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4
暗衛們從來沒見過主子這麽憤怒的模樣,就連當初奪嫡之時也從未見主子變過臉色。紛紛低下頭不敢多言。
然而人潮湧動,又不能驚動普通百姓,找一個穿着低調的哥兒是何其困難。
晏雲被人流推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林顏的功夫。
他小心翼翼地防止自己摔倒往外走,十分艱難的脫離人群。
晏雲思考要不要回去再找林顏,看着眼前的人流陷入了沉默。
夕陽的光反射到他眼睛上,他才驚覺該回去了。不然錯過最後一輪侍衛交班的時間,今晚他就回不去了。
不容多想,他拔腿就往皇宮的方向跑。
“公子!你可算是回來了!”
晏雲剛從牆上跳下來,早已在不遠處等候多時的司辛小跑過來,臉上是快急哭的表情。
“着急什麽呢看着小臉苦的。”晏雲伸手捏了捏司辛圓乎乎的臉,“你家公子什麽時候騙過你了。”
晏雲說完這話自覺有點心虛,幹咳了一聲:“咳,我們趕緊回殿裏吧等會兒交班的侍衛要過來了。”
“嗯!”司辛抹了把眼角急哭的淚珠,跟在晏雲身後一起回了他們的宮殿。
“公子,這是......蔣、蔣侍衛昨晚送來的,今早沒來得及給您。”司辛猶猶豫豫,從袖子裏掏出一封信來。
其實他一點也不想交給公子的,他一直不喜歡蔣安民,如今公子和他斷了,他心裏別提有多開心了。
晏雲看了一眼那個信封,想也沒想:“拿去燒了吧,以後有他的信不用告訴我了。”
司辛聽後咧開了嘴:“好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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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雲笑了笑沒說話,回屋換衣服了。今天皇上依舊沒翻牌子,好樣的。
“皇上。”
皇上回宮時面色非常不好,從回宮到現在一直盯着放在桌前的一些粗糙的小玩意兒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張公公不敢揣測聖意,只是已經過了飯點一個時辰了:“皇上,是否讓人再宣晚膳?”
張公公又将腰板往下彎了彎。
“不必。你先下去吧。”
“皇上,身體要緊啊。”張公公看了一眼聖上的臉色,終究不敢多言,低着頭退出去了。
“主子。”幾個黑衣人從天而降。
“怎麽樣!”楚林軒猛地站起來,盯着跪在前面的幾個暗衛。
然而幾個暗衛只是跪着低頭不語。
“自己去領罰吧。”楚林軒坐回椅子上,靠着椅背捏了捏鼻梁,“再去查戶部尚書家二子蔣安民。”
“是!”暗衛們又消失不見。
楚林軒坐在椅子上,又盯着桌子上那些與整個宮殿風格格格不入的小玩意兒出了神。
若是晏雲在的話,他一定馬上認出這被稱作“皇上”的人就是他今天剛确認過的人林顏。
外面響起煙花炸開的聲音,楚林軒走出屋子,面對城東方向,看着遠處空中絢爛的花火。
今天晏雲說,想和他一起看廟會的花火大會,可如今卻不知道他在哪了。楚林軒攥緊了拳頭。
“公子公子!快來看!”司辛一蹦一跳地拽着晏雲出了屋子,指着遠處城東方向的天空,“今年廟會的花火大會搞得好熱鬧!煙花比往常的都要豐富多彩呢!”
“是很好看。”晏雲小聲應和。
他擡起頭看向遠處的天空中一簇簇絢爛的花火,內心泛起惆悵,還說要和他一起看煙花呢,結果現在人在哪都不知道了。
三世情緣,如今他只需看他一眼,他就能确認那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第二天,晏雲正懶洋洋地吃早午飯,一只鴿子突然飛進屋裏,徑直落在晏雲肩上。
……還別說,一只鳥突然竄到自己肩膀上,這飛鴿傳書還挺吓人。
晏雲取下綁在信鴿腳上的紙條,又抓着鴿子研究了好一會兒才把掙紮了掉了幾根毛的鴿子放走。
他才一松手,鴿子就歪歪斜斜地撲着翅膀猶如逃命一般飛了出去。
至于嗎……他不就對飛鴿傳書有點好奇想研究一下而已嘛。
晏雲展開小紙條。一般來說,飛鴿傳書傳的都是密信或是十分着急的信,以原主的性格和社交來看,也不知道誰會有重要的事找原主。
“甚久不見,不知瑾瑜兄近來可好……”
瑾瑜是原主的字。晏雲略過一長串繁冗的客套話,直接跳到最後一句。
“三日後‘雪廬學苑’在城郊流水閣設下才子學會,以文會友,還望瑾瑜兄能一同前往。”
是個邀請函。晏雲一陣無語,他還以為什麽密信,結果不過是個邀請。
從原主的記憶來看,送信的李寺是他在入宮前為數不多的好友,二人以文會友不問身份,他估計還不知道他已經嫁入皇家了。
晏雲自然是要去的,既然要走科舉之路,總得和其他才子打交道,了解一下競争對手的實力才是。
三日後,城郊流水閣。
“雪廬學苑”是京城最大的書院之一,號召力非常。晏雲到流水閣之時,外面已經停了不少馬車,進了院落席間更是坐滿了書生打扮之人,都舉着茶杯互相吟詩作對,看着十分風雅。
可惜如今風雅并不符合當朝科舉需求。晏雲心道。
他本想自己找個角落坐下,卻被李寺硬拉着過去。
“各位兄臺,這是瑾瑜兄,在下好友。”李寺笑着對席間的人拱手道。
“瑾瑜兄,歡迎!”席間一派其樂融融。誰也看不出來對方的想法。
晏雲也朝他們回禮,面帶微笑坐在李寺身旁,一言不發。
書院的院長是國子監前祭酒,年紀大了才致仕卸職後在京城開辦“雪廬學苑”。每年舉報一次才子學會,來參加學會的大多是要參加科舉的人。
才子學會開始,照例老院長發表一通感言後便正式開始。
以文會友,席間內容多半圍繞文展開。
站在中央那個一身白衣雙手背在身後,頭望青天,搖頭晃腦地作出了一首詩,周邊傳來一陣學子們的喝彩聲,紛紛稱贊這詩作得有多好。
“張兄這詩作得絕妙!殿試上必定有他的身影啊!”李寺神情激動的看着晏雲,絲毫沒有被威脅到的感覺。
這孩子真是太正直天真了。
晏雲只是保持微笑一言不發。
而要是有細心觀察老院長的人此刻會發現,老院長也只是面帶微笑不做點評,但是放以前,若是老院長覺得好的,必定不吝于誇贊。
老院長當然不滿意。新帝登基後,大改科舉,以實用民生為主要考核內容。如今文绉绉的吟詩作對已不适用科考,不應來雪廬學苑,倒是城南的竹林苑比較适合。
晏雲顯然早已明白摸清了這個真相。
他有點失望,就這?就這樣的對手哪裏值得他專門跑城郊來一趟。
“瑾瑜兄上去來一首?”桌上一個人突然将矛頭指向了他,“早已聽聞瑾瑜兄盛名,不知在下有沒有機會見識一下。”
好一個“盛名”。
這人身形瘦小聲音卻很大,周圍的人都扭過頭來看看究竟是誰敢在這種場合下說“盛名”。
晏雲冷笑,這高帽給他戴的。
“不敢當。在下連詩作都沒發表過何來‘盛名’一說?倒是孫兄,那幾首《田間賞月》《橋上賞雨》才真真讓人驚嘆至極。”
這兩首詩名一出,其他人的臉色都變得微妙起來。
這兩首詩前些年在《京都詩刊》上登刊過,作者名字還寫得極為醒目。然而這兩首能登上京都最大的詩刊不是因為寫得有多好,而是錢給得夠多。
本來詩寫得爛自己寫着玩玩罷了,這下倒好,京城大部分學子都看到這兩首寫得一言難盡的詩了,不少學子還寫了文章斥責詩刊如此行為是污了文學。當時也是讓京城詩壇驚動一時。
孫濤也是覺得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應該不會有人再記得他了,這才出現在才子學會上。
然而經晏雲這麽一說,大家都想起來了,紛紛和身邊的人交頭接耳起來。
孫濤仿佛被衆人的眼神刺成篩子,又羞又氣,漲紅了臉渾身顫抖。
“呵。”晏雲輕笑一聲,“孫兄既然這麽盛情邀請,在下不吟一首也說不過去了。只是在下才學疏淺,不擅作詩,不敢在各位面前賣弄文章。”
他停頓了一下。衆人聽到這句話對孫濤的指指點點更起勁了。
“那就給各位分享一首詩,也代表在下的心意。”
他畢竟接受的是白話文教學,臨場作詩他怎麽也比不上這些人的。
他沒站到中央,坐在位置上:“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吏祿三百石,歲晏有餘糧。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
“如此,在下先告退了。”
晏雲對主位的老院長行了個禮,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圈在坐的學子們,便出去了。這些人屬實沒勁兒。
場內一時鴉雀無聲。
有的人回過神來,已經開始細細琢磨晏雲分享的這首詩。
詩句樸實無華,與當前盛行的辭藻華麗之風相去甚遠,細細品味詩意又深刻無窮。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家所作,他們竟然都沒聽說過。
“好!”老院長笑道,鼓起掌,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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