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被抛棄的人生
這樣的狀況，他覺得很詭異。
紀琛看看黎飒，再看看紀蘇平，不解地低下了頭。
黎飒知道他不習慣這樣的氛圍，就招呼他吃東西:“鍋裏的東西煮的差不多了，快點吃，爛了味道就不好了。”
此刻，他們三個正在紀蘇平的公寓裏煮火鍋吃。東西都是她跟紀琛在超市裏挑的。那時，聽她說要跟他一起吃火鍋，紀琛挑起東西來可積極了，看到中意的就往推車裏塞，黎飒擋都擋不住。可現在看到紀蘇平也在，他的熱情似乎打擊了不少。頭低着，也不說話，跟個木頭人似的。
估計是因為他還不習慣跟這個大哥多相處吧。黎飒如是想着，他可不認為他的那個笨腦袋，會有過兩人世界的想法。
紀蘇平見紀琛不動筷子，就擡手夾了個蝦球放到他碗裏。他記得的，紀琛對紅色的東西，都很上心。
果然，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紀琛不再低頭發呆，他專注的看了一會他碗裏的蝦球，拿起筷子戳了戳，然後夾起來，迅速的塞在嘴裏。
黎飒被他的樣子給逗笑了。然後伸手給他夾了幾個他喜歡的，當然，無一例外的都是紅色的。
“他還真是喜歡紅色的東西。我記得以前他吃飯，都要拿番茄醬拌呢。”紀蘇平微微笑着，語氣溫和。
“這種搭配也只有他想的出來。”說這話的時候，她一臉的無奈。
這樣的對話，讓黎飒有種紀琛是她跟紀蘇平兒子的感覺。兩個人就着紀琛的飲食習慣，展開深刻的讨論。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自家兒子的營養，操碎了心。
黎飒被自己的想法給逗笑了，笑過後她把話又接了下去:“你別看他現在挺好的，有階段他怕紅怕得要死。連番茄醬都不敢看。”
紀蘇平眼底閃過一抹緊張，他皺起眉，看着紀琛問道:“怎麽會，現在好了嗎？”
“好了，這還要虧得我學長，他真的很有一套。”
聽到她說的是宋禮謙，紀蘇平點了點頭。他見過他一次，印象不錯。
“那紀琛的病，能拜托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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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飒：“我也那麽考慮過，不過他說他最近忙着治韓絮，沒什麽時間。所以，最近由我來治療，反正現在的狀态很不錯，先讓他學着多親近人吧。”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紀琛看他們說的熱鬧，也沒了吃東西的心思。就放下了筷子，直挺挺的坐着，看他們說。
黎飒知道他不喜歡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就安慰他：“我們在說關于治療你的事。學長這些天有事，所以分不開身。等他處理完韓絮的事，你再由他來治好不好？”
紀琛聽了呆了一下，随即不停的搖頭。黎飒莫名的看着她，問：“怎麽了，你不想我學長來治你？”
紀琛點頭，開口道：“你來。”
黎飒嗔怪的板起臉：“別鬧脾氣了。治你這個，我肯定沒我學長拿手。他是非常好的醫生，一定能幫到你的。你看，你上次得病，不就是他幫你看好的嗎？”
紀琛眼神黯了黯。他知道他說不過黎飒的，所以這事最後還是要聽她的。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對宋禮謙就是有一種很排斥的感覺，盡管他曾經治好過自己。
而他們，都認為他對宋禮謙的排斥，是争風吃醋的表現。所以沒有人，多考慮一層。
紀蘇平見紀琛臉色不好，以為他是怕黎飒不管他，就勸道：“就算以後宋禮謙來治療你，黎飒他也會在旁邊看着你的。所以，不要擔心。”
聽他那麽說，紀琛雖然心裏還是不舒服，卻也安心了一些。這時他看紀蘇平的眼神，比起平時來又多了絲善意。黎飒見了非常的滿意。她希望紀蘇平跟紀琛，能一直保持友好。
這頓飯的氛圍很好。三個人圍在一張桌上，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給紀琛夾菜吃。雖然他已經三十了，按理說應該不喜歡這種被當成小孩子的感覺。但莫名的，紀琛對他們這種行為不排斥，反倒還很新奇。
因為從他記事起，他就沒體會過這樣被呵護的感覺。
......
蘇優懷孕的消息很快的傳了過來。黎飒對此表現的很淡，曾經她們是很要好，可想着她對紀琛的态度，黎飒對她的事就提不起興致了。
對此，她媽秦音又在她耳邊轟炸了一番。
“飒飒，蘇優說想找個時間和你喝茶。你計劃好時間了嗎？”
黎飒垂着眼睛，手上的筆不停的寫寫畫畫。此刻，她正做關于紀琛治療的計劃量表。所以秦音的話，她沒怎麽聽進去。
見女兒沒反應，秦音又加大聲音，把話重複了一遍。這次，她終于放下了筆，看着她媽的臉，表情無可奈何。
她真的是不願意啊！
想了想，她對她媽說道：“你跟蘇優去說，就說我最近沒什麽時間。所以......過一階段吧。”
見她這幅樣子，秦音真的受不了了。她從沙發上起來，急躁地踱來踱去。
“沒時間沒時間，我看你是把時間都花在紀琛身上了。你看看你現在，工作也沒有，自己的交際圈也沒有。你說說，你是不是要為了紀琛，把自己都折進去了？你是不是不要自己的生活了？”
黎飒蹙眉：“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撇開我跟紀琛的關系，現在他就是我的病人，我必須要為他負責。”
“醫生那麽多，不差你一個。你的學長，你的老師都比你有經驗，你可以讓他們去治療紀琛啊！”
黎飒頭痛的拿起筆戳了戳自己的額頭：“媽，學長和老師也有自己的工作，他們沒辦法一心撲在紀琛身上。而且紀琛不喜歡跟外人接觸，我必須先引導好他，才能把他交給別人。”
秦音越想越氣。黎飒這個樣子，她是說什麽都沒用了。林英言一直跟她抱怨，說蘇優剛懷了孕，情緒有點急躁。想着她跟黎飒關系好，所以希望黎飒能多開導開導蘇優。她本來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事，就答應了下來。可哪知道自家女兒是這幅态度。
不去也就算了，可她偏偏把時間都給了那個紀琛。這讓她，怎麽能不上火？
“飒飒。你跟紀琛關系好，跟蘇優關系就不好嗎？說起來，你們可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你想想你們當初，關系多好。你現在冷落她，你讓你林阿姨怎麽想？咱們兩家是幾十年的朋友了，我們都不希望你們的關系變僵。”
秦音苦口婆心的勸她，看她一臉的沉痛，說不定下一刻這眼淚就出來了。黎飒想着，她已經因為紀琛的事，氣了她媽一次。現在還真不好意思，為了蘇優的事，再給她媽心裏添堵。考慮了一會，她點頭答應：“我知道了媽，我會找時間跟蘇優談談的。”
秦音這才舒了口氣。還好，她的女兒還知道體諒她。現在，她可真怕黎飒不管不顧的要跟紀琛在一塊，鬧出私奔之類的事來。
約蘇優出來的那天，是個晴天。陽光明媚的，天上連一絲雲彩都沒有。這本來應該是個心情舒暢的日子，可當黎飒坐在茶室裏，看着對面的蘇優，只覺得如坐針氈。
一段時間不見，她對蘇優陌生了不少，同時她心裏也有一個梗。
她已經能預見了，今天的會談，絕對不會是什麽愉快的回憶。
不知道是不是剛懷孕的關系。蘇優的氣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她也沒有化妝，所以眼圈那有一層濃濃的黑眼圈。她還比她小幾歲呢，可這模樣，卻比她這個三十歲的老女人還要憔悴。
“沒睡好嗎？”想了好一會，黎飒才想到了一個比較溫和的話題。聽她先開口了，蘇優還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抹似笑似哭的表情。
黎飒見了，心裏有些不好受。她聽到了一些風聲，說這周啓元結了婚後還不安分。每個星期，身邊都會有不同的姑娘。每每說到這事，她媽就會在她耳邊嘆氣。
“女怕嫁錯郎啊，這要是不選個好對象，以後的日子有的苦呢。”
黎飒知道，她媽這也是在暗示她什麽。可黎飒有這個自信，紀琛跟周啓元絕對不一樣。除了她，她就沒見過他對別的女人獻殷勤呢。
她本來以為蘇優會跟她訴苦的，哪知道她是來跟她分享她成為母親的喜悅的。
“飒飒姐，我覺得成為母親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現在想到有一個小生命，在我的肚子裏生根發芽，我就覺得好幸福。”
黎飒聽了嘴角抽了抽，她現在還真是粉飾太平的好手。
“蘇優，我聽你媽說你最近挺煩躁的。有什麽話你能跟我說，也許我能給你一些有用的建議。”
蘇優聽了只是搖頭：“你不要聽我媽瞎說。我沒有煩躁，只是剛有了孩子有點不适應而已。我現在非常的好，非常的幸福。”
黎飒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那周啓元呢？你有了孩子，他有沒有什麽表示？”
“他？”蘇優淺笑：“他最近一直待在家裏陪我，都不出去了。”
黎飒眼底閃過一絲怒意。她這意思，就是她沒懷孕的時候，他一直都出去，不會留在家裏陪她？這樣的男人，生活在一起還有什麽意思？
“蘇優，雖然你現在有孩子了。可你還是要考慮清楚，這周啓元是不是一個适合過一輩子的人。現在孩子還小，你還有選擇的餘地。”雖然她現在看不慣蘇優的作為，但她還是希望她能回頭是岸。畢竟是要過一輩子的人，這種事必須考慮慎重。
“他當然是，而且他會跟我過一輩子。”蘇優回答的十分的肯定，同時臉上也浮現出憤懑。
“飒飒姐，我約你出來是想跟你分享高興的事的。你能不能不要總說掃興的話？周啓元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爸爸。我不想聽到任何人說他的壞話。”
黎飒這下真的是沒什麽好說的了。這蘇優現在的腦回路跟她就不在一條線上，她現在說什麽對她而言都是白搭。
本來想跟她随意再扯扯的，結果她接下來說的話，真的是把黎飒激怒了。
“飒飒姐，你也別總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你現在跟那個人待在一塊，以後一定會後悔。”
“他是你哥哥！”黎飒加重了語氣。別人對紀琛有偏見就算了，但蘇優不可以。紀琛對蘇優一直是發自內心的寵溺的，凡事都順着她不說，她要他做事的時候，他從來不會說一個不字。其實黎飒一直不理解，為什麽蘇優的态度會變得那麽大。就算周家不喜歡紀琛，可她也沒必要做的那麽絕。
“他才不是我哥哥，他就是個怪胎。”蘇優咬牙切齒地說着，然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她收起了自己臉上得怒容，抿了一口茶，然後輕描淡寫的開口道：“我不該說這話的。肚子裏有孩子，說了晦氣。”
啪！黎飒把茶杯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蘇優臉上閃過一絲吃驚，還沒等她開口，黎飒已經把包收拾好了。
“以後我們不用再聯系了。”甩下這句話後，她幹脆的拎起包轉身出門。蘇優在她背後喊了幾聲，可黎飒跟沒聽到似的，連頭都沒有回。
跟蘇優見完面後，黎飒心裏堵得慌，就去找紀琛了。紀蘇平現在在公司上班，所以家裏只有紀琛一個人。聽到門鈴響了，紀琛還呆了一下，不明白這時候誰回來找他。
打開門見是黎飒，他眼睛亮了亮，忙讓身讓她進去：“你怎麽來了，不是說晚上才過來的嗎？”
雖然他說話的調子很平，可她還是聽出了他話裏的喜悅。黎飒收起剛才不好的情緒，沖着他笑了笑：“沒什麽事做，就想來看看你。怎麽樣，住的還習慣嗎？”
紀琛點點頭：“挺好的。”自從上次大家一起吃了火鍋，他跟紀蘇平相處起來融洽了不少。他工作完回來的，兩個人一起吃飯時還會聊聊天。
她當然知道他這這段日子過得不錯。紀蘇平真的是個很會花心思的，紀琛被他照顧的，臉上的肉也多了不少，看上去健康多了。
“習慣就好。”黎飒點點頭，然後換了鞋進去。
“你在家幹什麽呢？”
紀琛答道：“畫畫。”
黎飒聽了挑了挑眉：“畫什麽，不會又在畫我吧？我看我以後都不用拍照了，走到哪把你帶着，再帶一筐筆就好了。”
聽她那麽說，紀琛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我沒在畫你。”說完他感覺這樣的說法不太好，又補了一句：“如果你想要的話，我馬上給你畫。”
黎飒聽了挑眉，興致上來了：“不錯啊紀琛，知道發展別的興趣了。說吧，畫什麽呢？”聽他那麽說，黎飒還是挺高興的。她不希望他把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她希望他能認識更多的人，有更多的愛好。
驀地她又認真的補了一句：“別告訴我你在畫器官。”
紀琛連忙搖頭：“蘇優不是懷孕了嗎？我想給她準備一份禮物。她以前說過的，等她以後做了媽媽，要我給她的孩子準備一份出生的見面禮。”
黎飒聽了表情一僵。回想起剛才蘇優說的那番話，她只覺得渾身冰冷。有一股寒意，從心底開始蔓延到全身。
她當然不能把蘇優剛才說的話告訴他。要是他知道了，不知道要受多大的打擊。估計以後都要打不起精神了。
可她又不能不告訴他，讓他上趕着去被別人羞辱。
紀琛這時已經進房間了，看着樣子像是要把畫給她看。黎飒忙跟了上去，剛一進他的房間，紀琛就興致勃勃的把畫給她了。
黎飒接過，只覺得鼻子一酸。
他畫了好幾張。是不同時期的，嬰兒在母體裏的狀态。每幅畫的下面，還标注了七周，十四，二十周…….等等。他的畫筆調很柔和，再加上他陰影處理的很好，讓人看了，都有種生命即将誕生的神聖感。
每一個細節他都處理的很好，完成這些畫，不知道費了他多少時間。
這個傻子…….他還不知道，他費盡心思為蘇優準備的東西，現在在她眼裏是一文不值。她不會為他的努力感動，也不會因為他的心思而對他有所改觀。想到紀琛把畫送到她面前時，要承受的奚落，黎飒有些想不下去了。
現在，她正拼命的壓抑着自己，才使得自己的情緒不暴動。
紀琛沒有看出她的不對。在畫這些畫的時候，他的腦海裏一直浮現着跟蘇優的那些過往。她是他生命裏很特別的存在。因為這些年，只有她可以和他分享，他的那些怪異的愛好。
那些時光，真的很開心。
“蘇優一直喜歡獵奇的東西。所以那時候她看到我話胚胎的人體标本時，就讓我等她有了孩子，幫她畫一份的。她說這份禮物，比超聲波照片更有意義，可以保存一輩子。不過我怕照着樣子畫，她懷孕了會看着不舒服。所以稍微修改了一下。”
黎飒不想掃他的興，可是任他這樣下去，他受到的傷害會更大。思忖再三，黎飒還是決定拉住他，不讓他越陷越深。
她緊緊的拉住他的手。紀琛不解的看她，他本來還想再跟她介紹一下畫的過程的，可看她一臉凝重的樣子，他說不下去了。
“怎麽了？”他不解的問她。
黎飒不敢看他的眼睛。沉吟了片刻，她咬着牙，說：“夠了紀琛，這樣就好了，不要繼續下去了。”
紀琛不明白她的意思，可他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好的情緒。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畫，悶聲說：“是蘇優她......出什麽事了嗎？”
黎飒越想越覺得心酸，她抱住紀琛，拍着他的背安慰道：“蘇優她很好，她現在有了她想過的生活，有了她自己的人生。所以你現在不用去管她，你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她沒有直接的把蘇優的意思傳遞給他。所以黎飒這麽說，紀琛也不是聽的很懂。可就算聽不懂，可他還是能體會到一些事的。
他覺得冷，那種冷，像是從從骨頭裏冒出來。把他的身體給凍住，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手上的畫掉落在地，啪的一聲，聲音很悶。紀琛隐隐間感受到了，這些畫，是送不出去了。
他的反應讓黎飒覺得害怕，卻也無可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