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在你家樓下
是夜，葉姝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手機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窗戶沒有關，冷風吹得窗紗飄搖，也吹得屋子裏有些冷。
葉姝爬起來畏手畏腳的走到窗邊拉上窗戶縫，轉身準備回到溫暖的被窩，餘光掃到樓下，那一瞬間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樓下的那個男人所吸引。
他站在路燈下，從煙盒裏拿出一支煙放在嘴邊，手擋着風，打火機點燃了煙，吐了一口煙，他擡頭看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葉姝快速側身躲在窗簾後面。
不對，她為什麽要躲呢？
葉姝幾大步跑上床，抹黑找手機。
她明明記得她下床的時候把手機放在了床頭，但把枕頭摸了個遍她都沒有找到，打開燈，房間驟亮讓她不适應的眯了眼睛，掀開被子，手機掉到拖鞋上。
“呼。”
葉姝舒了一大口氣，幸好是掉在鞋子上，要是砸在地板吵醒了她媽，後果不堪設想。
撿起手機，關燈，電話恰合時宜的打了進來。
是林銳哲。
葉姝滑開接聽，沒說話，等着他開口。
“睡了嗎？”
他的聲音喑啞充滿了疲憊，葉姝望着窗外讷讷的問，“你在哪？”
為什麽今天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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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姝，我在你家樓下，你要不要下來？”
葉姝挂斷了電話，林銳哲看着手機的通話時間，三十秒都不到。
屏幕黑了又亮，是葉姝發過來的短信，她說：站在原地，哪都不準去！
很快葉姝就出現在樓梯口，林銳哲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到面前，臉色是冷漠的，眼眶卻是紅的。
手臂一緊，葉姝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息讓她鼻頭泛酸。
原來她是這樣的想他，刻意不去想，刻意忽視，騙自己險些信以為真。但看到他的那刻，所有的假裝潰不成軍。
“葉姝，抱抱我。”
熱氣噴在耳後，順着後脖頸鑽進背脊激起一陣顫栗。
雖然林銳哲什麽都沒說，葉姝還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情緒波動，是壓抑的，痛苦的。他無處發洩，只能緊緊的抱着她，緊到她以為他要把自己揉進他得骨血。
葉姝擡手抱住林銳哲，輕輕的順着他的後背。
她有好多話想問他，他去哪了？為什麽今天沒來？但話到了嘴邊她問不出口。他們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們做不到把秘密與彼此分享，他們同樣謹慎，也同樣自私。
當沖動過後，他們心裏比誰都要清楚他們想要什麽。
信任于他們一文不值。
“對不起，葉姝，我要走了。”
葉姝微微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她擡頭認真的看着林銳哲的臉。他的眼布滿紅血絲，臉色憔悴，沒有見面的這段時間他好像瘦了。
扯了扯嘴角，葉姝盡量笑得自然，她理了理他的衣領，系好領帶，“別太累，注意安全。”
“上去吧，我走了。”
“好。”
葉姝頭也不回的回了家，第二天醒來望着衣架上挂着的男士大衣，夜裏下去她只穿了睡衣，回來的時候林銳哲把他的衣服套在了她身上，如果不是那件衣服，她根本不會相信林銳哲來過。
葉姝在家的生活很簡單，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來就站到客廳玩一局飛镖，然後才慢悠悠的去洗漱。早餐通常是饅頭，因為她懶得早起去買包子。
中午吃過午飯，她一般都要睡午覺，除非電視劇好看到她願意犧牲午睡時間，當然，還有一種情況例外，就是她接到一個不得不外出的電話。
“葉姝，別忘了你曾經答應過什麽。”
電話裏，對方刻意提醒。
葉姝啞然失笑，她自然記得當初答應了什麽，更記得他們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逼她就範。她知道她不可能徹底離開，所以随時準備着回去，只是外面的陽光讓她很留戀。
換了件衣服從房裏出來，裹上厚厚的圍巾，一邊穿鞋一邊給電視機前打毛衣的母親報備，“媽，我出去一下。”
“去哪？”葉柔停下手裏的動作，問。
“哦，舒老夫人約我出去喝杯下午茶，你要一起嗎？”葉姝風輕雲淡地說道，那語氣跟朋友出去逛街聊天沒什麽兩樣。
聽到“舒老夫人”葉柔挑了挑眉，摁着遙控器換了個臺，繼續打毛衣，“去吧，她一般都是去旭東茶樓，那家糕點還不錯，回來給我帶些，啊，對了，不要鹹的，要甜的，但是不能太甜。”
葉姝點點頭，不急不躁的出了門，雖然老夫人約了兩點，現在已經是一點半，但她還是趕在三~點的時候到了約定地點。
舒老夫人包了整個茶樓，葉姝遠遠的就看見兩個身材魁梧的保镖站在門口，她走近，兩保镖同時開口，恭敬地叫她“大小姐”。
懶懶的“嗯”了一聲，吩咐其中一個保镖去準備符合她母親口味的糕點，葉姝走進茶樓，穿過大廳，然後踩着木質樓梯到了二樓，輕車熟路地找到“天字一號”。
舒老夫人端莊地坐在包廂中，葉姝進來的時候她正在品茶，聽見開門聲她手裏的動作沒有停頓，直到品完那口茶她才擡起眼睑看對面坐下的人。
五年不見，她倒是比以前平凡多了，和路上那些同齡的女孩子無異，尤記丈夫病重時，她帶着一身淩厲而來，那雙幽深的眼睛如一把利劍，出鞘，就能直入人心。
葉姝沒有和舒老夫人虛與委蛇，簡單問候了一聲“奶奶”就進入主題。舒老夫人也不和她親近關系，一上來就表明來意，讓葉姝去聯姻。
“呵。”葉姝輕笑，擡起左手，指着無名指指根的戒指，惋惜道：“真不好意思，奶奶，我先下手為強，結婚了。”
得知舒辛兩家聯姻的時候，她知道舒家很快就會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所以她準備立刻找人結婚，而林銳哲正好就是那個時候出現。
或者說得直接一點，她就是專門為了林銳哲去了那家酒吧，然後制造交集。他們的初遇根本不是什麽一見鐘情變成見色起意，而是她處心積慮的算計。
選擇林銳哲她用不着擔心他背景不夠強硬而被老夫人威脅離婚，林家絕不是舒家敢輕易得罪的。而且林銳哲也不是什麽善茬，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絕對要做好死無葬身之地的準備。
她利用他躲避聯姻，明知他是沼澤還陷了進去，人丢掉就算了，心也沒了，賠了夫人又折兵，大抵說的就是現在的她。也不知道日後他知曉真~相，他會怎麽對付她。
“離婚，然後再結。”舒老夫人不甚在意，把婚姻大事說得像菜市場裏和買菜小販讨價還價似的。
“如果你能讓他和我離婚，我沒意見。”
葉姝笑，以老太太的手段，她估計早就知道她結婚了，開口就叫她離婚，肯定是沒法從男方下手，因為她這個奶奶可是喜歡直接宣布結果，是個自負到了極點的老人。
拿蛇七寸，一下子被戳到軟肋老夫人沒有怒不可遏，而是改變戰術，曲線救國，“既然你快結束學業了，就準備回舒家幫銘凡做事。”
“老夫人，你是糊塗，還是蠢？”葉姝大逆不道地說出了心中的譏諷。舒家毀了她母親，現在還想毀她，簡直是異想天開！
“葉姝，如果我沒聽錯，是你親口答應老頭子幫舒家做三件事，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舒老夫人擺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會認賬，所以做了準備”的姿态，拿出文件袋丢到葉姝面前。
葉姝伸手夠到文件袋，取出裏面的東西。
舒敬雲去世前将她從舒家放了出來，條件是她必須答應替舒家做三件事。她拒絕了，舒敬雲就拿她母親做威脅。
“葉姝，當初幫你母親治病的時候，我在她藥裏面放了一些東西，你可以不簽這個協議離開舒家，但恐怕明天你就要辦葬禮了。”
最後她簽了協議離開舒家，帶着許下的三件事。而今天，老太太居然把這份協議拿了出來，還親自丢到她手裏，不知道她奶奶是不是真的老糊塗了。
“我答應的是幫舒家，不是幫舒銘凡。”
“那又有什麽區別？銘凡遲早都會繼承舒家，幫他做事自然就是幫舒家做事。”
葉姝找到了她的簽字，是原件。心裏數着協議的個數，嘴上說着，“哦，我懂老夫人的意思了，那你記得好好叮囑你的寶貝孫子，別讓他随便叫我做事。”五份協議全部在這，簽字一個沒少，“畢竟只有三次機會。”
說完，葉姝快速撕了協議，一把丢到桌上。然後她看着對面那個端莊的老夫人紅了臉，剛才還不可一世的眼現在燃燒着熊熊大火，恨不得将她燒成灰燼。
舒老夫人咬牙切齒，“葉姝，你別忘了葉柔！”
又拿她母親來威脅她，當初她不知真假所以簽了協議，後來帶母親去檢查，醫生說并無大礙，現在還想故技重施，他們舒家就不能來點新鮮的？！
“我家葉姝當然不會忘了我，老太太難不成忘了葉家？”葉柔推門而入，看着一桌狼藉惋惜的搖搖頭，撚起一盤沒有被碎紙片蓋住的糕點，目光直接落在舒老夫人身上，“葉家雖然沒了，但影響還在。”
把糕點塞進嘴裏，葉柔拍拍葉姝的肩膀，“還坐着幹什麽？回家。”
葉姝跟着母親出了茶樓，提着之前讓人準備的糕點，母女兩一邊吃一邊商量着晚飯。
“這是什麽？”葉柔見葉姝從兜裏拿出幾張被撕過的小紙片，好奇地問。
葉姝找路邊報亭老板借了一下打火機，點燃紙片，“哦，協議裏面我所有的簽字。”
當時撕的時候她就特別注意簽字在哪，一把碎紙丢在那，指不定老太太找個什麽修複大師給複原了，所以她把簽字的紙片全部帶了出來，親自毀屍滅跡才算放心。
紙剛剛燒完，葉柔就接到了麻友電話，說是麻将三缺一，讓她趕快過來。
葉柔沒有半點含糊，攔了個車直接過去，還把葉姝給捎上，一路死死地攥着她的手，不準她跑回家。
“天天呆在家裏像什麽話，年輕人就應該多出來走走。”葉柔把葉姝丢上麻将桌，拿了幾百塊錢放在她面前，“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
“這葉姝回來那麽久，我還是第一次見呢，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是啊，上次我遇見還想着是誰家女兒長得那麽标志，趕快找人介紹介紹給我兒子占個先呢！”另一個阿姨随聲附和，“誰想到第二天我兒子就給我帶了個媳婦兒回來。”
“沒事，趕明兒我再給咱葉姝介紹個對象，長得那麽漂亮，不怕找不到。”
葉姝硬着頭皮笑，東拉西扯的陪着聊天，不想再動腦索性來什麽牌打什麽牌，簡單的機械動作，不僅常點炮，還一輸三。
“你說你這麽敗家，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一回到家葉柔就開始念叨葉姝，但葉姝打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的麻将已經困得不行，進門就直奔衛生間洗漱。
“真不知道你這個腦袋怎麽長的，玩人的時候轉得飛快，玩牌的時候反射弧能繞地球三圈！”
“算計人都算得頭疼，哪有那麽多時間算牌。”接了一杯溫水，往牙刷上擠了一點牙膏。
葉柔靠在門邊，看着鏡子裏的葉姝，說得跟明天吃什麽菜一樣随意，“過幾天郊區的雅莊有個聚會，你老娘喜歡算牌，不喜歡算人，你去吧！”
“為什麽？”
嫌棄的望了眼葉姝，葉柔轉身就走，“拿着舒家最多的股份，你說為什麽？”
葉姝撇撇嘴，她就知道她媽會拿這個來說事。
而在城西別墅區，舒銘凡剛從外邊回來就見自家奶奶坐在沙發上生悶氣。問及原因，原來是今天去見了葉姝，結果被她擺了一道，能協迫她做三件事的協議也被撕了。
“奶奶，你為什麽要把協議的原件拿給葉姝？”
經舒銘凡提點，老太太終于想起自己這麽做是因為秘書提醒她，葉姝很注重承諾，就算是自己簽的協議也要看到原件才會兌現。
“吳秘書呢？”
舒銘凡看了眼客廳裏的人，一直在奶奶身邊處理各項事宜的吳秘書不見了。派人去找，也找不到秘書的蹤影，城中的高級公寓早已人去樓空，就連至親都隐了蹤跡。
吳秘書十年前進入舒家，為爺爺奶奶做事，而十年前葉姝不過是個高中生，年紀輕輕就知道在舒家安插眼線，還不被爺爺知道，可見她做了怎樣一個周全的計劃！
但事已至此，再多的生氣都是徒勞，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舒銘凡把老人家哄去休息，給她拿包時從包裏悄悄取出一樣東西塞進兜，然後再三向他奶奶保證，今年的雅莊聚會他一定會好好安排，絕不會丢了舒家的顏面。
至于葉姝，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有些過早得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