弄醒的柳清然轉頭拍拍肖谷的屁股：“你往那邊去一點擠着宸宸了。”
聽着熟悉的嫌棄語調，肖谷嘆氣：“小七，咱們兩個都快成老夫老妻了。”
“我眼光很高的。”
肖谷這麽多年聽人說話藏三分的本領就是從這小七這裏學來的，他從來不會直接罵你，他會拐着彎的說，真笨的，反應慢的，半天都反應不過來他在諷刺你。
肖谷切了一聲，不和小朋友一般計較，坐起身，下了床，伸手把兩個弟弟的被子掖好，站在床頭也不走，就這麽瞪着眼睛直直看着柳清然，柳清然被他看怕了，伸手把他拉回來：“您還是坐下吧，你這麽大個眼睛我怕。”
肖谷知道自己贏了，就好聲好氣的笑道：“你感覺怎麽樣？好點了嗎？”
“我什麽時候好過。”嘴巴壞這個毛病就是改不掉，他盯着肖谷不太舒展的眉宇，問他：“你怎麽看起來很煩的樣子？”
“今天我看到鄭錫濤了。”
“哦，就是那個火氣很大的家夥嗎？”柳清然對那個人印象不太好，總覺得那是必須要躲開的人，接近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嗯。”肖谷在學校沒有發揮的八卦本性，一股腦的全部和柳清然聊起來：“我看他們家怪的很，現在什麽年代了，還鬧什麽長子，你師父那雖然規矩重但是也很少說這些有的沒的吧。”
“鄭萬航？”柳清然努力的把人的名字和見過的事情對上號，腦海裏大致上有一個形态出現，他點頭：“他有點怯怯的，也不怎麽打頭沖鋒，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和那個程遠一樣，兩個人都沒什麽主心骨。”
“是嗎？我覺得鄭萬航比程遠好點，他至少在許文靜面前還挺男人的。”肖谷直言：“許文靜喜歡鄭萬航。”
“所以呢？”柳清然知道肖谷在說什麽，也知道他想要幹什麽，但是……自己只想好好的熬過這一年，然後回他的一畝三分地好好的過日子，他不想和學校扯上關系。
“你就裝糊塗。”肖谷太清楚他。
“你是想叫我幫鄭萬航從這種不清不楚的狀态中走出來是嗎？”
“是。”
“我不想管。”因為是肖谷，所以隐瞞沒有意義，他拉着少年的手臂，輕聲道：“你知道我的，我不想去學校，更不想和學校那些人扯上關系，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白眼狼。我幫了他們，他們反咬我一口，以前還好說，現在就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受得了他們折騰嘛。”
肖谷知道，所以他為難。
察覺到肖谷動搖了，柳清然乘勝追擊，坐起身拍拍肖谷的手：“肖谷，你說過咱們兩個做了朋友兄弟，你什麽都聽我的，但是你這幾年一點都不順着我。”
“你師父叫我不能太慣着你。”拿出最後的殺手锏：“你師父說你這麽随性自在都是我慣出來的。”
“你就聽我師父胡說。”他悶悶：“那是你一個人能慣出來的嗎？”
“那我也慣着你了，好歹，先把你某些壞習慣矯正。”
小朋友咳了兩聲，想起自己去上學這個事情就是肖谷折騰出來的，他覺得困惑就問他：“你為什麽會和我師父說，讓我跟你去上學？”
除卻很多事情，柳清然其實并不太清楚為什麽肖谷一定要讓他跟着他去學校。居然還真的鼓動了家裏人。糾正自己毛病的辦法多的是，實在不行打一頓也就改了。上學這種麻煩又糊塗的辦法，為什麽師父他們那些聰明人會答應？肖谷到底和師傅他們說了什麽？
空幽靜然的屋子裏，肖谷望向那清澈的雙眸：“我覺得，你一點都不高興。”
“啊？”匪夷所思的答案。
兔子思考了半天才反應回來：“你覺得我不高興？”
“嗯。”小太陽悶悶的點頭。
“我什麽時候不高興了？”
小太陽又搖頭：“你沒有不高興過，你也沒有高興過。”像是計較和迷茫：“咱們兩個認識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見你真的高興過。”
這話把柳清然弄懵了，他回想，回想，回想。嗯，或許肖谷是對的，他這麽多年沒有真的傷心過，卻也沒有真的開心過。
“我那個時候看你一個人坐在花園的斜坡上，一動不動的，眼睛裏面什麽都沒有，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就在想，是不是你的生活太平和了，那我帶你去學校玩玩也好，你也喜歡幫助人，學校那麽多學生有的可以讓你算計。”
“合着你是想讓我學校治療學生們的心理問題？你覺得我算計別人我會高興？”
“我覺得你幫人的時候還挺高興的。”這是這麽多年的相處得出來的結論。肖谷伸手把人按回枕頭上，又把被子給他蓋好，兄長難做，他說：“我一開始是這麽想的。”
抓住話裏的點，柳清然問他：“那現在呢？”
“現在？”肖谷無奈的笑了：“我還是會把想法告訴你，你還要在學校裏留一年，我會用我的辦法治好你這個沒有情緒的毛病。但……如果不行。”他嘆氣：“我就只能接着慣着你了，畢竟你心眼很小，我要是不順着你的意，你肯定要整我。”
小朋友呆呆的看着他，兩個人對視着，像是想在對方眼中得出未來的答案，長久的靜默後柳清然問他：“我不想要別的朋友，只要有你一個就夠了。我去和別人交朋友你不會生氣嗎？肖谷，別以為我不知道……”他還是決定問清楚：“從小我身邊同齡的孩子都是被你趕走的。那個王冠一也主動來找我玩過，但是你沒讓他見我。”也是為了護着肖谷那顆脆弱又霸道的心思，柳清然其實有點委屈，他說：“別說我，你心眼也不大。”
肖谷點頭：“我一定會很不高興的，如果你有了別的朋友。”
誠實的回答，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只是一直都放在心裏誰都沒有揭穿而已。
“那我……”
“你可以把他們當成玩伴嘛。”肖谷拍拍少年的肩膀，惡劣又小氣的說出解決辦法：“我從小到大也有很多玩伴，但是朋友只有你一個。”他說：“反正，都是學校的人，你和他們相處肯定繞不開我。只要我占了你朋友的‘第一位’其他的，我可以忍耐。”
“說的你好像很大度一樣。”柳清然沒忍住白了他一眼。
“我從小占有欲就強，你又不是不知道。”肖谷說：“反正我這個人從小要的一切就沒有得不到的，這次一定也能按照我想的進行。”
“你想怎麽樣啊。”
“我在我的交際圈裏給你留了一個軍師的位置。不是主帥，也不是統領，你可以放心了嗎？那你想走就走，想留下就留下，和大家有聯系，但是不和大家産生過多的聯系，我始終站在你這邊，擋在你身前。”他笑盈盈的說：“聽我一次好不好？我給你安排的治療方式，你走一次。我從小什麽都順着你，你也什麽都依着我，咱們兩個還是好好商量，成不？”
柳清然自記事起身邊就有了這麽一個太陽一樣的家夥，他不能說僅僅只是他的朋友，家人，肖谷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轉頭就能看到的人，平和生活中肖谷是他唯一放肆的突破口。
肖谷為自己好，他明白，他懂。柳清然也很清楚，肖谷不笨，按照他給自己指的路去走，說不準真的能把很多奇怪的毛病改掉。
可是，他是不願意的。
對他而言，只要有肖谷就夠了，多了他處理不了，這個世上有肖谷容忍他就可以了。自己的‘好’有限，友情也有限，只夠分給一個人。不是他小氣，而是……柳清然很清楚，自己就是這麽一個人。
他的感情不多。
善意很多。
所以，他常用久恩必成大仇這句話做借口，推卻了一切靠近自己的人。
柳清然想讓肖谷知道自己是個好孩子，自己這麽好的孩子這輩子就認定他一個朋友，肖谷這樣的愣頭青肯定腦子一熱什麽都顧不得，就一心一意的陪着他，肖谷肯定也就認了他這一個朋友，怎麽說呢，從結果上來看，自己是成功的。
但是……
肖谷也是真心會擔心自己。
肖谷會擔心自己‘沒有情緒’這件事。
“我要是說不成，你怎麽辦？”心是軟了，但是還是想和他犟嘴。
自小的習慣肖谷要是不懂他那就真的是白瞎了這麽多年的竹馬情誼，先笑出聲，少年面色平和：“那我也不能怎麽辦，只能去求求你師父，再求求你爸，讓他們來給你做做思想工作。”
氣的柳清然直接坐起身，拿枕頭去悶肖谷，肖谷笑着讓他折騰，以柳清然現在的身體狀況，他那力氣最多只能打死蚊子。
終于，打蚊子的力氣也消耗了，肖谷把枕頭放回原地，再把小朋友按回原地。
老實了。
“按我說的做？”他再問。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小朋友反問。
“沒有，咱們兩個簽了契約的，小精靈要聽小哥哥的話。”
“惡不惡心你……多大了，還提那檔子事。”
肖谷倒是無所謂，他自小就把這家夥當成精靈來供養的：“多大我都是你小哥哥。”
“變态。”
晚飯時，肖谷端着飯碗陪着柳清然喝粥，另一邊在屋子裏面聽到了全過程的裝睡寶寶‘宸宸’聲情并茂的把屋子裏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柳予安為肖谷鼓掌。
爺爺奶奶為肖谷鼓掌。
外公外婆為肖谷鼓掌。
那麽難勸的柳清然都能被他捏住，不愧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竹馬啊。
柳予安得聞兒子被勸動了，立刻給雲齋那邊的幾口子人通氣。得知了此事的雲齋衆人，先是一愣，最後集體感慨。
“竹馬威武，竹馬太強了。”
“竹馬真是太強了。”
“真不愧是竹馬。”
“竹馬了不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