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失落的男人們
紀琛抱着黎飒回到了她住的小公寓裏。出去買了藥後回來，打水，找冰，做毛巾冰袋……一切的一切他都做的井井有條。
他手法很到位，沒把她弄得多疼反倒是舒服了不少。黎飒感嘆，學醫的到底是學醫的，做這種事就是比其他人有分寸。
她現在還記得她小時候在外面被燙傷後，她那個糊塗的媽第一反應是拿塊絲巾把她裹了，然後才送的醫院……把她疼的啊，那滋味她一輩子忘不了。
紀琛幫她把腳處理好後，黎飒回過神猛然間覺得尴尬。這紀琛就蹲在那歪頭打量她的腳，也不說話，那氣氛別提有多詭異。正當黎飒要打破這死寂的時候，靜默半天的他竟然開口了：“這兩天就在床上好好休息，學校那我幫你去請假。”語氣鄭重其事，仿佛在說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沒等黎飒回應，他又加了一句：“要不要通知你家裏人，把你接回去照顧？”
黎飒聽了連忙搖頭：“不用了。我只是扭傷，還是能自理的。”說着她像是想起什麽不堪的往事，眉緊緊地皺了起來。黎飒嘆了口氣，說道：“我媽本來就不同意我在外面住，要是知道我出了這種事，肯定要把我綁回家裏去的。”
紀琛神色淡淡，但眼神裏卻透着股認真：“你住的這個地方太偏，安全系數低，你要不要考慮搬個家，或是住在學校的教師公寓裏？”
黎飒今天也是被吓到了。她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答道：“是該換了，這裏路燈都沒有幾個，再住真要出大事了。”
紀琛恩了一聲也不再答話，頭低着，端着盆拿着毛巾就出去了。黎飒看着他小媳婦樣的背影，只覺得心裏得五味雜陳。
他為什麽會跟過來？黎飒很想說服自己他是閑得無聊所以找她來串門子的；可紀琛這性格，這種事發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可一個大男人，大半夜跟蹤她回家，不是變态的話，那只有一個可能性。
黎飒越像越覺得心悸。紀琛不是紀蘇平，他沒有那麽強大的內心和自我疏導能力。要是他認了死理，然後把事都堵在心裏，她會一輩子不好受的。
可她也沒那麽好心，可以為了遷就一個人而放棄自己的幸福。在婚姻上，要選擇紀琛還不如選擇紀蘇平呢。雖然他是無趣了點，做事又死板，但至少讓人安心。
反觀紀琛，冷漠話少，舉止偶爾還會怪異，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都不是一個合适的結婚人選。黎飒越想越覺得頭痛，她可以分析人的心理，可以為有感情問題的人做疏導；可莫名的，這種事輪到自己身上，她就六神無主了。
偏偏這人還是紀琛，是她的熟人了……
正當她糾結的時候，紀琛已經不聲不響的走到她旁邊了。黎飒回神，一擡頭就看到巋然不動的紀琛，當即吓得心髒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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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為頭低着又背着光，所以臉陷在一片陰影裏。黎飒沒有心理準備，這冷不丁的看到這樣一張怪異的臉，肯定是吓得半死。
“你怎麽走路也沒個聲音啊！”黎飒驚魂未定，她順了順氣，看着紀琛不知所然的樣子，心想跟他計較這些也沒意思。她嘆了口氣，瞄了眼呆站着的紀琛，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跟他攤牌，就說：“今天的事麻煩你了。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黎飒覺得她這話說的挺知進退了。沒把話挑明讓他尴尬，也沒表現出熱絡而讓他想入非非。可愣是這樣，這榆木腦袋仍只知道杵在原地，死死的盯着她，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黎飒按捺住心底的不安，裝作耐心的問他：“怎麽了，還有事？”
紀琛看着她，突然眼神一亮。猶豫了一會，才開口：“我聽蘇優說你拒絕他了。”
言簡意赅的一句話，黎飒立刻就明白他說的是什麽。紀琛的臉一向跟一潭死水一樣，無波無瀾沒什麽表情。可這一刻，她竟然從他眼底看到了欣喜；而他的語氣也不像平常那麽寡淡沒起伏。語調上揚，顯然他現在的心情是有起伏的。
再看他的手，雙手微微握拳，但指尖也在相互摩挲。這些小動作，都表現出他的期待和緊張。
黎飒就算再為難，但這種時候還是要把話跟他說清楚的。但考慮他的個性，黎飒并不準備跟對紀蘇平一樣幹脆的對他說不。
她平靜的看着他，笑了笑，用平常那副輕快的口吻開口道：“是，我拒絕他了。”然後，她不顧紀琛眼間閃過的雀躍，把話接了下去：“不過你放心，就算我跟你哥結不了婚，我當你們還是一家人的。你跟他，就跟我兄長一樣，以後就算見了面也用不着尴尬。”
紀琛在她回答完後，身體變得僵硬，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從心底溢出。這種感覺很不好，心髒那好像有蟲子在咬一樣。那蟲子啃食了他的心髒還不夠，慢慢的還往他喉嚨口鑽，讓他連下咽都做不到……
雖然黎飒表現的平靜，可看紀琛這幅樣子，她還是有心慌的。正當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時候，紀琛率先開了口。
“我明白了，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說完，他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出了房間。他離開前的背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看着蕭索。
……
她受傷的消息還是經蘇優的口，傳到了紀蘇平那裏。
紀蘇平來的時候，黎飒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沒把我受傷的事跟我爸媽說吧？”
紀蘇平彎了彎嘴角：“放心吧，我叮囑過蘇優，讓她別把這件事再跟別人說了。”
黎飒安心的點了點頭。是了，跟紀蘇平比起來，還是沒遮攔的蘇優更容易洩密。
她會心一笑，友好的推了他肩膀一把，感激道：“謝謝了，這事要是被我媽知道，我肯定會被她五花大綁的綁回家的。”
紀蘇平的臉上沒了以往的溫柔神色。一本正經的樣子，看着有些吓人。
“我說真的黎飒。你一個單身女人，還是不要住這樣的小區。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找一個離學校近，交通又方便的地方，你……”
沒等他說完，黎飒就出言打斷了他：“不用麻煩了，這種事我自己也會做，別忘了我都快三十了，早就過了依靠別人的年紀了。”
紀蘇平不能認同的搖了搖頭：“話不能那麽說黎飒。無論你多堅強多能幹，總是有需要別人的時候。”話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再看向黎飒的時候，眼裏又多了一抹希冀。
“說真的黎飒，你就不能再考慮一下嗎？你跟我都明白，再所有認識的人裏面，我們兩都是最般配的。”
黎飒垂下頭。是，這點不用別人說她都明白。她跟紀蘇平兩家在他們沒出生的時候就有交情了，兩家人都知根知底，都希望他們能親上加親。
而她這個大齡剩女，能找個像紀蘇平這樣條件的，真的可以說是上輩子積德了。
只是沒感覺就是沒感覺。黎飒不想因為自己尴尬的年齡和外人眼裏的般配，就這麽倉促的決定自己的婚姻。
“條件是挺般配的。只是，我真的覺得我們不适合做夫妻。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黎飒說的很果斷，一點都沒有拖泥帶水。
紀蘇平稍稍一愣，随即苦笑：“你拒絕我還是拒絕的那麽幹脆。黎飒，我本來還期望你能給我留點後路的。”
黎飒笑着垂下頭：“我們都那麽熟了，你不會因為這點事就記恨我的，對不對？”
記恨？他恨誰也不會恨她啊！紀蘇平無奈又惝恍，他一直都覺得他們會結婚的。
他母親還在的時候，就會跟周圍的人開玩笑，說他長大了要娶黎家的那位小妹妹；當初大人們打趣黎飒，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時；她用軟綿綿的嗓音，說出她想嫁給他當新娘的話。
或許從那刻起，她就住進了他心裏。他想娶黎家的小妹妹，非常想非常想。但他明白，黎飒這樣子回絕他了，就證明他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想明白後，紀蘇平朝她笑笑，樣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潤，讓黎飒感覺不到絲毫的尴尬。
“既然這樣，那你好好休息。找房子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盡管聯系，我們那麽多年的交情了，你不需要跟我客氣。”
黎飒微笑着點了點頭。紀蘇平将視線瞥向一邊，從椅子上起來。在開房門的那一刻，他的手停在了門把上。他背對着黎飒，用她看不到的表情問她：“你拒絕我拒絕的那麽幹脆，為什麽對紀琛，你回答的那麽拐彎抹角？他對你有好感，你也是知道的吧。”
她本來想問他是怎麽知道的。後來一想，肯定又是蘇優透露出去的。紀琛能說得上話的人不多，蘇優能算一個。這榆木腦袋腦筋轉不過彎，那天的事肯定三言兩語就被蘇優給唬出來了。
黎飒無奈的嘆氣：“你跟他計較什麽啊！他總把事情憋在心裏，抗壓能力又不強，我要是幹脆的跟他說你別喜歡我，他受不了怎麽辦？”
紀蘇平輕笑出聲，回過頭看她：“你倒是挺體諒他。”說着他打開門，走前跟她又到了個別：“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黎飒笑着回應了一聲。
他慢慢的将門關上，直至再也看不到她房間裏的光。那一刻，他一直維持的很好的風度驟然崩塌，眼神裏充滿了失落。
她覺得紀琛會受不了，卻沒想過他也會覺得難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