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溺(一)
圍觀人群越來越多,附近路段的交通完全堵塞。後頭車輛不知發生了什麽,火冒三丈,喇叭摁得叭叭作響,刺耳的鳴笛聲響徹雲霄。
雲城最繁華的鬧市區陷入一片混亂。
巧的是,附近正好有個派出所,接警後,警方第一時間便趕到爆炸現場,拉起警戒線将附近路段全都封鎖起來,維持現場秩序。
不知哪個好心的路人打了120和119,救護車和消防車也在片刻之後趕到。
消防員們有條不紊地開始滅火。
邊兒上,幾個醫護人員也擡着擔架飛快從救護車上下來,走在最前方的女醫生看了眼背後熊熊燃燒的火海,眉頭霎時緊蹙,沉聲詢問:“傷員在哪兒?”
“這邊這邊!”一個熱心腸的圍觀大媽指着地上的沈寂和溫舒唯,沖醫生喊:“剛才那個垃圾桶忽然炸了,他倆就在邊兒上,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估計都受了些傷,醫生快來給看看!”
女醫生聞言,快步走到兩人身前,矮身蹲下,給半躺在地上的姑娘做了個基本檢查,随後便指揮着護工把人擡上擔架送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鳴着笛呼嘯而去。
警戒線外圍。
路人甲壓低聲:“我活這麽大還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吓死個人……”
路人乙:“鬧市區、安裝了炸彈的花、帥哥美女男女主,操,老子還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好萊塢哪個片場。”
“希望警方能盡快破案。”路人丙憂心忡忡,“居然連炸彈都用上了,這情節也太惡劣了,多大仇,就不怕傷及無辜嗎?”
“趕緊拍照錄視頻,發微博發朋友圈兒,熱搜預警!”
衆人七嘴八舌交頭接耳,拿着手機不停錄錄拍拍。
百米外,一輛加長版賓士悄無聲息地停在馬路對面,車身是純黑色,幹幹淨淨,不染纖塵,連輪胎都像是嶄新的,尋不見丁點兒灰塵泥土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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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蒼老的右手伸在半落的車窗外,食指和中指之間夾着根褐色雪茄,燒到一半兒,火星子在雪茄盡頭明明滅滅。
幾秒後,那只手撣了撣煙灰,收回去,黑色車窗緩慢升起,徹底隔絕開外界的一切聲響。
“梅老。”
說話的是坐在副駕駛席的一名男青年。這人三十四五歲的年紀,金發碧眼高鼻梁,典型的歐洲人長相,西裝革履,俨然一個上流社會的精英人士。他微側着身,眉眼低垂,說的英語,神色間極是沉穩恭敬,“需不需要聯系百裏洲?”
被歐洲人稱作“梅老”的梅鳳年一頭銀發,穿身做工考究的紅色唐裝,富态便便。他抽着雪茄随意擺了擺手,笑,“用人勿疑,疑人勿用。有些事,咱們不能親自動手,花了大價錢才請來的人,可別傷了和氣。”
助理杜蘭特聞言,點點頭,“看得出,梅老對百裏先生很是欣賞。”
“這個百裏洲,十七歲就在道上混,以前跟着我手下的樊正天。”梅鳳年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可惜,我那姓樊的兄弟命不好,五年前讓人出賣一命歸西,百裏洲這才出去自立門戶。否則也算我們梅家半個自家人。”
杜蘭特笑,換上字正腔圓的中文:“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作為,确實不簡單。”
這時,車廂內又響起一陣低低的咳嗽聲。
杜蘭特目光微轉,不露痕跡地看向坐在梅鳳年身旁的人。那是個看不出年紀的男人,裏頭白襯衣黑西裝,外罩一件厚實的黑色大衣,戴着墨鏡和口罩,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他身體似乎很虛弱,見不得丁點兒風。
杜蘭特跟在梅鳳年身邊多年,何等乖覺。并未多看,下一瞬便将視線收回去。
梅鳳年側頭,伸手拍了拍黑色大衣的後背,低聲關切道:“你剛動完手術不久,還是少走動,之後就在家裏好好歇着。”
黑大衣沉吟兩秒,開口說話,聲音又沉又沙嘶啞難聽,幾乎完全分辨不出原本音色。他沒有語氣地用英語問:“貨找到買家沒有?”
梅鳳年道:“那玩意兒加了四重軍密鎖,這邊暫時解不開。我聯系了一個意大利的軍火商朋友,他很感興趣,下個月我生日,那個朋友會帶着一個武器專家來中國。”
“越機密,證明越值錢,誤打誤撞,撈着一筆大買賣。”黑大衣笑起來,笑聲嘶啞詭異而沉悶,聽得人不寒而栗,“其實何必這麽麻煩,這麽多軍事研究所,随便綁一個人回來,總有辦法把鎖解開。”
“你不了解這些中國人。”梅鳳年抽了口雪茄,微皺眉,“都是些又臭又硬的骨頭,沒那麽好拿捏。”
“他們不在意自己的命,總有在意的東西,比如父母家人,妻子兒女。”黑大衣輕聲,“是個人就有軟肋,有弱點。不是麽?我親愛的父親。”
梅鳳年眯眼,沒有說話。
這時,副駕駛室內的杜蘭特看了眼行程表,道:“BOSS,雲城市殘疾兒童慈善機構的募捐儀式就要開始了,您是特邀嘉賓。”
“什麽時候開始?”
“兩小時後。”
“先送四少爺去機場。”梅鳳年淡聲說,“他下周還有一個手術要做,交代家裏的廚師,這些天飲食要清淡。”
杜蘭特面上的驚訝之色一現即隐,應道:“是。”
梅鳳年又看向身邊的兒子,說:“這邊的募捐儀式完了還有個晚宴,我明天就回亞城。有什麽情況我會讓杜蘭特第一時間聯系你,別着急,安心養病。”
四少爺戴手套的右手微擡起,捂着口罩又咳嗽了兩聲,緩慢點頭。
雲城市第三人民醫院急診科。
“片子也拍了,心電圖也照了,除了輕微腦震蕩和一點擦傷之外,沒什麽其它問題。”穿白大褂的中年女醫生浏覽着各項檢查的報告單,而後動作一頓,放下手裏的幾張紙,朝面前軍裝筆挺的青年笑了下,說:“你女朋友沒有大礙,不用擔心。”
沈寂聞言,冷峻臉色沒有一絲變化,淡淡點了下頭,接過各項報告單,推門出去。
急診室外的走廊,忙忙碌碌人來人往,他擡眼瞧,姑娘乖乖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腦門兒上纏着一圈白色紗布,垂着腦袋,臉色怔怔的,似乎正在發呆。
一個牽小孩兒的婦人從另一間急診室裏出來,追在醫生後面急切地詢問着什麽。被媽媽牽着的小男孩兒也就六七歲的年紀,模樣乖巧可愛,看見坐在長椅上的漂亮姐姐,調皮的小男孩兒眨了眨眼,忽然伸出小手戳了一下她的膝蓋。
姑娘一下回過神,擡眼看向小男孩兒,微愣,然後便從包裏翻出一顆棒棒糖遞過去,摸摸孩子的腦袋,臉上挂着一個溫柔的淺笑……
沈寂沒有立刻過去。
他轉過身,徑直走向了走廊盡頭的洗手間,在洗手臺前,站定,把手上的各類報告單放在臺子上,擰開水龍頭彎腰洗手。低着眸,唇緊抿,面無表情。
水流嘩啦啦沖刷下來,淋在他手上,冰涼刺骨。
兩秒後,他關了水,垂着頭,兩只胳膊微微屈起,撐在大理石臺面上,閉眼咬了咬後槽牙。毫無征兆的,兩手握拳猛地狠狠往下一砸。
邊兒上的男廁大門正好出來一個中年男人。這大哥冷不丁撞見這景象,吓一跳,好幾秒才試探着、戰戰兢兢挪過去洗手。
沈寂垂着頭閉着眼,眉擰成川,半晌不再有任何動作。
路人大哥被剛才一幕吓得心有餘悸,加上見這男人穿着軍裝,氣度不凡,不由自主便又偷偷多瞄了好幾眼,腳下生風飛快離去。
好半晌,沈寂壓下心頭的盛怒,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掀開眼皮,神色寡淡地轉身出了洗手間。
一路上和數個興色匆忙的護士病患擦肩而過。
這邊,坐在椅子上的溫舒唯正在發呆,不知想着什麽。聽見腳步聲,她擡起頭,“醫生怎麽說?”
沈寂屈起一只長腿半蹲在她身前,微彎唇,一手握住她的,另一只手輕輕捏她臉蛋兒,語氣不自覺便低柔下來,“醫生說你有點輕微腦震蕩,好好休息就行。沒事,乖。”
“嗯。”溫舒唯點點頭,心有餘悸。之前被吓傻了,這會兒徹底冷靜下來,細細一回憶,她只覺背上的衣服都被冷汗給完全濕透,望着他,緊張地說:“今天幸好有你。不然我真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事,沒準兒我現在都躺太平間裏頭了。”
攥着雪白小手的大掌一下收攏,狠心掐了把。沈寂沉聲,眸色冷進骨子裏:“溫舒唯,你再給老子胡說八道試試?”
“……”姑娘被吓住,連忙擡起左手捂住嘴,烏黑分明的大眼圓溜溜地望着他,不敢再亂說。
沈寂直勾勾地盯着她,須臾,道:“我問你,你說送你花的是個小姑娘,你還記不記得那小小孩兒的長相?”
溫舒唯蹙眉,回憶幾秒鐘,點點頭,“看着像六七歲……可能還要大一些?總之肯定不會超過十歲。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身上穿的是Lolita公主裙,紅色。”
話音剛落,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兩人同時轉頭。只見不遠處走來了兩個男人,一個四十來歲,一個更年輕些,都身着便裝身姿挺。
沈寂盯着兩人,微微眯了下眼睛,直身站起來。
“你好,解放軍同志。”年紀稍長的男青年走到沈寂身前,站定,取出警官證向他展示,神色嚴肅道:“我們是雲城市叢雲區公安局的,我姓易,大家都喊我老易,這是我搭檔小崔。”
沈寂淡點頭,“你們好。”
老易沉聲說:“今天早上在叢雲區懷生路三段發生了一起爆炸,我們檢查過發生爆炸的垃圾桶,□□是一束白色百合花。根據周邊群衆反映,那束花是你們扔進垃圾桶的。這起案件涉及危害公共安全和謀殺,在社會各界造成的影響極為惡劣,希望你們能全力配合我們調查,盡快找出幕後黑手。”
突的一個聲音響起來,說:“我記得花店的地址。”
聞聲,三個男人齊齊轉過頭。
溫舒唯從椅子上站起身。她臉色隐隐還有幾分蒼白,抿抿唇,道:“給我這束花的,是一個花店的小姑娘。我還記得那個花店的地址,現在就能帶你們去。”
數分鐘後,一行人來到今早發生搶匪劫持事件的廢棄工廠附近。
溫舒唯憑記憶找到那家名為“幸福花海”的花舍,指了指,側頭看向沈寂:“就是這裏。”
沈寂和老易相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溫舒唯回過頭正要繼續往裏走,面前卻多出一只胳膊,将她攔住。
沈寂低聲說:“你在外面等。”說完,他提步跨進了花店大門。
正是正午,外頭天氣晴好豔陽高照,這間花舍卻因植物太多,茂盛的綠植樹葉擋住了大半陽光,而顯得有些陰冷。
店鋪內空無一人。
吧臺內側有一扇破舊木門,虛掩着,裏頭隐隐有些聲響。
老易緊随沈寂,片刻,他朝小崔遞了個眼色,小崔頓悟,點點頭,右手悄無聲息地伸進了衣服裏,神色警惕環顧四周。
沈寂在木門外靜立幾秒,一腳踹開了門。
門開了,一個倒在門邊的身影映入幾人視野——老人手腳都被綁住,嘴巴也被透明膠帶密封嚴實,經過掙紮,她從床上滾落下來,艱難地掙紮着,試圖開門出去求救……
“你說什麽?綁那花店店主的是個幾歲的孩子?”
雲城市叢雲區公安局內,刑偵大隊辦公室內燈火通明。小崔警官不可思議地瞪着老易,似乎聽見了什麽匪夷所思的笑話。
“我仔細看過花店老板的口供,諸多細節顯示,她說謊的可能性趨近于零。”沈寂沒什麽語氣地開口,冷聲道。
“怎麽可能……”溫舒唯震驚不已,“你們的意思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子,闖進一家花店,綁了六十多歲的婦女,然後自導自演精心策劃了一場謀殺騙局?不可能的。就算那個老婆婆确實毫不知情,也肯定有其它大人幫忙。”
老易放下喝水的茶杯,皺眉道:“但是根據花店老板說的,從綁架她,到在花泥裏安裝炸彈,一切都是那小姑娘一個人做的,全程沒有任何幫兇。”
溫舒唯還是不相信,堅定道:“我早上在花店,确實聽到了一個老人的聲音,她還叮囑我花泥裏都是水,不要弄灑……如果按照那個婆婆的說法,她全程被綁在床上堵了嘴,那她的聲音又怎麽解釋?”
一番話說完,整個辦公室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溫舒唯一頭霧水,目光無意識看向身旁的沈寂。他坐在椅子上,坐姿很随意,食指第二根關節輕輕敲擊着眉心,神色冷漠眉目寡淡,似乎在想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想,看不出任何情緒波瀾。
衆人皆是眉頭深鎖,不再做聲,百思不得其解。
疑雲籠罩,迷霧重重。
就在這時候,一個身着制服的女警拿着一摞文件資料敲響了刑偵大隊辦公室的門。
砰砰。
老易擡頭看了眼,點點頭,讓女警進來。他精神稍稍一振,說:“溫小姐,這是本市近三年來,所有符合你描述的走失女童,你辨認一下,有沒有你見到的那個小姑娘?”
溫舒唯從女警手裏接過厚厚一摞紙,仔細翻閱起來。
數分鐘過去。
溫舒唯拿資料的雙手垂下來,緩緩搖頭。
屋裏再次一靜。
幾分鐘後,老易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笑了下,說:“今天就到這裏吧。沈先生,溫小姐,我們會繼續跟進調查,一有新的進展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你們早些回去休息,這段時間,出門多長個心眼兒。”
兩人走出刑偵大隊時已經是下午兩點。
太陽被灰色雲層遮擋住,天空暗下去,起風了,路邊的樹葉被卷到半空裏飄來蕩去,景物荒涼蕭瑟,隐隐有些快下大雨的前兆。
“要下雨了。”溫舒唯坐在車裏往外瞧,忽然想起什麽,扭頭看沈寂,“雞湯肯定都涼透了,不過住院部應該有微波爐,可以加熱。我們趕緊把湯給叔叔送過去吧。”
沈寂此時的臉色和頭頂天空如出一轍,陰雲密布陰晴不定。
他面無表情平視着前方,沒有吭聲,自顧自發動引擎把車開上了大馬路。
車裏氣壓低冷得可怕。
溫舒唯隐約感知到什麽,咬咬唇,試着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我已經沒事了,你不要擔心。”
“嗯。”沈寂很冷靜地應了聲。
“易警官他們很快就會找出真兇的。”
“嗯。”
“……”
他這會兒明顯心情不佳到極點,顯然不會有閑聊的興致。溫舒唯在心裏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了。
沈建國重傷未愈,溫舒唯怕他擔心自己,并未跟着沈寂一道進病房送雞湯。而是留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等。
身着軍裝的警衛員同志神色冷峻地站在病房門口。
溫舒唯就坐在警衛員同志旁邊,有些無聊,索性拿出手機刷微博。打開熱搜一看,話題#雲城鬧市區爆炸#果不其然在短短幾小時內便登上了熱搜榜。
溫舒唯點進去浏覽了幾眼。
發話題的大部分都是雲城本地的市民,有的純是文字說明,有的則還配有視頻,有的是真的,有的是截取的好萊塢電影片段。随着影像資料的傳播和各位網友道聽途說添油加醋的描述,一時間,各種猜測滿天飛。
有說是極端分子報複社會的,有說是垃圾桶內的垃圾發生了化學反應的,還有說是白素貞在垃圾桶裏飛升歷劫的……
溫舒唯一頭黑線地刷了會兒微博。
退出去回了程菲一條微信之後再進熱搜一看,話題已經被撤下去了。估計是怕各種臆測和謠言會引起社會恐慌。
她熄滅了手機屏,再擡頭,看見病房門打開,軍裝筆挺的高大男人從裏頭走了出來。
溫舒唯一怔。從這人進去到出來,他只在裏頭待了不到十分鐘。
“這麽快?”她起身迎上去,刻意壓低了嗓子,“怎麽沒陪你爸爸多待一會兒?”
“人睡了。”沈寂沒什麽語氣地說,手牽起腦門兒上包着紗布的姑娘,轉過身,徑直往電梯方向走去。
溫舒唯腦子還有點兒暈乎,眨了眨眼,“現在去哪裏?”
沈寂眉目斂着,沒答話。
沈寂帶着溫舒唯回了他那兒。
從醫院到回來,車上的數十分鐘再加上步行走路,他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溫舒唯心裏有點兒打鼓,隐約覺得這人的氣場有些不正常,但仔細往他一瞧,對方除了那副眉眼比往日更冷冽清寒幾分,又好像沒什麽區別。
她輕輕咬了咬唇,懷疑是自己經過中午那一出,有點兒神經過敏。
進了門洞,溫舒唯走在前面,到三樓時腳下步子一停,乖乖站到旁邊等。
沈寂掏出鑰匙開了門,随手一指,示意她先進去。
溫舒唯沒多想,提步進屋,正拿手扶着鞋櫃換拖鞋,卻猝不及防,忽然被人從後頭整個兒圈住。她吓一跳,驚呼一聲,下意識掙紮。
姑娘身形嬌小,沈寂下勁兒,一把将人整個兒騰空抱起來。她腳上脫一半的運動鞋踢飛到電視櫃旁邊,兩只套着白襪的小腳丫子在半空晃來晃去。
“你幹嘛呀……”她臉一下燙如火燒,低斥道:“我鞋還沒換!”
沈寂像沒聽見,逮着她脖子就啃上去,右腳往後一勾關了大門,架着她往客廳方向走,一路怼着她耳根和脖子又親又咬,變本加厲。
溫舒唯臉漲紅成顆番茄,整個人都懵了,實在想不通青天白日這個野男人又在抽什麽風。
細胳膊細腿兒,手腳并用地胡亂蹬掙,絲毫抵不過對方一根指頭。
她很快被他拎到了沙發跟前,對方大手往前捏住她下巴,往後一掰,她被迫轉過頭,還沒回過神,他唇便從後上方壓下來,頃刻間便吞噬掉她所有呼吸和嗚咽,吻得野蠻,甚至有些殘暴,像是野獸迫切需要通過一切行為确定伴侶的存在。
屋子裏的暧昧氣息愈演愈烈。
蠻橫深吻變成溫柔淺啄。溫舒唯心跳砰砰,腦子更暈了,整個人在他懷裏像要化成一團水。
好一會兒,沈寂唇離開,彎腰在沙發上坐下。溫舒唯臉紅得要滴血,想往後退,手臂卻被他握住,輕輕往前一帶。
他兩只手握住她的細腰輕輕往上一提,把姑娘放到了自己腿上,雙臂環住她,頭埋進她頸窩裏,不再有任何動作,也沒有出聲。
半晌,溫舒唯遲遲回過神,看了眼把自己當抱枕小熊的大佬,默了默,伸手輕輕推他一下,“喂……”
“別動。”沈寂聲音從她頸項間傳出,低低的,有點兒啞,聽不出太多情緒,“讓我好好抱一會兒。”
溫舒唯一愣,只好乖乖讓他抱着。
沈寂是個冷靜理智到幾乎冷血的人,他的自控力,向來滴水不漏,能輕而易舉控制自己的情緒,因此,自他記事起,便對很多情緒的概念十分模糊。
今天,是他第一次清晰地體會到,何為“恐懼”。
只要一想到,溫舒唯曾和死亡擦肩而過,他就恐懼到遍體生寒。
沈寂閉上眼睛,側過頭,輕輕吻住了懷裏姑娘的唇。
如果世上有唯一一件讓我怕的事,就是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