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2)
可以用美色打動長孫盟主,但又怎麽使他們背棄我?”
“我對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方法。對付兩盟一會,是大鬥,不是小鬥,自然得要用非同尋常的鬥争手段。其實,他們并不願背棄你,更不負背棄你之名——你何不問問他們去?”
于是她發出一種悅耳的歌聲。
歌聲悠揚,響徹雲霄,仿佛能叫花開。
然後,杜怒福在下樓之前,一連下了四次暗號都不見蹤影的“青花四怒”,終于出現了。
他們自樓上走下來。
不過,只有三個人是走下來的。
其中一人,是給“擡”下來的。
他已失去“動”的能力。
他的穴道受制。
他的樣子比一向滿臉怒容的杜怒福更憤怒——。
他是他們四人中的老大:
陳風威
五、大 關
杜怒福馬上就明白過來。
四人中,畢竟,老大風威未曾出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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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時也了然:為何唐仇冒充“小趾’,其他青花四怒都沒有看出來,而養養也沒有立時拆穿,致遭殺身禍的原由。
王烈壯道:“我們不是要背叛你,是你把我們逼成這樣子的。我們只是要反對你,要為青花會作一些貢獻和改革,我們不得已。”
杜怒福怒笑道:“是什麽奉獻,我竟會阻止?是什麽改革,竟不讓我知曉?”
張寞寂道:“我們跟你創青花會,舍死忘生,已計六年了。可是,我們得到了什麽?別人升官的升官、發財的發財,而我們還得在這兒窮磨幹耗着,竟然還打算對抗大将軍,反對大連盟,劫拿花石綱,這種自取滅亡、誅九族殺六親的事,咱們才不幹!我們是為了你好,為了青花會不滅于大連盟的勢力下,才起來反抗你不智的號令!”
杜怒福慘笑道:“要是你們真不願幹,咱們可以好好商量,也不會逼着大家非幹不可的。你們這樣,只是為自己争取利益,不是為了青花會。不對抗大連盟,就一定會給大連盟吞掉。大将軍狼子野心,一如戰國之秦。六國要是一早切實采用蘇秦建議的合縱對抗,若能看透秦國用了張儀之計,施‘遠交近攻’之法,就不會給逐個擊破、一一吞并了。我們要是并肩作戰,聯結其他幫、會、盟,奮力一拼,決不怕了大連盟,但若趁機投靠、自亂陣腳,只怕下場不會比一味投靠秦國、只隔岸觀火、置身事外的齊王田建好多少。田建是秦皇的結拜老哥,最後下場是給放逐餓死,淩落石力量抱負,當然不可與贏政相提并論,但對付敵人和戰友的手段殘酷。卻尤有過之。”
張寞寂和王烈壯一時面面相觑,答辯不出話來,李涼蒼卻道:“別的不說。至少,我們窮。本來種植了‘青寒果’可解一般毒症,而且還試植了‘大快人參’,能治一切血毒惡瘤,将它獻上天子,必能封侯拜相,就算拿去藥鋪賣錢,也定必富甲一方,但你老是拿我們辛苦培植的成果去幫人治病,分文不取,有時還得倒貼、染病!咱們忙了一輩子,不想再這樣厮混下去。你看,咱們自己身上身內,連你在內,都患有惡瘤,只是用內力和藥力把它壓住罷了,現在第七樓半長了一棵‘大快人參’,恰好夠治我們五人的病,我們決不允你再作什麽濟世救民,舍身為人的愚行!我告訴你,人不為已,天誅地滅,你傻是你事,我們可不能老是跟着你傻下去!”
杜怒福苦笑道:“這番話說的也是。你們是有權不贊同的。這些日子,都苦了你們了。
我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對,對你們不夠好,對不起。”
他這幾句話一說,寞寂、涼蒼、烈壯三人都低下了頭。
杜怒福嘆道:“你們情同手足呀。”
李涼蒼道:“殺夫人的是這位……唐姑娘……我們……可沒這個意思。”
唐仇只一聲輕笑。
她只環臂抱着肘,像看什麽好玩事物一般地看着這幾個人的對答。
杜怒福道:“那你們要怎樣?你們可以殺了我,你們可以自立為會主,我不争這個,但不可以把青花會賣給了大連盟,這樣只是自找死路。”
王烈壯卻搖首道:“春秋時代,魯國有三桓,晉國有六大家族。當魯國國君政令不當之時,三桓可以制肘魯君,發號施令,我們師兄弟四人,和會主有二十餘年情義,我們是不會也不忍殺的,我們只要可以主掌大局,首先得不觸怒大連盟的路線,避過這一劫再說。”
杜怒福也搖頭悲哀地道:“你們的想法太天真了,三國時曹魏有名士孔融,才華絕世,因曹操忌而遭殺,他的子女女的才七歲,男的九歲,聽到父母被誅殺時,仍在下棋,若無其事。鄰人訝異問‘父母遭難,你們還能這樣?’兩個小孩都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舍主人煮有肉湯,男孩捧着飲光,女孩問:‘活不久了,還要吃什麽肉、喝什麽湯?’男的忍不住哭了,女的說:‘如果死而有知,得見父母,應該高興才是。如果死而無知,那還有什麽可哭的!’後來曹操聽聞了這些話,知道這兩個小孩智慧過人,所以命人立即殺了。連小孩都曉得覆巢焉有完卵,你們的想法,豈不天真?你們拿晉魯二國來警喻這樣正好。晉國本應重耳一手重振,強大鼎盛,但為六大家族瓜分後,不但地位愈降愈低,而六大家族力量分散,不住互拼,誰有好下場?中行家和範家首先互拚而滅。原智家聯合韓、魏二家滅趙家,結果在生死關頭,韓、魏二家出賣了智家,與趙家聯手,滅了智家。而魯國三桓逐國君姬蔣,拒絕了孔子所提出的‘堕三國’之議,各自為政,互相攻擊,最後仍一一為敵國所滅。歷史的教訓還不夠嗎?你們還要迫不及待地墜入大将軍所布的彀中,重蹈覆轍?”
張寞寂見他兩個同伴一時都答不話來,就橫了心說:
“我們都說不過你,所以,這些年來,就聽你的。現在,變天了,大連盟支持我們當家發令,有唐姑娘為我們撐腰主持公道,到你要來聽聽我們的了。”
杜怒福長籲了一口氣:“你這樣說,那就最好不過了,說到頭來,你們不管為正義為公理為青花會,其實主要還不過是為了自己。人生裏有很多大關節,将試煉出一個人的德行節操,這是一關,你們過不去,我也沒話說了。你既把話說分明了,這樣好,只不過,我想知道:其他的手足、兄弟,都到哪兒去了?你們奪權可以,只要拿出真本事;但殺人不許,自家兄弟,決不可自相殘殺。”
張寞寂反啐道:“什麽大關小關的,你自己眼前的大關便過不去了。”
李涼蒼卻持平地道:“兄弟們都給我們調走了。老大不肯聽我們的勸告,只好先行制住。”
杜怒福深深地望了穴道受制的陳風威一眼,在旁的唐仇忽道:
“鶴盟的公孫照、仲孫映和孫照映,全給長孫光明聽了我的話,調走了。”
然後她又單刀直入地說:
“你說那麽多的話,旨在拖延時間,你們以為還會有援兵相救?”
然後她格鈴鈴、格鈴鈴,清脆好聽地笑了起來。
笑得花枝招顫。
六、大 闖
“你的援手是不會來的。第一,我殺了養養,使得梁癫饒不了蔡狂,現在敢情在‘風火海’拼命。第二,你們最強的助援鐵手,他去‘久久飯店’找我,但難免撞上失去了心上人的李國花,縱他擺平得了大相公,也得要去‘人生自古誰無死棺材店’救李鏡花,待他趕回上來時,七分半樓早已改朝換代,輪不到他來說話了。”
然後她志得意滿,喜孜孜地道:“怎麽?我攻心為上,到現在,還未曾跟你們交戰,但你們那麽多人,那麽多位高人,那麽多江湖上的老手,卻都給我一手打散了,我厲害吧?”
“對了,”唐仇似記起來般的,“你的另外兩位部屬,宋國旗守在倒沖瀑,餘國情守在四分半壇,他們沒接到警示,不會趕來;青花四怒當然也不會向他們發出任何警示:直至我收拾了你們之後,我會親自一一給他們‘警示’的了。”
她美美地笑起來,充滿自信的說:“所以,到現在為止,我一個人就可以瓦解你們、解決你們了。”
她躊躇滿志:“我根本不必趙好、屠晚、燕趙來幫忙。我一個,抵得上一支大軍。”
鳳姑提醒她:“可是,我和杜會主仍然活着,你還沒有解決我們,你不一定能解決我們。”
唐仇啧啧嘆道:“你們還有抵抗力嗎?你們的武功,本就不如我,而且我會用毒!更何況,你們兩人都傷透了心,已經是個活死人了。”
她的話沒有錯。
鳳姑知道她說的胸有成竹,因為她是對的。
杜怒福新喪愛妻。
她發現他的白發幾乎一瞥看去都有遽增,而且,他看來平靜,但心口的毒瘤可能已然催發,以致他的兩腋,已滲出了大量的血水。
而她自己,也是個傷心人。
——唐仇果然夠毒。
她知道摧毀一個人的戰志,要比以武力去打敗一個人來得更有效。
鳳姑微喟。
——與其束手待斃,不如背水一戰。
她的心雖已傷透,但她的鬥志未死:
她還有:鳳尾镖、麻雀神指和鳳凰三點頭。
她決意一戰。
杜怒福也決心一戰。
他也傷透了心,愛妻新喪,而老部下卻在此時出賣了他。
可是也因為這樣,他重新燃燒戰志。
——必殺唐仇,為妻報仇。
對付部屬的叛離,他倒沒有報複之心。
人各有志。
他雖然已感覺到胸口的惡瘤正在迅速惡化,但他仍得要打起精神一戰。
——就算萬一報不了仇,也得讓一直都幫着自己的鳳姑得以逃生。
他畢竟是青花會的老會主。
他還有看家法寶:
嫁拳、娶掌、自妻妻人神功。
兩人都準備背城一戰。
決一死戰。
然而兩人又同時現了一件事:
他們已然中毒。
毒力許或還很輕微,但只要一動武,不能用內力護住心脈,毒力就會迅速蔓延,再難支撐。動武時間愈長,毒力便愈難控制。
現在他們終于明白,這小女孩何以敢那麽嚣狂,那麽篤定了。
因為對方已勝券在握。
唐仇似也看得出杜怒福和鳳姑的驚疑。
“我在養養的屍身上下了毒。薄毒,我不下太烈性的毒藥,因生怕像鐵手,老杜和你這樣的高手瞧破。我只要淡淡的,薄薄的、一點點的足夠把你們的功力大打折扣的毒力就好了”。唐仇清亮地笑道,“這毒就叫做‘失覺’它毒性不烈,也不難驅除,但就算是一流辨毒高手,也一樣會被它騙瞞了過去;只要中了毒,你們發現的時候,已來不及驅毒了。是不是?就像現在,你們的情形!”
杜怒福怒道:“你……你身為‘四大兇徒’之一,也算是名動天下,用這等卑鄙手段,未免勝之不武。”
鳳姑平靜地勸道:“罷了,杜會主,正邪之間互鬥,正道總是敵不過邪派,主要便是因為邪魔外道,無所不用其極,趕盡殺絕,不擇手段,而正道則太多顧忌、太多顧慮、太講究此可為孰不可為也,所以難免吃盡了虧、落盡下風。”
杜怒福點點頭。
他雖中了毒,但仍可聚合餘力,全力一搏。
唐仇忽道:“胡說八道,莫此為甚。”
且一臉鄙夷之色。
鳳姑哂然道:“毒你是夠毒的了,但理你是無理。”
唐仇冷笑道:“真正夠毒的人,根本就不會知道自己是無理的。你們身以為正人君子,以儒俠自居,老是舉孔聖人為良例,那麽對你們開山祖師孔老夫子的夾谷之會,凜然無懼退敵而感到自豪吧?但齊國國君只不過是請來部落的舞者在魯國君面前演出,便給孔聖斥為野蠻,當時斥退。齊國國君再請優倡作較輕松的表演,只因為沒跳隆重而無趣的所謂宮廷舞曲、正統樂譜,便給孔子立下令衛士把一幹無辜舞者砍手斷足,吓得齊國忙把土地割讓給魯國。這算什麽君子之風?也不是恃勢行威而已!那些無辜的舞者,竟遇上一個毫不風趣的假仁假義僞君子!孔丘曾在攝相事時,把跟他齊名的大學問家少正卯處死,所列的罪名竟是對方學問淵博記憶好,但所知的盡是醜惡的事,以及指他居心險惡、迎合人意等等!他算是什麽大學問家,只有他說沒有別人說的話!其實,我們的手段,都是跟孔聖學的。他開了誣陷、暗算之風,真是百代至聖先師!”
鳳姑和杜怒福面對這看來才雙十年華的小女孩,心中有比中毒更钜的驚詫。
——這小女孩雖然想法偏頗,但倒絕非不學無術之徒!
只聽唐仇又道:“我們懂得阿谀奉承、謅媚主上,但有誰比你們儒家大師先祖叔孫通?
他在漢高祖得天下後,根據周禮訂出了一大堆趴在地下、人人像狗一樣惶恐、烏龜一樣縮頭才能觐見天子的禮節,好讓日後的皇帝不再促膝平坐,而大搖大擺,高高在上,任意宰割魚肉滿朝文武百官!你們的經學大師董仲舒,把其他學說全定為邪說妖言,并訂明凡不在五經之內的著作,不是孔丘所傳的書,都得一律禁絕,不許流傳。孔子傳下來的是什麽書?尚書只是古代帝王的瑣碎文告、無聊宣言,禮記只要人安份守己,守一切不必要的禮,例如死了父母得要三年不許任事、不許開心。易經是部神怪玄異的書,所以人人都看不懂而又可以說只有他才懂。詩經的好詩都給你們的聖人剔除了,剩下的全得要冠上肅穆莊嚴的诠釋。春秋則任意曲解和抹殺帝王貴族的罪行,卻說是隐惡揚善,不信不實,算啥歷史?這五部書,讀到今天,還是在讀,一味專研注釋,牽強附會,已再沒有其他的書。”
杜怒福忍不住道:“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太偏激了。”
鳳姑眼中卻流露欣賞之色:“你很敢說話,想法也很新,但歷朝以來,儒家俠士,總代表了正義的力量,像東漢太學生,以清正的力量,制肘宦官橫行霸道,不惜以身殉之,不亦可貴嗎?”
唐仇笑了。
帶着薄怒。
“這就是你們所津津樂道的儒俠烈事了吧?東漢的士大夫、太學生,也一樣跟外戚貴侯聯結,同流合污;宦官雖然霸道,但士大夫何嘗不是一樣:山陽郡督察張儉,路上遇上宦官侯賢的母親,誣指她是強盜,殺了她,同時又殺侯賢全家百餘口。皇帝下令大赦,李膺照樣殺掉張成的兒子,只因為他父親是宦官密友。司隸校尉陽球,靠娶宦官的女兒而起家,曾奴隸一般主動巴結服侍宦官王萌,但在他得勢之後,親自逮捕并刑審王萌父子,王萌只求他憐其父年老,讓他們少受苦痛,處死便是,陽球就下令以泥土塞住王萌的口,将二人活生生拷掠至死。真是好個讀書人、士大夫!還有濟北相滕延,收捕宦官殷*時,連其仆婢賓客都一概殺盡,跟所謂萬惡宦官、殘毒外戚,豈非一丘之貉?還有士大夫頭領袁紹,率兵攻入皇宮,對宦官進行滅種屠殺,就算平常行善積德,或不問政事者,一樣死無全屍,連同長安城中較年長而無留發者,也疑是宦官,同死刀下。他們這樣鬧法,終于只把殺人魔王董卓引入了洛陽來,天下從此大亂。宦官也不見得盡是壞人吧?他們從小就受了腐刑,在險惡宮延生存保險,何其不易,何況他們也出了人材,如是不是宦官蔡倫造紙,今天你們下令還得刻竹片呢!你們自己鬥不過人便是鬥不過,少說什麽正道不用卑鄙手段才輸人,邪道還不及你們會充君子扣帽子壓老子哩!”
杜怒福聽罷長喟道:“唐仇,你聰明過人,記心又好,若肯往正途勇進,定必前程光明。這幾句話,是由衷之言,跟殺我不殺,全然無關。”
唐仇卻冷着臉道:“你真的聽不懂我的話?”
社怒福道:“怎麽?”
唐仇道:“我這意思是:我根本就瞧不起你們所謂‘正道’的,我看到為什麽正道沒有光明可言,又何必往什麽正路上走!”
然後她說:“我來這世上走一趟,只求大闖特闖,大闖一番便走——才不管什麽正道邪道、有道無道!”
話剛剛說完,她就聽到了一種聲音:
鼓聲、歌聲、跳舞聲。
正當她臉色倏變之際,她又聽到了另一種聲音:
那是大開大阖大闖陣的殺聲。
唐仇臉上驚疑不定之際,杜怒福和鳳姑也同樣驚疑。
就在這時候,就聽見有人說:
“得些好意須回手,仇兒,夠了吧,你既然已拿到金梅瓶,只要偷掉大快人參了,你就履行諾言,把人放了,撤了吧。”
山腰殺聲依然大作。
說話的人正在斜樓之頂。
依着斜陽。
一共四人,像四只鶴。
一個領袖,三個護法。
說話的人淡定、溫和。雖然語音是激動而激情的。
說話的人是:
長孫光明。
七、大 鬧
唐仇發現是長孫光明,她臉上有點發熱,昵聲道:“你怎麽卻先回來了,我不是要你在大車店候着我嗎?怎麽這般耐不住呢?總是這樣性急!”
鳳姑見長孫光明和他手下三大祭酒竟一齊回來,眼中和臉上同時一熱,卻只淡淡地道:
“你還回來作甚!這兒已沒你的事,有事也不需要你。”
兩人都對長孫光明說了話,但長孫光明心裏知道:唐仇的話聽來很親昵,但故意是要氣鳳姑的;鳳姑的話聽似很倔,但卻是好意勸他離開的。兩人的話裏都有生氣的意思。
長孫光明嘆了一口氣,道:“仇兒,你不是說,只要大快人參和金梅瓶的嗎?現在既然得手了,還不走嗎?”
唐仇仰首,細細的脖子揚着細細的憤懑:“你這樣倒回來,是不信任我嗎?我本來要罷手了,你這樣說,我倒要非幹下去不可了!你要是舍不得她,休想我再睬你!”
長孫光明這次說的甚為堅決:“你答應過我,放老會主和鳳姑一條生路的,我聽了你的話,不跟大将軍作對,與大連盟為敵确不會有好下場,可是,青花會、燕盟的事我不管,但杜怒福是我的恩友、伏鳴鳳是我的戰友,要出賣他們,我是萬萬不肯的。”
長孫光明這樣一說,杜怒福和陳風威的眼睛當時發了亮,烈壯、涼蒼、寞寂的眼神卻都黯淡了下來。
唐仇沒想到這眼看可以穩操勝券的時刻,長孫光明會引領鶴盟人來變生肘腋。她清亮地道:“好,就算你阻止,我一樣能殺得了你們。”
“不可能的。”
只聽一個宏長的語音悠悠的道:
“你不可能殺得了天下的人,正道不滅,浩氣長存,一如午陽,就算你毒功再高,也無法在陽光裏下毒的。”
另外兩種殺聲也鐵騎突破、銀瓶乍烈地傳了過來:
“天不容人!”
“人不容天!”
“人不容人!”
“天人不容!”
另一語音卻是低吟呢喃的,但卻交織成一張殺氣的網,覆天蓋地地罩壓下來:
“咱嘛呢叭咪咆。”
只見一大團人上了山來。
——之所以會是“一大團’的人,是因為一群人圍住了幾個人,但那幾個人(準确數字是“三十一個人〈女子〉圍住了三個人〈男人〉仍以雷霆萬鈞之勢移動着,以致那以一種載歌載舞的曼妙身法包圍着他們的人,身形也為之帶動牽引,所以才一整“團”人地上了山。
唐仇看到這些人,就知道自己的計劃中,已經出了漏子。
怆然大呼的是梁癫,慘然念經的是蔡狂,揚聲發話的是鐵手——既然他們都來了,這局面的确沒她先前所想象的稀松平常了。
她冷然道:“沒想到,你會回來得這麽快。不過,陽光總不能一天照到晚的,烏雲、黑夜都是它的克星。”
“你’指的是鐵手。
鐵手顯然是“關鍵人物”。
鐵手驟然停了下來。那包圍他們的三十一名女子,也遽停了下來,早已氣喘籲籲、香汗淋漓;鐵手用一種極大的氣勢帶動了整個包圍的力量,直闖到七分半樓下,離唐仇已不到兩丈之遙。
鐵手跟唐仇打了一個照面,仍心動于這女子之清之豔,還有清豔之餘那好聞的芬芳。
他在梁癫和蔡狂的劇鬥中及時趕到,因為他發現了:既然原兇刻意制造出殺人兇手就是蔡狂,目的便是要引發梁癫和蔡狂拼命,而綁架小相公的目的,除了要大相公誤會自己之外,就是要使自己疲于奔命,赴“人生自古誰無死棺林店”救人了,對方為什麽要這樣做?
很簡單,原因就是要使自己暫時回不了淚眼山。為什麽要使自己暫時回不了七分半樓?這答案更為明顯:
對方此際正要對青花會和他的同盟展開不利的行動。
所以他也立刻展開行動。
他先趕上淚眼山,追蹤蔡狂、梁癫的行蹤(那并不難打探),直入風火海,剛好趕上梁癫疑慮不定:不知蔡狂是不是兇手?不知該不該殺蔡狂?
鐵手一趕到,即道明了一點:“養養決不是‘瘋聖’殺的。”
梁癫反問:“何以見得?養養的屍身上還刻了他平時最常刻的六字經文。”
“就是因為那六個字,所以更可以肯定養養不是死于他之手;”鐵手說:“你還記得嗎?那六個字:咱嘛呢叭咪咆,左旁部首全是四四方方的‘口’字,但瘋聖通常刻這六字真言時,都是用‘發現吧?”
梁癫這下倒省起了。
鐵手又道:“兇手也用你的‘小我斂’殺養養,顯然打算萬一嫁禍不上瘋聖,也待蔡狂疑心是你下的手——可是,你不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嗎!想必也極不想遭人誣陷嗎?”
梁癫已經有點明白了。
鐵手知道事态緊急,定必要把兩人宿怨打散,才能齊心一致,共禦大敵:“我們且來試一試:要是這口金梅瓶是真的,那麽瘋聖就有殺人奪寶的嫌疑;要是金梅瓶是假的,那麽真的必定早已給兇手取走,只留下假瓶來栽贓蔡狂……傳說金梅瓶能使謝花複蘇、萎花重開,我這兒手上有一朵諸葛世叔相贈的‘夢幻空花’聽說佛祖拈花微笑,便是這種花,十分靈異,我把它放在瓶口上,若它化作金色,便證實這是真的金梅瓶。”
他把花置于瓶口。
三人屏息以視。
——結果,‘夢幻空花’幾乎成了透明。
花仍是花。
但兇手已不是兇手。
——蔡狂既非兇手,那麽兇手當然旨在調虎離山,引他們互相殘殺。
所以他們最迫切的一個行動就是:
趕回去。
——立刻趕回七分半樓去!
其實鐵手趕去風火海阻止蔡狂和梁癫格鬥之時,并未猜得長孫光明會有變異,他只是認為:既然兇手和敵人要借狂僧瘋聖二人互鬥來打擊七分半樓的勢力,不消說一定不會讓長孫光明作調解,是以這“鶴盟”盟主只怕也有危險。
鐵手是拟把長孫光明的危境也一并解救。
但他卻未在“風火海”遇着長孫光明:
這時候,他也猜得着一些端倪了:
——長孫不是身遭不幸,就是有點蹊跷了。
他敦請狂怒、悲憤中的蔡狂與梁癫,不能在悲憤和狂怒裏少做一件事:
那就是把梁癫在“錦衣幫”和蔡狂在“污衣幫”的實力一齊動員了過來。
——這兩人雖然獨行天涯,但畢竟是一幫之主,凡所過處,必有勢力潛伏。
蔡狂和梁癫也是爽快人。
他們知道情況緊急,立即發出旗花、暗號:連同他們原屬“五澤盟”和“南天門”的力量,也一起號召了過來。
——歷久以來,丐幫高手,弟子,一向擅于聯系,連絡精密,所以凡有急變,無不應命趕到。
鐵手與狂憎、瘋聖,在往七分半樓的半山腰上已遇上了阻截。
三十一個女子。
能歌善舞的女子。
她們一舉手一投足,都是殺勢,都是絕招。
鐵手卻沒正面交鋒。
他們強大的氣勢,把包圍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給帶上淚眼山上。
唐仇見鐵手把梁癫、蔡狂拉上山來了,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蔑然道:“我道是誰,既然是只為官府效命、為朝廷賣命、只會抓捕罪犯、不敢懲兇除暴、只能欺淩罪犯,不敢造反抗命的六扇門捕頭!來吧,你們這回兒人多勢衆,小女子也不見得怕了畏了,請。”
鐵手微微笑着,朗聲道:“咱們四師兄弟,幼承師訓,行事宗旨一向都是:為正義而戰,除暴安良,只求盡心盡力。從不以衆欺寡,不以強淩弱。不問情由,不講情理,只因職責在身便亂抓人冤殺人的事,我們過去不曾幹,現在不會做,将來也決不屑為!以拳頭稱霸,那是野獸行徑;以德行服人,才是俠者所為。如果為王法所囿,只為朝廷效命,那我們也不外是鷹犬走狗而已。我們兄弟四人,對抗錯誤的指令和不服從冤噬的刑決,絕對多于力争強鬥勝的械鬥比武。我們一向是官可丢、頭可斷。血可流,但俠義之心是萬萬不可不追求的!”
唐仇聽得為之語塞,心想:近年來,四大名捕聲名鵲起,确是為此之故,其行事作為,大抵與鐵手所說,是一致無異的。但她仍是嗤笑道:“說的好聽,又不見得你真的救人如救火,先去‘人生自古誰無死棺材’救一救可憐無助的李鏡花!?”
這時,忽聽一人沉聲喝道:
“小唐,你鬧也鬧得夠了吧!此情此境,你還要逞強,不要大夥兒相助麽!”
只見一人自土中冉冉升起,身高九尺,虎目濃眉,熊背蜂腰,不怒而威:
“你布局也太不小心了,也不事先打探清楚,‘久久飯店的掌櫃哈佛,也就是‘人生自古誰無死棺材店’的老板,而他便是江湖稱的‘九九修羅斧神君’!”
唐仇仍想不透其中關鍵,但她在這危局中見燕趙及時趕到,無疑是極大強助,所以道:
“哈佛也是綠林中人,這又有啥關系?我不鬧則已,一鬧則就得大鬧特鬧,鬧個不可收拾方可!你是知道我脾性的。”
燕趙浩嘆道:“你還是那麽愛鬧,四師兄弟妹中就你最愛逞能!我怕你自己現在已鬧得無法收科了!你可知道這鐵游夏年少時候的經歷嗎?知已知彼,始能百戰百勝;你這樣莽撞,夠毒但仍不夠精,只能鬧不能闖!”
唐仇噘起薄唇道:“他年少的時候是豬是狗還是烏龜王八滿地爬,關我屁事?”
咀裏雖是這樣說,但心裏不免好奇。
這相貌堂正、氣宇過人的鐵捕頭,年少之時到底有過什麽了不起的經歷?者不來,蔑然道:“我道是誰,既然是只為官府效命、為朝廷賣命、只會抓捕罪犯、不敢懲兇除暴、只能欺淩罪犯、不敢造反抗命的六扇門捕頭!來吧,你們這回兒人多勢衆,小女子也不見得怕了畏了,請。”
鐵手微微笑着,朗聲道:“咱們四師兄弟,幼承師訓,行事宗旨一向都是:為正義而戰,除暴安良,只求盡心盡力。從不以衆欺寡,不以強淩弱。不問情由,不講情理,只因職責在身便亂抓人冤殺人的事,我們過去不曾幹,現在不會做,将來也決不屑為!以拳頭稱霸,那是野獸行徑;以德行服人,才是俠者所為。如果為王法所圃,只為朝廷效命,那我們也不外是鷹犬走狗而已。我們兄弟四人,對抗錯誤的指令和不服從冤噬的刑決,絕對多于力争強鬥勝的械鬥比武,我們一向是官可丢、頭可斷、血可流,但俠義之心是萬萬不可不追求的!”
唐仇聽得為之語塞,心想:近年來,四大名捕聲名鵲起,确是為此之故,其行事作為,大抵與鐵手所說,是一致無異的,但她仍是嗤笑道:“說的好聽,又不見得你真的救人如救火,先去‘人生自古誰無死棺材店’救一救可憐無助的李鏡花!?”
這時,忽聽一人沉聲喝道:
“小唐,你鬧也鬧得夠了吧!此情此境,你還要逞強,不要大夥兒相助麽!”
只見一人自土中冉冉升起,身高九尺,虎目濃眉,熊背蜂腰,不怒而威:
“你布局也太不小心了,也不事先打探清楚,‘久久飯店’的掌櫃哈佛,也就是‘人生自古誰無死棺材店’的老板,而他便是江湖稱的‘九九修羅斧神君!”
唐仇仍想不透其中關鍵,但她在這危局中見燕趙及時趕到,無疑是極大強助,所以道:
“哈佛也是綠林中人,這又有啥關系?我不鬧則已,一鬧則就得大鬧特鬧,鬧個不可收拾方可!你是知道我脾性的。”
燕趙浩嘆道:“你還是那麽愛鬧,四師兄弟妹中就你最愛逞能!我怕你自己現在已鬧得無法收科了!你可知道這鐵游夏年少時候的經歷嗎?知己知彼,始能百戰百勝;你這樣莽撞,夠毒但仍不夠精,只能鬧不能闖!”
唐仇噘起薄唇道:“他年少的時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