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聞道玉人身遭變,落拓俠士失顏色。
雲霄乍聞巧手方朔韓翊所說:“歐陽姑娘她可慘了……”的一句話。
他由不得神色更變,眼睛也發了直,驀地探手抓住了韓翊胳臂,着急地問道:
“她……她怎麽啦!?”
心急玉人安危,雙手抓下去,不知不覺間,就用上了真力。
巧手方朔韓翊沒防到雲霄會遂然施展出重手法來,等到發覺不對,要運功抵抗時,
已失先機,真氣難由心意了。
剎時間,面色蒼白,額頭上冒出來一顆顆的大汗珠子,自救尚無策,哪還說得出話
來。
蓮花仙子施琳看出來情形不對,忙道:“師伯,你是怎麽啦!?”
韓翊卻只有翻眼的份兒,呼吸已漸漸地短促。
梅影也看出來事有蹊跷,忙走近前去,仔細地一看,倏地嬌喝道:“雲霄!你要幹
什麽?”
雲霄被她這一喝,方才松了勁,一看巧手方朔韓翊的神色,始知自己一時心急,妄
用了真力,歉然地一笑,連忙向韓翊賠禮道:“韓老伯,雲霄一時心急,放肆了,請恕
我冒失……”韓翊當然也知道雲霄并不是故意向自己顯示手段,只好苦笑了一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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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弟!你這一冒失不當緊,可幾乎要了我老偷兒的老命……”雲霄也忙賠笑道:
“實在是我太莽撞了,還請老伯不要見罪。”
韓翊調息了一下,神色方始轉來,聞言抹了抹頭上的汗,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
就是沉不住氣,老偷兒虧吃到明處,說開了就算,你不是要問歐陽姑娘的情形嗎?此地
不是講話之處,找個清靜的地方,咱們慢慢細談去!”
雲霄道:“這地方雲霄不熟,老伯可知什麽地方清靜嗎?”
韓翊道:“清靜的地方不少,但這九裏關方圓百裏之內,全是天蠍教信陽分壇的勢
力,也就不清靜了。”
雲霄道:“随便老伯你到什麽地方,雲霄跟着你走就是了。”
韓翊道:“好!趁現在天還未亮,賊人新敗,咱們趕快走。”
于是,他們一行人,也不驚動店家,留下了一錠銀子在房中作為房飯錢,越牆而出,
直奔正東而去。
天将放曉,他們已出去了五十多裏路,到了定遠店。
韓翊領着一行人,到了這裏,他卻不向正東走了,改向正北奔去。
雲霄心中一怔,忙縱前兩步,攔住了老偷兒道:“韓老伯,你這是朝哪裏走呀?”
韓翊一瞪眼道:“你不是說跟着我走嗎?那就不要多問,走到哪裏算哪裏……”說
到此處,頓了一下,接着又道:“記着,前面十裏是竹竿鋪,到那裏多買些吃食,可別
忘了酒。”
話音一落,起步又跑了下去。
雲霄等人,誰也不知老偷兒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只好随後跟着跑。
辰末時分,他們到了竹竿鋪,買了些酒食等物,起身又走,漸漸就進了山區。
這座寺院,從外形上看,氣勢宏偉已極,山門上懸着一塊大匾,寫的是“敕建文殊
寺”五個大字。
巧手方朔韓翊似對這裏十分熟悉,徑直進了寺門。
偌大一個寺院顯得十分冷落,不見有好多僧衆,就只有兩個小沙彌,在院中打掃着
落葉。
他們乍見人進來,初時似乎有些驚愕,但一看到頭前走着的韓翊時,立即低下頭來,
直如沒有覺察一般,掃灑如故,連眼皮都沒有撩一下。
雲霄看在眼內,不禁暗稱奇,一時也不便動問,默默地跟在後面走。
順着殿廊,穿過了三重偏殿,到了一處花木扶疏的小園,迎面是一座三楹并排的靜
室。
韓翊就在靜室前面,停下了腳道:“就是這裏了!”
一言未了,倏地一陣衣服破空之聲,跟着就見從房上飄落下來兩個僧人。
他們一看到巧手方朔韓翊,也是一怔,忙道:“老施主怎麽才來呀?可曾接到武林
青陽令嗎?身後都是些什麽人?”
韓翊道:“接到了,所以才趕了來……”說着回頭一指雲霄道:“這位是雲門世家
的大公子……”他話音未落,梅影已接口道:“小女子是梅嶺綠萼莊梅影……這位是我
小妹妹,祥符薛琴,還有不放心的嗎?”
小姑娘自報出字號來,但俏臉上卻顯出不屑之色。
二僧聞言,身軀似乎微微震了一下,不約而同地以驚異的眼光,掃視了三人一眼,
立即又垂目道:“小僧濟安、濟平,失迎了。”
話聲中,兩人一齊單手打了一個問訊,俯身退下。
韓翊掉頭來朝着幾人道:“我們進去吧!”
靜室中,布置得非常清雅,中間供着文殊菩薩的畫像,沉香爐中,升起縷縷青煙,
甫一進入,塵慮全消。
蒲團上跌坐着一個老和尚,約有六十開外的年紀,眉須皆白,一副莊嚴法相,令人
望之起敬。
他一看到了韓翊,微微笑道:“老偷兒怎麽這時才來,莫非青陽令沒有傳到?”
韓翊笑道:“傳是傳到了,可惜另有要事,不能如期趕來,大和尚莫非動了嗔念,
還打算給我一個下馬威嗎?”老和尚笑道:“出家人不敢動嗔念,只怕令規難容!”
雲霄聞言,心忖:“老偷兒素常來去自如,無拘無束,怎麽忽然間,出來了個青陽
令,把老偷兒給管住了?”
他哪知道,這青陽令并不是江湖上一般幫會中的令符,和各派中祖師傳下來的法器,
也不相同。
它乃是武林中幾個義士的信物,勸氣清而溫揚”之義,求援急救之助,它是一種道
義結合的象征,韓翊笑道:“大和尚!你別裝鬼弄神了,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老和尚輕誦了一聲佛號道:“你随我到一個地方去一看,就知道了。”
他說着站起身來,當先走出靜室。
巧手方朔韓翊卻如墜五裏霧中,不知去看個什麽東西,懷着滿腹疑念,跟在後面。
雲霄等人,也各自放下了手上帶來的食物,出了靜室。
轉過靜室,後面卻是一幢堆雜物的柴房,門卻關得嚴嚴的,并無什麽出奇之處。
老和尚徑直走向那柴房門口,等韓翊等人走近,把手一伸,示意韓翊等人一起入內,
道:“老偷兒,你進去一看就明白了。”
韓翊越發地納罕了,翻了翻眼道:“大和尚!你這是鬧什麽鬼呀?”
老和尚道:“你進去一看就知道了。”韓翊更是納罕,略一遲疑,徑向那柴房走去。
他到了門口伸手輕輕一推那門,呀然一聲,門板應手而開,原來是虛掩着的。
門推開了,韓翊轉頭看了老和尚一眼,立又毫不猶豫地進了柴房。
柴房中似乎真有什麽驚人的事,韓翊方一進去,驚叫了一聲,立又竄了出來,大喘
着氣道:“這……這……是怎麽搞的呀?”
雲霄已經納了半天的問了,見狀忙問道:“韓老伯,房裏出了什麽事啦!?”
韓翊定了一下神,道:“你……進去一看就知道了。”
雲霄進步就朝房中走去,方一進門,就有一股血腥之氣撲鼻,再定睛一看,他的一
顆心,也禁不住猛然狂跳起來。
原來這些房內,滿屋子都是死屍。
他定了一下神,去打量那些屍體,見有二十餘具之多,而已死狀都是一個樣兒,仰
面躺在地上,怒目厲色,神情慘怖已極。
雲霄看了一陣之後,本想返身退出。
但想到這裏面定有蹊跷時,不由好奇心起,稍作遲疑,立即移步向那死屍走去。
他從頭到底,把二十多具死屍看完,更是心涼。
原來那二十幾個人,僧道俗儒全有,而且死法全是一樣,玉版上都有核桃大小的窟
窿,創口內陷,死于一種毒指之下。
雲霄看過一遍之後,急步走了出來。
老和尚一聲不響地又關上了門,朝着衆人招了招手,仍循原路回到靜室。
大家在室中落座已畢,老和尚輕嘆了一聲道:“老偷兒,你都看到了嗎?”
韓翊默然地點了點頭。
老和尚道:“可看出來個端倪?”
韓翊默默地又搖了搖頭,仍是沒有說話。
老和尚道:“文殊寺就為了這件事,才發出青陽令向各位求援……”他話沒說完,
韓翊突地插口道:“這件事是幾時出的,大和尚你竟沒個防備,再者,可探出來兇手是
哪條線上的人物?”
老和尚一皺霜眉,又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發生在十天之前,老衲十二名弟子,
忽然先後死于非命,而且死狀都是一個樣兒,穿雲指點破了玉版骨,連兇手的影兒都沒
有發現。”
韓翊道:“你那些弟子也太膿包了,功夫都練到哪裏去了,受此重創,會沒發現兇
手的影兒,我看你這文殊寺也該關門了。”
老和尚笑了一下道:“老偷兒這話說得對,無奈那兇手不但行動詭秘,而且武功也
高到極限,老衲就因應付不了,才發出青陽令了。”
韓翊道:“他們可有人來嗎?”
老和尚道:“玉虛觀來了四名弟子……”韓翊道:“柳家湖呢?”
老和尚道:“來了柳勇柳義弟兄二人。”
韓翊道:“老龍坡都來了什麽人?”
老和尚道:“龍凱帶着三位子侄,還有一位同門師弟鐵筆書生鄭家祥。”
韓翊道:“他們都怎麽樣了,也沒有查出個線索來嗎?”
老和尚道:“查是查出了個線索,無奈……”韓翊道:“這有什麽難的,人在什麽
地方?我一問就清楚了。”
老和尚輕嘆了一聲,道:“人都在那柴房裏,你無法問,他們也難以回答。”
韓翊心中突地一震,倏然站起身來,怔得一怔,道:“他……他們也全都遭了毒
手……”老和尚默然無語,微微點了一下頭,老眼中已淚水模糊了。
韓翊在問出了一句話後,頹然若喪,緩緩地重又坐下,神情萎頓已極。
一向樂天成性的巧手方朔韓翊,無論遇上多大的事,都是嘻嘻哈哈的,如今竟然愁
眉苦臉,坐在那裏長籲短嘆起來。
雲霄也低頭沉思,他在想那施展毒手之人的武功淵源,因為那穿雲指,在江湖上只
有他雲門世家最精此技,在他眼中看來,那些死屍的傷痕,并不像他雲門的穿雲指。
剎時之間,靜室中沉悶得使人窒息。
韓翊倏地擡起頭來,望着雲霄道:“老弟!你們雲家的穿雲指,是否外傳有人?”
雲霄道:“寒門以牽機手、穿雲指飲譽江湖,據我所知,并不外傳,再說,雲門谷
世代家風,向不收徒。”
韓翊道:“莫非那兇手是他……”
雲霄插口道:“韓老伯在江湖上以機智見稱,我想這件事,你不會猜到雲門逆子雲
漢的身上吧!因為以小侄猜想,他目前可能身在長春宮,還到不了信陽州來……”他這
麽一說,使韓翊說到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因為他實在就是心疑到雲漢身上。
于是忙道:“那麽這兇手又是什麽人呢?”
雲霄道;“我曾細看那傷痕,它并不是穿雲指,老伯在江湖日久,可知天下指法,
共分幾家?”
他這一句話,正觸着老偷兒的癢處,韓翊就是喜歡人家給他戴高帽子。
聞言擡手一抹那幾根老鼠胡子,哈哈笑道:“老弟,你算是問着人了,數當今武林
指法,第一算人家昆侖派的金剛指,第二是微山湖冷竹塘的三才指,你們雲家的穿雲指
只能占第三位,第四是少林派的般若指……”雲霄笑:“在天山時,我曾聽家師說過,
在指法中,還有千山魔指這一派,韓老伯是否聽人說過。”
韓翊聞言,倏地跳了起來,嚷道:“千山魔指?……是有這一派!”
雲霄點了點頭,道:“我看着有些像,因為在武林中,以指法稱雄的,那是憑的真
本事,絕無中毒現象,我看那屍體傷處有黑紫淤血,分明是一種毒指,所以才想到千山
魔指這一派。”
韓翊道:“對!你這一提,我也記起來了,一定是千山派的人物!”
他話音一頓,轉向那老和尚道:“大和尚,你所得到的一點線索,是怎麽樣的,快
說出,咱們參酌參酌。”
老和尚道:“我只是知道這件事,乃是天蠍教所為。”
楊海平突然在一邊像發夢吃般,喃喃自語道:“天蠍信陽分壇……毒指居士賀
奇……”雲霄聞言一怔,倏地轉身朝楊海平道:“海平兄,你說什麽吶?毒指賀奇,他
是幹什麽的?”
楊海平被問乍吃一驚,證得一怔,方道:“難道雲大哥認識這個人嗎?他就是這信
陽分壇的壇主!”
雲霄道:“我曾聽人說過,這毒指居士賀奇乃是天下四兇之一,除了一身武功極為
高明之外,最擅長的是使用毒物,他不但心機詭谲而且手段陰殘……”“啊!”韓翊似
突然想起了什麽,啊了一聲之後,接口道:“你這一提,我可想起來了,天下四兇不就
是毒手病夫松九,狗肉和尚化因,陰司秀才冷焰,毒指居士賀奇這四個人嗎?”
雲霄道:“正是這四個人,清明節時,在普仙寺,咱們不是已會過那毒手病夫了
嗎?”
韓翊道:“對啦!毒指居士賀奇正是四兇之一,他也正是千山派的高手,沒想到天
蠍教信陽分壇主會是他。”
老和尚道:“他既稱毒指居士,也必是這場慘案的兇手了。”
“對,大和尚,你怎麽也學得精明了。”
事一有了眉目,韓翊的神情立時就開朗了,話聲甫了,豪放地縱聲大笑起來。
老和尚道:“你老偷兒先別得意,為何遲來,致使古剎濺血,該還我一個明白了
吧!”
韓翊笑道:“你也先別忙,我這點毛病,你總也知道吧?”
老和尚道:“是要喝酒,對嗎?”
韓翊笑道:“李白鬥酒詩百篇,我是沒有酒,一句話也懶得說。”
老和尚道:“我這裏佛門淨地,豈容你随便糟踏。”
韓翊道:“大和尚,你別假惺惺了,江湖上誰不知有個酒佛法澄,幾時又吃起素來
了。”
雲霄聞言,心中暗吃一驚,忖道:“酒佛法澄,在江湖上可是成名的人物,怎麽卻
變成個老無用了,眼看着血濺古剎,卻無法對付?”
這是雲霄心中的話,可沒有說出口來。
可是,那酒佛法澄既是江湖名宿,還有看不出的,但他卻無法解釋,只好笑道:
“貧袖坐關百日,前天方始功滿,被你老偷兒這一鬧,我那閉關苦修,豈不是白費功力
了。”
韓翊笑道:“你可聽人說過嗎,當年濟公活佛曾留下了一道偈語。”
法澄笑道:“是什麽歇語,我卻沒有聽人說過!”
韓翊朗聲念道:“佛祖留下詩一首,我人修心他修口,他人修口不修心,惟我修心
不修口!”
法澄笑道:“聽你這麽說來,這酒我是一定要喝了。”
韓翊笑道:“那就看你修心還是修口了!”
法澄笑道:“拚起酒來,只怕你老偷兒不是對手。”
韓翊道:“我是不行,只怕你那點酒量,比不過人家這位酒中仙吧!”
他說着話,用手一指雲霄,又道:“此位雲大公子,本是海量呢!”
雲霄經他這一說,收斂了數月的狂态立時又呈現出來,朗笑了一聲道:“黑龍口一
句玩笑話,韓老伯仍還記着,卻在這裏加上了勁啦!”
韓翊笑道:“老偷兒一向是恩怨分明,你不是說賭偷、賭酒,自然奉陪嗎?”
雲霄道:“我找的是你,可沒說用替身呀?”
韓翊一攤手,作了個怪相,笑道:“好!就咱們爺們三個,比一比總行吧!”
法澄道:“不要貪酒誤了正事才好。”
韓翊道:“你放心吧!有大俠雲霄在這裏,管保諸兇神退位。”
雲霄笑道:“你別淨捧我的場啦!談正事要緊。”
韓翊道:“好,咱們邊飲邊談……不過這從哪裏談起呢……”他一言未了,梅海平
已将帶來的酒菜,擺了起來,揭開酒壇泥封,立有一股濃郁香氣撲人。
薛琴久居深山,從未嗅過酒味,連忙掩鼻,悄向梅影道:“姐姐!咱們出去走走,
我聞不慣這味道。”
梅影還沒說話,施琳已接口道:“好呀!我也想出去走走呢。”
于是,三位姑娘就出了靜室,穿行在花籬樹蔭間,低語淺笑,交談甚歡。
在靜室中的四個人,全都夠格稱為酒蟲,就數楊海平的量小些,但他卻是“醉司命”
顧天爵的徒弟,也差不到哪裏去。
轉眼間,四個人都已各盡了十幾大杯。
巧手方朔韓翊一推酒杯,道:“就打從離開雲門谷談起吧!”
雲霄道:“我離開家本來打算追向長安去的,在半路上遇着了那長春公主和洱海雙
怪截住了我,惡戰了半天,梅姑娘來替我解了圍,才知他們已将歐陽姑娘劫去青靈谷,
我就改道奔向青靈谷了。”
韓翊道:“我卻同你那兩位小弟弟,直奔長安去了,不過我們走得很慢,一路上明
察暗訪,追覓敵蹤,哪知,連一點線索都沒有,當走到陝州時,我就越覺着不對勁,方
打算折轉回頭時,巧不巧,給碰上了。”
雲霄道:“他們可能是由青靈谷撤回來的。”
韓翊道:“不管是從哪裏來的啦!總之碰上了卻不能放過,得先把人截下再說。”
雲霄道:“可曾截下了嗎?”
韓翊嘆了口氣道:“截是截下了!并不是我們截下了歐陽姑娘,卻是我老偷兒被人
家截走了。”
法澄道:“以後的事情怎麽樣?”
韓翊道:“老偷兒跟頭栽到了家,被他們繩捆索綁,押着上路去長安了。”
雲霄笑道:“是誰有這麽高的能耐,會制住了你?”
韓翊幹了一杯酒,道:“江湖之上,風塵之中,多的是奇才異能之士,老偷兒這點
能耐,又算得了什麽?不過,我卻栽得值得,因為是那花蕊夫人親自出的手,以下的事,
得由我這位師侄說啦!”
楊海平也幹了一杯酒,道:“韓師叔被人家架走了,我們上去也是白費,沒有辦法,
只有暗中跟了下去,打算找機會再下手救人。”
雲霄道:“一路上是否找到了機會?”
楊海平道:“他們防範得十分謹嚴,哪裏有機會,我們一直跟到長春宮,雲超雲起
兩位小兄弟,心有不甘,瞞着我們,就闖進了長春宮。”
雲霄是手足情深,一聽說兩位兄弟夜間長春宮,由不得目瞪口呆,只是沒驚叫出聲
來。
楊海平連幹了三大杯,就将二小闖宮的情形,詳細說來……原來雲超雲起兩位小兄
弟,同着楊海平、施琳,暗中追蹤,眼看着賊人擁架着巧手方朔韓翊和歐陽玉霞,進了
長春宮,二小心中實在地氣憤難過。
但是,他們準知道,目前的情形是敵衆我寡,動上手還不是白費,鬧不好,自己也
得被人家捉了去。
于是,弟兄兩人就暗中商量,要夜間長春宮。
雲起道:“三哥,你的主意最多,快想個法兒來,如何下手救人。”
雲超沉思了片刻,道:“眼前的情形,我們必得先進入長春宮。”
雲起道:“他們戒備得十分森嚴,怎樣進去呢?”
雲超道:“我們只須在宮門口放上一把火,使他們驚亂起來,不就可以趁虛而人
嗎?”
雲起道:“咱們進去之後,是先救偷兒伯伯呢,還是先救玉霞姐姐?”
雲超道:“當然是先救玉霞姐姐了,因為她最可憐,也和咱們最親。”
雲起道:“我不贊成,你可知道,偷兒伯伯是為了咱們的事被捉了去了,怎能讓朋
友去替我們擋災呢?”
雲超道:“我也不同意你的意見,因為偷兒伯伯他會武功,并且還有楊大哥和施姐
姐,他們會不去救?咱們都去救一個人,留下霞姐姐怎麽辦?”
雲起聞言,默默不語,顯然的,這兩位小弟兄意見有了沖突,各人都有個充分的理
由,因為各持一理,就難作決定了。
就這樣,兩人悶了老半天,眼看着天色都黑了下來,雖然沒到二更,但也差不了多
少,還沒有拿定主意。
雲超突然想起了一個法兒,笑道:“老四,咱們抓阄決定怎樣?省得争執。”
雲起道:“好吧!這樣較為公平。”
兩人拈阄結果,是雲超贏了,他們要先救歐陽玉霞,雲起氣得嘟起了嘴,哼了一聲
道:“算你贏了!”
雲超微微一笑道:“老四!你不服氣嗎?”
雲起道:“輸了就輸了,有什麽不服氣的……”雲超笑道:“那麽現在咱們動身了
吧!”
雲起嘆了一口氣,洋洋地道:“好吧!”
雲超笑道:“但願老天爺保佑,一路無阻,老四,我給你講,如果我有個不幸的話,
你切勿逞血氣之勇,必須速退,去找爹和大哥替我報仇,懂嗎?”
雲起道:“三哥!你怎麽自觸黴頭呢?還沒動身,就說喪氣話,我不去啦!”
雲超道:“好好,我不說就是了,時間不早,咱們就動身吧!”
夜色中,宮牆外飛起了兩條小小的黑影,直向那巍峨的宮門中撲去。
長春宮乃是漢時故宮,歷經戰亂,早已頹記不堪了,但因建築堅固,雖然頹記卻沒
有傾倒,仍有輪廓可尋。
穿過宮門,入目盡是古柏林立,亂草虬結,荒涼到了極點,哪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兒。
雲起四外打量了一陣,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陣寒意,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道:“二
哥!咱們是不是走錯了?”
雲超道:“我想不會錯,親眼看着他們進入這宮門的,怎麽會錯呢?”
雲起道:“住在這麽一個荒涼陰森的地方,我猜他們必不是人!”
雲超總是大了兩歲,膽子也比較壯點,四外望了一下,忽然遙指東北,微露的一片
屋角,道:“咱們到那裏去。”
雲起應了一聲,又悄聲道:“三哥,這地方荒涼得太奇怪,會不會有埋伏呢?”
雲超昂然道:“咱們既然已闖進來了,萬無退回去之理,縱有埋伏詭計,也只好認
命啦!”
雲起一聽他三哥說得豪壯,便不再說,兩人又略略商量了一下,便倏然散開,各自
隐匿着身形,向東北撲去。
殘宮荒涼,古柏陰森,滿地藤草連結,一不小心,腳步就為藤草絆住,越顯得恐怖
俱人了。
晃眼之間,兩人就到了一座破落小屋門前。
這間房子,修築得十分堅固,雖經歷了久遠年代,仍然沒有倒坍,除了木制的門窗
腐朽外,牆壁和屋頂都甚完好,只是室中青磚地上,長了青苔,室外亂草,伸延而入。
雲起向屋內打量了一眼,喃喃自語道:“這地方荒涼陰森,真怕人……”雲超微笑
道:“怕什麽?”
“鬼!”雲起接口說出了一個字。
就在他一言未了,突地吹來一陣涼風,飄起來兩人的衣服。
雲超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忙道:“老四!你幾時學得唠叨了,我說世上沒有鬼!你
可不要吓唬人哪!”
雲起笑道:“你說這世上沒有鬼?……那你怕什麽?”
雲超道:“誰怕了?就是有鬼我也不怕……”“有人。”雲起低聲喊了一聲,兩人
立即閃身進了那破屋。
跟着就見從荒院盡頭,飛馳而來四個人,繞着這荒院,搜索盤旋,也慢慢地逼近破
屋而來。
雲起見狀輕輕一扯雲超道:“你看這四個人的身手,可不含糊,我們在這裏一定躲
不住的。”
雲超略一思索,點頭道:“對!咱們從後面出去……”話聲甫落,已縱身而起,從
破屋後窗中,飛出來兩縷輕煙,一撲正北,一人飛向了東北。
單說那雲起,他是撲奔東北方去的,身落處又是一個院落。
這裏卻和方才那荒涼的大院不相同了,入目竟是甲第連雲,畫棟雕梁,氣派顯得十
分的豪華。
就是那院子裏的花木山石,也布置得甚是幽雅。
雲起心中暗忖:“啊!原來有這麽一個好地方呀!我說他們又不是狐貍野兔,怎會
住到荒草堆裏呢?”
他一念未已,倏聞一陣衣襟帶風之聲傳來,分明是那巡邏之人追了來。
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忖道:“我必須覓一個藏身之處才好。”
念頭轉處,就見廳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處,是一間寬大的上房,燈火正然明
亮。
幸好這一條走廊上沒有燈火,一片黑沉沉的。
小雲起微微一笑,縱身躍了過去。
就見他小身形突然一翻一竄,迅捷如貍貓一般,眨眼間失去了蹤跡。
隔了一陣,黑夜中飛馳而來四條人影,身子一落地,一人咦了聲道:“怪事!我明
明看到有人進了這暖香院,怎麽眨眼不見?”
另一人道:“老吳呀,我猜你必是心猿不定了,怎麽別的地方不注意,偏偏留神到
暖香院來,說說看,在你心中作祟的,是哪位花姬?”
又一人接口道:“我猜必是紫楓了,小妞別看長得不算俊,那股騷勁兒,是真迷
人。”
後邊的一人插口道:“老錢真有豔福,一進宮就搭上了紫楓,我卻碰上了冷梅,真
沒意思。”
那個姓吳的道:“李彪,你這是占盡便宜賣盡乖,十二花姬之中,誰不知道以冷梅
最漂亮。”
李彪道:“你哪知道,盡漂亮管什麽用,毫沒一點熱情,冷冰冰的,她名字真沒起
錯,難怪她叫冷梅了。”
姓錢的接着道:“老李,這不能怪人家冷,只怪閣下這副尊容,實在有點受看,她
怎麽對姓雲的那麽熱呢?”
李彪聞言氣哼哼地道:“她看不慣我這樣兒,哼!我還是非找她不可,臉上刀疤,
可不是生成的,這是替本教立功的标志,她敢不聽,我要她的命!”
姓吳的又道:“老李,你別冒大氣了,你敢動冷梅姑娘一根汗毛,我就服你。”
李彪道:“我為什麽不敢,憑我李彪為本教有十大汗馬功勞,教主也不會宰了我
吧!”
姓吳的又道:“教主當然是會寬恕你的,那姓雲的小子,你惹得起嗎?”
李彪似被激起了怒火道:“我為什麽不敢惹他,等着瞧吧,不定哪一會兒,我要劈
他幾刀出出氣。”
姓錢的一見李彪發了火,打着圓場笑道:“算啦!咱們趕快巡邏去吧!別出了事,
可不是鬧着玩的。”
另外三個人聽那姓錢的一說,也真的不再鬥嘴了,各自展開身形,宛如鷹隼般,在
這所院中盤旋搜索了一陣,也沒發現什麽,又飛身而去了。
就在四人剛走,走廊檐下,探身出來一人,他正是雲起。
他望着已走四人的背影,微微一笑,突然飛墜落地,跟着又縱身一躍,宛如一縷輕
煙般,飛撲向那有燈火的房間。
驀地一陣腳步聲傳來,就聽一個沙啞的嗓子,哼咛着邊走邊唱而來。
跟着就見從一個小角門外,進來了一個年約五旬左右,面目醜陋不堪的漢子來,腳
步踉跄,走起來搖搖晃晃,一股酒氣刺鼻。
他徑直走向那間房去,門是虛掩着的,醉漢卻不知道,猛的用力一推,一個跟頭栽
了進去。
房中一張寬大的牙床上,卧着一位裸體美人,真個的是一絲不挂。
雲起看在眼內,小臉也禁不住有些發燒,狠狠地吐了一口,輕輕地發出聲音,道:
“呸!真不要臉!”
那女人睡得真死,醉漢栽了那麽大的一個跟頭,竟沒有驚醒她,也許她是裝睡。
醉漢翻騰了半天,才站起身來,嘴中方又含糊地唱出了一句:“小妹妹……打……
呀嗨……”他一眼看到了那床上的美人兒,立又狂笑了一聲道:“小乖乖,你一個人睡
在這裏,不嫌寂寞嗎?霍老二來陪你了。”
他一邊喊着,一個虎撲就撲了過去。那裸體美人正是十二花姬中最美的一人——冷
梅,她被這粗漢伏壓着,本就有些不耐,加以那一股股酒氣刺鼻,心中直覺得惡心。
那醉漢還不自知,立又動手去掀人家的腿。
這一來,那花姬冷梅忍無可忍了,但她又不敢頂撞那醉漢,只有把嬌軀一扭,一腿
踢開了那醉漢,變成了一個側卧的姿勢。
醉漢卻發了怒,怪眼一瞪,喝道:“臭婊子,你裝什麽蒜,霍老二進入天蠍教已兩
年了,日日夜夜眼睛裏都沒離開你,不是為了你,我才不舍得賣命……”話音頓了一下,
看那冷梅仍然是星目緊閉,毫無一些反應,接着又道:“你當我不知,憑你那股騷勁不
知迷住了多少人……現在卻貞烈起來了……”冷梅她可知道天蠍教的規矩,是反抗不得
的,只好傷心地嘆了一口氣,放軟了身子,放棄抗拒。
“嘿嘿!”霍老二勝利地笑了一聲,立即三把兩把,脫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
來了一身黑黝的皮骨……窗外的雲起,已然看得氣憤填胸了,心中暗罵道:“還有這樣
不講理的人,我得治治他。”
心念一動,擡腳端開了窗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