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修）
沈瞳跟在卓偉民身後，穿過大廳，經過人來人往的走廊，拐進了一間單獨的房間。
房門的材質看起來是種厚重實木，房間布置的風格總體上來說比較像書房，相鄰的兩面牆被挖空做成了書架牆，擺滿了各式包裝的書籍，靠近窗戶光線足的地方放了三張不同樣式、大小的書桌，正對着門的是兩排真皮沙發，房間最裏面靠窗的角落裏，藏了個開放式吧臺。
以沈瞳粗淺的眼光來看，牆上的名畫，鋪滿房間的地毯，木架上擺着裝飾用的古董瓷器，紫檀、黃梨木材質的家具……都充分闡釋了什麽叫土豪。
她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在場各位男士身上的行頭，暗暗咋舌：今天算是見識到了另一個活生生的名利場。
“許先生，這是我師妹，沈瞳。”卓偉民對坐在沙發上的許先生一擡手，簡短介紹了一句，就像完成任務一樣站到了一旁。
面前這一群年齡身份各異的成年男性，除了許先生和師兄，沈瞳發現在場的還有之前在門口看到的那一行人中的兩位中年男子。
“許先生，您好，我是沈瞳，很榮幸認識您。”上前一步，微笑颌首示意，淺淺彎了一下腰，敬的是主人、年長者和上位者。
不卑不亢，沈瞳心态保持得很好。以前，朋友就說她這點最特別，什麽場合都能保持住平穩的心态。有時候顯得無趣，過于保守謹慎，但是對于年輕女孩來說，不怯懦，不谄媚，已經算很難得了。
許先生笑着站起身來，朝她伸出右手，“你好，沈小姐！聽說你是Simon新收的得意門生啊！沒想到這麽年輕漂亮啊！”
“許先生您太過獎了，我不過是運氣好過其他人，還有很多要和師傅、師兄們學呢！”沈瞳笑得如和煦春風，眼波流轉間，無意中和坐在許先生對面沙發上的中年男子眼神相碰。
出于禮貌，她微微颌首示意。
“這位是石……先生，廣州來的朋友，這位是我們公司代表律師陳大狀的高徒，沈瞳小姐。”許先生眉眼通透，很客氣地主動介紹兩人。
沈瞳的思緒在許先生那個短暫的停頓上打了個轉。聽他的發音，他想說的可不是“先生”的“先”字，倒是像“局”字。
那位石先生倒沒有站起身，只是很嚴肅地盯了她一眼，字正腔圓地說道：“沈小姐，你好。”
沈瞳也不介意他看似倨傲的姿态，自然地接了一句标準普通話：“石先生，您好！很榮幸認識您！”
石先生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坐得筆直的身體往她的方向傾斜了點，“沈小姐，客氣了！你的普通話說得很好！你應該是香港本地人吧？說得這麽好真是很難得。”
“中國人會說中國話不是應該的麽？石先生碰到的HK人難道都說得比我差麽？那一定是我比較努力學習普通話才說的這麽好！”沈瞳覺得他的話有點奇怪，順口就答了兩句，話一出口她就醒悟過來了。
她不自覺地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了。一個土生土長的香港女孩兒，普通話說得那麽标準，毫無口音，勉強可以說是有語言天賦，可是她對普通話天然的認同感和其他香港本地人，尤其是年輕人相比，太不尋常了。
事出反常即為妖。要麽她是人才，一早就眼光長遠地考慮到內地和香港的關系發展形勢，提前做好了準備；要麽她就是一個天才，語言天才。
無論哪一種，其實都無所謂，只要她的來歷沒人能拆穿，管人家怎麽想呢！
她的神情變化沒有逃過在座幾人的眼睛。石先生思索了下她的話，瞟了一眼在角落裝死的卓偉民，扯了下嘴角，“沈小姐很幽默，說的也對，中國人說中國話，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許先生你說呢？”
許先生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拿起桌上的香槟，喝了一口，笑道：“說的好，石先生說的好，哎呀，現在的年輕人都像偉民和沈小姐這麽能幹啊，真是後生可畏！我們這些老家夥真是該退休了，呵呵。”
卓偉民和其他幾個人紛紛出聲搭腔，氣氛漸漸回到了日常商務風格。沈瞳呆站了一會兒，在看夠了他們的表演後，和許先生、石先生和卓偉民打了招呼就走了。
門在身後關上的一瞬，沈瞳腦子裏閃過石先生的面孔，她覺得納悶，為什麽會對石先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忽然眼前閃過石先生和他身邊另一個人說話時的某個動作，電光火石之間，她明白了什麽。
那是某些特殊職業的人會有的動作習慣，還有那個沒說出口的字……
那位石先生恐怕是位局長，還是公安局長，來自省城的公安局長？！
哈！一個省城公安局長，一個前社團老大，現在洗白了的大亨，這兩樣身份的人混在一起，沈瞳一邊佩服自己的腦洞，同時覺得事情有點複雜了。
加上卓偉民今晚的表現，沈瞳忽然有點不好的預感，恐怕，她要空歡喜一場了。
沈瞳為自己的猜測感到沮喪，因為她分析了一下，發現換成自己，恐怕也會選卓偉民，而不是自己。
即使有師傅的支持，她的勝算依然不大。畢竟現在新記的當家還是許先生，小許先生還沒正式上位，有些事還是拿不了主意。退一萬步說，就算小許先生支持她，他們父子兩怎麽會因為她一個外人而生出龃龉呢？總有一個要妥協。
看來，是小許先生做了孝順兒子。
沈瞳慢慢想着今晚的一切，嘴角溢出無奈的苦笑，落到李家源的眼中，又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剛才其實很想跟着一起進去的，最終選擇在外面等，一來卓偉民很明确表明是請沈瞳一人的，二來，他怕真碰到許先生，言談間露底了。
到現在為止，他還沒做好告訴沈瞳自己真正身份的準備。
他絕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但在這件事上，一直有意無意地拖着，潛意識裏不想面對，不想去解決。
也許是因為他沒有十足的把握吧。
也可能是因為他有些害怕。他害怕在沈瞳臉上看到憤怒，鄙視，嫌惡，甚至是恐懼的表情。
他一想到這些，心就好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似的。
他盯着手裏的酒杯，燈光映在上面，血紅的酒更增豔色。
他看到了杯中倒影裏自己冷漠的眼中流露出的絕望和認命，嘴角卻勾出殘忍決絕的笑紋，聽見心裏那個聲音輕輕的嘆息聲。
李家源，你完了。
嗯，我早就完了。
他仰頭一口飲盡了杯中殘酒。
“Jimmy，我們走吧！今晚結束了。”沈瞳款款走到李家源身邊，帶着絲疲累輕聲道。
“好，走吧！去和主人告辭吧！”牽起沈瞳的手，李家源拉着她朝小許先生那邊走去。
沈瞳感受着手掌心傳來的溫暖，化成暖流彙向了心房，加快了心髒的跳動頻率。
這個男人一直都對她很有吸引力，沈瞳從不否認這一點，就在這一刻，她覺得就這麽被他牽着，仿佛可以不去在意會到達何方。
她的心跳得很快，可是，卻很安穩。
這一刻被沈瞳一直銘記在心。她終于切身感受到了所謂的安全感。那是和身高體型，身家財産無關的。
安全感大概就是只要他牽着你的手，去哪裏一點也不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