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覺得我應該是舞蹈天才
看見樓梯口裏站着的木樹,或者說自己時,孫果怎麽看怎麽不習慣。
“我的眼鏡呢?”孫果上下指指木樹,除了穿衣風格大變,被孫果視作本體的圓框眼睛居然不見了。
“我幫你換了隐形眼鏡。”
木樹兩手一攤,“驚喜吧?”
孫果扯着嘴角努力讓自己幹笑了兩聲,心裏想的卻是,近六百度的近視眼戴隐形眼鏡,戴久了才知道驚不驚喜。
孫果跟着木樹進了電梯,木樹熟練地按下35樓。
孫果上下打量着電梯,小聲問木樹:“電梯裏沒有攝像頭嗎?我和你一起出現,會不會不太好?走廊上也是,要被拍到一起進屋,那不是完蛋了。”
“很有做狗仔的覺悟嘛。”
“都跟你說了不是狗仔,我平時不跟前線。再說,我們從來都是拿了照片視頻,有實證才報道新聞,和一般記者有什麽區別。”
“一般記者可不會天天蹲在誰家門口,只等着拍人家談戀愛。”
“一般人也不會因為談個戀愛都受全民關注。”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已經到了木樹家門口。木樹正在輸入門密碼,孫果四下環顧:“真的不怕有攝像頭嗎?”
“叮”一聲,門開了。木樹擡擡下巴,示意孫果進屋。
“不要瞎擔心了。之所以住這兒,就是因為這家物業口風出了名的嚴,絕不會洩露業主隐私。”木樹跟着進了屋,整個人歪坐在沙發上,兩條手臂向兩邊攤開,長長舒口氣,“啊,還是自己家舒服啊!”
孫果略顯拘謹地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難怪王一川說,幾處房産你只住這兒呢。”
“其實前兩年住過東邊兒,後來那樓裏搬來好幾個圈兒裏人,我就搬出來了。”
“不喜歡看見熟人?”
“應該說是,不想下班了還看見同事。”
“哈哈哈”孫果樂出了聲,向木樹豎起大拇指:“這個形容特別好。”
“我要的視頻呢?”木樹話鋒一轉,剛剛因為孫果那句誇獎,臉上明朗的笑也隐去大半。
“張浩哲說,會發到你郵箱裏。”
木樹起身,向二樓走去。木樹住的這套公寓,一共上下兩層。雖然昨天孫果在這屋裏已經睡了一晚,但當時腦子裏仍一片混亂,再加上經歷了和木樹一樣的上廁所沖擊,自然顧不上好好參觀,現在孫果正一間房間一間房間的打量着。
上了二樓,推開木樹所在的房間,居然是間像KTV包間似的練習室,四周包裹着厚厚的隔音牆。木樹蹲在牆角的小沙發前,搞估筆記本電腦。見孫果在門口,木樹沖她招招手,孫果将腦袋湊到電腦屏幕前。
“張浩哲已經把視頻傳過來了,今天把這一段學下來就行。”
視頻裏,随着音樂,幾個舞者已經前後兩行排開,盯着視頻兩分鐘後——
“木樹,我覺得,你大概對我有什麽誤解,我從來沒學過舞蹈,沒有一點兒基礎,這……”孫果指着視頻,咽下口水,”今天要學會?這一段?”
“不學會,你還有其他辦法可以推掉嗎?”
孫果不做聲,退後兩步,背靠牆上,低着頭,用腳在地上畫着圈兒。
“你跟着我,一個動作一個動作來,不管怎麽樣,今天要把這段學出個大概,嗯?”木樹擡眼看着孫果。“我們從最簡單的開始。”
“哦。”孫果弱弱地附和着,一聽就毫無底氣。
練習室裏,兩人光着腳,木樹在右孫果在左。對面,整面牆便是一面鏡子,映出的是孫果的手忙腳亂和木樹的行雲流水。
一剎那,孫果有些恍惚,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像通電般傳遍全身。
“孫果!不要看我看鏡子。”孫果回過神,一旁的木樹并沒有停下動作。“把手臂打開,別把身體佝偻着,你同手同腳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個小時還是更長時間?首先喊停的人,居然不是孫果。
“我們休息一會兒。”木樹彎曲着身子,兩手撐在大腿上,重重喘着氣。孫果去廚房,倒了杯溫水遞到木樹手裏。
“謝謝。”木樹接過水杯,直接坐到了地板上。
“你平時不鍛煉嗎?”木樹伸伸腿伸伸胳膊,這種長期不運動後突然劇烈運動造成的酸痛感,他已經很多年沒體驗過了。
孫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想過要運動啊,不過沒時間。”
孫果用食指按按自己胳膊上的肌肉,“你倒是鍛煉得挺好。要不這樣,你去休息一會兒,我跟着視頻練就好了。”
“你一個人練?我可不放心。”
“我跟你說你可能不相信,其實你的身體對這些動作好像有記憶,我跟着慣性瞎跳,貌似也不會太糟糕。”
“以前誰跟我說這種話,我是肯定不信,不過現在,”木樹指指孫果和自己,“誰跟我說他昨晚見了外星人,我也肯定信。我歇着了,你好好練把。”
躺在卧室床上,木樹長長舒口氣。他試着整理目前的情況,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也許一覺醒來,他和孫果就能換回來,一切仿佛只是一場夢,再也許,他們就永遠這樣了。
木樹讨厭一切無計劃,偏偏現在每一件事情都在他的計劃之外。
再睜眼,木樹首先聞到的是一陣飯香,這味道在這套幾乎不開火做飯的公寓裏,顯得尤其突兀。尋着味道走出卧室,三菜一湯整整齊齊擺在餐桌上,揭開一個蓋子,白色的煙霧蘊上來,險些眯了眼。
每個星期,家政阿姨會把各種蔬菜水果往冰箱裏堆,隔一個星期,又将沒吃的東西拿出來,換上新的,從住進這套房子,便一直如此。終于,這些東西今天有了用武之地。餐廳裏,還隐約能聽到練習室裏傳出的打節拍的聲音。
整段舞蹈結束,孫果猛地發現站在練習室門口的木樹。
“呀,醒啦?”
“別跳了,下來吃飯。”
“站多久了?剛才我跳的那段看見了嗎?我覺得我應該是舞蹈天才!”跟着木樹下樓,孫果手舞足蹈地說着。
走在前面的木樹忍不住嘴角上揚,突然轉身,收起笑臉,盯着孫果:“不是說是因為我的身體有記憶嗎。”
“你就不能誇誇我嗎?”孫果夾起一塊兒茄子,大口往嘴裏塞。
“那好吧,謝謝!”
“我是要誇獎,謝,謝什麽?”
“謝你做的飯菜啊,還不錯。”木樹也在大口吃着。其實,木樹還想說,謝謝你那麽努力的在練習,其實這些,明明和你無關。但木樹終究沒說出口。
北京的冬天,夜色來得早。飯後,窗外已是暮色一片。
“你今天不回去住?”孫果一臉驚悚,看着木樹。
“你的床太小,我睡得難受。”其實真實原因是木樹不想和孫果的另外兩名室友合住,一個人住慣了,既接受不了多出的兩個人,更接受不了本該屬于別人的那份關心,被自己承受了。
“那你幫我給西雅打個電話,就說……”
孫果皺着眉頭努力想着,“就說有個同事失戀了,我在她家陪她住一陣兒,就這麽說吧,西雅得聽到我的聲音才放心。”
“你和王西雅,真的不是那種關系?那個蘇偉其實只是給你們打掩護用的吧。”
“女生之間也可以有真正友誼!你根本不懂。”
“我聽別人說,女生間的友誼都是塑料花,看着好看,一捏就碎。”
“聽誰說的,以後少和這樣的人接觸,太沒見識了。”
午夜從夢裏驚醒,還是同樣的夢境,終究即便在夢裏也什麽都改變不了。木樹望了望窗外,隐約聽到卧室外有聲音,打開門,聲音是從二樓練習室傳來的,透過練習室的門縫往裏看,是孫果還在一遍遍練習舞蹈的身影。
“我覺得我應該是舞蹈天才”,木樹突然想起孫果之前說的這句話,帶着一絲自己也沒察覺的笑意,搖了搖頭。再次躺下床,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