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平靜不再
連續幾天的走動讓伊昕身心俱疲，偏偏伊正虎又熱衷于找個善良上進的窮小子入贅伊家的事情，隔上一個時辰就抛下生意來勸她，她只得強打精神來應付。
“你看這個怎麽樣？字寫得漂亮，人也差不到哪裏去。”
“……”伊昕勉強看了幾眼，這個字算漂亮嗎？那喬楚簡直是神筆。
看她興趣缺缺，伊正虎又展開一幅畫像，“這位公子溫文爾雅，氣度不凡，将來肯定有出息。”
“……”不過是畫像的時候頭昂了點，往遠處看了點，站得呆了點，就是溫文爾雅？那喬楚……
怎麽又想着和喬楚比？敲了下自己的頭，伊昕咒罵幾句，轉而對父親認真道，“這位公子的确是氣度不凡啊。”
“是吧是吧！模樣不錯，八字也合。”伊正虎笑眯了眼，“聽說他孝順父母，知書達理……”
“他是做什麽的？”
伊正虎清清嗓子，底氣不足，“賣豆腐的，他會寫‘腐’字哦！”
“不錯，真不錯。”伊昕強顏歡笑。
可能是她乖巧的樣子讓伊正虎大感欣慰，他居然一拍桌子，把畫像一丢，扯着大嗓門喊：“不行，我的女兒絕不能委屈了，你等着，爹給你找個乘龍快婿來。”
這時一個小厮跑來，看伊正虎的氣勢吓了一跳，站在門口許久才敢出聲，“老爺，人手不夠，小的找不着喬大哥。”
“什麽！昨天誇了他兩句，就整天不見人影，反了反了！帶路！看我怎麽收拾他！”伊正虎大怒。
伊昕不敢幫喬楚說話，只因為昨夜發生一件很尴尬的事情，還在伊家的下人那兒都傳了遍。這事情雖然嚴重，說起來倒是一句話的事：喬楚一口拒絕了伊正虎的入贅要求，且毫無商量的餘地。如今可好，她沒了面子，伊正虎看喬楚愈發不順眼，甚至恨不得千刀萬剮，于是今日不再讓他做張羅婚事、點算貨物的輕松差事，要麽命令他跑遍坤州去對別人點頭哈腰，要麽讓他去搬運貨物，就連午飯也沒給他吃。所以方才小厮說喬楚在貨沒搬完的時候離開，八成是餓得不行的結果。
“小姐，今天您想吃……”小翠來詢問
“暫且不吃了。”伊昕揉揉眉心，煩躁起身，“外面的鳥怎麽叽叽喳喳的。”行至窗邊，她愣了：怎麽又是有人坐在牆頭，怎麽又是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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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靜眼睛鼻子紅通通的，淚水一直往外冒。她顧不得擦，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跳了下來三兩步跑過來站定，忽而放聲大哭。
“怎麽了？”伊昕慌了神，忙拿手絹替她擦淚。
“我爺爺被衙門抓走了，你能不能讓伊老爺幫忙說說話，我求求你了！”說着鄧靜就屈膝要跪。
扶起她，伊昕差人去請伊正虎，連轎夫都等不及，自己就先和小翠帶了銀兩與心急如焚的鄧靜去衙門候着，看看能不能用銀子說通。一路上鄧靜除了哭就是咳嗽，再沒力氣說來龍去脈，伊昕就沒再多問，但天不怕地不怕的鄧靜都哭成這個樣子了，恐怕鄧爺爺麻煩不小。
到了衙門被攔了下來，她們被官差往外推。鄧靜原先願意再等，可裏頭居然傳出了鬼哭狼嚎的慘叫，吓得鄧靜臉刷白，緊跟着看門的差爺不放，不停說好話，銀子也塞了。但那官差銀子照收，好話照聽，回答卻只有一句“等等”。
“豈有此理，你收了銀子不辦事，當心天打五雷轟！”鄧靜怒極，大罵。
伊昕同小翠上前合力把她拉回，可鄧靜還是不依不饒地繼續罵。官差不高興了，從懷裏掏了幾個銅板往地上一丢，“大爺這就給你，誰稀罕你這點錢。”
“什麽！”鄧靜趁她們不備掙脫，上前推了官差一把，“我們給了你二錢銀子啊！”
猝不及防地被推，官差撞到腦袋，氣紅了眼，上前就給鄧靜結結實實的一耳光，打得鄧靜摔在地上。伊昕趕緊去扶，一看，才知她臉頰已經紅腫起來，嘴角流血，手臂還擦傷了。
伊昕看不下去了，求人的态度抛之腦後，“你怎麽打人呢！”
“她先推我的。”官差絲毫不懼，甚至揮着手中的長棍打她們，“快給老子滾！”
第一下把舍身擋着的小翠打趴在地，第二下伊昕情急抓住揮下的長棍，順勢一推，把官差推得腦袋又撞上了牆。一旁同當差的人發現她不好惹，就擋着橫眉豎眼又要報仇的哥們兒，兩人繼續守着門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小翠疼得動都動不了，默默擦着眼淚，鄧靜捂着臉嚎啕大哭，伊昕頭疼不已之際，一個疑惑的聲音響起，“伊姑娘？鄧靜？”
“韋公子。”伊昕見着認識的人十分激動，“能不能勞煩您幫我将她們送去醫館。”
“怎麽回事！”韋英傑發現她們都有傷在身，把手上的藥包一丢，“傷着哪兒啦？”
伊昕也不知道怎麽說，還得忙着安慰哭得一塌糊塗的兩人。韋英傑嘆口氣，招招手，适才橫行霸道的兩個官差就灰溜溜地過來聽吩咐，其間被鄧靜打了幾巴掌。
“幫忙送這兩位姑娘去醫館。”韋英傑邊将鄧靜扶起來邊說。
猛地搖頭，鄧靜抽噎道：“我爺爺還在衙門裏面，求求你救救他。”
“你先……”韋英傑看她傷勢皺眉。
“這點小傷不礙事，求求你救我爺爺。”鄧靜撲通跪下了。
因為太過驚訝，韋英傑反應了一會兒才慌張将鄧靜扶起來，說，“你們在這裏等等，我去打聽打聽。”
“韋公子，這些……”伊昕出言提醒。
将地上的藥包撿起，韋英傑不多說，小跑進了衙門。松了口氣的她們興奮地笑，小翠也好了許多，要留下來陪她們等。
大約花了一盞茶的功夫，韋英傑出來了，背着一個蓬頭垢面的人。鄧靜迎上前去，認出了韋英傑背上滿身是血的人，“爺爺”還未出口就上氣不接下氣地開始哭，鄧爺爺聽見了聲響，擡起頭來摸摸孫女的腦袋，“長這麽大了，不許總哭鼻子。”
“先去醫館吧。”韋英傑說。
“把……把我放下來，不……不礙事的。”鄧爺爺表情痛苦，卻逞強。
韋英傑知道鄧爺爺自尊心強，便爽朗一笑，“晚輩一介莽夫，一身力氣沒地方使，您就大發慈悲給我個機會吧。”
未發話就咳嗽幾聲，鄧爺爺見韋英傑毫不回避、關切問候，不禁動容。縱然現在心系祖父，鄧靜還是被這一幕感動了，目光久久未從韋英傑身上轉開，之後擦着疼暈過去的鄧爺爺額頭上的血，咬唇不語。
“最近的醫館在哪兒？”韋英傑問。
小翠立刻答道：“是劉氏醫館，那大夫是全坤州最好的了。”
“劉大夫？”韋英傑低喃一句，而後搖頭，“不，劉大夫不在，換一家。”
雖然奇怪為什麽韋英傑對劉大夫不在如此确定，她們還是聽從了這個建議，改去不算遠的別處。在安置她們之後，韋英傑歉然道：“大夫那兒已經給了銀子，我還有事，怕是不能陪你們了，家裏頭通知了嗎？”
“嗯。”伊昕點頭，她剛才已經請醫館的小哥去家裏面知會一聲。
放心點頭，韋英傑走之前還恭敬對已經醒來的鄧爺爺說了幾句。鄧爺爺捋了捋胡須，首次對韋英傑和顏悅色，“你也萬事小心。”
待韋英傑走遠後，鄧靜邊數着鄧爺爺身上的傷邊埋怨：“你看你，民不與官鬥知道嗎？怎麽不顧危險這麽做。”
“劉大夫醫術好人也好，這幾天就是他義診的時候，官府說請走就請走，不放大夫回來，還不許人買藥，害了不少看不起病的貧苦百姓，真是……咳咳咳……”鄧爺爺氣得聲調上揚，一口氣喘不過來不斷咳嗽。
伊昕嘆嘆氣，她大致明白了來龍去脈，看來這劉大夫是去看受驚的知縣夫人去了，不過有了千年人參還不夠，仍要“請”來個名醫，這餘夫人真是嬌貴得離譜。
再說了些話，家裏就有人來接，伊昕和兩人告別後就回了家。
小翠的傷在背上，伊昕害怕下人房裏的床太硬她睡不好，就在自己院落裏找了間房給小翠居住。半夜，住在外間的小翠覺得身上火燒一樣疼，雖然捂着嘴制止哼哼還是被伊昕察覺。伊昕出來查看才發現小翠發起了燒，面色蒼白，虛汗不止。
大晚上也沒辦法找到大夫，伊昕又知道平常藥物存放的地方，打算找些藥給小翠退燒。問清了小翠藥長什麽模樣，放置何處，伊昕打着燈籠只身一人去找。
開了門，裏頭大大小小的箱子櫃子将這間房塞滿當，伊昕借燈籠的微光很難找着，于是在找見幾根蠟燭時便點亮了。霎時房裏亮了起來，還未開找的伊昕被幾聲給吓了一跳，立刻循聲望去。
接着她發覺地上多了一個影子，正位于她身後，未反應過來便被擒住鎖喉，平日的大力氣竟派不上用場，任她如何掙紮也動不了分毫。
恐懼如驚天駭浪襲向她，伊昕感覺頸上的力氣更加重了幾分，越發無法呼氣，眼前的事物逐漸扭曲模糊。
“住手！”只聞一聲低斥，她頸上的力道消失，全身軟軟無力倒下，卻未碰到堅硬冰涼的地板，而是陷入一個暖暖的懷抱。
溫柔的聲音響起，“伊昕？能聽見我說話嗎？”
“喬楚？”晃了晃腦袋，她發現一臉焦急抱住她的居然是喬楚。
縱然心裏安心幾分，伊昕還是一抖，順着本能看向直直盯着她、隐于黑暗一角的人影。那人的表情看不真切，但身體現在燭光中，他身着黑色勁裝，一手捂着腰際，鮮血順着手腕一滴接一滴無聲落于地上，緩緩彙成一股粘稠蔓延。
害怕地往喬楚懷裏縮，伊昕指着人影顫抖道：“他……他……”
“你為了她，擊我一掌？”忽地，黑衣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将她指着黑衣人的手按下，輕柔握住放于心口，堅定而慎重，喬楚在她驚詫的目光中開口：“徒兒知錯，但不悔。”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于完成任務了嗷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