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盤問
至于元非晚這邊,在元光耀和蕭欥上山之後,她便有些心神不寧。蕭欥對她幾乎一見鐘情,她不知道,也沒猜到——因為她最關心的問題是回長安,而蕭欥的王爺身份更勾起了這種情緒。
也不知道蕭欥來到底是為了什麽?元非晚不由尋思。能讓德王跋山涉水數千裏,一定有些堅不可摧的理由——
臨時要務?嶺南有什麽臨時要務值得一個骁勇善戰的王爺親自來?
而說到骁勇善戰……該不會是誰嫉恨蕭欥在軍中的地位、從而想要做點什麽吧?
元非晚微微斂眉,因為她覺得這事很可能。好歹她也是經歷了四位帝王的公主,雖然因為深受寵愛,腌臜事兒輪不到她頭上,但見識确實不少。比如說,在她哥哥駕崩時,她大侄子和她親弟弟領着各自的軍隊,差點在長安幹起來。
而換到現在分析,如果蕭欥在軍中威望太高,最可能對此感到威脅的人只有兩個:當今皇帝,和未來皇帝。
雖說他們一個是蕭欥親爹一個是蕭欥親哥,但在權力面前,親情能當飯吃?
按照元非晚的估計,這事兒和太子脫不了幹系。
當年,讓十三歲的七皇子頂替十八歲的太子去涼府所轄的甘州平定內亂,就夠扯的了——太子的命是命,皇子的命就不是了?就算太子是國之儲君,不宜以身犯險,也不該推自己親弟上啊?莫不是又怕死、又想借助蕭欥之手把兵權捏在自己這邊?
要真是這樣,太子的算盤也太響亮了。天底下哪有魚和熊掌得兼的好事?
至于皇帝,不說是主導意見,也至少是個默許态度。
看起來,德王人前風光,實際日子不大好過啊!
元非晚心中啧啧。如此一來,擺在蕭欥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其一,乖乖地繼續聽別人的話;其二,讓別人聽他的話!
然後,今天,她在嶺南看到了他。似乎,這位德王殿下已經做出了選擇呢……
元非晚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嘴角。她開始對蕭欥有點興趣了。
“……江婆要怎麽處置,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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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句把元非晚的精神從神游狀态拉了回來。她垂下眼,就看到老婆子還躺在地上,直挺挺的,和屍體一樣僵硬。“這個嘛……”她蓄意拖長音,敏銳地注意到對方緊閉的眼皮微微顫動,顯然在偷聽。“先幫我打點水來,河水就行。”
仆從不明其意,但還是很快提了一只裝滿水的木桶回來。
“不過是初夏時節,天氣就這麽熱了。”元非晚倚在榻上,懶洋洋地道。“水提過來給我,我要洗洗手。”
洗手要一桶水?仆從更加疑惑。不過主子說什麽就是什麽,更何況是他家大娘的要求?所以他不僅把水桶提到榻邊,還特意找了個胡凳墊好,好讓元非晚輕松碰到水又不容易被濺濕。
這倒是個機靈會來事兒的,元非晚擡頭看了他一眼。“元信,是吧?”她爹素來是個要精不要多的性子,三個随從都是親信,名字分別叫信、達、雅,一聽就是一股撲面而來的文人氣息。
“是。”元信垂手站在一邊,恭敬道。
元非晚沒再問,只慢騰騰地把手伸進清水裏。河水不比井水,在昨日雨後的天氣裏依舊沁着冰冷的涼意。她蘸了蘸,貌似不經意地撥動水面,然後抽手出來,再一推——
嘩!
原本滿滿的水立刻流了一地。木桶滾下胡凳,重重地砸上了地上人的腦袋。
“啊啊啊啊!”江婆再也裝不下去,尖叫着跳了起來。她現在的模樣狼狽極了,渾身濕淋淋不說,腦門側面還立時起了一個大包。
除去在廚房忙活的邱大叔,在場的元信元達元雅全被驚呆了。大娘這是……故意的?就和病好了還要戴帷帽吓唬老夫人一樣,絕對是故意的!
“怎麽就掉下去了?”被認定為蓄意的元非晚輕飄飄地問,然後伸出一只手。
元信愣了一下,馬上意識到元非晚是要幹淨帕子,立馬遞上。
“看起來是凳子不太穩。”面對一身因為濕透而顯出層層下垂的贅肉,元非晚多看一秒都覺得髒了眼睛,索性不看。她慢條斯理地擦手,動作優雅又細致。“等會兒罰你拖地,元信。”
“是我的錯。”元信已經回過味來。元非晚就是要發作江婆,這才找了個借口。但他樂于配合——罰拖地算什麽事?地板本來就要打掃,罰了和沒罰一樣啊!“我一定會将這裏打掃幹淨,直到大娘滿意!”
元非晚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
而江婆呢?不僅身上冷得哆嗦,嘴唇也氣得直哆嗦。她是元家老人了,怎麽不知道元非晚每字每句都在刺她?只不過她實在太憤怒,說不出話來,以至于話都被元非晚說完了,補都來不及。“大娘,你……”
“喲,江婆你醒了?”元非晚打斷對方,表情語氣就像她剛發現這件事一樣。“那真是太好了,剛剛可把我吓個半死。”
“你……你、你……”江婆臉上瞬時五顏六色,像是開了個染坊。都是些什麽屁話?她這麽大個人都看不到,眼睛是瞎的嗎?
要不是時機不合适,信達雅三人一定都會笑出來。吓個半死?應該是爽個半死吧?
元非晚才不管老太婆臉色如何。迫于老夫人和二房的存在,還有自己病怏怏的身體,她韬光養晦很久了。這時候換自己地盤,哪兒還有一絲顧慮?
“哎呀,江婆,你這額頭是怎麽了?怎麽這麽不小心呢?還不趕緊叫邱大叔拿個雞蛋來敷敷!”她一疊聲道,仿佛真的關心一樣。
最靠近廚房的元雅立刻動了起來。不過幾秒,他又重新出現,道:“廚房還在收拾,要水煮蛋得半個時辰了。”
“啊,那便罷了。”元非晚毫不在意地揮手,根本不管這種蓄意推搪,因為她本來就是說說而已。
“我的衣服……”江婆嘴唇蠕動,終于擠出了這幾個字。布料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樣子完全不能看,周圍的嘲諷眼神都快轉化成實質了!
“啊?”元非晚眯着眼睛看了看那張泛綠的臉。“反正天氣熱,過一會兒就幹了。”
初夏的天氣到底能熱到哪裏去啊大娘!不論是元信元達還是元雅,都在心中吐槽。反正這裏沒外人,您直說您要折騰江婆就得了,沒人反對的!
江婆牙齒格格作響。一方面是凍的,一方面是氣的。她恨不得自己回去拿衣服,也恨不得一巴掌扇掉元非晚臉上礙事的微笑,然而她一個也做不了——
她能渾身濕透地回元府嗎?老臉還要不要了?
至于扇元非晚……想想就好。別說三個随從會不會讓她得手,她要真這麽做了,元光耀就得把她往死裏整!
元非晚仿佛完全沒看見那雙眯縫眼裏閃爍的恨意。“沒話說了?”她終于擦好手——元信識相地把帕子接走——“那我有點話說。你最後來我院子那日,二房裏有誰去過?”
聽見這話,江婆愣住了。她原以為元非晚要說她玩忽職守的問題,然而元非晚卻想知道這種事?“時日久遠,老奴……不記得了。”
還跟她嘴硬?元非晚冷冷一笑。“江婆是在祖母跟前伺候的人,就算指,也是指給了永郎,當然不需要聽我這大娘的話。不過,你要是不老實說,這事會讓祖母和二房一起倒黴。”當然,讓老夫人和二房倒黴的事情可不止這一件!
但這話停在江婆耳朵裏,就變了個味道。她又驚又怒地想,元非晚她竟然連老夫人都不放在眼裏了!
“如果,我告訴你,我和水碧染了水痘是因為碰了永郎換下的衣服……”元非晚拖長音,“你還是不記得誰去過了嗎?”
衣服不就是她拿到元非晚院子裏去的?江婆立時駭得臉都白了。她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不,大娘,這不是老奴幹的!打死老奴也沒那個膽子啊!”
“我信。但我信的不是你沒那個膽子,而是你自己怕死。”元非晚淡漠道。
這話正中軟肋,江婆渾身一僵。元非晚知道她的居心?
“所以,那天有誰去了二房?一個不漏地告訴我。”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女主略兇殘,就是略兇殘~當然,現在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