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3|城
第二十八章
看見宋潺潺眼底那怎麽掩飾都掩不去的一絲驚惶，周非易心中一軟，不忍心再逼她，伸手将她攬進自己懷裏，生硬地轉開話題，“什麽時候跟我去看我父母吧。”他的手輕撫在宋潺潺的背上，像安撫又像親熱，總之讓人十分安心。
可宋潺潺整個人還是瑟縮了一下，呆了呆才轉過頭有些愣愣地問周非易，“這麽快嗎？”這麽快就見家長了？她還什麽都沒有準備好呢……
上方的男子莞爾而笑，看向她的眼睛裏仿佛裝滿了整個世界，“不快。”聽他這麽說，宋潺潺突然就放心下來，甜甜蜜蜜地将頭靠進他懷裏。嗯，周飛宇什麽的，暫時就不要去想了。
然而要去周家吃個飯，不是說說就行的。雖然周非易這樣提過一句，但光是要找個周成、周飛宇在家，而周非易、宋潺潺又都空的日子并不好找。加上《末路》的試戲又要開始了，這一來二去，宋潺潺就把這件事情抛在了腦後。
試戲的地點是宋東日在香港的家，因為女主角的備選都是已經成名的演員，所以各方都小心地避開了彼此，免得見面尴尬。然而即使是這樣，即使香港有那麽多的酒店，宋潺潺他們過去的時候，還是碰到了最不想碰到的人。
秋尚媛應該比她先去，宋潺潺被人帶着住進去的時候，她正好出來，一身休閑裝，跟平常見到她的模樣大相徑庭。一手挎包一手挽了個中年男人，一副正要出去游玩的樣子。那個叫海志剛的男人宋潺潺認識，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地産商，秋尚媛代言的某系列高端別墅，就是他名下的産業。
海志剛的老婆常年在國外，很少回來。而秋尚媛跟着他也已經十多年了，她在娛樂圈能有今天的地位身邊的這個男人功不可沒，但凡有她參演的電影電視劇，一般都能在出品人一欄中見到海志剛的名字。他們的關系，圈子裏的人大都知道，也已經對這樣的關系見怪不怪了。
一個有錢男人，找了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輕女人當情人，就算是放在普通人身上都覺得常見，何況是浮華肮髒的娛樂圈？
自從《揚州十日》之後宋潺潺就沒有再跟秋尚媛打過招呼了。當年她當年買水軍黑自己的事情，即使過了這麽多年，宋潺潺都還歷歷在目。在她低谷的時候秋尚媛甚至揚言要封殺她，大半年的時間裏她連個廣告都接不到，如果不是易以骁手段出衆，恐怕宋潺潺早就淹沒在了一衆小花旦當中，任她演技再出衆，也爬不起來了。
而在秋尚媛眼中，宋潺潺也是屬于不可饒恕的那種人。當年的《揚州十日》，她一個新人，戲份上居然能夠和自己平分秋色，在海外版的海報中甚至還比自己出衆。說好的大女主變成了雙女主不說，她這邊還在跟各大媒體出通稿，說自己是唯一女主，那邊敬秋易就給宋潺潺也報了最佳女主角，打她臉打得啪啪響。敬秋易根深蒂固，在電影圈影響不容小觑，她不敢得罪，這一切自然就要算到宋潺潺頭上。
誰讓她一來就威脅到了自己的地位呢？
宋潺潺不跟秋尚媛打招呼，但海志剛的面子還是要賣的。這樣財大氣粗的主兒，得罪了對她沒有好處。她雖然不想像秋尚媛一樣自薦枕席，但也不願意給人落下把柄。而秋尚媛在見到宋潺潺那一刻的時候，臉就不可抑制地黑了下來，看到宋潺潺跟海志剛打招呼，幹脆将臉偏在一邊，看也不想看她。
宋潺潺也像是沒有看到她一樣，跟海志剛打了招呼之後便和林彎彎一起朝樓上走去。打開房間那一剎那，她的臉就沉了下來。原本她的優勢都不明顯，現在海志剛摻和了進來，恐怕她更是毫無優勢可言了。
而樓下，海志剛跟秋尚媛一起坐上了車，他才狀若無意般地說道，“聽說宋潺潺跟易以骁分了？”
黑超下面，秋尚媛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兒，但臉上還是挂着淺淺的，恰到好處的笑容，“是呢。易以骁結婚了，就跟宋潺潺分道揚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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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志剛聽了，嘴角露出一個莫名的笑容，拍了拍秋尚媛的臉蛋兒，“就你最懂事。”
呵。秋尚媛在心底冷笑。海志剛這樣的人，當然不止一個情人，比她年輕的有，比她漂亮的也有，要是再不懂事了，她還用什麽留在海志剛身邊？也只有宋潺潺運氣能那麽好了，一出道就能得到大導演敬秋易的青睐，剛有人想動她的時候，她身邊就冒出來一個手段非凡的易以骁。
憑什麽？憑什麽她能平步青雲，一路有貴人幫扶，而自己就要像堆活在爛泥裏的荷花一樣，看起來光鮮亮麗，可內裏卻早已經不知道被多少肮髒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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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宋潺潺接到了海志剛的電話。電話那頭的中年男人的聲音聽上去醇厚又真誠，“宋小姐，今天看到你，發現你的氣質跟我公司即将推出的一個新系列高端公寓特別符合，有興趣的話，要不要過來我們一起吃個飯？”
這麽明顯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嗎？他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了，這樣的說辭，也不稍微掩飾一下。如果是真的是走正常代言程序，哪裏需要公司老總親自過來跟藝人打電話？大公司一般都有專門的公關部，經紀人直接找公關部就好了。海志剛這樣的，明顯目的就不在代言上面。
宋潺潺臉上浮起淺淺的笑容，“海總，實在不好意思呢，這些東西我都不懂，都是我經紀人負責的。況且，我已經吃過了。要不然改天？回了b市我請你吃飯。”改天，這一改就沒有期限了。
宋潺潺話裏的客套誰都聽得出來，但海志剛就是不放棄，“吃過了也可以出來嘗嘗點心。我知道一家港點，味道不錯，不管是做伴手禮還是自己吃都可以，宋小姐過來試試？”
還真是不死心。但人家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宋潺潺要再拒絕，那就是不識擡舉了。海志剛好歹是大公司的老總，這麽多年她都小心翼翼地應付過來了，沒道理今天晚上要因為吃飯這個事情跟她撕破臉皮。
她轉身，把裙子換成一套保守的、看不出身材的休閑服，給林彎彎打了個電話，把自己的行蹤告訴她，這才離開了房間，下樓招來出租車，到了海志剛說的那個地方。
海志剛選的那家港式餐廳店宋潺潺也知道，點心的确正宗，哪怕她常年減肥，但到了香港，還是每次都要過來嘗一嘗。以前易以骁嚴格控制她的食量，她平常出去聚個會什麽的，只要他有空都一定要盯着她，獨獨每次到了這裏，才沒有那麽嚴格，允許她稍微吃多一點兒。
包廂裏只有海志剛一個人，見到宋潺潺進去，他目光落到那身衣服上面，臉就沉了沉。宋潺潺像是毫無所覺一般，笑靥如花地跟他打招呼，“海總，怎麽不見尚媛？”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根本不用再稱呼秋尚媛一聲“姐”，況且她也不想惡心自己。
海志剛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叫什麽‘海總’嘛，都是熟人了，叫聲海大哥來聽聽。”
宋潺潺跟他打馬虎眼兒，“哪兒能啊。尚媛對我本身就有些誤會，我可不想讓她繼續誤會。”她笑了笑，又說道，“況且，海總海大哥不過一個稱呼有什麽區別。海總大人物，理應不會在這些上面糾結的。”一頂高帽子戴下來，海志剛再跟她糾纏，那就有失風度了。雖然這包廂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但到底他久經沙場，犯不着為這點兒小事為難宋潺潺。
海志剛果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臉上的笑容疏離了很多，“聽說易少從你那家演藝公司撤資了？”他不是娛樂圈的人，商業上也跟易以骁少有交集，現在才知道也是正常的。“我說他這是何必嘛，好歹你跟了他一場，他易少那麽有錢，結婚了沒道理連這點兒肉渣滓也不給你。”
外人對她和易以骁的關系誤解頗多，有人以為她是易以骁的情人，有人以為他們是戀人，還有人認為她不過是易以骁用來籠絡大佬的工具。但無論是哪一種，宋潺潺從未解釋過。一方面是因為她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背靠大樹好乘涼，跟易以骁撇清關系，對她沒有半分好處。
聽見海志剛這樣說，宋潺潺也沒有反駁，只是笑了笑，并沒做聲。海志剛卻以為她是默認了，剛才還疏離的笑容這下又熱切了幾分，“我跟易少可不一樣。”他沖宋潺潺笑，“只要好好跟着我，聽話，乖乖的，将來就算離開，也不會虧待的。”這倒是事實，海志剛情人多，但錢更多，他出手大方，只要兩人分手時不太難看，錢、房車、公司，都是任人挑選的。
他這是很明顯的邀約了。宋潺潺卻不怕，臉上還露出幾分淺笑來，“沒關系，反正他撤不撤資也不影響我掙錢。不過說起來，海總都跟尚媛一起過來了，想必《末路》的女主角已經非尚媛莫屬了吧？”
話題再一次被她岔開，海志剛原本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不見了，喝了口水，聲音也有些冷，“這還要等導演決定，現在不清楚。”
見他生氣了，宋潺潺也站起身來，淺笑着跟他告別，“看來我這一趟倒是白來了。不過能吃到海總請的點心，總算挽回一些損失。明天還有事情，我又在減肥，就不多陪了，海總慢用。”
她轉身要走，卻被海志剛叫住，“等等。”宋潺潺轉身看他，“如果這個女主角可以給你呢？”
她随機笑開，“不用了，既然海總已經決定了是尚媛，那就不要再換來換去了。”笑容在她臉上，卻沒有達到眼底，“不過也要多謝海總厚愛。”說完便再不停留，拉開包廂的門走了出去。
此刻是晚上，港人多半不喜歡晚上過來吃茶點，倒是有不少外地游客。宋潺潺從包廂裏出來時墨鏡口罩都沒帶，一眼就被人認了出來。有粉絲趕緊跑過來攔住她，“潺潺潺潺，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你，給我簽個名吧……”激動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雖然不願在這裏久留，但宋潺潺還是保持微笑跟他們合了影簽了名，好在香港到處都是明星，她一個內地小花旦也不算顯眼，人不多，很快就簽完了。
等到人群散去，宋潺潺打算離開時，才發現不遠處的陽臺旁邊，站了一個人。他身後是漫天霓虹，而他本人，就好像是十丈軟紅中的翩翩貴公子，任你動情再深，于他不過只是眉眼一顧。
是易以骁。
也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見宋潺潺看到他，他走過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當了一段時間的明星經紀，他比誰都清楚，宋潺潺這個時候不應該在這樣的公共場合，尤其還穿成現在這個樣子。簡直——
要毀了他好不容易打造出來的“街拍女神”的稱號！
“不是一個人。”宋潺潺不想跟他說海志剛的事情，語氣難免有些敷衍。能讓易以骁這個工作狂騰出時間來香港游玩的，不是王欣就只有徐雪寧了。但無論是哪個，宋潺潺一樣連名字都不想提。只是人生在世，難免有人情交往，“你媽媽身體怎麽樣了？”說完又覺得太敷衍了，又補充道，“我那段時間太忙了，加上你媽媽本來就不喜歡我，所以就沒有過來看她。”說到這裏，她居然心裏又生出幾分酸澀來，為當初的自己，“況且你結婚了，我們兩個本就不好接觸太多的。”
易以骁眼中一滞，聰明地沒有接話，“好了。已經回美國了。”正說話間，剛才的包廂門開了，海志剛從裏面走出來，看到宋潺潺和易以骁在說話，他臉上立刻露出一個莫名的笑容，對易以骁說道，“易少不是新婚嗎？怎麽這麽快就放下新娘子過來陪你的舊紅顏？”
他皺眉，下意識地要反駁，宋潺潺卻已經回答海志剛，“易太太也在呢。”言下之意就是她其實是跟易以骁夫妻一起過來的。
這樣急着撇清嗎？易以骁瞥了宋潺潺一眼，沒有拆穿，只是跟海志剛敷衍着寒暄，“今天時機不對，改天再請海總吃飯。”
海志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一眼，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看見海志剛離開，易以骁一把抓住宋潺潺的手臂，将她拖到另一件空着的包廂裏，沉着聲問她，“他找你幹什麽？你說不是一個人，就是跟他一起嗎？”
他語氣有點兒重，已經接近于質問了。這裏到處是狗仔，就算她跟易以骁沒有什麽都能被那些娛樂記者寫些什麽出來，況且這是香港，真有新聞爆出來，她連撤都沒法兒撤。她馬上就要試戲了，宋東日這樣的大導演最讨厭在片子中間鬧出什麽上不得臺面的緋聞，如今的易以骁已成有婦之夫，兩人之前又有過一段在外人看來撲朔迷離的感情，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她跟易以骁都不适合在這個時間點見面。
宋潺潺将手臂從他手中抽出來，笑了笑，“還不就是那些。”那些，潛/規則，財se交易，還有威脅……
易以骁眉頭皺得更緊，忍不住呵斥她，“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你會跟這些人扯上關系？”
這是什麽意思？所以易以骁已經認為她開始“下海”了嗎？宋潺潺心中的悲涼早已經因為他跟徐雪寧結婚而随風遠去了，也許是因為感情不在，她清醒了，所以再一次聽見他這樣說話，明明以前都聽慣了的，宋潺潺卻覺得出奇的刺耳。
這樣居高臨下，這樣俯視她，這樣問都不問就認為她做了什麽壞事，還真是……跟王欣沒有什麽兩樣啊……
她語氣也不怎麽好，連看也不看易以骁，“關你什麽事！”
“那關不關我的事？”話音剛落，包廂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徐雪寧黑着一張臉大步從外面走進來，掄圓了手臂就直接從宋潺潺臉上招呼過去。她反應快，側身一躲，巴掌只是微微掃到她臉上，但也足夠她痛的了。徐雪寧剛剛做好的指甲像尖利的刀一樣劃過她臉頰，更讓她難堪的還有門外那些人探究的、幸災樂禍的眼神……
“轟”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宋潺潺耳畔炸開，好多年前的一幕再一次浮現在她眼前，那些人的目光，口中惡毒的猜測，和十年前沒有任何的區別。
只是，經過了這麽多年，難道她還要再像以前那樣，任人宰割嗎？
徐雪寧那巴掌沒打中，又擡起手朝宋潺潺扇過來，但易以骁已經眼疾手快地将她的手抓住了。趁着易以骁低聲呵斥她的時候，宋潺潺擡起手，用盡吃奶的勁兒，狠狠地朝徐雪寧臉上扇了兩個耳光。
☆、29|7.13|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