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老人正自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團皮繩,聞言後呵呵一笑道:“丫頭,這可是你說的……”
那少女臉一紅道:“當然是我說的……不過除非是白……”
說到此,怔了一下,玉臉一陣躁,竟是說不下去了!
老人見狀心內雪亮,不由也怔了一下,遂又冷笑了一聲,道:“算了吧!丫頭,人家不要你,看不上你,你別癡心妄想了!”
他說着,順手一抖,手中皮繩已筆也似的,直飛到了少女身前。
女孩伸手接住,在纖腰上圍了一轉,打了個麻花扣兒,老人把另一頭,在自己腰上,也照樣系了一周,冷冷地道:“走吧!”
就見他猛一轉身又騰身而起,宜向那陡崖峭壁之上攀升,只是因身後系有愛女,不敢過于把身形展動太快,如此身後的少女,循着父親的足跡,不一刻已攀升了數十文之高。
少女一只玉手緊拉着皮繩,足下雖是點縱如飛,只是黛眉一直是緊緊地皺着,主要的是老人方才的話,帶給她無比的傷感。
走了一陣,到底忍不住,輕輕喊了一聲:“爸爸!”
老人回頭道:“又走不動是不是?”
少女嬌哼了一聲,吶吶道:“不是……不是……”
老人白眉一皺,籲了一口氣道:“不要再多說了,這孩子傷得不輕,晚了就不大好治了,有話回去再說吧!”
少女臉色微紅了一下,忸怩道:“不是……爸爸你方才說,誰不要我?”
老人聞言之下,不由一怔,嘆了一聲。
接着,老人道:“還有誰,除了那怪小子還有誰?”
他說着,哼了一聲,轉過身來,一路往上攀升着,少女尚追問道:“是小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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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老人聞言,不由低低嘆息了一聲,也沒說話,他此時心中,确實很代女兒難過,少女見父親沒有答話,不由眼圈一紅,強忍着傷心,抖聲道:“他是看不起咱們可是?”
老人一面攀登,一面冷笑道:“傻丫頭,不是看不起咱們爺倆,唉!這是緣份,這是緣……”
少女用手擦了一下眼淚,好在天黑如墨,老人也看不清她哭了。
父女二人半天也沒說話,又上升了數十丈,老人才站定了身子,微微喘了幾口氣,道:
“先歇一會兒再上去吧!”
少女答應了一聲,考人這才又拾起前話,想安慰女兒幾句,他嘆了一口氣道:“丫頭,我知道這幾年,你只癡心地念着那白如雲,我看得很清楚……”
老人咬了咦下厚厚的下唇,又傷感地道:“要論說,白如雲除脾氣壞一點,論人品,論學問,論功夫,哪一樣都是很難得……的确是一個人中之傑……所以,我明明知道你喜歡他,從來就沒說過你一句,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他又搖了搖頭,道:“我心裏想,你們年輕人的事,讓你們自己解決好了,你也知道爸爸不是那種頑固的老頭子……唉2”
他又嘆息了一聲,頓了一下又接道:“可是我暗地裏卻一直注意着你們之間,孩子,不是爸爸給你澆冷水……我發現那白如雲并不喜歡你……恐怕還很……”
老人說到此,把話頓住了,本來他想說:“很讨厭你!”可是他卻不忍再傷女兒的心,只是連聲地嘆息不已。
少女早已淚眼迷離,此時哽咽着道:“爸爸你別再……說了……我知道!”
老人嘆了一聲,說道:“唉!你知道就好……”
他說着兩道白眉往兩邊一分,冷冷地哼了一聲,又道:“天下男子多的是,丫頭,憑你這身本事和容貌,要找什麽樣的沒有,你又何必這麽死心眼兒……”
方說到此,那少女已忍不住哭出了一聲,老人才似一驚,不由冷笑了一聲道:“憑我琴魔哈古弦的女兒,還會沒人要?丫頭,你也不要為這事傷心了,以前也都是怪我,唉!”
哈小敏不由止住了哭聲,抖聲道:“這都是女兒自身的事,怎麽怪得你老人家呢?”
哈古弦低眉感慨道:“我也想開了,不能為了我,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所以我決定,等明春暖和了,我們就下山到江湖上各處去走走,你也該經歷經歷了,這麽大的丫頭了,什麽事也不懂,叫人家笑話!”
小敏聞言低頭不語,可是她內心卻愈發覺得傷心了,她不由忖道:“小雲哥難道真的不喜歡我麽?……不,他只是個性怪,不容易表現出來而已……我決不能離開他……”
她擦了一下眼淚,立刻白如雲那挺俊潇灑的影子,飄在她的面前。
他那兩道挑出的眉毛,表現出他倔強的個性,那雙閃灼的眸子,就像是午夜的明星,高挺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尤其是笑時,露出了兩排又細又白的貝齒,這是人中之傑,他那晶瑩的眸子,每一向人顧視,都會令人覺得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他那深沉的目光,又令你相信他是一個極需要友情溫潤的人,可是他是如此的高傲,就像是天邊的雲梯,給人似“高不可攀”的感覺。
“他是一個孤獨的人……”
哈小敏默默假想着:“如果我走之後,他會更孤獨,他會變得更怪僻,更沒有人性了……我決不能離開他,除非……除非有一天,他這樣告訴我說:‘小敏!你滾吧!我讨厭你,我永不希望再看見你……”
哈小敏這麽想着,不由又落下不少的淚,琴魔哈古弦嘆了一聲道:“光顧了給你說話,都忘了我手上的人,我們快回去吧!”
他說着忙轉過身來,一路向上輕登巧縱而過,哈小敏也回過了念來,忽然奇怪地道:
“爸爸!這人是誰?你怎知道他要從上面摔下來呢?又這麽巧,正好把他接着?”
哈古弦嘻嘻一笑,說道:“天下的事,可就是這麽巧,我們要是晚下來一會兒,這孩子也早摔死了!”
哈小敏追問道:“他是誰呢?”
哈古弦一面前縱着,一面慢吞吞地應道:“他姓龍,叫龍勻甫,也是一個了不起的青年!”
小敏不由奇道:“你老人家怎麽會認識他呢?”
哈古弦嘿嘿笑了幾聲,道:“這孩子他大有來頭呢!他師父,他父親,都是當今武林中推為泰山北鬥的人物,和我過去都有交情,我怎麽能見死不救呢!”
哈小敏心中愈發奇怪,正要再問,哈古弦足下已加快了,山壁愈發顯得陡峭,有幾次大意,差一點摔了一該,當時也顧不得再多問,緊随着哈古弦,小心翼翼地一直翻到了來處山頂。
哈古弦一直抱着龍勻甫,走進了那座小亭子,小敏也随後跟着走了進來。
琴魔哈古弦,回頭看了女兒一眼道:“你帶了千裏火沒有?”
哈小敏點了點頭:“帶了!”
哈古弦把龍勻甫輕輕地放在了石案之上,搓了搓手,雖然他的目力已慣于夜間視物,可是到底不能分辨得如同白晝一般。
此時點了點頭,囑咐哈小敏道:“小敏!你把火亮着了,我先看看這小哥的傷,要不要緊!”
哈小敏不待說,已把千裏火取在了手中,迎風一晃,火苗子蹿出了有尺許高。
立刻這小亭之中,照亮了許多,二人再一看石案上的龍勻甫,都不由大吃了一驚。
原來哈古弦所抱持的那一半,倒是沒什麽,另半邊,簡直就像是被血洗了一般,目光望處,慘不忍睹,哈小敏不由得吓得哎呀了一聲。
琴魔哈古弦也不由皺了一下眉,吟道:“原來傷得這麽重,我說這孩子怎麽一路都不哼一聲呢!”
他說着用手模了一下龍勻甫的脈門,臉色才微微放松,點了點頭,道:“不要緊,內裏一點事都沒有,只有幾處外傷而已……”
就見他從身上摸出了個小瓶,倒下幾顆丸藥,給龍勻甫服下,對女兒道:“來!你幫着我看看他卻是傷在哪裏?先給他包紮一下止止血,回去再說!”
哈小敏忙答應了一聲,當時走近了幾步,把火光湊近了些,就見這年輕人,牙關緊緊地咬着,臉上都沾滿着鮮血。
哈小敏又啊呀了一聲,這時哈古弦已把龍勻甫衣服撕開了些,果見有好幾處外傷,傷處一片青腫,雖是外傷,可傷得不輕。
哈古弦口中連連嘆息,随骈二指,在他各處穴道上點了幾下,龍勻甫身子也是一陣陣地抖着,口中并微微吟出了聲。
哈古弦點頭喜道:“好了,一出聲就沒事了!”
哈小敏這時已把龍勻甫臉上的血擦淨了,在閃閃的昏暗火焰之下,才看清了這個人的容貌,竟是一個長眉入鬃的英俊少年,哈小敏不由微微一怔,她皺了一會眉,忽然“啊!”了一聲。
哈古弦不由奇道:“怎麽了?”
哈小敏一連後退了好幾步,大聲叫道:“不要救他,不要救他啊!爸爸!他就是和小雲哥在上面打架的人,他是個壞東西……”
琴魔哈古弦鼻子哼了一聲,不說道:“小敏!不許你亂說話,不錯!方才在上面和白如雲打的人就是他……可是他不是一個壞人……不但不是一個壞人,還是一個正人君子……”
哈小敏搖了搖頭道:“小雲哥的敵人,我決不能救他……”
哈古弦猛然把兩道雪眉,往兩邊一挑,厲聲叱道:“丫頭,你說的什麽?”
小敏見父親竟自暴怒如此;不由吃了一驚,吓得後退了好幾步,抖聲道:“爸爸……我們要是救了他,小雲哥會恨我們一輩子的……”
哈古弦不由仰天大笑了幾聲,響遏行雲,哈小敏已看出父親臉色極為不悅。
果然這怪老頭子一收笑聲,冷笑道:“丫頭,我問你,你是要爸爸呢!還是要你的小雲哥?你說!”
說到“你說”二字之時,聲如獅吼,哈小敏從未見過父親對自己發這麽大的脾氣,不由幾乎吓哭了,她抖聲道:“爸爸!你怎麽問出這種話?”
哈古弦厲聲又追問了一句道:“你說呀?”
哈小敏不由低頭泣道:“當然是要爸爸……”
哈古弦冷笑了一聲道:“好!那麽你就不要多說了,跟我回家去!”
他說着話,已把龍勻甫緊緊系在背後,回頭對小敏嘆了一口氣道:“小敏!白如雲對你無情,你為什麽偏偏對他這麽癡心?”
哈小敏只是流淚也不說話,哈古弦見狀冷笑了一聲,又道:“我也不是恨白如雲,其實那孩子我倒挺喜歡,只是丫頭!他心裏早巳有人了,你還看不出來麽?”
哈小敏本是低頭飲泣,聞言不由驚得擡起頭來,嘴皮微微動了動,她想問是誰,只是這種話,她卻無法出口,琴魔哈古弦不由嘆息了一聲道:“傻孩子!我們回去吧!”
這時他背後的龍勻甫,微微呻吟了一聲,二人都不由一怔。
琴魔哈古弦連忙喚道:“龍勻甫!勻甫!”
龍勻甫聞聲,又哼了一聲,細弱地應道:“是誰叫……我?哎晴……我……我的眼!”
哈古弦嘿嘿一笑道:“小子!你放心吧!算你走運,要不是遇見我父女,你小于這條命,早就完蛋了2”
龍勻甫此時神智雖清,只是流血過多,氣血大虧,全身連一絲力也使不出,只把頭枕在哈古弦背脊之上,聞言之後,又呻吟了一聲。
他這時才想起了是怎麽回事,心中暗暗慶幸,想不到自己竟會絕處逢生,居然還能得救,不由在哈古弦背後嘆息了一聲,道:“多謝賢父女……尚沒請教老丈貴姓?為何搭救于我?”
他一面說話,喘息得也很厲害,哈古弦一面往前行着,一面笑道:“你不要多說話,等回去我再詳細告訴你,總之,我父女是一番好意,你放心好了!”
龍勻甫不由連連點頭道:“多謝老丈……待小可傷愈後,再面謝一切吧!”
琴魔哈古弦哈哈大笑了幾聲道:“你就不要再客氣了……”
說着足下加快,在這陡峭的石壁之上,候起候落,不一刻已飄臨地面,仰首等了一會兒,哈小敏也從上面翻落了下來。
這時,天色已不像先前那樣漆黑了,一輪明月和滿空繁星,渲染得這一帶明亮十分,琴魔哈古弦看了一下天色,微微一笑,道:“天都快亮了……你們是尋仇拼命,我父女也不知是忙了些什麽,竟然也是一夜末眠!”
哈小敏滿心對父親救下達龍勻甫,頗不滿意,此時聞言也沒說什麽,只想回家睡覺,龍勻甫聞言,不由面色大慚道:“這麽說,在下和白如雲殊死相争,你們都看見了?”
哈古弦點了點頭道:“當然看見了……我父女是專程來救你的呢!”
龍勻甫愈覺不勝汗額,心中卻不由暗暗奇怪道:“這父女二人,也不知是什麽路數,尤其是各有一身驚人功力,以這老人這身功力看來,竟似比自己尤有過之,他們到底是誰呢?
我無親無故,他們好好的救我做什麽?”
這一連串的問題,在龍勻甫腦子裏掠過,愈發覺得怪異十分,他心中竟充滿了疑念,正要開口詢問,但哈古弦父女已各自展開身形,一路兔起鹘落向前疾馳而去,龍勻甫伏在哈古弦背上,但覺得兩耳呼呼生風,尤其令自己欽佩的是,這老人起落之間,自己和背後,竟然感覺不出一些震蕩。
龍勻甫不由深深感嘆了一聲,這半日下來,他心中已有了極大的改變。
他想到自己本以為,這一身功夫,足可以傲視武林,卻不知那白如雲,竟比自己尤有過之,而眼前這老人,更是負有一身令人難以置信的奇技,只看他背負着自己,由懸崖上下飛渡着,始終身形快慢如一,不聞他喘息急促,也不見他出一些汗,只這種輕功提縱之術已非自己所能望其項背,可見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風塵草野之中,大有能人異士呢!
龍勻甫想到這裏,不由把一腔驕傲之心,去了一個幹淨,愈發悲愧不已。
哈古弦父女,一路兔起鹘落之下,不一刻已繞到了一條清澈的小溪之旁,龍勻甫耳中聽得潺潺的溪水之聲,不由在哈古弦背上,微微側臉一看,仿佛見得眼前景致十分美麗。
這時東方,己隐隐有魚肚之色,眼前是一片極為廣闊的山野,白石盤桓類如林,到處都生着紅黃色的野花,随風送鼻,更覺清郁醉人。
琴魔哈古弦在此稍立,哈小敏卻已踱向溪旁,解下一葉小舟,嬌呼道:“爸爸快來吧!
人家困死了,還想睡一會兒呢!”
哈古弦哈哈大笑道:“懶丫頭,天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睡覺?”
他說着,微微向下一蹲,倏地騰身而起,往那小舟之尖上一落,小舟只來回晃動了一下,哈小敏此時已不待吩咐,把船頭掉了過來,這小舟竟是一路比箭還快地順流直瀉了下去。
約一盞茶時間,已行去十數裏之遙,龍勻甫神情初定,競不知不覺間,在哈古弦身上睡了過去。
這時小船已行至一處隘口,哈小敏站在船頭微微道了聲:“停!”
只把嬌軀微微一扭,打了個千金墜兒,那小舟立刻在水面滴溜溜打起圈兒來了,哈小敏一手拉住系船的皮繩,嬌軀再起,已翩若驚鴻也似的,落向了岸邊,哈古弦此時也跟着縱了過來。
哈小敏把船系好之後,擡頭向遠處看了看,隐隐尚可看見自如雲所建的那座“碧月樓”
和“水鏡坊”等建築,她不由嘆息一聲,暗想:“他現在一定已經回去了,我一定要抽空去看看他,不知他在做什麽?”
哈古弦不由在一旁皺了一下眉,嘆:道:“別看了!回去吧!”
小敏不由這才驚覺,玉臉一陣緋紅,琴魔哈古弦內心更是感傷不已,這些年以來,每次和女兒外出回來時,她總是要遠遠對着白如雲住處張望一陣,由此可知她醉心白如雲之深了!
哈小敏随着父親一路兔起鹘落,又蹿馳了一陣,繞過了一處山彎,一幢極為精致的石屋,出現在眼前了。這所石屋,像是在石壁之上雕鑿而出,屋外牆沿爬滿了野藤,五六個窗戶都即有格欄,裝有紗窗,一眼望去,潔淨異常。
一條鋪滿了白石的甬道直通到這石屋正門,正門外搭出兩丈許的一座瓜棚,垂着十來條絲瓜,哈古弦父女一直走到門口,小敏扯着嗓子叫了聲:“花姑!開門啊!”
裏面答應了一聲,立刻門鎖一陣聲響,走出了一個四十左右的醜婦,朝着小敏彎腰笑道:“姑娘回來了,哈老呢?”
小敏随口道:“在後面!”
她說着徑自進來了,花姑再一擡頭,卻見哈古弦立在門口,背後還背着一個血淋淋的人,不由吓了一跳,吃驚道:“這是誰呀?”
琴魔哈古弦點了點頭道:“花姑,你快去準備出一間房子來,這位相公要好好歇歇,他傷得不輕呢!”
花姑立刻答應了一聲,又在龍勻甫臉上看了一陣,才帶着奇異的表情,去整理房子去了。
哈古弦先把龍勻甫安置在自己房中,見他仍自熟睡末醒,也不去打擾他,跟着換了一身衣服,洗漱了一番,須臾花姑回告,房子整理了出來,哈古弦才又把龍勻甫移了過去,并對花姑道:“這是我一故人之子,因翻落山澗受了傷,等會兒我開個方子,你到外面去采幾種本山的草藥,與他煎服下去就無妨了!”
花姑連聲應着,哈古弦交待完後,自己才進入靜室,在蒲團之上運行了一陣坐功,此老內功已到登峰造極地步,不一刻已入定了過去。
這花姑本是哈古弦妻子綠娘石瑤青的一名世仆,自幼石瑤青傳授了一身功夫。綠娘石瑤青自嫁哈古弦之後,那時花姑尚小,也跟了過來做陪房丫頭。
後來石女因與哈古弦意趣不合而他離,卻把她留下照顧小敏,那時小敏年方六歲,這已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至于綠娘石瑤青因何與哈古弦低離,後文另有交待,在此省略。
哈小敏自回返閨室之後,倒床就睡,卻一時又睡不着,一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半天心思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到了什麽時候,忽然覺得被人搖了一下,睜眼一看,競是花姑,哈小敏不由坐起道:“有什麽事?”
花姑笑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睡,哈老到下面廟裏找人下棋去了,給了個方子,叫我給那位龍相公采藥去,我怕走後,那龍相公醒了沒人照顧,所以才叫醒你!”
小敏懶洋洋地應道:“知道啦!你走吧!”
花姑這才提了籃子出去了,她走之後,哈小敏不由心中悶悶不樂,暗想:“爸爸倒好,把他救回來就不管了,竟交給我,我才不管呢!”
想着這丫頭倒頭又睡,不想才閉了一回眼,卻聽到了一陣輕微的呻吟之聲。
哈小敏不由秀眉微颦,心說他倒是醒得好快,當時仍自閉上了眼,也不理他。
過了一會兒,那呻吟之聲愈來愈大,哈小敏不耐煩地從床上起來,輕輕走到了外室,聽清了龍勻甫的聲音,是從內室所發出的。
她輕輕走到門口,把門推開了一條縫,卻見龍勻甫果然已醒轉,面色蒼白,正自閉目呻吟,像是痛苦難當,哈小敏雖因他是白如雲仇人,對他印象甚惡,可是到底是女孩子心軟,見狀反覺不忍心,當時秀眉微微皺了皺,順手一推,那門吱一聲開了。
龍勻甫聞聲睜開了雙目,哈小敏己走了過來;他在床上笑着點了點頭,道:“多謝姑娘父女相救,小可有生沒齒不忘……”
哈小敏嘆了口氣道:“不要多說,你有什麽事沒有?”
龍勻甫掙紮着要坐起來,樣子似頗痛苦,哈小敏忙走近床前,用手又把他按了下去,龍勻甫不由翻了一下眸子道:“姑娘,我!我想坐起來!”
哈小敏也不理他,等了一會兒才說:“你不要亂動,還是睡着好……”
龍勻甫不由在枕上點了點頭,苦笑了笑道:“還沒請教姑娘貴姓?那位老丈人該如何稱呼?”
哈小敏冷冷地答道:“我姓哈,那位老先生是我爸爸!”
龍勻甫又點了點頭,心中卻想,這女孩也真怪,我問她父親的名字,她也不告訴我。
因第一次給人家少女說話,對方表情又甚冷漠,自然不便多問。
可是他心中充滿疑問,但又忍不住不問,只把一雙黑白分明的陣子,在小敏身上轉來轉去,過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道:“姑娘!我還有一位朋友叫伍天麒的,不知姑娘可曾見着他?”
哈小敏怔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我見過他……”
龍勻甫不由一喜,又問道:“他在哪裏?”
哈小敏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龍勻甫不由一陣失望,當下呆了一呆,哈小敏見他無語,也自無語,不由玉面微微一紅道:“你要是沒事,我先出去了,你要是需要什麽,就只管叫我就是了!”
龍勻甫不得不強笑道:“姑娘請便!我不要緊!”
哈小敏已姍姍而出,龍勻甫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定出了房門,他不由暗暗想着:“這姑娘幹淨俐落,腰肢婀娜,舉止輕盈,言談也很爽快,毫無一點小家氣,既不似大家閨秀,又不似蓬門弱女,更不比村姑蠢婦,她另具一種風格,教人難以形容,只是神情對自己很冷漠。”
龍勻甫于患難之中,倉卒被人救之于陌路,對于居停主人,不能不揣測一下。
因此,他又想到了那救自己的老人,看他外表,極似一個落拓文士,倒想不到,竟會有如此一身驚人功夫,還有這麽一個掌珠,父女二人選勝登臨,相依為命,好不令人羨慕!
他一個人,不覺在床上想入非非,暗想道:“不知我那未過門的妻子,比這位哈姑娘如何?要是像她這樣就好了!”
他想到此,不覺臉上一陣熱,不由低低嘆了一聲,自責道:“人家是你救命恩人,你亂想些什麽?……”
可是天下的事,可就是這麽離奇古怪,龍勻甫雖然盡力地不去想她,可是小敏的影子,卻怎麽也離不開他的眼睛。
只要他一閉上眼,這可愛姑娘的影子就上了腦子,老實說,龍勻甫為人正直,絕非好色之徒,可是“情”之于人,每每有想不到的力量,簡直會令你防不勝防,愈想去防範,愈感到痛苦難當。
龍勻甫在遢上想了半天,差不多又過了一個時辰,才有一個極醜的女人走進來,在自己床前放、碗藥,龍勻甫不由望着那醜婦點了點頭道:“謝謝!”
這醜婦咧口一笑道:“相公你貴姓?傷好些了不?”
龍勻甫禮’貌地說:“不敢!我姓龍……傷好多了!”
醜婦把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上下注視了勻甫半天,才點了點頭道:“你一定有一身好功夫,年紀輕輕真不容易!”
龍勻甫不由一驚,倒看不出對方有此眼力,當時勉強笑了笑道:“我要是有好功夫也就不會受傷……”
他說着,試着用手去端藥碗,花姑搖手道:“還熱得很,等涼一會兒再喝吧!”
龍勻甫含笑點了點頭,心想這婦人雖醜,對人倒挺和氣,有問必答,我何不由她口中,探聽一下達父女二人的身世姓名,當時頓了頓道:“大嫂!這家主人父女大名我還不知道,很是失禮,可否告訴我一下……小可也好永留心扉!”
花姑不由笑道:“相公!你不要這麽稱呼,我叫花奇,不過這宅子裏上下都叫我花姑,你就叫我花姑好了!”
龍勻甫連連點着頭,急于一聽下文,花姑才笑着接下道:“你還不知道他父女的姓名麽?”
龍勻甫點了點頭道:“是的,所以我想問一下……”
花奇皺了一下眉,道:“相公你也是有一身功夫的人,怎麽會就看不出來,那救你的老人,就是昔年武林中人人聞名喪膽的琴魔哈古弦,哈大俠啊!”
龍勻甫不由口中哦了一聲,心中着實吃了一驚,琴魔哈古弦的大名,他早由父親和三位師父口中得之,聞說早已失蹤武林了,卻想不到,竟會在此深山野地裏出現,而且還會救了自己。
當時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位老前輩,可是那位姑娘呢?”
問到此,他不由俊臉一紅;醜女花奇嘻嘻一笑道:“這姑娘麽?”
不想方說到這裏,突然外室嬌喚道:“花姑,你來!”
花姑對龍勻甫一笑道:“姑娘叫我呢,我馬上就來!”
龍勻甫不由點了點頭,遂見花姑走出室去,才一出去,勻甫就聽見哈小敏的聲音道:
“你又在裏面亂說些什麽?”
卻聽那醜女花奇笑道:“哎唷!我的小姐,我又多說了些什麽嗎?人家只問你們爺倆的名字,我能不告訴人家?”
随後聲音轉小了,可是龍勻甫“傳音入秘”的功夫已經練到了家,依然聽見那位哈姑娘的聲音問道:“你說了沒有?”
花姑笑道:“你爸爸的名字我說了,還沒有來得及說你呢!你就叫了!”
接着哈小敏的聲音又道:“不許說,你把我的名字告訴他幹什麽?”
以下聲音太小了,龍勻甫雖有“傳音入秘”的功夫,也是聽不清楚了。
過了一會兒,花姑才又含笑回來,果然對于前事一字不提,只把那碗藥喂龍勻甫服下,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幾上,就轉身走了。
龍勻甫自然不好意思再多問了,等她定後,直到正午時分,仍是花姑進來,為自己送飯來了,晚餐亦複如是。
而奇怪的是,花姑話果然少了,自已有話問她,她總是笑,揀不重要的答上幾句,絲毫得不着要領,龍勻甫心知,這花姑一定是受了那位哈姑娘的囑咐,不再多口了。
當時心中不由甚感納悶,暗想這位哈姑娘也是太固執了些,其實她就把名字告訴我一下,會有什麽關系,我又會安什麽壞心不成?唉……
可是說也奇怪,這位哈姑娘的影子,不知怎的,愈發困惑着他,怎麽也排遣不去。
龍勻甫無奈,随心生一計,有意把呻吟之聲加大,似如此唉了半天,仍不見來人,心中有些失望,不想這一用勁連哼,提氣過度,反倒真累了個氣息籲籲,正自心情沉重,無法排遣之際,卻見那房門“吱”一聲開了一扇,龍甫勻心中一喜,忙轉臉一看,他的臉不由立刻紅了。
原來進室之人,不是那位哈姑娘,卻是那位哈姑娘的父親哈古弦。
龍勻甫心中有病,不由一怔,卻見哈古弦皺着眉走進床前,把幾上燈撥亮了些,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又摸了摸他的脈息,搖了搖頭道:“你覺得怎麽樣?”
龍勾甫吶吶道:“我渴,渴得很!”
哈古弦笑道:“我是奇怪,你傷已大見輕了,不該再痛了,原來是想喝水!”
他說着咳了一聲喚道:“小敏!小敏!你來一下!”
龍勻甫不由心中一喜,暗想原來她名字是叫哈小敏,這才是得知毫不費功夫。
想着那哈小敏已自姍姍走來,看着父親道:“爸爸是叫我嗎?”
哈古弦微微一笑道:“你龍大哥口渴,你招呼着他喝點水!”
他說着徑自轉身而去,哈小敏不由皺了一下秀眉,心中大奇道:“奇怪,怎麽這種事,爸爸不叫花姑做,卻叫我……”
想着不由不自然地看了床上的龍勻甫一眼,心中本不樂意,只是一見他那滲白的面孔,痛楚的神情,又不禁有些測然,不由暗想:“唉!既然救人救到底算了,等他好些了,還是催爸爸叫他走好了!”
其實龍勻甫口渴倒是實情,此時見狀,不由勉強掙紮着由自己起來,小敏看見了,忍不住道:“龍兄你不要這樣,你要什麽,只管說話!”
說着斟上了一杯茶,姍姍走進榻前,側臉旁視,把茶杯遞了過去。
龍勻甫實在不支,只可欠身坐起,從她手裏接受了過來,舉杯一飲而盡,向哈小敏謝道:“我太放肆了!謝謝姑娘!”
哈小敏微笑不答,看出對方局促的情形來,不由少緩神色道:“人都不免有個病病災災的,這沒有什麽,尤其是我們俠義道中人,救人急難本是本分!”
龍勻甫不由十分佩服,從此一來,滿腹話稿,—卻是不知從何說起了,只管用眼睛望着茶壺,哈小敏此時見他老實至此,不由除去了先前對他的厭惡之心,笑着又斟上了一杯,龍勻甫又喝了。
哈小敏用手掠了一下散在面頰上的秀發,始問道:“還渴麽?”
龍勻甫臉紅了一下,不安地說道:“姑娘受累……我渴得很!”
哈小敏又倒一杯,一連倒了四杯,龍勻甫也真不含糊,全喝了,哈小敏寒着臉道:“還渴不?我叫花姑再燒水去!”
龍勻甫陪笑道:“夠了!夠了!我……實在是……”
哈小敏放下茶壺,看着他微微一笑,道:“這不算什麽,你只靜靜養傷,趕快養好了,比什麽都強!”
說着轉身又要走,龍勻甫不由脫口喚了聲:“哈姑娘……”
小敏不由又轉過身來,卻見龍勻甫漲紅了臉,欲言又止,狀态極不自然,哈小敏秀眉微颦道:“還渴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