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端陽宮宴驚鴛鴦
端陽宮宴,群臣攜妻兒齊集于崇清殿。
尚未入夜,盞盞華彩細繪的宮燈已高高懸起。
殿中宴桌整齊排開,坐滿了朝服盛裝的臣男臣女,卻靜無一聲。
再看桌上所擺,除了端陽節必備五黃之物及團粽、面扇子之外,不過擺了些豆腐、時令菜蔬,其他并不見有何珍奇之物。
“這永平帝還真是,比栗原還小氣嗎?這也叫宮宴?”榆兒在芳绮體內嘀咕道。
平日裏寧葭宮中也常食些菜蔬、小粥,一日之內,不過有些小肉,其他珍奇之物并不曾見。
沒想到,今日舉國之宴,亦是這般。
宮內妃嫔多半皆已入座。
有些告病不來的,其座便撤去。
輔國大将軍蒙匡尚在北方禦風戰事之中,今日不曾來。
其夫人攜三子、四子并兩個女兒前來。
蕭丞相攜長子、次子、三子、一女前來。
定南将軍遲無為攜次子、三子及二女前來。
其他文臣武将亦皆攜家眷前來。
皇室諸家、皇子、公主亦各在其位。
天玄道長攜了兩個弟子,坐于右手第一位。
Advertisement
稍時永平帝至,群臣立身稽首,又跪拜行禮,聲如山鳴。
“衆愛卿平身。”永平帝坐于蟠龍椅上,右手輕擡,向座下衆人道。
衆人便起身落座。
“今日是端陽佳節,勞衆位至此,一敘家常,衆卿不必拘束。”永平帝道。
“謝皇上隆恩。”衆人也不敢少了禮數。
常福上前半步,高喊一聲:“賜扇。”
便有十幾個內侍捧了盤出來,上堆着精致宮扇,走至衆人座中,人手一扇,依次分來。
“這是做什麽?”榆兒奇道。
“這是浣月國古俗,每年端陽節都要禦賜宮扇。”芳绮道。
“為什麽要賜扇子?”榆兒道。
“五月乃‘毒月’,時令轉換,由春入夏,酷熱難堪,蚊蟲滋擾,瘴疠毒霾橫行。皇上賜扇,驅散暑熱,祈福、納祥、避邪赈災。”芳绮道。
“就是你們人類才這麽多規矩。”榆兒笑道。
“你不愛看,可以走啊,誰要你看了。”芳容在旁向芳绮這邊撇嘴道。
“你要我走,我偏不走。”榆兒伸手在芳容頭上拍了一記。
“別鬧,這兒可不是鬧着玩的地方。”芳绮忙緊張地道。
芳容瞪了芳绮這邊兩眼,管住了自己的嘴。
宮扇賞賜完畢,君臣共起身,高舉雄黃酒,祝願祈福。
榆兒在芳绮體內打了個哈欠。
****************************************************************
終于開宴了。
不過,好像也沒什麽好吃的。
“三公主,你覺得好吃嗎?”榆兒悄悄向寧葭道。
卻不聞寧葭回答。
“你也覺得不好吃,對吧?”榆兒道。
寧葭仍未出聲。
榆兒偏頭看她,才發現她兩眼直望着一個地方。
順着她的目光,榆兒果然找到了一張俊朗的臉。
遲凜坐在定南将軍遲無為一側,他的左臂好像受了傷,紮着一條白色布條,這麽遠遠望去也微微可見一些血跡。
“傷了胳膊而已,沒事的了。”榆兒向寧葭道。
寧葭側頭望了望她,輕輕點點頭,也沒說什麽。
再看其他衆人,皆安靜進食。
永平帝與衆人說些家常閑話,并無談及朝政之事。
除了與永平帝對答之人外,不聞其他吵鬧之聲。
所以殿中雖然妃嫔臣子衆多,卻并不喧嘩。
“遲将軍,近日膝蓋可還疼嗎?”永平帝向遲無為問道。
“多謝皇上關懷,近日天氣晴暖,尚好。”遲無為答道。
“遲将軍不僅為浣月定邊安國,也為我浣月育得英武男兒,日後,定能繼遲将軍之威。”永平帝望着遲凜笑道。
遲凜尚有一兄遲烈,現拜擎中郎将,如今遠在遲越邊界戍邊守國,是以今日未至。
“皇上謬贊了。遲凜尚年輕,還需多多歷練。”遲無為道。
“遲凜多大了?”永平帝道。
“虛長十九。”遲凜起身拱手回道。
“十九。果然年輕有為。”永平帝點頭道。
“不敢。”遲凜道。
“可有訂親嗎?”永平帝道。
“尚未。”遲凜道。
“遲将軍,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永平帝向遲無為笑道。
遲無為忙起身躬身道:“老夫常年奔忙,是有些疏忽了。”
永平帝将眼在衆公主臉上掃了一遍,又望了望遲凜。
“糟了!”榆兒暗道。
蕭相側旁之位虛置,想是夫人未能赴宴。
再看蕭夜珠,也一臉緊張,定是尚未說得。
寧葭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雙手緊握,身子微微有些發顫。
太子熙肅亦面現驚訝之色。
“皇上。”座中一個銀發老夫人起身向永平帝屈膝行了一禮。
“這是誰?”榆兒問道。
“是安國夫人。”芳绮道。
安國夫人是先皇的妃子,如今的皇叔殷穆辰的生母。
“皇上,”安國夫人向永平帝道,“如今大公主已出嫁,二公主尚在宮中,與遲校尉年紀相當。”
永平帝望了望寧陽,微笑着點了點頭。
“寧陽,你今年該有十七了吧?”永平帝向寧陽問道。
“是。”寧陽起身回道。
話音剛落,一個空嗝沖口而出,其聲之大,滿座皆聞。
這一日皆不曾發作,怎麽偏偏此時!
寧陽登時滿面通紅。
永平帝皺了皺眉。
寧陽忙轉出宴桌,向殿中走去,方走得幾步,忽然膝蓋一酸,摔倒在地。
胸中悶響,又打了一聲響嗝。
座中衆人多有偷偷掩面而笑的。
寧陽滿面漲紅,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一個珠環翠繞的妃子離座走到寧陽側旁。
柳眉厚唇,鼻梁微塌,尖尖下巴。
只見她雙膝跪倒,向永平帝道:“寧陽今日有些不舒服,才會禦前失儀,請皇上勿要怪罪。”
“這又是誰?”榆兒道。
“是、是邺妃娘娘。”芳绮道。
“罷了,今日你身體不适,早些回去歇着吧。”永平帝揮了揮手道。
繁花、玉錦忙上來扶了寧陽,回內宮去了。
“好險!”芳绮在旁拍了拍胸脯道。
芳容則還在捂嘴偷笑。
蕭夜珠臉色緩和了些。
寧葭卻還有些發顫,身子也坐不直了,微微歪着。
再看遲凜,兩眼望着寧葭這邊,額上仿佛有些微汗。
“唉,總算不白費……”榆兒嘆道。
天玄道長卻望着芳绮,榆兒撞上他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如今自己法力複原,應該不至于被他發現吧?
但是心中卻有些惴惴不安。
****************************************************************
“蕭丞相,今日怎麽不見夫人?”永平帝轉向丞相蕭謹問道。
丞相蕭謹,字一慎。
“內人近日有些不适,不能前來,還請皇上恕怠慢之罪。”蕭謹起身拱手回道。
“無妨,季節轉換,是要當心些。”永平帝道。
略頓一回,忽道:“怎麽聞到一股藥味?”
衆人聞言,亦嗅了一回,互相望了望,道:“确是有一股藥味。”
“父皇。”只見二皇子熙昌起身道,“兒臣近來在研制一味新藥方,藥草味重些,擾了各位雅興,請見諒。”
“原來是你。”永平帝笑道,“偏你愛擺弄這些,是什麽新藥方,說來聽聽。”
“止血生肉,能助外傷愈合的一種藥。”熙昌道。
“皇宮中并不缺此類藥,為何單單研究這個?”永平帝道。
“宮中雖不缺少,但戰中所需之量卻不小。如今兒臣正在尋找幾種藥草,既能易得,又頗有奇效,若能尋得,定能緩解軍中所需。”熙昌道。
永平帝點點頭,緩聲道:“難得皇兒有此仁心。若真有此方,是我浣月之幸。”
熙昌自小體弱,未曾習得劍術騎射,倒是對藥理草方多有研究。
“兒臣自當盡力。”熙昌道。
“常福。”永平帝道,“将追月腰牌賜予二皇子。”
持追月腰牌可自由出入皇宮上百道宮門。
“此腰牌可便于皇兒出宮找尋所需藥草。”永平帝道。
熙昌轉出宴桌,至殿中跪下,接了腰牌在手,叩頭行禮。
君臣又敘一回,戌時三刻,宴會方散去。
永平帝先起駕,衆人跪送。
其他人亦依次散去。
****************************************************************
寧葭回到蒹葭宮,獨坐于窗前,又望着院中那株海棠樹發呆。
榆兒自趴在杏花椅上瞌睡。
芳容去準備沐浴。
“三公主、三公主……”芳绮喚得幾聲,她方應了一聲。
“今日蕭四小姐所言,三公主可還記得嗎?”芳绮道。
寧葭輕輕點了點頭。
“如今這情形,三公主可要早作打算啊。”芳绮道。
“我……”寧葭頓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看今日這情形,真懸哪。”芳绮想了想道,“如今,安國夫人已然開了口,若承妃娘娘再去說,只怕有些不妥,咱們得趕緊想想別的法子。”
寧葭也不言語。
“我看遲校尉的心思,應該也在三公主身上呢。”芳绮道,“今日宴上,安國夫人說了那些話,你看遲校尉,臉霎時白了,直盯着三公主。平日裏雖然見面少些,他對三公主的事也都上着心,每次送三公主的賀禮,樣樣都是送在心坎兒上,可見是極為有心的。”
寧葭望着院中盛開的滿樹粉白海棠花,默然不語。
“若錯過了,以後可就……”
“三公主,可以沐浴了。”芳容推門進來道。
芳绮便收了口,向寧葭道:“三公主,去沐浴吧,早些歇着。”
寧葭便跟着兩人走了出去。
****************************************************************
夜裏榆兒正睡着,忽被一人拍醒。
“喂,你要在這裏賴到什麽時候?”一個聲音道。
“栗原?”榆兒聽出這個聲音,正是栗原。
“該回去了。”栗原道,“你不是打算讓這個小公主給你養老吧?”
“回去?”榆兒半夢半醒地道,“我的事兒還沒辦完呢。”
“那你想到要怎麽辦了嗎?”栗原道。
“沒有啊。”榆兒伸出前爪蹭了蹭臉。
“那先陪我出去玩幾天,說不定能找到好法子。”栗原道。
“你都多大了?幹嘛要我陪?”榆兒道。
“一個人怪無聊的。”栗原道。
“你無聊?你很快就有事兒做了。”榆兒道。
“什麽事兒?”栗原道。
“等等看吧,到時候了我找你。”榆兒道。
“沒意思的事兒,我可不做。”栗原道。
“那就随便你了。”榆兒道。
“那就給你個機會,可別讓我等太久。”栗原道。
說罷便隐入夜色之中。