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三年後
唐遠攥着手機, 耳邊是他很喜歡的《小情歌》, 腦子裏炮轟似的亂炸,他伸出一根顫抖的手指, 抵着屏幕向左一滑, 電話接通。
那頭傳來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為什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唐遠捂住靠着手機的那只耳朵,很燙, 他哆嗦着用力啃了下食指關節, 靠那點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說, “我在想, 你給我打電話是為的什麽事?”
“那你想出來了?”
“大概。”
唐遠用腳把椅子勾出來, 一屁股坐下去,單手抹了把臉,渾然不覺自己像個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小孩子,委屈的求家長親親抱抱。
“昨晚是我度過的最差勁的一個聖誕晚會, 也是我在這個城市感受到的最大的一次惡意, 他們罵我黃種豬, 還罵我……”
稍作停頓,他用力抿了下嘴唇,堅持的說,“我是正當防衛。”
裴聞靳,“嗯。”
唐遠郁悶的嘆口氣,“可我還是惹麻煩了。”
“是有點麻煩。”裴聞靳淡聲道, “但是可以解決。”
唐遠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從事發到現在,還不到十個小時。
當地的警方沒上門,老唐同志也還沒找他,怎麽這個男人就第一個找過來了?
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試探,“親愛的,你這知道消息的速度快的離譜,該不會這裏有你的眼線吧?”
那頭沒有出聲。
唐遠“騰”地一下就從椅子上起來,動作幅度過大,椅子直接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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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聞靳聽着那麽大動靜,薄唇微動,“只是托了兩個朋友關照你。”
那口氣夠輕淡的,唐遠倒抽涼氣,他沒追問是哪兩個朋友,能被這個男人委托,身份肯定不簡單,“警方沒找我,是不是你插手的原因?”
裴聞靳言簡意駭道,“都解決了。”
唐遠坐了回去,那六個人都沒有生命危險,這會兒應該早就在醫院裏醒了。
就他們那橫行霸道樣,不可能咽得下那口氣。
要麽明着來,扭曲是非,利用富貴的家世給警方施壓,走法律程序。
要麽暗着來,查到他的住處,派人來報複,或者把他捋走,折磨他一番再要他慘死,怎麽都不會如此平靜。
昨晚唐遠為了安全考慮,在枕邊放了丹尼爾先前給他買的電擊棍,門窗都關嚴實了,甚至破天荒的再三檢查過。
卻是一夜風平浪靜,他還以為後面有大招,做好了驚動他爸的準備。
唐遠無意識的啃了啃嘴角,不知道這個男人所謂的解決是怎麽個解決法,以那幾個人的家世,哪兒那麽容易算了,他蹙起眉心,“會不會牽連到你身上?”
裴聞靳說,“不會。”
唐遠還是不放心,“真的?”
裴聞靳,“嗯。”
“你必須向我保證。”
裴聞靳的聲音裏隐隐有笑意,“我保證。”
唐遠的臉紅了紅,他後仰一些靠着椅背,擡頭看窗外,大雪紛飛,世界一片白,“我爸知道這個事兒嗎?”
“不知道。”裴聞靳說,“你想我彙報給他?”
“別,我相信你的能力,你說解決了,那就一定不會有什麽事了,既然沒事了,那就不要跟我爸說,省得他發亂火,傷肝。”
唐遠聽着從電話那頭傳來的呼吸聲,臉上是近似貪念的表情,好一會才開口,“你打電話過來是為了……安慰我?”
“有那個意思,”裴聞靳的嗓音低了些許,他說,“主要是想你。”
唐遠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接着是瘋狂的跳動,伴随着手腳發軟,他像是遭受了電擊,渾身都是電流劃過的痕跡,“要是沒出這檔子事,你會給我打電話嗎?”
裴聞靳說,小遠,這種假設沒有意義。
“那就是不會咯,”唐遠撇嘴,“你一向都能很好的控制得住自己,理性的不像正常人。”
耳朵邊的呼吸沉了下去。
他知道這個男人現在皺着眉頭,薄唇也抿出堅硬的線條,生氣了。
生氣了好啊,起碼能證明有情緒波動。
一時之間,身處地球兩端的一大一小都沒有說話。
唐遠聽到了細微的聲響,他的心裏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你在吃藥?”
另一邊,裴聞靳剛從藥瓶裏倒出兩粒藥,還沒送到嘴裏,他聞言,略顯詫異的輕挑眉毛,“聽力不錯。”
唐遠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我給你氣受了?”
裴聞靳揶揄,“覺悟也不錯。”
唐遠一口血沖到了嗓子眼,猛地竄上來,直往頭頂聚集,又瞬間降落,冷卻,他垮下肩膀,垂頭喪氣的說,“你看看,我倆好不容易通一次電話,我還讓你受氣了,你是不是覺得我特混蛋啊?”
“我平時跟同學相處的時候,都不這樣的,一到你這裏,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我也不知道怎麽說,算了。”
最後那兩個字觸動到了什麽舊傷,裴聞靳緊皺眉頭,拿着藥片的手不可遏制的發抖,他索性把藥片扔到床頭櫃上,手握拳用力按了按心口位置。
“在聽嗎?”唐遠狠狠抓了下頭發,“我就是不想你難受,你的心髒不好。”
裴聞靳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波動,“挂了。”
“挂了?”唐遠急的大聲嚷嚷,“挂什麽啊?不準挂!”
現在挂了,那還得了啊。
兩個人在一起,吵架拌嘴是正常現象,什麽都說開了,好過不清不楚的冷戰數百倍。
況且他們隔這麽遠,要是心裏有了疙瘩,那就完了。
唐遠發過去視頻邀請,被拒絕了,再發,還是被拒絕,他一口氣發了五次,還是那個結果。
“你幹嘛呢?”
唐遠一個電話打過去,委屈的不行,“現在我想看看你,都不讓看了是吧?你是跑去整容了,還是怎麽着?”
裴聞靳說,“是我不想看到你。”
唐遠正要發作,就聽到耳邊又響起聲音,“看了會受不了。”
他的呼吸一滞。
裴聞靳的聲音沉沉的,“我跟你說過,我這個情況不嚴重,就是要吃點藥,你不聽。”
“怎麽不聽啊?”唐遠覺得自己冤枉死了,“我聽了,我都記得。”
“那你瞎想什麽?”
“沒有啊,我……”
“我認為在這個世上,你最清楚我的身體情況,因為你感受的最深刻。”
裴聞靳說着跟情欲相關的東西,用的還是唐遠慣用的那種說法,語氣卻沒有絲毫戲谑,極其冰冷,“我哪次有在中途熄過火?”
唐遠的聲音發緊,“那什麽,你聽我……”
“可你依舊喜歡胡思亂想。”裴聞靳嚴峻道,“你不但胡思亂想,還喜歡給自己下總結。”
唐遠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人劃拉了一下,疼的他渾身打顫,“能不能讓我說話?”
裴聞靳靠在床頭,阖着眼簾,陷入沉默。
“我離開國內那會兒有答應過你,在外讀書的三年都乖乖的,不惹事。”唐遠耷拉着腦袋,“結果我沒到半年就惹了事,而且是個不小的事情,要你出面替我擦屁股,我心裏抑郁,老天爺非要讓我一次次品嘗什麽叫意外,什麽叫計劃趕不上變化,什麽叫人事無常。”
“你說那麽多,無非就是要我承認,我是個特感性的人,行吧,我承認,我是容易感情用事,尤其是在你的事情上面,可我不是想你好好的嗎?你又要工作,又要擔心家裏,還得顧慮我,那多累啊,我想你少累一點,你這還差一年才三十歲,都沒時間享受生活。”
裴聞靳半響出聲,“說完了?”
唐遠賭氣,“完了!”
裴聞靳說,“那挂了。”
“敢情我說一大推,都是白說?”唐遠不鹹不淡的說,“裴秘書,你要是這樣,我不得不懷疑你被哪個小狐貍勾走了。”
裴聞靳,“……”
唐遠像只圈地撒尿的小狗,“你心裏那塊地方是我的,我一個人的,我不想跟誰分享,要是你敢把哪個放進來,我就弄死。”
裴聞靳繃着的臉出現裂縫,“這麽狠?”
“是啊,就這麽狠,”唐遠冷哼,“所以你在國內悠着點。”
裴聞靳說出兩字,“一樣。”
唐遠在短暫的愣怔之後就亂了氣息,這男人總能輕而易舉就讓他血液沸騰。
他端起桌上的涼白開咕嚕喝下去幾大口,“是不是想我想的要命?”
“你說呢?”
“我不知道。”唐遠心裏的小本本翻了翻,噼裏啪啦的說,“今天之前,你電話沒有一個,短信沒有一條,告訴你了我的微博號,照樣一字不留,所以我還真不知道。”
裴聞靳嘆息。
唐遠翹着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抖動,“嘆什麽氣啊,你可以為自己辯解。”
裴聞靳低罵,“辯解個屁!”
“哎唷,”唐遠樂了,“我喜歡聽你說髒話,再說一個。”
裴聞靳的面色黑了幾分。
唐遠收起了故意擺出來的輕松,他抿抿嘴,想說,我想你想的要命。
他還想說,每次只要看到別人成雙成對,親親我我,在他面前撒狗糧,他就想什麽都不管了,馬上買票飛回去。
那頭遲遲沒有聲響。
唐遠一看時間,國內這會已經過了零點,很晚了,他正要對那個男人說晚安,就聽到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每天都比前一天要後悔。”
他期待的問,“後悔什麽?”
裴聞靳靠在床沿,裏面留着一個位置,他苦笑着說,“後悔答應那個三年之約,讓你跑那麽遠的地方讀書。”
唐遠的鼻子一酸,“再等等半年就過去了,三年很快的。”
這話像是說給裴聞靳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他憋着嘴角,臉上露出要哭的表情,人心是世間最變幻莫測的東西,就連自己都控制不住,但他不想去深思那個問題。
“學校裏有不少長得高大帥氣的男生,我都看了,發現沒有哪個有你帥。”
裴聞靳說,“哪天我老了,不帥了呢?”
“不要擔心,”唐遠安撫他家老男人,“到那時候,你還是最帥的,情人眼裏出西施嘛。”
“……”
唐遠的情緒平穩了很多,“你爸的病情怎麽樣了?”
裴聞靳拿起仍在床頭櫃上的藥片,就着一口溫水咽下去,“馮家過去了兩人,上周的手術他們有參與,很成功,後期好好調理,康複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三十。”
唐遠心想,百分之三十可以了,只要有希望,怎麽都好,“那你跟陳小唯,你們還有來往嗎?”
裴聞靳輕描淡寫,“我跟她挑明了我的性向。”
唐遠有點震驚,他激動的舌頭捋不直,“那,那,那她怎麽說的?會不會覺得你是為了拒絕她,故意那麽說的?”
裴聞靳說,“那不重要。”
唐遠翻白眼,他想起來什麽,“對了,你知道張楊的近況嗎?”
裴聞靳的眉峰一攏,“他在你那邊?”
“還不确定。”唐遠說,“我的直覺不是一向很靈的嘛,前兩天感覺碰到了他。”
裴聞靳沉吟幾秒,“明天我聯系一下蔣惡。”
說完他就話鋒一轉,“挂了。”
唐遠的嘴角抽搐,“大哥,咱倆這是分開後的第一次通話,那兩字太傷感情了,你說一次不算,還說兩次,三次,你想幹嘛?你說。”
裴聞靳反問,“再不去上課,你就要遲到了。”
唐遠這才搞明白是怎麽回事,“本來是要去的,可是一接到你的電話,就不想去了。”
他深深的吸一口氣,再緩慢的吐出來,“我還是去吧,逃課會被扣學分的,我以前不想當第一,覺得那位子坐起來不是很舒服,現在就想當第一,我要在這邊好好學習,學有所成,将來等你老了,讓你有個依靠。”
話落,他對着手機做了個打啵的動作,“挂了啊,晚安。”
通話結束了,裴聞靳拿着手機,眼皮微微垂着,很長時間都沒有回神。
兩天後,雪停了,天放晴。
Battle大賽從下午開始,持續到深夜,想跳就跳,沒有種族限制,也沒有等級限制,跳的好的,跳的不好的,都可以參加,只要你有一顆想跳的心。
與其說是大賽,不如說是街舞圈認可且看重的一個大型活動,召集同樣熱愛街舞,來自全世界各地的兄弟姐妹們見個面。
沒有獎項,沒有裁判,就是玩兒,用舞蹈打架,向志同道合的夥伴們展示自己的堅持跟努力。
唐遠是去助陣的,丹尼爾有個團隊,加上他一共五人,各有所長,主攻breaking。
隊長就是丹尼爾,他希望唐遠加入,被唐遠拒絕了。
唐遠在國內沒有接觸過街舞流行舞,到這邊才開始接觸的,時間太短,他現在只能跳跳hip-hop,像丹尼爾那個團隊擅長的舞種,目前他的力量跟肌肉反應都跟不上去。
加入了就是拉低團隊水平。
丹尼爾有很多頭巾,今晚他選擇了幸運色,紫色,本來就黑,紮那個顏色的頭巾,顯得更黑,黑到深處還是黑。
唐遠趴在欄杆那裏,一手拿着杯果汁,一手拿着塊面包,邊吃邊喝,視線四處掃動。
周圍鬧哄哄的,嘈雜一片,不可能有安靜的時候。
丹尼爾在做飛機跳,他兩只寬大的手掌張開,如同飛機兩邊機翼般撐在地上,旋轉身體的同時還在跳躍,身體非常靈活,全然沒了生活中的笨熊狀态。
唐遠吸溜一口果汁,沖看過來的丹尼爾亮了個大拇指,他一杯果汁還沒喝完,音樂就響起來了。
在這之前,唐遠只在網上看過類似的活動,這是他頭一回親眼目睹,那種火藥味跟感染力把他震感到了。
尖叫聲一波接一波,他的耳膜被刺到發疼,與此同時也找回了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春熱血。
到後來,唐遠聽到了一首感興趣的樂曲,于是他按耐不住的離開欄杆,下去了,跳了一支中國舞,就是他媽媽的成名曲《思念》,盡管服裝不合身,配樂也不是非常合适,他依舊盡最大的努力,把這支舞一處不錯的呈現了出來。
丹尼爾都看呆了,看完了連忙問隊員有沒有錄視頻。
隊員也呆着,忘了錄。
丹尼爾氣的暴走,他三五步沖上去,把人群裏的焦點捋到自己這邊。
唐遠把外套穿上,抓抓額前汗濕的金色發絲,“丹尼爾,你攥我胳膊幹什麽?趕緊松開。”
丹尼爾沒松,他龇牙咧嘴,兇神惡煞的對着往唐身上看的那些視線,“我得讓他們知道,你有人罩着。”
唐遠的臉一抽,“你像只老母雞。”
不光是丹尼爾,他的隊員也像,一個個的跟護小雞崽似的把唐遠護在身邊。
唐遠反倒是最輕松的一個,體力消耗得多,又出了一身汗,他就窩在丹尼爾的隊裏面,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丹尼爾本來想玩到最後,他的精力還很旺盛,玩一個通宵都不成問題。
但他看看倒在自己身上的人,也就是他的第一個中國朋友,掙紮了一番,把人往背上一撈,離開了依舊熱鬧非凡的西街。
第二天,唐遠就知道自己那支舞火了。
丹尼爾是最激動的那個,他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中國舞的舞蹈服,要唐遠給他當老師,亢奮的不行。
結果呢,一個最基本的壓背就讓他鬼哭狼嚎,要死要活,說什麽也不願意學了。
唐遠接到他爸電話的時候,他正在背舞蹈名詞,要考試了,煩着呢。
電話一通,唐寅就質問,“嘴角的淤青是怎麽回事?”
唐遠腦子裏還轉着複雜的名詞,一大串,很難記,他沒聽清楚,“什麽?”
唐寅以為兒子是在跟他裝傻,他慢悠悠的說,“裴聞靳……”
唐遠頓時一個激靈,“他怎麽了?”
“這回就能聽清楚?”唐寅沒好氣的嘲笑,“兒子,你耳朵按開關了?”
唐遠滿臉黑線,“爸,你別逗我玩兒啊,剛才我是真沒聽清,我背舞蹈名詞呢。”
“姑且信你一回。”唐寅冷哼了一聲後重複一遍,“那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受傷的?”
唐遠用稀松平常的語氣說,“跟人打架了呗。”
唐寅的眉頭皺了皺,“輸了還是贏了?”
唐遠說,“贏了。”
唐寅眉間的紋路舒展開了,“那就行。”
唐遠聽到這答案,一點都不奇怪,他爸就是這麽個教育理念。
“舞蹈我看了,還不錯。”唐寅的語氣變得淩厲,“以後再跳那支舞,別頂着一頭金毛,必須給我染回來,認認真真,像模像樣的跳,聽到沒?”
“昂。”
唐遠撓眉毛,“爸,這邊有經紀公司聯系我,問我願不願意出道,還有的想讓我參加這個節目,那個節目,很煩,我說家裏不允許,全都推到你頭上了。”
唐寅說,“推吧。”
唐遠還來不及感動,就聽到他爸說,“反正處理這一類事的都是我秘書。”
“……”
唐遠平安無事的度過了一個月,那幾個人的家裏都沒找他麻煩,他終于把心裏漂浮的大石頭放了下去,等着寒假的到來。
放假前一周,丹尼爾興奮的從外面回來,“唐,我戀愛了!”
唐遠正在廚房切土豆,聽到丹尼爾震耳欲聾的喊叫聲,吓的身子一抖,差點把手切到,他驚魂未定,“戀愛就戀愛了,多大點事。”
“你不知道!”丹尼爾瞪着眼睛,一副不知道怎麽形容的樣子,他半天想起來什麽,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給你看我今天遇到的中國姑娘。”
唐遠随意一瞥,眼皮跳了一下,他把丹尼爾的手機拿過來一看。
确認過了,真的是馮玉。
丹尼爾沒察覺唐的表情變化,他笨拙的指手畫腳,“雖然沒有你漂亮,沒有你白,但是很可愛對不對?”
唐遠把手機還給丹尼爾,沒說話。
“我看到她的時候,感覺看到了天使。”丹尼爾用無比真誠的語氣說,“我決定了,我要跟她在一起,我要娶她當,當你們中國人說的那個,媳婦,對,就是媳婦。”
唐遠還是沒出聲。
丹尼爾一臉嚴肅,“唐,你一定要幫我。”
唐遠沒法繼續切他的土豆了,“你知道她叫什麽?”
丹尼爾搖頭。
唐遠又問,“那你知道她的聯系方式嗎?”
丹尼爾還是搖頭。
唐遠挑眉,“她的住址?”
丹尼爾徹底成了頭傻熊。
“什麽都不知道,”唐遠攤手,“那你不會再遇到她了。”
丹尼爾不死心,他課不上了,也不四處玩了,就天天在那條街附近游蕩,着了魔。
放假第二天,唐遠被丹尼爾強行拖到街上,停在一間咖啡廳外面,他隔着玻璃窗看坐在裏面喝咖啡的馮玉,有點感慨。
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人為,都是緣分。
唐遠捏了捏鼻梁,“丹尼爾,我必須向你坦白,有件事我隐瞞了你。”
丹尼爾眼睛直勾勾盯着咖啡廳裏的可愛姑娘,“你說。”
“是這樣的,”唐遠後退幾步跟他拉開距離,立在相對安全的方位,“她叫馮玉,是我在國內的朋友。”
丹尼爾,“……”
唐遠以為丹尼爾會氣他的隐瞞,沒想到對方完全不介意,只是拽着他進了咖啡廳。
馮玉看到唐遠,歡喜之情全寫在臉上,雀躍的像只百靈鳥,饒是語言不通,根本什麽都聽不懂的丹尼爾都能看得出來。
丹尼爾塊頭大,縮手縮腳的擠在小沙發上,坐姿很憋屈,尤其配着他耷拉的嘴角,特像一只爹不疼娘不愛的大型寵物,誰看誰都覺得滑稽,還可憐。
馮玉的英文不是很好,唐遠充當翻譯。
其實就算唐遠不把丹尼爾的心思轉達給馮玉,她也知道,對方那眼珠子一直黏在她身上。
眼神像火,讓她很不自在。
唐遠也不用将馮玉的回應告訴丹尼爾,他能察覺出她的态度。
人類的情感就是這麽奇妙,掙脫了語言的限制。
馮玉是跟閨蜜來這邊度假的,她們跟唐遠丹尼爾一起跨年,年後就回國了。
丹尼爾沒再提過馮玉,似乎是已經知難而退。
第一個學期過去,第二個學期就快了,好像一天比一天快。
唐遠沒有在這座城市碰到過張楊,他也不跟誰打聽,對方是生是死,日子是好是壞,都跟他沒什麽關系。
國內一直跟他保持聯系的,也就那麽幾個。
四季不停輪轉,時間匆匆而過,不做分秒的停留。
人,事,物這三樣都在不斷的變化着,還是原來模樣的少之又少,尤其珍貴。
唐遠大三的時候,整個人開始閑散起來,有了更多的時間來思念。
這讓他太煎熬了,他幹脆拉着丹尼爾到處參加大大小小的比賽,積極參與每個團體活動,也會跟着老師去其他國家進行學術交流,把時間充分利用了起來。
像是不給青春留任何遺憾。
到了最後一個學期,唐遠又平靜下來,仿佛一個經歷過無數個日夜的修行,終于悟出道義,脫離了紅塵俗世的修道者。
其實壓根就是兩個極端,他在迫不及待的等着滾進紅塵裏面。
畢業那天,唐遠把自己收拾的幹淨整潔,他帶着行李,以及兩箱子沒寄出去過的明信片站在校門口。
心情很複雜,激動,忐忑,還有一絲緊張。
三年過去了。
他心裏的那棟小房子沒有易主。
不多時,丹尼爾大包小包的過來,跟他并肩站着。
唐遠古怪的問,“丹尼爾,你站這兒幹嘛?不是說你家裏人會去公寓接你回家嗎?”
“不回了。”丹尼爾說,“唐,我要跟你一起去中國。”
這話他是用中文說的,很流利。
唐遠滿臉震驚的看着他,也是用的中文,“卧槽,你什麽時候學的?”
丹尼爾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狡黠的嘿嘿笑,“不告訴你。”
唐遠砸了下嘴皮子,這家夥不聲不響就學會了中文,下了很大功夫,別的不說,就沖這毅力,也值得敬佩。
站了會兒,丹尼爾擦掉滾到下巴上的汗水,不耐煩的東張西望,“唐,你叫的車還沒來嗎?”
唐遠,“我沒叫車。”
他笑容燦爛的說,“我等我家那位過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